勉强算他有心吧。
当下她摩挲着那羊脂玉,道:“这么大一块,是个稀罕物,如果分开做两个坠儿有些可惜了,干脆做一个大的吧,给芒儿留着。”
阿畴看着希锦的眼睛,道:“做两个也挺好的,以后我再设法,给芒儿弄更好的,只是一块玉而已,也没什么。”
希锦别过脸去,却是道:“我不要。”
她尖尖的下巴微扬起,看上去倔倔的,又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阿畴不懂:“怎么了?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希锦:“是喜欢,但并不意味着我要佩戴这个,不戴不戴就不戴!”
阿畴只好哄着道:“那就给芒儿雕一个好的,明天我去玉楼,和玉工商量下,看看雕一个什么好。”
希锦:“嗯。”
这么说着,奶妈把芒儿抱过来了,阿畴起身接过来,抱在怀中逗弄。
芒儿看到爹爹,兴奋得很,两只眼放光,伸出小手来扑闪着要抱抱。
希锦简直没眼看:“怎么天底下就你爹爹最亲,是谁天天抱着你来着!没良心的小东西!”
阿畴见到芒儿也是高兴,从奶妈那里接过来儿子,抱了一个满怀,还把儿子举起来。
希锦看着他那样子,摇头,心里却想,他素来没什么情绪的人,待人总隔着一层,唯独对他儿子,那叫一个亲啊……
芒儿软软地偎依在爹爹怀中,搂着爹爹的脖子说话,糯声糯气的。
希锦便拿了这次进货的进货账簿在那里看,又用炭笔随意写画着计算,一会儿又擦掉重新算,算得投入。
她喜欢算钱,算来算去心情特别好。
阿畴逗着芒儿玩时,芒儿抓住了一旁的文书,阿畴要从他手中拿过来,芒儿小手却攥着不放开,阿畴见此,便干脆拿了文书,指着文书上的字教芒儿来认。
谁知道芒儿却指着其中一处道:“田,寿……”
他口齿都不清楚,说得含含糊糊的。
希锦听到这话,凑过来:“什么田,什么寿啊!”
阿畴道:“是芒儿念错了。”
希锦好奇地看过来:“这不是你的畴字吗?”
阿畴:“是。”
希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敢情是把你的名字拆开读了!不过你的名字这么分开读,倒是有个好寓意,一个人有田又有寿,竟是有福之人呢。”
阿畴略抿了抿唇:“是。”
希锦却不再去想这个名字了,她心满意足:“芒儿可真行,竟然认识这两个字了,他说话都不清楚呢就认识字了。”
阿畴道:“年前写对联,对账簿,芒儿一直都在旁边,我有时候就指着字让他认,一来二去,竟然认识几个简单的字了。”
希锦看着自己儿子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自然喜欢得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就是聪明,这么小就认识字了,会念书了!”
她想了想:“难道像我?”
一旁阿畴难得笑了:“估计吧。”
希锦轻哼一声,斜睨他一眼:“你笑话我呢!”
阿畴正色道:“没有。”
希锦:“就是笑话我,你自己脑子好使,就觉得别人笨。”
阿畴确实脑子好使,过来宁家铺子当伙计的时候也就十岁出头吧,但是却已经认识很多字,算盘会打,账目也会记,总之就是什么都能干,要不然希锦爹爹也不会那么看重他。
希锦想起这些,好奇:“你爹爹不是渔民吗,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字?”
阿畴便收回视线,翻着那桌上文书,随口道:“我从小就给人店铺当帮工,那边有个老师傅怜惜我,教我认字的,我记性还可以,慢慢就认识多了。”
希锦恍然:“敢情是这样,我说呢……你小时候是挺可怜的,怪不得老师傅怜惜你。”
她最初见到阿畴时,阿畴看着瘦弱得很,就跟吃不饱饭一样,而且还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看她的样子。
她便托着下巴,琢磨着道:“当时你第一次过来我们家,我问你为什么你叫阿畴,你说你爹不识字,找教书先生帮着取的,如今看来,那先生倒是有些学问呢。”
阿畴听这话,看过去。
希锦乌黑的眸子像是山涧深潭,是被细碎阳光照射的深潭,澄澈透亮,
他想起过往,想起最初第一次见到希锦时她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眼睛中蒙着一层红色的雾,看什么都是晦暗的,泛着血光的晦暗。
他是鬼差索命链下逃生的孤魂,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血雾。
一直到那一天,看到雪地里的她。
阿畴至今记得,当时她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小雀儿般,笑起来洁白纯净。
阳光透过没有任何杂质的天空照射下来,照在她身上,她就是这个世间最温暖的一抹光。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希锦见他不吭声:“怎么了,你想什么呢!”
