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by女王不在家
女王不在家  发于:2024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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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初来乍到,万业待兴,希锦觉得自己忙活得很。
就在这理事中,她也逐渐了解了如今府中种种,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如今阿畴的地位,以及大昭皇子皇孙们的俸禄。
简单来说,官家的儿子,也就是皇子们一般都是要封王的,便是有些过失导致小惩,这爵位的迁转次序一般是先封国公爷,再封郡王,最后成年了就出阁封王。
自家阿畴因为年纪小,应该是先封一个国公爷当当。
封国公爷后,便有食邑,享了食邑就能坐享其成了,除了食邑外,每个月还有一些供养,给钱三百贯,春、冬服的绫绢绵,并那实用的各色粟米一百石,可谓是待遇丰厚。
至于阿畴,如今因是享着皇太孙的奉养,那自然各样供养更为优厚了,不说别的,就那每个月奉养的单子,都是很长一溜儿,府中都要专门安置了人去领用这些并交割了来。
希锦看着这些,叹:“什么都不干,就能领这么多钱呢!”
阿畴听着,一边整理着袖子,一边道:“我如今也是忙着呢。”
希锦想想也是,她想起那白日间宫中所见。
其实还是有些寒簌簌的,不过想想,皇家的事,大抵如此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这权利的最中枢,死个人就仿佛他们商贾家杀一只鸡,她既然踏入了这漩涡,少不得抱紧了她家阿畴,只盼着阿畴能开辟出一番天地,顺利登上那位置。
到时候就该着别人寒簌簌了。
当下便好奇:“你如今是干着皇太孙的活是吗?”
阿畴:“皇太孙是什么活?”
希锦便觉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不过她脸不红气不喘:“我自是不知了,我若是知道,那我怕不是成仙儿了!”
阿畴:“没有笑你的意思。”
希锦轻哼:“我也没恼你的意思,我就是不耻下问罢了。”
不耻下问……她是懂的用成语的。
阿畴眸中越发带了笑意,不过还是给她解释道:“官家有意让我参与朝政,所以如今我先担任了皇城府尹并检校官,每日都要早朝时御前听政。”
他顿了顿,收敛了笑,道:“如今官家看似身子尚好,但其实按照御医所说,他龙体欠安,他自己这几年也有些力不从心,是以朝臣们几次上谏,提及继嗣为宗庙社稷之本,这才寻了我来,匆忙立储,又想着如今带我多接触朝中事。”
他这一长段,希锦瞬间捉住关键词“龙体欠安”。
她第一反应是,老官家要没了,到时候要给自己夫君自己儿子让位置了。
不过很快她明白,这是大逆不道的。
这样想,和那些不孝顺的小娘子嚷嚷一声“你这个老不死的”有什么区别?
阿弥陀佛,她才不那样,她是心善孝顺的好人。
阿畴道:“本朝储副历来都会善人辅佐,是以官家和朝臣已经选了宗正少卿范鸿担任资善堂的翊善,起居郎霍震担任赞读,这两位品行正直,学问深厚,名德老成,极天下之选了。官家还选了朝中重臣担任府中要职,三师三少,并太子宾客和太子詹事等,也都配备齐全,府中一切都仿朝廷规制来,我这段日子必是要多参与政事,是盼着能做出些事来立威,以为将来铺路。”
他看着希锦,知道希锦没太听懂,便解释道:“这些我只是和你说一下,我们府中前院会时不时有些朝臣过来,你往日若是出门,可以走东边出入,这样也能稍微回避。”
希锦:“我明白了。”
阿畴又继续道:“至于你,府中诸事,你也得多留心,我再请宫里头派两位嬷嬷来,帮衬着你料理府中事,除此之外,王詹事也是能用的,你又有鲁嬷嬷帮衬着,我估计你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希锦听了这一番,多少听懂了。
如今他们夫妇二人初来乍到的,必须夫妻同心,一个搞外,弄点功劳在身上添彩,一个搞内,得把府中打理好不能拖后腿让人看笑话。
当下连连点头:“好,我明白,我尽量!”
因听阿畴交待了这一番,希锦很有些踌躇满志。
这做夫妻呢,要分内外投契,内的话就是床笫间要有滋有味,要合得来,彼此都能得欢愉——这点希锦是满意的。
只要他不犯那狗病,这样那样,她自是享用无尽。
对外的话,那就是要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要横扫皇城,要夺得皇位!
