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十五岁,确实够年轻,随便一掐都能出?水。
然而郝如月还是小看?了安贵人,更小看?了正得?宠的僖答应,因为她听见?僖答应在太后面前凑趣儿说:“大阿哥生?得?虎头虎脑真是可爱,反观太子倒是瘦弱了一些。”
太后掂了掂大阿哥,呵呵笑道:“太子确实不如大阿哥壮实,却也?生?得?圆润匀称。”
惠贵人看?向贵妃,见?贵妃仍是一副恬淡的模样,好像没听见?似的,并?没有被恭维到。
又看?郝如月,见?她也?是稳坐钓鱼台,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也?没有被冒犯到。
都把僖答应当成个屁放了,不,屁还有点臭味呢,这位来去无痕迹。
再看?安贵人,安贵人笑意如常。
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僖答应明显道行最浅,被无视之后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轻笑道:“太后说得?很是,皇上也?说大阿哥像生?母,太子像皇上呢。”
这话明显就是挑拨了,还是瞎挑拨。
一会儿挑拨她和贵妃,一会儿挑拨贵妃和惠贵人,只要水够混,鱼儿就能游得?欢,郝如月心道。
看?来安贵人也?察觉到,皇上可能知道了一点什么,这才想利用僖答应故意将水搅浑,挑起矛盾,转移皇上的注意力?。
惠贵人闻言忍着气垂下头,大阿哥养在贵妃身边,她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让贵妃心里不痛快。
贵妃看?一眼惠贵人,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便调转枪口,对准了僖答应:“皇子像谁不像谁,轮不到你一个答应多嘴。”
听到这一句气势十足的问话,郝如月不禁有些感慨,不愧是“佟半朝”的女儿,可盐可甜,甜的时候真甜,咸的时候也?是齁咸。
那时候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姑娘,每天?空了便跑来慈仁宫帮忙照顾太子,郝如月很喜欢她,太子也?很喜欢她。
后来钮祜禄氏“死”了,佟佳氏顶上,初封便是贵妃,可见?皇上对她对佟家的看?重。
只可惜她样样符合皇上的审美,年轻貌美,纤纤弱质,真到了侍寝的时候却并?不怎么得?宠。
现在的情况是,不得?宠的贵妃对上了得?宠的答应,郝如月乐得?作?壁上观,只恨手边只有茶水,没有瓜子,人生?又少一乐趣。
大约僖答应也?是看?贵妃并?不得?宠,这才敢仗着自己得?宠,出?言顶撞:“贵妃娘娘,这话是皇上说的,不是嫔妾说的。”
这回不等贵妃说话,惠贵人已然开口:“你一个答应不配在贵妃面前自称嫔妾,只能称奴婢。”
贵人以下都是奴婢,包括常在、答应和官女子。
贵妃又看?了惠贵人一眼,一口气这才喘匀。
安贵人全?程冷眼旁观,对僖答应投来的求助目光权当没看?见?。她也?觉得?僖答应承宠之后有些轻狂,早该吃点亏长长教训。
其实僖答应能入皇上的眼,完全?出?乎安贵人的预料。
自从敬答应被无限期禁足景阳宫,安贵人便有些慌了手脚。之前那些事都是她与敬答应一起做下的,她很怕敬答应狗急跳墙出?卖她。
吃不下睡不着最终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撒手人寰。
病好之后,见?慎刑司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安贵人的一颗心才逐渐放下,以为自己想多了。
这些日子禁足在景阳宫的敬答应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始终悬在安贵人头顶,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可佟佳氏初封便是贵妃,砸碎了她的皇后梦,到底意难平。
论出?身,她也?是皇亲国戚,不比佟佳氏低。
论品貌,还在佟佳氏之上。
论资历,满后宫除了荣贵人,没人能跟她比,凭什么钮祜禄氏“死”了,又来一个佟佳氏?
凭什么随随便便冒出?个黄毛丫头都能压她一头!