阿畴回过神:“就想起我刚来那会。”
希锦两眼亮晶晶地看他:“你还记得?”
阿畴:“记得,你把手里的栗子糕给我吃。”
希锦:“是吗?这个我不记得了。”
阿畴:“你那天穿了一身葱绿的襟袄,梳着素髻,不过戴了一朵新采来的腊梅花。”
希锦:“我可不记得你穿什么衣服了。”
他给她的印象只有瘦弱,连头都不敢抬,就那么垂着眼低着头,好可怜。
阿畴:“我还记得栗子糕的味道,甜腻香软,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栗子糕。”
希锦听着,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原来你以前都没吃过栗子糕啊!”
对此,阿畴没有反驳。
他生来身份贵重,曾经享受着世间最奢靡的荣华,孩童时的他,又哪里看得上区区一块栗子糕。
只是风云突变,皇家的骨肉亲情是如此薄弱,他从云端跌落尘埃,东躲西藏,吃尽了这辈子从未受过的苦头。
以至于当再次将那栗子糕放在口中时,他只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滋味了。
希锦叹息,感慨道:“所以说,有钱就能吃栗子糕,没钱就不能吃栗子糕了,所以我们还是得多挣钱!”
阿畴眼中便泛起笑来,她永远能把话题转到挣钱上。
他注视着她,视线格外温暖:“是,会努力挣钱。”
希锦却已经畅想未来,想着将来挣了钱的美好:“如果挣了钱,到时候我再打几件首饰,我看我舅母过年时候戴的那件累丝银簪,光是手艺钱就不少呢。”
按照大昭的律令,只有皇室贵族并那些一定品级的贵人才能佩戴一些名贵材质的头面,不过对于头面的做工以及样式,却是没什么要求,那她们这些商户人家自然可着劲儿的折腾了,是以手艺钱倒是比那材质钱更值钱了。
阿畴视线自始至终未曾从她脸上挪开,听到这话,道:“你喜欢的话,现在就打吧,也没多少钱。”
希锦:“才不!等挣了钱再打!”
阿畴点头,声音低沉温柔:“好,那等挣了钱。”
这么说着,阿畴抱着芒儿说了一会儿话,便也给奶妈让哄睡去了,这时候丫鬟已经烧洗了面汤,夫妻二人准备沐浴。
阿畴道:“水备好了,你先洗吧。”
她体弱,单薄,大冷天的怕冻着,头茬面汤都是给她用的。
希锦想起自己最近看的话本子,提议道:“你干嘛不陪我一起洗呢?”
阿畴挑眉看过去,却看她两眼晶亮,闪着带了恶趣味的光彩。
阿畴:“怕你觉得挤。”
希锦不喜欢去外面浴池,都是在家洗浴,用沐桶,家中那桶并不算太宽阔。
希锦轻哼:“我才没有觉得挤呢!”
阿畴见此,自然随她。
希锦取了各样衣服用具进去时,便见阿畴已经利索地除去了外袍,又准备好了长凳,香粉,面药和口脂等。
浴房内只有一处小窗,开得高高的,些许透进来一些光而已,阿畴点了壁龛中的油灯,于是浴房内便透出朦胧的光来。
希锦透过那朦胧的雾气看过去,阿畴身形修长挺拔,精瘦有力。
她当然知道,他平时穿着外袍,乍看仿佛是清瘦的,但其实那年轻的身子骨蕴藏着惊人的力量,爆发起来能把她吓到。
就没法想象,男人那个时候怎么可以那么野蛮,那么狂猛!
简直不是人,是饿狼,是野狗。
她的视线巡过他身上,之后便从一处似有若无地掠过。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偶尔瞥见过,当时就有些腿软,几天没让他碰。
她那一眼,阿畴自然感觉到了。
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她那么一个眼神,软绵绵,似有若无,犹如羽毛一般,就那么轻撩过来。
一瞬间,他体内已是惊涛骇浪。
他垂眼看过去,看到了自己无法隐藏的羞耻。
再次看她时,她却已经披了浴裙,坐在水中。
他便走过去,走到水桶边。
希锦看他就那么明晃晃地过来,毫不遮掩的样子,好像特别光明正大。
她咬唇,透过那氤氲水汽打量着他,歪着脑袋道:“我突然想起来——”
阿畴:“嗯?”