其实谋取皇位和开铺子有什么区别,都是合伙的买卖,她纵然不是东家,但好歹也是一掌柜,事成之后自有无尽好处!
当然了,这扯远了,就如今来说,就是她要整治好皇太孙府。
希锦干劲十足,抓了那王詹事,好一番问。
如今可是大忙,外要巴结官家,争取先当大娘子,再当皇后,还要摸清楚燕京城这贵妇贵女圈子里的水深,内还要打理府中杂务,还要置办一些奴仆,最好是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
那鲁嬷嬷果然是个能干的,平时时候不吭不响,什么事也不上前,但是希锦如今要打理这府中,问起她来,她倒是马上说出许多条理来,这府中前前后后如何,都想得明白。
希锦见此,大喜,当即便交托了鲁嬷嬷来理顺府中诸事。
她初来乍到的,许多事便是不能亲躬,也是要过问的,反正不能再犯昔日孙嬷嬷的错。
好在这个鲁嬷嬷是个知道进退的,既能干,又收敛,万事不抢功,说起来也是顶尖好的老嬷嬷了。
除了鲁嬷嬷,希锦对于跟着自己从汝城来的这些奴仆,自然也都是厚待,奶妈是要好好赏的,她一直照顾芒儿用心,也辛苦了,至于两个丫鬟也可以提拔提拔。
谁知道这日,希锦正安排那些丫鬟的用处,阿畴拿过来那名册看了看,却是道:“穗儿到底年轻,又不懂事,留在你房中也没什么大用,不如让她院中安排它用。”
希锦听着,那眼神就很有些怀疑了:“我不用穗儿,我要用哪个?”
阿畴:“我只是建议。”
希锦:“我就要用穗儿,这是我从汝城带过来的,总归还是比宫里头赏下来的要贴心吧。”
阿畴见此,也就道:“随你。”
希锦:“你什么心思?”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阿畴:“随口一提罢了,对了,你初来乍到的,忙着府中事,还不曾外出,过几日清明节,官家要摆宫宴的,到时候你也要过去。”
希锦听着宫宴,自然很有些期待,一回生二回熟,她觉得她可以。
以后她也是经常出入宫廷的“贵人”了。
阿畴:“先吩咐下去,预备着衣裙首饰吧。”
他这一说,希锦倒是想起一件事:“我来了后,还不曾外出呢,你不是说皇城里也有小娘子四处逛街,我想出去逛逛。”
这两日她收拾整理行囊,将各物件都安置妥当,但总归是缺了一些,又要一番采买。
本来皇太孙府中所用都有内库待为采买供应的,不过希锦作为当家娘子,也并不想干等着别人送,这燕京城乃繁华锦绣之所在,她自然感兴趣,满心想四处看看呢,顺便再为自己那一批六重纬寻个好卖处。
阿畴:“也行。”
希锦见他同意,自然高兴,便说起自己打算买这买那的。
阿畴却道:“今日我正好休沐,我陪你一起去吧。”
阿畴:“怎么,不想我陪你?”
希锦:“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忙,你身份尊贵,你说你去逛街,万一别人注意到怎么办呢?这么尊贵的身份,哪能在大街上瞎晃悠。”
阿畴却道:“没什么,皇城中守卫森严,轻易没什么事端,便是官家,往日也曾微服出来宫廷,去街市上看看,况且外面也未必有多少人认识我们,我们再穿得朴素些,并不会太过招摇。”
希锦听着,有些无奈。
不想让他陪着自己去,她还想看看铺子,琢磨琢磨将来的买卖呢。
这些事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免得到时候他却要说自己太折腾。
不过现在他非要,也就只好道:“那就一起去吧。”
这话说完,阿畴已经迳自迈步过去一旁内间。
希锦:“这是干嘛?”