于是安贵人重操旧业,将目光锁定在太子身上,动用了很多年前埋下的棋子,想要一箭三雕,同?时除掉太子、赫舍里如月和佟佳贵妃,为自己的皇后梦铺路。
如果没有赫舍里如月、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在里边瞎搅合,她不信皇上看?不见?自己,便是排队也?该轮到她了。
谁知所有的精心谋划,都被赫舍里如月给?搅黄了。
事涉太子,除非一击毙命,让皇上乱了方寸,否则便会引出?一系列惨烈的追查。
事败之后,皇上果然大怒,严命慎刑司调查,把噶禄和梁九功都送了进去,配合完调查洗脱嫌疑才放出?来。
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调查,即便知道所有棋子都是死棋,不可能查到自己头上,可一想到关在景阳宫的敬答应,安贵人又吓得?彻夜难眠。
就这样辗转了几个晚上,安贵人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独自坐在妆镜前,惊讶地发现自己鬓边竟然生?出?了白发。
联想到最近的那则流言,说皇上偏爱豆蔻之年,且纤细如柳的女子,安贵人苦笑。
她已经很努力?在减肥了,奈何自己属于丰腴那一挂,喝凉水都长肉,便是饿死也?很难达到纤细如柳的境界。
况且她与荣贵人一般年纪,比皇上还大一岁,已经二十二岁,年龄也?不占优势。
这时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瘦的芙蓉面,安贵人回头,发现是贴身宫女碧桃走过来给?她梳妆了。
碧桃才十五岁,天?生?的芙蓉面杨柳腰,前年小选入宫,是娘家走门?路弄进来帮她固宠用的。
与碧桃一起进宫的,还有一个红桃。红桃是丰腴挂,也?才十五岁,生?得?大胸大屁股,一看?就很好生?养,也?是娘家想办法塞进宫替她固宠的。
碧桃安静沉稳,红桃开朗活泼,按理说碧桃才是皇上偏爱的类型,可皇上偏偏看?上了红桃。
将她调去乾清宫伺候不说,还一连几日都要她侍寝,让她从一个普通宫女摇身一变成了宠冠六宫的僖答应。
这泼天?的宠爱和富贵砸下来,直接把红桃砸懵了,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在她面前说话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小人嘴脸。
所以这会儿僖答应吃了瘪,安贵人半点要管的意思都没有。
僖答应被人训斥,眼圈都红了。
可对面一个是贵妃一个是贵人,位份都比她高,旁边安贵人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僖答应只得?暂时将委屈压下,含泪屈膝给?贵妃赔罪。
同?时在心里狠狠记上一笔,只等见?到皇上再说。
太后清净惯了,最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吵架。有心管一管吧,一边是位高的贵妃,一边是皇上的新?宠,好像管一边都不对。
于是借着大阿哥的遮挡,暗戳戳向郝如月求助,郝如月:“……”
惠贵人刚刚帮贵妃出?气,显然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多半是想讨好贵妃,找机会与大阿哥亲近。
可怜天?下父母心。郝如月自己也?是做姨母带娃的,很能体会惠贵人的心情,她递给?太后一个安抚的眼神,抬手揉了揉一侧额头。
太后秒懂,放下大阿哥便说头晕,众人哪里还敢打扰,纷纷起身告退。
贵妃与大阿哥及随行人员自然走在最前头,之后是惠贵人、荣贵人和郝如月,安贵人与眼圈红红的僖答应走在最后。
走出?殿门?,郝如月快走几步上前邀请贵妃到后殿坐坐。贵妃回头看?了惠贵人一眼,犹豫片刻才点点头。
惠贵人差点喜极而泣,她终于有机会与大阿哥接触了。
贵妃带着大阿哥一行人掉头往回走,惠贵人和荣贵人默默掉头跟在后面,安贵人见?状也?要拉着僖答应一起跟去,却被走在前面的惠贵人转身拦住了:“安姐姐有这个闲空儿,不如好好教一教僖答应规矩,免得?在皇上面前出?错。”
平时承乾宫关起门?来过日子,贵妃很少带大阿哥出?来走动,惠贵人不过初一、十五才能在慈仁宫与众人一起看?看?儿子。
这时候的大阿哥一般在太后跟前,贵妃就坐在下首,贵妃不点头,惠贵人只能偷偷多看?上几眼,手都摸不到。
这回去后殿,没有太后,她又才帮了贵妃,想来是能摸一摸的,可不想有人从中?挑拨。
万一贵妃改了主意,她岂不是要哭死。
再说她一直怀疑安贵人与皇嗣夭折有关,就更不肯让她接近大阿哥了。
惠贵人说完转身走了,走在前头的贵妃和赫舍里如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可把安贵人气够呛。
再看?僖答应抹眼泪,安贵人顿时不耐烦起来:“在这儿哭有什么用,留着眼泪去皇上面前哭!”