他知道她又在憋着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沉默地等着。
希锦抬起纤纤玉指,略撩起自己黏在脸颊的发丝:“我最近看了新的话本。”
阿畴:“什么话本。”
这么说的时候,有什么在崛起,很明目张胆,就在她面前不远处。
隔着那浴桶,有些狰狞地冲她示意,一点一点的。
希锦面颊上便泛起潮红,她别过眼去,看着一旁的水雾:“就是一个俏娘子和闲汉的。”
阿畴:“闲汉?”
希锦脸红心跳,不过还是将自己看的那话本大致给他讲了,一股脑讲完后,总算松了口气:“反正就是这样了!”
阿畴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她那双雾濛濛的眼睛已是水光泛滥。
他低声问:“所以?”
希锦:“好了,我现在就是俏娘子,你就是闲汉,我家良人外出远行了,我春闺寂寞,你便趁虚而入——”
她想了想:“不不不,你要偷窥我沐浴,然后过来和我一起共浴!”
阿畴便缓缓皱眉,不太赞同地道:“这个话本不好。”
希锦:“怎么不好了?我喜欢得紧,你还站那里干嘛,快啊,不然我家良人要回来了,你看得到吃不到,怕不是要急死了!”
她想起那话本中言辞:“我定是天底下少有的扎暖湿香软,你怎么这么有艳福呢,便宜你了!”
阿畴看着她被氤湿的娇媚,攥拳,深吸了口气,到底哑声道:“好。”
他不想当什么偷窥的闲汉,但他又很想。
所以还是先顺着她的意思吧,不要让她恼。
第9章 身边没一个好人!
因这次阿畴出门做买卖顺当,希锦心里也喜欢,会觉得满心期待,这日子过着有奔头,日子过得舒坦顺当,温饱思□□,自然对那话本子上的事也就格外意趣盎然。
此时又是小别,那阿畴出去几日,自是早憋不住,刚开始还矜持着,仿佛很体面端庄不为所动的样子,希锦浅浅撩了几下,他便终于暴露出了本性,竟跟饿了几日的狼般。
如是往日,希锦对这样的他是不喜的,但现在就着那话本子的兴头,让他去当那闲汉,竟觉格外有趣,他那略显粗暴的动作都仿佛能激起她一些想头。
只是她到底不济,又谨记着她娘说的话,所以没几下功夫,她便绵软无力地趴在浴桶边缘:“我娘说,我娘说了……”
阿畴舒服地仰起头,于是脸部和颈部便形成一道凌厉而优美的线条,年轻而充满爆发力。
他大口地呼吸,满足地享受着拥有的一切,此时的他并不想去关心已经去世的丈母娘说了什么。
确切地说,现在可以是富家小娘子和赘婿,也可以是春闺俏娘子和闲汉,但不能是丈母娘,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丈母娘!
希锦上气不接下气,被打湿的墨发扑散在纤弱雪白的肩头,跟个哀鸣的猫儿般求饶:“我娘说了,不行!”
阿畴便弯腰下来,窄瘦而结实的腰部贴住她光滑优美的背脊,胳膊却绕到前方,直接用手堵住了她的唇儿。
希锦一惊,被迫仰起,呜咽着挣扎,摇着头想甩开,然而此时的她哪里能躲。
前面是光滑到抓都抓不住的浴桶边缘,后面是精壮有力的男人,半边身子泡在面汤中,自己还被嵌入着,怎么躲都躲不过。
于是希锦便如同一尾挣扎着的鱼儿,徒劳地摇着尾巴,呜咽呜咽地摆着,摆得一头秀发湿漉漉地在雪白的肩膀上荡。
许久后,希锦如同一抹被充分浸润过的缎料,就那么湿哒哒地挂在男人身上。
修长的臂膀软绵绵地攀着他颈子,埋首在他肩窝里,拖着哭腔闷闷地道:“你,你竟然不听我的……我娘说了,女儿家身子最金贵,哪能遭得住你这样,若是让我坏了身子,以后怕是要吃大苦头,养都养不回来的!”