阿畴撩起珠帘进去,只扔给她一句:“去街上,总不能穿这一身吧。”
************
阿畴这行径实在是让希锦意外。
在她想法里,阿畴并不是喜欢逛街的人,他性情那么冷清。
不过他既然要出门,那她也说不得什么,只能认为现在的那个皇太孙了心思不同了,当下少不得赶紧收拾了,夫妻二人一起出了府门。
因为是要采买,就图个轻松,两个人衣着还算寻常,侍卫隐在暗处,身边只带了嬷嬷丫鬟。
这燕京城乃繁华之都,京官云集,贵戚遍地都是,他们这样的装扮确实并不惹眼。
二人出了这太孙府后,沿着东大街出去,一路上便见各样铺子琳琅满目,有漆器什物铺,金银铺,也有珠子铺并纸画花果铺子。
希锦看得津津有味,两个人继续往前,待路过一家驿馆,过了州桥,便到了御街东面,这边却最是繁华了,有那香铺子,肉饼铺,分茶店,卖得各样物什应有尽有。
其中物件更是齐全,还有那驴驮子陆续赶过来,有那安邑的枣,江陵的橘,也有陈夏的漆,各样姜桂稿谷,丝帛布缕,看得人眼花缭乱。
又因接近清明时候了,已经有些纸马铺铺开始将纸衮叠成楼阁来当街售卖,叫喊声此起彼伏,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希锦看得眼花缭乱,这也想要,那也想买的。
她问阿畴:“这些,宫中会给我们采买,会给我们送来吗?”
阿畴:“会有定例,不过外面卖的也可以尝尝,我们买一些吧。”
于是便领着她挨个看,要了鱼虾鳖蟹,点了鹑兔脯腊,又买了各样新鲜果瓜蔬茹。
这些都是看好后,直接由底下人来付账并提货,回头直接送到府上,倒是不用自己拎着背着,这让希锦越发喜欢。
可以充分享受逛街购置的乐趣,买买买!
这么东看西看着,阿畴又带她过去西街,过去之后,却见这边街市更为繁华,有那彩帛铺、染店、珠子铺、香药铺和纱行等,这可都是她想买的!
她当下越发精神抖擞,赶紧让阿畴陪着进去看,那财帛铺子自然是要细细看,看里面店铺布置,看里面掌柜伙计行事,看里面的货物样式。
她还看了珠子铺和成衣铺子,却见七宝珠翠,锦绣罗帛,销金衣裙,描画领抹,精工巧作,别出心裁,还有很多稀罕玩意儿,应有尽有,只看得希锦爱不释手。
她叹道:“这燕京城果然和我们汝城不同,人家这里卖的那攒珠就是别致好看,咱们汝城如今流行的那花样到了这燕京城,根本不够看的。”
阿畴:“这边的铺子专门盯着大内的新花样,那边有了什么,这边就赶紧跟上,美其名曰仿御造,等燕京城流行过一轮了,那花样才慢慢传到地方。”
希锦叹:“明白,小地方就是捡人家不流行的用了。”
到底有些距离,小地方是不可能跟上燕京城的流行的。
阿畴:“不过我们的六重纬是素面的,花样不会过时。”
希锦:“对,怎么都能卖。”
说话间,希锦看到了前方是一书铺。
她看到书铺后,便突然想起之前汝城书铺掌柜说的,说那新鲜话本是从皇城进来的,人家皇城都流行过一轮,他们才千里迢迢买到了。
她便心里一动,想着自己如今来了皇城,岂不是掉到了话本窝窝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全都是新鲜话本!
一旁阿畴看她那眼直勾勾地往前面看,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那家书铺。
他便低声道:“这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娘子是如何饱学之士,见了书便迈不开腿。”
希锦抗议地睨他一眼,之后才道:“算了不买了。”
说完赌气就要走。
阿畴见此,忙拉住她:“进去看看吧。”
希锦好面子,故意道:“不买不买,买那个做什么!”
阿畴:“我想看行了吧?”
希锦:“啊?你想看?”
她很好心地道:“那我陪你进去看看吧。”
阿畴笑得包容:“好。”
希锦看他笑,竟觉碍眼:“不许笑我!”
两个人这么闹着,便过去了书铺,这书铺门面其实比不大,至少比汝城书铺要小。
希锦多少有些失望,忒寒酸了。
不过等走进去,她便明白了,这书铺的书量可比汝城要丰富许多,汝城那门面是占地大,量小,这边一走进去,挨挨挤挤都是书架,密密麻麻全是书。
阿畴低声解释:“皇城门面贵,一寸铺子一寸金,铺子阔气不起来。”
希锦便恍然:“怪不得呢。”
阿畴:“其实皇城的书铺大多在相国寺,那边除了常见书铺,还有卖旧书的,若是仔细淘,倒是能淘到一些好的。”
希锦:“竟是这样。”
一时想着,回头还是跑一趟阿畴说的相国寺,好好淘,没准能淘到什么罕见的春宫册子呢。
这么想着,她已经有些好奇地看这铺子中种种,书太多了,那书架上都是,从最下层一直摞都顶,有些必须要她仰脸才能看的。
这怎么找啊。
再说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好就这么直白地要买话本子!
