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侍卫自然不让她进,她没法,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好在等了一会,总算里面传话,让进去,再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畴才出来。
希钰看过去,只觉这郎君挺拔犹如翠竹,眉眼虽冷峻,但实在是惊艳,更兼如玉面庞上略带着些许残留的红晕,只看得人喘息都要忘了。
再想起他那样尊贵的身份,那真是世间罕有的郎君。
她便凑过去,抿唇笑着:“殿下,是我们大娘子问起来,说族中人都等着,想问问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阿畴淡看了一眼希钰。
希钰心便微沉了下。
她只觉得阿畴的眼睛过于冷沉锐利,好像看透了她一般。
希钰勉强维持着笑意,她发慌。
阿畴看了她很长一眼,却突然笑了笑。
希钰瞬间心跳加速。
他是清冷寡言的人,以后身为帝王之尊,那更是轻易不笑的,谁曾想如今竟对她这么一笑。
她神情恍惚,口干舌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道这时,阿畴却用很低的声音道:“我得谢谢你了。”
说完,他撩袍,迳自迈步出去。
希锦看着他的背影。
他突然对她那么一笑,还说出这么意味不明的话,之后便看都不看地离开。
她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希锦。
刚才这阿畴什么意思,闹崩了?可他干嘛谢自己?
正想着,却听到院子中动静,却好像是侍女们正伺候着希锦梳洗?
她心里一动,赶紧进去了,一进屋,果然是的,正有两个丫鬟帮希锦整理鬓发。
她一眼看着,却见那希锦
希锦看那她进来,抬手抚着鬓发,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你呢?”
希钰便见她赛雪欺霜的肌肤上也泛着粉莹莹的光,便意识到了什么。
怪不得那素来冷清的郎君竟带了几分别样的艳色,原来他们竟然白日宣淫了!
可真行!
不过她面上不显,却是凑过去问道:“姐姐,如何了?我听着你们半天不曾出门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真怕殿下恼了你,一直提心吊胆的!”
此时的希锦却是浑身酥软,她心满意足地道:“妹妹,说起来多亏你的好主意,他到底是舍不得我,我看我若对他撒娇哭闹,他是什么都得应了我的。”
她想起刚才阿畴对自己的承诺,想着他虽不是自己赘婿了,但依然是她的囊中物,是她的绕指柔。
余生很长,她有的是耐心慢慢等着,等着他对自己伏低做小,等着他潘驴邓小闲样样俱全。
当然了,再不许像今日这般,行如此不堪之事。
希钰:“啊?”
希锦笑道:“多亏了你呢!”
她赞叹地看着希钰:“往日你父母总说你不是什么聪慧的,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傻子嘛!”
希钰:“……”
她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
希锦怕不是故意的吧!
这时候,希锦袅袅盈盈地起身:“好了,赶紧出发吧,不然就耽误了时辰。”
起身间,希钰只觉阵阵清淡幽香。
她略吸了口气。
想着这希锦果然是有些手段的,就她这身段,这妖娆的样,别说郎君,就是她,都觉得……
确实挺勾人的。
真讨厌!
*************
阿畴这次是奉旨回来汝城接自己妻儿,如今回去,自也是按大昭礼仪起行。
希锦这里略梳洗过后,上了软轿,那轿子迳自到了二门。
二门外,她下轿子,阿畴便迎了过来,略牵着她的手,陪着她上了马车。
因是远行,这马车颇为豪华宽阔,竟堪比一处略局促的房屋了,里面设置了案几矮榻,旁边还有一处可以拉上锦帘遮掩起来的暗处以应不时之急。
就在马车前方,希锦隐约看到,仿佛有许多黑色带黄锦刺绣的大旗,迎着春日的风招展着,那旗子后面前面都是威风凛凛的骑士,个个高头大马,手持长矛,戎装新灿。
这车马出汝城时,两旁百姓全都围过来看热闹,希锦还隐约听到人讲,说这是咱们汝城出的贵人,以后便是娘娘了。
希锦这么看着,不经意间,却陡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赫然正是霍二郎!