阿畴搂住她,她生得娇弱,弱骨纤形便是她这样的了,他也一直知道不可以太过孟浪,她会恼的,甚至会罚他,以后就不许他碰了。
其实他心里也是想当一个温文尔雅好夫婿的,可有时候就是没办法,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也很无奈。
希锦却是不依不饶,她是受不得委屈的人,况且他刚才确实过分了,她是很应该闹闹他,反正要让他愧疚,让他更要给她和芒儿做牛做马。
男人,赘婿而已,就该为她老宁家增砖添瓦,为她的银钱奔波卖命!
是以她哭唧唧起来,哭着用拳头捶打他:“谁知道你竟是这样的人!”
阿畴扶着她的腰,看着她那泛红的眼尾:“你不是要我当闲汉吗?还要我窥看你沐浴吗?”
希锦抽噎了下,委屈地道:“闲汉怎么了……”
阿畴:“那些话本子都是编瞎话,真若哪家俏娘子落在外面那些闲汉手里,别人哪会怜惜,既得手了,还不是可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谁还温柔百倍哄着呢?”
阿畴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恰做了希锦的赘婿,像希锦这样闺阁里养着的小娘子,珊瑚玉骨,玉净花明的,这哪是轻易碰得的。
然后希锦反驳:“才不是呢!”
阿畴:“怎么不是?”
希锦越发委屈了:“你根本不懂,你也不知什么是怜香惜玉,你就是个莽汉子,是个粗野人,你——”
她咬牙:“你就是一条狗,还是野狗!”
阿畴不介意当狗,她怎么说他都可以,但他很介意她说他不知怜香惜玉。
他当然明白,她娘戒律中第一条就是要找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
所以他认真地问:“我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希锦却睁着雾濛濛的眼儿,含着泪问:“你知道什么是扎暖湿香软吗?”
阿畴有些懵:“什么?”
希锦轻跺脚,可让她抓住理了:“看,你果然不知道!”
阿畴:“那是什么?”
希锦拍打他:“好了好了,不许问了,你好生反思自己吧,等你挣了许多钱,给我买了宅院,我再教你!”
阿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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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正月十三,按照大昭风俗,十三、十四神看灯,十五、十六人看灯,十七、十八鬼看灯,是以这正月十三,是厨灶下点灯的日子,上灯节。
早上时候,外面清冷清冷的,希锦根本不想起,赖在被子里不动弹。
阿畴倒是勤快,早早起来,收拾了家中,又要出门去,回来床前和希锦交待。
希锦自锦帐中看他,昨晚没睡好,她难免有些气血弱,可他倒是好,眉眼间都是神采,好一个俊朗秀雅好阿郎。
希锦侧躺在那里,睁着墨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阿畴注意到了,视线相对间,他神情温柔起来:“嗯?”
希锦眨巴眨巴眼睛:“我有句要紧话要问你,你可得和我说实话。”
阿畴:“你说。”
昨晚他自是说了许多好话哄着,夫妻之间也算是蜜里调了油,如今正是甜的时候,他觉得希锦看着他的眼神都能拉出蜜丝丝。
希锦:“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夫妻一场,你不要瞒着我,快和我说清楚。”
她这么说的时候,就见阿畴神情不太对了。
之后,他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无法形容的异样。
希锦看到,吓了一跳:“啊?”
阿畴:“什么意思?”
希锦茫然,有些无措地搂着被子:“你该不会真的是——”
阿畴:“你说。”
希锦突然想哭了,她有些怕怕地看着阿畴。
阿畴眸底幽深:“到底怎么了?”
希锦眼泪落下来了,她觉得自己这赘婿像是要吃人。
她拖着哭腔可怜巴巴地道:“你,你该不会真是妖精变的吧!”
阿畴神情骤然一顿,之后看着泪巴巴的她,突然明白过来。
明白过来后,那脸色便有些难以言喻。
希锦越发搂紧了被子,她哭:“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阿畴面无表情:“大早上的,你在说什么?”
希锦委屈得很:“你看,一大早,我都累死了,浑身没劲儿,你倒是好,精神百倍,我难免想着,你该不会是那山里精怪变的,见我貌美如花,贪馋我这身子,故意来勾搭我的吧!”