只这一点好颜色入了皇上的眼,若站在风口哭皴了脸,便是毫无用处了。
今日她带僖答应过来挑拨,不过是想搅混水,给?贵妃、惠贵人和赫舍里如月三人之间?制造点嫌隙。最好能闹出?点什么事,闹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疲于应付,减少对婴儿推车事件的重视。
皇上都不重视了,底下的奴才多半不会上心,这事就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这个办法之前用过,百试不爽,可这一回不但没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让对面三人联起手来。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只是身边的队友从敬答应变成了僖答应,结果适得?其反,安贵人想不迁怒都难。
僖答应才被贵妃和惠贵人怼完,这会儿又被安贵人怼,左右她正得?圣宠,也?不管什么上下尊卑,一甩帕子负气走了。
她与安贵人站得?比较近,手帕差点甩在安贵人脸上。安贵人脸都气白了,听身后的碧桃小声嘟囔:“才封了答应就猖狂成这样,若来日升到高位可还会记得?主子的提携之恩。”
说起来自己对僖答应还真没有什么提携之恩,她想提携的人其实是碧桃,只让红桃给?皇上端了一回洗脚水,这脚就洗了一整晚。
第二日红桃便被调去了乾清宫,没过几日跳过官女子直接封了答应,还是个有封号的答应。
想想红桃从前只是个二等宫女,给?她端洗脚水的货色,一朝得?宠就敢在她脸上甩帕子,安贵人就好像活吞了一只苍蝇,又堵心又恶心。
转念一想,红桃是娘家送进宫的,全?家性命都捏在她手里,掀不起多大风浪。再说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便将手里的帕子松了,怏怏离开。
安贵人忍气吞声的时候,惠贵人终于摸到了大阿哥的小手,胖乎乎软绵绵,把她的一颗心都萌化了。
刚才在太后面前,僖答应借着皇上的话嘲笑她壮实不得?宠,惠贵人心里还有点气。这会儿摸到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惠贵人觉得?胖点也?很好,至少健康,皇上不喜欢壮实的妃嫔,总不能不喜欢壮实的皇子吧。
大阿哥随她正好。
因为一起照顾过太子,郝如月与贵妃也?算有些交情,便一直拉着贵妃聊养孩子的琐事。
贵妃喜欢小孩子,对大阿哥的照顾无微不至,很多时候都是亲自上手,郝如月说什么她都能接上话。
荣贵人挺着肚子有些累,本来不想跟过来,可她知道惠贵人想儿子都快想疯了,偏偏贵妃平日深居简出?不爱见?人,今日机会难得?,便也?托着腰跟了来。
有她充数,才显得?惠贵人不那么突出?。
都是做母亲的,荣贵人很能理解惠贵人的心情,便与郝如月一起陪着贵妃闲聊,好让惠贵人有机会亲近大阿哥。
贵妃今日无端被皇上的新?宠挑衅,心里很不自在。她是贵妃,身份贵重,若与一个刚刚晋封的小答应打嘴仗,不管输赢都是自降身份,别人知道了只会说她不容人,丢的是自己的脸。
可这小答应实在嘴碎,句句戳她的心窝子,不教训两句,又咽不下这口气。
亏得?惠贵人搬出?宫规,才堵了那答应的嘴,也?算帮了自己。
惠贵人为什么要帮自己,得?罪皇上的新?宠,贵妃心知肚明,所以郝如月邀请她的时候,她虽迟疑还是答应了。
惠贵人到底是大阿哥的生?母,母亲思念儿子是人之常情,她也?不好做那恶人,硬生?生?拦着不让见?。
况且她抱养大阿哥是皇上的敲打,并?非她自己求来的。这层抱养关系没上玉碟,大阿哥仍旧是惠贵人的儿子,不是她的儿子。