霍二郎竟也骑着马,就在队伍后面不远处。
她惊讶间,忙后撤了下,免得被人看到。
幸好隔着一层遮掩的垂锦,外面应是看不到的。
而就在那队伍中,霍二郎缓慢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他知道刚才希锦在往外看,应是看到他了。
其实隔着那垂锦,外人根本看不到那未来皇家娘娘的花容月貌,但他太熟悉昔日这未婚妻的性子,她必是要偷偷看的,那垂锦一直荡来荡去,就是她在看热闹。
之后,他隐隐感觉到了一道视线,他知道是她看到自己了。
他抿了抿唇,却是想起之前在队伍中,惊鸿一瞥间看到的那一幕。
她带着罩纱,由那么多侍女婆子簇拥着,还被她那身份尊贵的郎君不着痕迹地扶着上了马车。
他隐约感觉,她行走间似有几分娇弱,慵懒无力,当然也许并不是真没什么力道,或许更多是恃宠而骄。
她的郎君如今身份尊贵了,整个汝城,将来甚至整个天下都要在她的郎君面前俯首。
就在刚刚,她的郎君疼爱了她好一番,她便娇气起来,理直气壮要这要那,还要那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冷肃郎君扶持着,这样她才心满意足。
她向来是这性子啊。
虽出身商户,可一直都是被宠着的,要金汤玉水地享用着才好。
霍二郎这么想着间,却陡然感觉一道视线淡淡地扫过来。
他下意识看过去,这才察觉,是皇太孙殿下,阿畴。
他正看着自己。
他忙下意识收敛了,略颔首示意,于是皇太孙的视线便收回去了。
霍二郎却有些煎熬起来。
此时正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季节,汝城的风是温暖湿润的,带着泥土的新鲜。
霍二郎却在那泥土的气息中,想起那一年希锦还不曾及笄,那一抹细腰正如路边轻摇慢舞的鹅黄细柳般,她笑起来娇滴滴的粉艳,能让那百花羞去。
他年长希锦几岁,是早早懂事了,隐约也知道男女床笫事,心里怎能没有期盼?
当时他看着那花树堆雪一般的小娘子,是笃定的,都已经订亲了,只等着她及笄便要娶她过门的。
娶她过门后,他要如何如何,男人的心思无外乎那些,恨不得一口吃了那小娘子。
只是当他这么看着时,却不经意间感觉到了那赶车人的视线。
很平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不过他却陡然间后背发凉。
会觉得自己已经被暗夜里的野狼盯上,对方虎视眈眈。
当时的他以为是一种错觉,想多了,可是如今他知道不是。
不过是几次春秋,人世间却已经换了一轮。
他成了从旁暗暗看着,拚命压下心思的男人。
暗暗地觊觎着别人的妻,却永远不敢声张,只能从那些许蛛丝马迹推测着,那小娘子才经历了怎么样的情事。
*************
最开始希锦还想着刚才看到霍二郎的事,不过很快,这些许尴尬便随着路途的新鲜抛到了脑后。
她要出远门了!要去皇城了!
最开始出汝城时,路边都是人,都在看皇太孙殿下的阵势,不过沿着那官道往前走,慢慢地人少了,只看到村庄以及偶尔拉着牛车的农人。
又走了半个时辰,连那农人都不怎么见了,不过各色人等却多起来,来往的商旅,或骑着驴的,或拉着车的,也有挑着茶汤的货郎,给那来往行人倒上一盏来喝。
希锦搂着芒儿,靠在窗户看外面,这会儿天是朗润的,风带着沁凉,看那样子要下雨了。
往远处看,在那春意盎然的绿中,天是淡蓝的,泥土却是浅褐的,一时只觉心旷神怡,天高地远。
芒儿也是兴奋得很,从出了汝城就一直撒欢。
他满打满算才两周岁,去岁时出来踏青他还不懂事,哪知道这外面景致,如今看什么都新鲜,看那外面啄木鸟,看那草丛中的花蝶儿,看得目不暇接。
最后这些总算是看腻了,他又探头去看前面那几匹马,一匹一匹地数,竟数出八匹马。
他拍着手,口中喊着“驾驾驾”,一脸兴奋。
旁边秋菱便笑着道:“小郎君竟会数数了呢,这么大的孩子,一般哪会数数!”