本来希锦也觉得自己胡乱说说罢了,可……他这是什么反应,她突然怀疑起来了。
茫然,无措,完全不明白。
她应该再去读读她娘的锦书了,可她娘也没遇到过妖精啊,那锦书中没这个……
阿畴挺秀的身形就那么站在床前,低首看着榻上这委屈又无措的小妇人,默了好半晌,才道:
“别瞎想。”
希锦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有几分怀疑和防备,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看过这样的话本,难免想多,可他那个反应,太奇怪了。
阿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便俯首下来,伸出胳膊。
他看着她道:“你咬一口吧。”
希锦不动,就那么打量他。
阿畴:“你娘不是说过——”
希锦忙道:“我娘说过,妖精见了血就会变回原形。”
阿畴:“对,你咬一口吧。”
希锦轻哼一声,不屑地道:“算了吧,我傻吗,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妖精,再说你让我咬,你自是不怕的。”
一时睡意全无,她起身:“罢了罢了我要起床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阿畴便也正经起来:“我先过去找房牙,好歹打听打听那房子的情况,之前听说一直没卖出去,现在再问问。”
希锦顿时来精神了:“行,快去吧。”
阿畴颔首:“等回来后也没什么事,在家陪着你和芒儿,晚上我们去看花灯。”
希锦笑了:“嗯!”
***********
阿畴收拾妥当就要出门,谁知道刚出了自家院落,经过那宁家大院廊道时,便见孙嬷嬷拎着一个篮子进来,篮子里是满满一兜子新鲜菜。
要开春了,外面的新菜也要上来了,孙嬷嬷每天都喜欢跑过去找那进城的担儿,买些新鲜的。
她见到阿畴往外走,便到:“阿郎,这一大早出去,又要做什么去?”
阿畴:“我想着娘子一直惦记那处宅院,打算找房牙问问。”
孙嬷嬷听了,便笑道:“阿郎如今越发体贴了。”
阿畴听着这话,却觉得孙嬷嬷皮笑肉不笑的,话语中隐隐带着几分别的什么。
当下淡看了孙嬷嬷一眼,心里却是想多了。
希锦爹在世的时候倒也还好,能管得住底下人,希锦娘对他一直不算喜欢,不过既是招了自己做赘婿,她也是实心对待自己,是盼着自己能和希锦好好过日子。
待到希锦娘走了时候,唯恐自己女儿吃了亏,自是千嘱咐万嘱咐,写了那锦书,对这孙嬷嬷也好生一番嘱托。
这孙嬷嬷便拿着鸡毛当令箭,倒很是威风的样子,仿佛她是半个主子。
甚至于那房事上,也是指手画脚,最初刚成亲时候,他但凡晚上多打磨享受一番,或者希锦哭唧唧几声,便有这嬷嬷跑出来,仿佛是他欺负了希锦一般,只说他不知怜香惜玉。
一直到后来芒儿出生,他到底是家中郎君的亲爹爹,芒儿的地位在那里摆着,他这个芒儿的亲爹爹自然也不能太让人轻看了,孙嬷嬷的气焰才消去一些。
不过孙嬷嬷显然一直挑拨着希锦,时不时说他一些小话。
对此阿畴心知肚明的,只是不予理会罢了。
如今见她言语间有些试探,那笑里和往日不同,也就继续道:“看过房牙之后,我想着逛逛街,孙嬷嬷有什么需要的,我代你买了。”
孙嬷嬷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倒也没什么可买的,阿郎有心了,逛街过后就回来是吗?我记得娘子昨天提起,说今晚想过去看花灯,到时候阿郎还得陪着娘子和郎君出门呢。”
阿畴:“逛完街,我会去胡掌柜那里走一遭。”
胡掌柜是开客栈的,他家客栈就在自家绸缎铺子旁,每每有些外地客商要采买的,胡掌柜都会照应自家生意,两边关系处得好,是以年后时候,阿畴要拎着些糕点过去一趟,说说话,也探听些消息,想想来年打算。
孙嬷嬷听着,到:“胡掌柜可是个爱吃酒,阿郎过去要仔细一些,可别吃醉了,免得娘子又要恼你了。”
阿畴:“孙嬷嬷挂心了,我知道。”
一时阿畴离开,孙嬷嬷握着菜篮子,看着他那背影,看了一会,才匆忙钻进灶房去了。
**********
希锦到底起床了,懒懒散散的,身上倦怠得很,偏生孙嬷嬷又在她耳边叨叨了,叨叨各种规矩。
她还凑过来,看着希锦镜子上的红痕,叹了声:“这哪行呢,若是大娘子在,是万万不能的,非要教训阿郎一番!”