正犯愁着,阿畴却用手肘轻碰了一下她,之后给她示意。
希锦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一看之下大喜。
那就是了!
啊啊啊啊皇城的话本子!

第47章 看她憋个什么屁
希锦忙过去,翻看了几本,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什么“小娘子荒山躲雨恰遇山中猎户”,什么“糙汉冒充郎君潜入侯府夜夜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看似正经的,比如“闺中修养三十六招”,“小娘子驭夫八十一计”,画面精美,字迹清晰,一眼望去都是新鲜货。
希锦兴奋得要命,不过她还是故作淡定,抿着唇,看身边的郎君,低声道:“给我买。”
阿畴视线淡淡扫过来:“要哪本?”
希锦眼睛发亮,试探着道:“都要?”
阿畴:“……试试吧。”
于是希锦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此离开书铺,而阿畴则在书铺中挑拣了一番,拿了七八本话本子过去,一本正经地去结账了。
希锦躲在暗处偷偷看,那掌柜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样子,司空见怪。
希锦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他这身份不一般,买这些书,总归有些抹不开面子呢。
待到阿畴拎着黄纸包出去了,希锦跟欢喜的雀儿一般扑过去:“给我!”
阿畴:“小声点。”
希锦:“嗯嗯嗯!”
于是希锦打开那黄纸包,快速看了几眼,一看之下,唇角便耷拉下来了。
她谴责:“这是什么?”
竟然是什么《黄庭经》,还有什么《劝学记》,逗她呢!
阿畴也不言语,直接将那两本挪开,于是希锦便看到了下面的——
呀,下面才是!
这个狡猾的郎君!
阿畴淡淡解释道:“总要有个遮掩吧,你要脸,我就不要脸吗?”
希锦想想也是,他到底是考虑周全,便再次欢喜起来:“好了好了,买了就好,等回去我们细细看。”
她其实想马上看看他到底挑了什么,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只能回去再说了。
她赶紧将这些都包起来,看了看阿畴,到底重新塞给他:“帮我拿着!”
阿畴:“……”
他挑眉看她一眼,觉得自己如今堪比一跟着的随从了。
买过话本后,两个人往前走,希锦发现,这边铺子确实小,都挤在一起,招牌琳琅满目的。
果然是皇城呢。
她叹息:“前几日我还读到一句诗,果然有道理。”
阿畴:“什么?”
希锦:“皇城居不易。”
阿畴:“这首诗倒是有名得很。”
希锦:“嗯嗯,我原想着多读诗,这样才能给我们芒儿做榜样嘛。”
这么说着,希锦便看到前面一处铺子,那铺子位置上佳,不过却挂了一个旗子,看样子是要往外盘的。
希锦很有些兴致:“等咱们有钱了,把这个盘下来吧,我看位置上佳,我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家店,卖我们的货!”
阿畴听此,便带着希锦过去那店铺看,又问了问情况,希锦听了价格,实在是有些贵呢。
燕京城行人如织,这店铺价格高到吓人。
阿畴领着希锦出去后,却是道:“觉得怎么样?”
希锦:“特别好,唯一的不好就是贵。”
阿畴:“燕京城好地段的铺子,价格自然低不了,这是可以下金蛋的鸡。”
希锦:“嗯,是。”
阿畴便吩咐旁边的侍从,叮嘱道:“去把这家铺子盘下来吧。”
希锦听着,诧异,不太相信自己耳朵:“什么?”
阿畴:“你不是也觉得不错?”
希锦:“不是……我说,这么贵,就这么买下来?”
阿畴便看过去:“翁翁不是赏了我们许多金银吗?”
希锦想想也对,现在不是过去了,过去看上一个宅子都琢磨半天,想着等挣了钱再买。
现在想买就买!
不光日用吃用想买就买,就连铺子都可以想买就买!
体会到这一层,希锦突然醍醐灌顶,这就是有钱的快乐啊!