旁边穗儿也道:“小郎君以后果然是要做大将军的吧。”
希锦听着,心想这穗儿傻了吧,做什么大将军,芒儿是龙子龙孙,最起码也是一个王爷!
芒儿胡闹了一番,那兴奋劲儿过去便不行了,开始打瞌睡。
希锦便抱过来哄了哄,又让奶娘抱过去里面暖间:“喂点香奶酪,喝点水,哄着他睡吧。”
奶娘自然早把芒儿要用的都准备妥当了,当下应着,抱了芒儿钻进去暖间了。
到底是马车上,隔音并不好,只听得芒儿开始还嘟哝了几声,之后果然睡着,安分起来了。
芒儿睡了,希锦便懒懒地挨靠在车窗垂帘旁,看着窗外。
这马车走得不算快不过也不慢,如今已经出了汝城约莫三十多里地,路边有那茶饮子供给往来人,还有几个农人正在田中耕作。
这是出了汝城了,希锦这么想着时,便觉得新鲜。
她没出过汝城,小时候曾经想着要远嫁,要出去做买卖,后来长大了,姑娘家身娇体弱的,又是不能吃苦的性子,至于远嫁那更是天方夜谭。
谁曾想,如今她竟走出汝城,而且要过去那遥远的燕京城,去走一条富贵锦绣路。
她坐在那里,翘头往后面看,后面都是车马,足足十几辆,有他们的行李货物,也有随行的奴仆小厮,其中还有一辆是专供她四堂哥以及霍二郎用的。
这两位也都跟着他们过来。
本来他们两个盘算着也要带一些土仪的,要去燕京城做买卖,不过如今跟着阿畴的车马,自己也不好带什么了。
不知道霍二郎怎么想的,但四堂哥那里倒是喜欢得很,二伯母也是满心贴过来。
土仪无非是挣一些银子,可他们跟着皇太孙过去燕京城赴考,这里面沾亲带故的好处自然大了去。
希锦不太懂燕京城那些事,但这种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嘛。
这么想着间,却听那边马蹄哒哒哒的,原来是阿畴刚才落下来一些,如今骑马追上来了。
阿畴今日穿了一身浅紫长袍,越发衬得他颀长挺拔,而此时他似乎正和旁边侍卫说话,低声吩咐着什么。
希锦便看到,那长袍在这侧身时略收紧,显出劲瘦的细腰,而那长袍布料也顺着肌肉纹理走势,勾勒出一段精悍窄瘦的弧线。
显得很有劲儿,但也矜贵好看。
希锦便有些脸红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竟然瞬间想起之前的种种。
当时她趴那里,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到,那力道啊,跟打桩一样,她根本受不住,两条腿不断打颤,甚至几乎要被撞得贴上窗棂。
这会儿看着他那精悍有力的腰,想像着自己当时自己感受到的那股力道,就是来自这里。
这么一想,心都酥了,发痒。
正心荡神摇时,突然间,阿畴却看过来,那黑眸清凉冷静,那么望向她。
于是这一刻,忽而一阵风吹来,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以及些许湿润的沁凉,就这么扑面而来。
她的心便被轻轻磕了一下,有异样的情愫就那么蔓延开来,让她手指头都跟着发酥。
她微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隔着那朦胧雨雾,冲他招了招手。
她想示意他上马车,免得淋雨着凉了。
此时雨雾朦胧,轻烟微凉,在马车精致华美的珠帘下,在那层层薄锦的垂帷下,妩媚姌袅的小娘子微红着脸,俏生生地和人招手,那双眸子灵动得仿佛含了一汪清泉。
任凭谁看到不觉得迷人眼,阿畴身旁的那侍卫恍惚看了一眼,冷不丁便红了脸。
希锦自然没看到,她只是觉得有风吹来,毛毛细雨扑打着窗棂,确实冷了,便趁机关上窗。
阿畴笔直地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策马过去车后面,之后将缰绳随手交给了一旁侍卫,自己翻身下马。
再之后,一撩帘子,他一个弯腰,进来马车中。
希锦便咬着唇,含笑递过去一大块布巾。
她往日总是娇俏灵动的,有什么说什么,如今倒是含羞带怯,眉梢泛着妩媚的飞霞。
阿畴略默了下,面上也有几分红。
两个人在即将出发时来了那么荒唐一时,一时不方便,怕是都没怎么清洗,只擦了擦。
而他骑着马时,看着她乘坐的那辆车,竟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
比如想着她素来讲究,怕是并不舒服,等晚间安顿了要让她好好洗一个花浴,又想着如今自己骑马,她坐马车,等以后有机会定是要教她骑马的。
骑马,骑马,骑马……这个念头徘徊在心里,于是心都跟着酸酸麻麻的。
他的希锦,要学会骑马,骑一整夜。
就在这种无法摆脱的执念中,他终于上了马车。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来那方巾,略擦拭了下发间的潮意,之后才道:“等回去燕京城,天气暖和些便带你去去踏青骑马。”
希锦:“踏青……好啊!”