她才十几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便是皇上表哥不喜欢她,等她住进坤宁宫每月初一、十五也?能侍寝,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之前一直深居简出?不爱见?人,也?不是为了防着惠贵人,而是为了提防宫里那些对皇子居心叵测之人。
她总觉得?皇上表哥的孩子夭折了太多,很不寻常,也?怕大阿哥才被接进宫就出?什么意外。
至于如月和荣贵人的小心思,贵妃很清楚,她们?愿意帮着惠贵人,自己也?不便拆穿。
“娘娘,大阿哥该上蹴鞠课了。”眼瞧着惠贵人都快把大阿哥的手摸红了,跟在贵妃身边的邢嬷嬷有些不乐意。
第39章 知己
贵妃胎中不足,身娇体弱,往后在子嗣上怕是有些艰难。偏侍寝之后不得皇上宠爱,又不肯用大阿哥争宠,邢嬷嬷愁得一把一把掉头发,出门都得戴上假发套。
便?是贵妃成了皇后,每月初一、十五都能侍寝,可皇上还?年?轻,宫里的妃嫔只会越来越多。人多了事也就多了,皇后一边要统御六宫,一边还要挑起诞育嫡子的重任,就贵妃这小身板,邢嬷嬷实在不看好。
与其到时候抓瞎,不如紧紧将大阿哥攥在手心里,贵妃能生?最好,若生?不出也算有了依靠。
况且惠贵人生?得壮实,即便不得宠也是个好生养的,不愁生?不出儿子来。
大阿哥从小养在宫外,两岁多回宫就抱给了贵妃,贵妃对他?又好,早已?将贵妃当成了亲额娘,一声一声额娘叫得可亲了。
这时候横插进?一个惠贵人,邢嬷嬷怕大阿哥将来不亲贵妃。
毕竟血浓于水。
惠贵人不知贵妃的心思,听见邢嬷嬷说话便?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大阿哥的手,规规矩矩退到一边。
今日能摸到儿子的手,她?已?经很满足了。
刚刚她?一边陪大阿哥玩耍,一边暗中打量,发现大阿哥被贵妃照顾得极好。又听贵妃说起育儿的细节,也头头是道,细致到她?都做不来。
大阿哥生?得壮实,大约怕他?长成小胖墩,贵妃还?给他?安排了蹴鞠课。
本朝崇尚骑射,很少有人玩蹴鞠,教蹴鞠的师傅更是少之又少,重金难求。而懂蹴鞠能教蹴鞠的太监更是万里挑一,恐怕也只有佟家有本事能寻到。
“额娘,我想和惠娘娘一起踢蹴鞠。”母子连心,大阿哥只与惠贵人玩了一会儿,便?喜欢上她?了。
怕什么来什么,邢嬷嬷担忧地看向贵妃,却见贵妃朝大阿哥点?点?头:“外边冷,穿上羊绒坎肩再?出去。”
又对惠贵人说:“有劳了。”
惠贵人眼中闪着?泪花,飞快朝贵妃福了福,便?欢欢喜喜牵着?大阿哥的小手回承乾宫蹴鞠去了。
就在惠贵人母子团圆之时,僖答应已?然哭倒在皇上怀中,抽抽噎噎将上午在慈仁宫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最后委屈道:“嫔妾只是重复了一遍皇上的话,贵妃便?疾言厉色地教训,差点?就让嬷嬷掌嫔妾的嘴了。惠贵人还?说嫔妾只是个答应,不配在贵妃面前自称嫔妾,要称奴婢。嫔妾在皇上面前自称嫔妾,皇上都没说什么,怎么贵妃和惠贵人便?听不得了!”
皇上蹙眉任她?搂着?自己的腰:“贵妃和惠贵人为难你,安贵人为何不替你出头?”
僖答应轻哼一声:“安贵人面甜心苦,得罪贵妃和惠贵人的事,她?才不会做。”
提到安贵人,僖答应又想起一个人也很可气:“还?有慈仁宫的赫舍里女官,她?邀请贵妃、惠贵人和荣贵人一起去后殿,却没有邀请嫔妾,分明是看不上嫔妾的。”
她?可是皇上的新宠,看不起她?,约等于看不起皇上。
原以为皇上会生?气,哪知道皇上只是笑笑:“她?是正三品女官,你只是个没品的答应,她?看不上你,不是很正常?”
僖答应好似被人灌下一缸陈醋,挂件似的缠着?皇上,用撒娇表达不满:“皇上,嫔妾不想被人看不起!”
皇上掰开她?的手,不耐烦道:“那朕就给你连升两级,封为贵人。僖贵人,你可满意了?”