她怎么没意识到,她是可以一挥千金的人了?
有钱,赶紧买啊,买铺子!买田宅!
这时,却听阿畴又道:“这铺子挂在你的名下,这样回头你若要开店,便可以用现成的了。”
希锦:“好,我就知道!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
阿畴明白:“你的。”
希锦笑得两眼放光:“嗯嗯呢!”
虽然都是夫妻,挂谁名下都一样,不过挂她名下那自然是好,谁有不如自己好!她的,她的,这么大一处燕京城的铺子,将会是她的!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又马上问:“那用什么钱来买?”
这个问题很重要。
以前的时候,他们家的前就是她的钱,这没什么区别,阿畴是没自己银钱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钱,阿畴的钱,芒儿的钱,还有公中的钱,这都是不一样的。
阿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财迷?”
希锦:“财迷有错吗?这世上还有人不财迷?”
阿畴:“……”
他无奈地挑眉,道:“用我的钱给你买,可以吗?”
希锦:“好!”
她笑道:“你等我开了店挣了银子,给你分红!”
阿畴:“走吧。”
希锦:“干嘛?这就回家?”
阿畴:“吃点东西。”
**********
所谓的吃点东西其实是过去分茶店,这街道上最大的分茶店就在瓦肆旁,两个人走过那瓦肆,却见一群人正围着那杂技看,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喝彩声。
两个人越过那群人过去旁边茶店,落座后,店小二便拿来了碗筷和菜谱,希锦大致看了看,这边菜品可真齐全。
她这么走了一遭也确实饿了,当即便毫不客气,点了角炙腰子,羊头签,旋炙猪皮肉,白肉夹面子,石髓羹和香糖果子等。
点了菜,希锦等菜时候,也好奇四处看,这分茶店应是很有些规模,里面各色人等齐全,有那富家郎君带着侍从的,也有兜售小物件的商贩,更有一些厮波,上前慇勤地换汤和献果子,忙得团团转。
这燕京城风土人情和汝城完全不同,希锦来到这里后也算是开了眼界。
希锦看着他那依然端着的冷清模样,不吭声。
阿畴:“吃过饭带你过去蹴鞠场。”
蹴鞠场?
希锦早听说燕京城有那万人蹴鞠场,热闹得很,一听这话自然感兴趣。
她这次才勉强点头:“行吧。”
阿畴又道:“刚才金银铺子里那金莲梳,你觉得如何?”
希锦马上拿眼瞥他:“自然好看。”
确实是好看,那金莲梳背上是拱形的,外缘系缀了金花珠网,内里弯梁是一对舞鸾,又装饰了一溜儿错落相连的宝相花,花网末端还有连铎铃式坠脚。
希锦还不曾见过这样精致华美的金莲梳,不光是打这金件所用的金子,只说那做工,怕是比金子还要贵呢。
如今他突然提这个,什么意思?
阿畴:“回头给你打一件吧。”
希锦:“真的?”
阿畴用箸子夹了一块:“真的,现在先吃饭,尝尝这个,荔枝腰子。”
希锦便喜上眉梢,连带着看他都越发顺眼了,当下尝了口那荔枝腰子,一场之下,惊艳不已。
这荔枝腰子竟是把羊腰子腌制过后,再用荔枝壳包裹起来,放到油锅里炸,炸了一个金黄酥脆,吃起来实在是香美!
希锦:“还要吃!”
阿畴看着她那嗷嗷待哺的样子,唇畔泛起笑来,当下用那箸子再次夹了一口:“那再尝一口。”
*************
希锦年少时,也曾跟着堂哥们学些诗文,虽没什么长进,但到底记了几首诗,她还记得其中一首却是大诗人讲蹴鞠的,所谓少年骑马入咸阳,鹘似身轻蝶似狂;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这诗句中讲的便是蹴鞠了。
汝城也有蹴鞠,不过不太成气候,听闻燕京城盛行蹴鞠之风,也曾听人绘声绘色提起这里种种,如今既来了燕京城,自然要看个热闹。
阿畴带了希锦过去那蹴鞠场,这蹴鞠场就在顺天门南边,横街以北,过去金晚池便是了,那蹴鞠场就隐在古松怪柏之后,一旁有亭榭,设有酒楼歌馆,一眼看去尽是招牌幡幌,有那衣着打扮讲究的郎君娘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希锦还看到一些女子,束了高冠髻,穿了那对襟窄袖的褙子,配了缕金罗带,姿态飘逸矫健,当下赞叹不已:“看,这是蹴鞠的小娘子了,倒是好看得很!”