她只听到踏青,没听进去骑马。
阿畴又道:“对了,等到了燕京城后,有些事你也得当心了。”
希锦:“什么?”
阿畴:“你不要看别人。”
希锦:“啊?”
她看过去,却见阿畴眉眼认真,神情郑重。
看起来这是很大一件事。
她也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嗯?不能看别人?那我怎么办?”
阿畴解释道:“比如刚才,你可以看外面,毕竟这一路过去确实难熬,但是你只能看我,不能对别人笑。”
希锦无辜:“可我没对别人笑啊,我是对你笑。”
阿畴正色道:“别人会误会。”
希锦想想适才种种,其实也觉得没意思,只是看看外面的景,看看自己夫君,怎么就不行了?
若是在汝城,那不是随便看吗?谁家小娘子天天关家里,这还不能踏青玩耍了?
她忧心忡忡起来:“该不会过去燕京城,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那还有什么意思,成坐牢了!
阿畴:“也不至于,皇城大街上也有小娘子在外逛街,这个时节郊外踏青的比比皆是。”
希锦:“那就是了,既然皇城大街上有小娘子出来逛街,那凭什么我不可以?我就是看看,这路途遥远,我看看景解乏而已。”
阿畴:“那你也不要看别人,你这么笑,别人会误会。”
希锦不太情愿地道:“行吧。”
心里却想,小心眼,她只是笑笑而已,他就多想了,就是一醋坛子!
阿畴知道她不服气,很勉强,不过也只能这么叮嘱她。
没办法,她生得太好,跟水儿一样的人物,坐在马车中往外看,烟雨朦胧她那么绽唇一笑。
当时旁边侍卫脸都红了,怕不是以为希锦是在对他笑。
想到这里,阿畴却记起今日出门时,霍二郎看向马车的那目光。
那种目光,他懂。
觊觎,但认命,不会再做什么了。
霍二郎接受了现实,知道无力回天,但他终究是酸的,不舒服的。
而想到希锦曾和那霍二郎订过亲,曾经他们的种种,那是自己抹除不掉的,他便恨不得——
希锦从旁打量着他那神情,只觉神情莫名晦暗。
一时也有些叹息,刚才所有的旖旎心思烟消云散了。
明明是珠玉一般的郎君,怎么就这脸色呢,这一天天的就不见几个晴天!
不能给她笑一个吗?
也就是现在他不是赘婿了,他若是,他每晚不给她来一百个笑,不许他上床,规矩必须给他立起来!
阿畴却突然道:“你在想什么?”
希锦脱口而出:“你给我笑一个。”
阿畴疑惑看她。
希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出来了,她心虚了下,很快便理直气壮起来。
她哼唧一声,搂住他的颈子,撒娇:“阿畴笑起来才好看呢,你给我笑笑,希锦想看你笑。”
阿畴垂眼看着这蜜糖一样的甜人,默了一会,终于扯唇笑了下。
哎呀,一点也不好看!
希锦干脆自己动手,她抬起指来,轻轻摆弄他的唇角:“你这样,这样笑。”
阿畴神情有些僵硬。
希锦歪头打量了一番:“好了,以后你只能这么笑,每天早上起来都这样笑,这样我就会觉得,我的阿畴是天下第一的郎君,再没有人能比。”
阿畴有些勉强:“好吧。”
希锦便用柔软的手指轻抚他的脸:“阿畴越来越好了。”
阿畴只觉,那声音很奖励的样子,像是哄着她的小狗,给口好吃的。
他盯着她,眸色便暗了下来:“那希锦怎么奖我?”