希锦摸摸自己的颈子:“何出此言?”
孙嬷嬷跺脚:“我的好娘子,他倒是铁打的身子,上辈子积德才得了你这样的,千娇百媚的,竟然夜间也不知道怜惜,只知道自己享受贪欢!你这是怎么了,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身子金贵,可不能由着他来,你让男人吃饱了,哪还能拿捏住他?”
希锦只当没听到,就那么看着窗外,过了年就要开春了,不过天依然是冷,清冷清冷的,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硫磺味。
孙嬷嬷:“况且娘子怕是不知道吧,咱们阿郎在外面还不知道怎么行事呢!”
希锦:“嬷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嬷嬷撇嘴:“还不是咱家阿郎,出门这一趟,怕不是招惹了什么人?”
希锦:“嬷嬷你这话从哪里来的?”
孙嬷嬷:“反正听人家讲的。”
希锦:“人家?”
孙嬷嬷言语闪烁。
希锦自然看出来了,她想起那希钰,心里多少有谱了。
这希钰天天鼓捣着,巴不得她赶紧休夫,希钰必是和孙嬷嬷勾搭上了,两个人都是看阿畴不顺眼的,里应外合,天天要抹黑阿畴了。
关于她们说的那些,她当然不信,她和阿畴几年夫妻了,大概也能感觉到,男人在外面必然没偷腥,要不然不至于贪到仿佛饿了半辈子,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不过对于这些,她一时也不想戳破,反正看这希钰和孙嬷嬷唱哪一出,慢慢来吧。
她这么想着,又想起阿畴那反应。
他也怪怪的呢,不知道在想什么,包藏祸心的样子。
总之她身边没一个好人。
不,阿畴到底是不是人,这还两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畴:我是真想当一个好人的。
第10章 潘驴邓小闲我至少占了两样
因今日是上元节,各处自然灯火都亮了起来,走在街道上也有认识他的,时不时打一个招呼,他过去了灯笼店买了好几样花灯,兔儿灯,他知道希锦和芒儿都喜欢这些的,便干脆多买一些,因为想着希锦喜欢吃又都买了几样从食
阿畴出门之后便过去街上,因正月是一年的节序,街道上已经布置好花灯,来往小贩,看热闹的,走亲戚拜年的,全都穿着鲜亮新衣,络绎不绝。
阿畴心里惦记着要办的事,又想着那孙嬷嬷不知道正做什么打算,也没心思欣赏,便径自过去了东街,顺手买了两封糕点,提着过去找房牙。
那房牙便住在东街后面的巷子,是一处不大的小院。
阿畴过去后,彼此见礼拜年,问起那房牙,房牙先诉苦一番,说这买卖如何难做,之后才提起来正事。
“那家老人没了,只一位年轻郎君主事,奈何是个不懂的,竟在外面找了私牙来卖宅院,宅院倒是卖了,可被人告发了,他求爷爷告奶奶,宅院回来了,但被罚了一笔银子,这不,他这个年都不消停,愁眉苦展的,昨日才过来我这里,委托我尽快帮他找个主顾,好歹把这宅院卖出去。”
按照大昭律例,田宅交易,要用牙保,违者便以盗窃来论,而牙保自然也是有官府指定,要拿到牙牌的才能做官牙,通过私牙买卖的,一旦发现,必然重罚,严重者甚至要没收财产。
那宅院主人竟然找了私牙,看来必是少不更事了。
阿畴便道:“我家中娘子倒是看中了,喜欢得紧,但只是手中钱财不凑巧,想着等来年买卖好便干脆买下来。”
那房牙一听:“这个可等不得,人家卖得便宜,如今有几家正问着,你且看着,这宅院留不到龙抬头必然就卖出去了。”
阿畴自然明白这话是吓唬人的,要卖宅院哪那么容易。
但只是许多事都不好说,兴许来一个主顾看中了,那宅院就没了。
宅院可不比买肉买首饰,这个没了可以买那个,一般人家但凡日子过得下去,好地段好宅院不会轻易出手,卖祖产那名声可不好,是以错过这个村很可能就没这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