阿畴:“你倒是羡慕得很,你也想踢?”
希锦远远瞧着,叹道:“也就看看罢了。”
她年少时倒是喜欢蹴鞠的,也踢得不错,不过十几岁时生了一场病,体质较之从前弱了许多,父母也心疼她,便不许她蹴鞠了。
如今长大了,再想往年事,也不过是幼时回忆罢了,倒未必多想踢。
阿畴:“我听说燕京城有叫长云社的,是京中贵女们攒的社,专约了品评习练蹴鞠的,以后你若想,也可以加入这社。”
希锦:“是吗?还有这样的社?”
她倒是有些感兴趣,不过很快便想到:“罢了,这怕不是随意可以入的,这种私底下攒的社,说是志趣相投的同好,其实不外乎一个圈子,要看门第来历,我初来乍到的,又认识哪个呢,贸然入个什么社,进去后怕不是露怯让人看笑话的。”
阿畴便沉默了下:“那以后再说吧。”
希锦:“嗯。”
她看他有些闷闷的样子,便笑道:“我们要看以后,以后我妻凭夫贵,什么社还不是求着我入,我说不得还得挑挑拣拣一番呢!”
阿畴听此,眸间便也泛起一些笑意:“嗯,好。”
希锦看过去,他素来是凉淡的,好像和所有人的隔着一层。
曾经的希锦看不懂他,不过这一刻,那笑意却带着浅浅的暖意。
她便也笑了,伸手拉住他的:“我们过去那边看看好不好,我看那边卖许多零嘴的!闻着一股香!”
阿畴反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十指交握,看过去那个方向,道:“那里有蹴球茶坊,我们包一处临窗的厢房,可以远远看蹴鞠,如何?”
希锦自然喜欢,当下两个人迳自过去那茶坊,谁知道刚订下包厢,正要上楼,就听一个声音道:“六哥,竟真是你?”
希锦听这话,看过去,却见那是一位少年郎君,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戴了金玲珑簪儿,并斜插了一朵娇艳的牡丹花,身上则是金银线纻丝直身,手上还摇着一把檀香扇。
他生得唇红齿白,姿容俊雅,如今一双眼睛含笑看过来,很是风流倜傥的模样。
阿畴和对方微颔首,道:“九弟也过来看蹴鞠?”
希锦听这个称呼,便顿时懂了。
当时过来燕京城路上,阿畴曾经给她说起,说对帝位虎视眈眈的还有三个人,一位是他的六皇叔,两位是堂兄弟,其中一位堂弟不学无术,估计这就是了。
那九皇孙含笑点头:“如今眼看清明时候了,到时候宫中必是要有蹴鞠助兴的,到时候我也会参加,所以想着这几日过来多练习,免得到时候输了,岂不是丢人现眼?”
说话间,他那双眸子已经含笑扫向希锦:“六哥,这是?”
阿畴便大致给两个人介绍过了,希锦这才知道,这九皇孙单名一个禺字。
希锦如今也知道,畴确实是阿畴的本名,这么看,他们这一代皇孙都是从田字了。
那九皇孙听了后,便忙恭敬起来,含笑道:“原来是嫂嫂,是我失礼了,改日我一定登门谢罪。”
一时又笑对阿畴道:“六哥,你也真是的,如今带着嫂嫂回来,好歹也该让我们见见呢。”
阿畴没什么表情地道:“原本订的清明后御宴,到时候大家都能认认人了。”
九皇孙:“那就好,要说起来,六哥你真是有福气,嫂嫂这姿容,堪称绝代,有几个能比得过,怕不是要羡煞众人。”
他这么说话,阿畴那视线便凉凉地扫过去。
九皇孙笑着打哈哈:“我还小,我就随口说说,六哥莫气,六哥莫气。”
希锦听着,觉得此人好没意思,说话没分寸,一看就是浪荡子。
她自小生得容貌出众,偶尔出门也会遇到一些浪荡子,对于这些她反感得很,不曾想来到燕京城,这可是天家贵胄,竟给她开这种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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