希锦听着他声音,发沉发哑,自然知道他的心思。
她眼波旖旎起来,柔软的臂膀揽着这强健的男人,抚着他刚硬的背脊,用酥绵绵的声音,很小声地,仿佛很奖励地道:“让你吃。”
阿畴谈价还价:“你吃。”
希锦:“不行!”
阿畴:“骑马。”
希锦:“才不要呢!”
阿畴:“…”
谈价还价失败。
阿畴有些沮丧地想,她看的那些话本根本没什么实际的,就一些云里雾里无病呻吟的孟浪诗句。
她该找一些好的了,好歹学学,兴许能长进。
希锦看他这样,也是心疼,她也不想让男人不开心,毕竟这是她的绕指柔,以后就指望他了。
于是她很奖励很宠爱地哄着道:“那抱着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次?”
阿畴有了一些兴趣,不过他还是用非常勉强的语气道:“好。”
终于谈成了,晚上的种种都安排妥当,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希锦靠在男人怀中:“我们要这样走多少日啊?”
阿畴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背,他当然知道她没有出过远门,第一次出门有惊喜新鲜,其实也有着忐忑不安的。
于是他便道:“如果行程快的话,大概要走二十日,不过你放心就是,我们这一路上自有各州府驿站接应,一切都会安顿好,并不会让你太辛苦,如果觉得这个马车并不舒服,我们可以再换一辆。”
希锦:“其实倒是觉得还好,也并没有觉得累,不过我突然想起之前你说的,咱们到了燕京城后,也不是躺着享那荣华富贵,怕不是有许多要操心的,我对燕京城那里一窍不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有点没底儿。”
说着,她叹了声:“不知道皇城那里是什么样,也不知道我们会去那里做什么。”
阿畴看她有些忐忑的样子,神情便格外温柔起来。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脸颊:“不要多想,我先给你讲讲皇城,也和你说说我的想法。”
希锦偎依在他胸膛,把玩着他的衣摆:“嗯,你说。”
她的手并不太老实的。
阿畴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捣乱,这才温声道:“到了燕京城后,先带着你和芒儿见官家,要让他喜欢芒儿,也要喜欢你,这样我才能更好为你争取,也为芒儿争取,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会从旁提醒你。我之所以要先舍了你们母子去皇城,也是想过去做一番打算,如今在皇城里我也做了些安排。”
这话确实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他活到今日,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哪怕是那慈爱的祖父他都生不出半分情绪,甚至那个人是生是死,他都毫不在意。
如今的承欢膝下,不过是要用来谋取那个位置罢了。
唯独对她和芒儿,能说出几句体己话。
希锦便听明白了,估计要想顺利当大娘子,当皇后,她得讨好这老官家。
于是便道:“我知道,就是要多哄哄吧,哄老人,说点甜蜜话,我应该还行吧。”
她还是很会的。
阿畴侧首看着窗外:“并没那么简单,官家在位几十年,为万乘之尊,阿谀奉承的人多了,什么人没见过,你那些小伎俩他未必看得上,所以你不必特意如何,顺其自然就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去见他的时候,我必然是陪着你的,有什么事情你就看我的意思。”
希锦这才放心:“好,反正我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畴:“其实主要还是芒儿,如今他膝下没什么年幼的孙辈和重孙辈,人年纪大了,也许芒儿这样的孩子能讨他喜欢,他喜欢芒儿,我们接下来就会顺利一些。”
希锦恍然:“若他能喜欢芒儿,我的太孙妃之位是不是便手到擒来了!”
阿畴:“是,所以我们对官家的心思万万不能让芒儿知道,孩子小,一旦生了惊惧之心,终究会被官家看在眼里。”
希锦:“我明白。”
就是要装出一副浑然天成的天伦之乐。
说白了,他们一家三口去皇城就是靠着亲情去讨要这荣华富贵的,哄住那老头子,这辈子就翻身,改换门庭,再不必当那商贾日日拨拉算盘算计营生了。
阿畴搂着希锦的腰:“反正去了后,若是不知道怎么做,你就装傻好了,你是商贾女,不懂朝中大事,也没什么算计,大家这么想对我们是最合适的。”
希锦:“这个倒是好办。”
夫妻二人这么说着间,就靠在那车窗前,望着窗外,低声说着话。
窗外是细密的春雨,如蚕丝一般斜织着,于是春日的郊野便笼上了一层淡薄的烟气。
不远处,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农人,挽着裤腿在田中忙碌着。
希锦就这么靠在自家夫君怀中,看着窗外,想像着那遥远的皇城,那未来的路。
这时候,她感觉阿畴微低下头来,轻吻了一口她的脸颊,却是在她耳边道:“之前我从不说,是心里终究存着担心,怕万一富贵不成,反而耽误了你们母子性命。”
外面微雨朦胧,春日的雨带着沁凉,不过马车内却是温暖的,男人的气息就在耳边,热气轻轻喷洒在她耳畔。
她好奇:“性命?”
阿畴:“嗯,所以我们必须步步为营,万不可大意。”
希锦在最初疑惑后,也慢慢缓过来:“明白,我都明白!”
阿畴:“哦,你明白什么?”
希锦:“不就是争权夺利吗?”
阿畴:“……也对。”
希锦:“寻常人家为了争夺家产还能谋财害命,这皇家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自然是你死我活,忘了什么是骨肉亲情!”
阿畴:“是。”
希锦:“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不是说官家已经没什么孙子儿子了吗,为什么还有人和你争,既然有人和你争,他们为什么又要把你接回去?”
阿畴默了一会,清隽的眉眼便带起来笑:“难为你竟问起这个。”
他这么抱着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就和她讲起来。
“并不是没有,只是看不上罢了,如今燕京城对那皇位虎视眈眈的,一个是我六皇叔,不过这六皇叔的母亲是北狄王供上的女奴,身份低微,六皇叔这样的出身,除非万不得已,自然轻易不能让他继承皇位,这位皇叔,我也并不忌惮。”
希锦:“然后呢!”
阿畴:“我还有两个堂兄弟,一个比我大一岁,不过体弱多病,如今也不在皇城,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若和我争,他也争不过,现在需要忌惮的反而是那位比我小的堂弟,他排行第九,比我小两岁,但是不学无术,官家那里对他也颇为不喜,只是他身份在那里,他的母族也虎视眈眈,想把他往前推一把。”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几位宗族的儿孙,这些与官家隔了一层,官家自然不肯立他们为储君,但若皇室无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资格。”
希锦想了想,道:“其实他们都是希望渺茫吧,但凡他们能有些出息,也不至于筛沙子一样找你。”
一个民间的皇孙呢,没任何根基,还能被人重新搜罗出来给他塞皇太孙的位置,可见官家对其他人是看不上的。
阿畴赞赏地颔首:“希锦说得极是,官家并不喜他们,且他们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朝中大臣分为几派,各持己见,互不相让,最后官家才要把我找出来,继承大宝。”
希锦琢磨着:“可他们,或者说他们的党羽,其实是不死心,依然惦记着这个位置。”
其实这都是废话,就问谁能不惦记?
寻常人家几亩薄田一处铺子还能争一个头破血流甚至对薄公堂,更不要说皇位。
那可是皇位啊!
阿畴点头:“我的父亲本为太子,当年的冤案已经平反,我为储君,名正言顺,但是但是在我失踪这些年,朝中势力变化巨大,各方势力也都有自己押下的宝,如今我突然出现,回去燕京城,群狼环伺,诸事自是要万千当心。”
希锦听着,只觉得后背发冷,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燕京城的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但她却隐隐感觉到了冷意,果然这富贵并不是凭空就有的,那锦绣繁华看着固然好,可背后就是悬崖,一个不慎,可能就粉身碎骨。
阿畴见她这样,自然也怕吓到她。
当即搂着她,用很低的声音安抚道:“其实也别太担心,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让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诸多顾忌,最开始不带你和茫儿过去燕京城,也是因了这个,你们是我的妻儿,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心里是希望让你们远离是非之地,万一有个什么不好,我拼出性命,总要为你们想一条生路。”
希锦听着,不免鼻子发酸,她将脸埋在他硬实的胸膛上,低声喃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