连升两级,一跃成为贵人,还?是个有封号的贵人,与安贵人、惠贵人平起平坐。僖贵人心中欢喜,嘴上却道:“皇上,赫舍里女官是正三品,嫔妾也想要正三品。”
正三品便?是嫔位了,掌一宫主位,再?也不用与安贵人一起挤在永和宫。
东六宫人太多,她?想搬去西六宫住,宫殿她?都选好了,就住在翊坤宫。
皇上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半天才说好:“等你生?下皇子或公?主,朕便?封你做僖嫔。”
僖贵人赶紧谢恩。
她?不着?急,以她?目前的宠爱,怀上龙胎还?不是早晚的事。
眼下这后宫只有贵妃一个主位娘娘,其他?都是不入流的庶妃。若她?抢先封了嫔位,便?是贵妃之后第二个主位娘娘了。等贵妃正位继后,她?还?想递补个贵妃当当呢。
皇上听说太后头晕,便?去了慈仁宫。僖答应,哦不,现在已?经是僖贵人了,便?扶着?宫女的手,扬着?下巴尖回到了永和宫。
永和宫没有主位娘娘,安贵人住在东偏殿,僖贵人原来只是个答应,没资格住西偏殿。再?加上安贵人想让僖答应为自己固宠,便?将她?安置在了东偏殿边上的围房,自己单独一间,隔壁是宫女们的大通铺。
这会儿僖答应摇身一变成了僖贵人,与安贵人平起平坐,才回到屋中便?吩咐搬家。
她?才不要跟宫女做邻居,她?要住到西偏殿去。
吩咐下去,却见贴身宫女秋桐动?也不动?,僖贵人一只茶碗砸过去:“耳朵聋了,没听见本主说话?”
秋桐是僖贵人的前同事,之前两人睡大通铺都挨着?。后来僖贵人侍寝得宠,她?便?被安贵人指派到僖贵人身边监视。
从乾清宫走回永和宫,秋桐都想不通,僖贵人姿色平平,也不是传言中皇上偏爱的类型,为人轻浮嘴又碎,就伺候皇上洗了一回脚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
从宫女一跃成为答应,又从答应一跃成为贵人,距离一宫主位只差一个孩子!
换成碧桃还?好理解,毕竟她?是安贵人照着?皇上的喜好特别培养的。
可在宫女围房都惹人厌的红桃,她?凭什么!
直到茶碗砸在身上,被泼了一身热茶,疼痛感才将秋桐拉回魔幻的现实。
她?赶紧跪下赔罪,小声提醒僖贵人:“安贵人对小主有提携之恩,便?是小主要搬去西偏殿,也要提前知会安贵人一声才好。”
她?们从前都是安贵人身边的宫女,又怎会不知道西偏殿并不是空着?的,而是安贵人私设的小库房。
安贵人在一众庶妃当中出身最高,也不是没做过皇后梦,总觉得就算自己做不成皇后,至少也能混个贵妃,成为一宫主位。
按宫规,贵妃一般不与人同住,所?以安贵人便?将永和宫当成了未来贵妃的居所?,不但占了东偏殿,还?顺手将西偏殿改成了自己的小库房。
眼下西偏殿里堆满了这些年?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给安贵人的赏赐,不提前知会安贵人一声,怎么可能就搬进?去住!
僖贵人曾是安贵人的贴身宫女,比秋桐知道的还?要多,自然清楚西偏殿的情况。之所?以现在闹着?要搬家,就是想打安贵人一个措手不及。
谁让她?今天作壁上观,任凭贵妃和惠贵人训斥自己,连一句劝解的话都没有,更是在贵妃和惠贵人走远之后,还?板着?脸又训斥了自己一顿。
又想起从前安贵人偏心碧桃。明明她?和碧桃同时进?宫,都是李家送进?来给安贵人固宠用的,可安贵人只让碧桃睡在偏殿贴身伺候,却将她?打发去围房与小宫女们一起挤通铺,受尽屈辱。
后来安贵人更是一心栽培碧桃,想将碧桃献给皇上为自己固宠,而她?只分到了一个给皇上端洗脚水的差事,她?怎能甘心。
于是她?在给皇上洗脚的时候,故意扯松一缕鬓发,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还?假装不小心用胸前的“波涛”碰到了皇上的脚,这才为自己挣出一片天地。
虽然皇上总是喜欢与她?对饮,每次都会将她?灌醉,让她?至今都没体会到与皇上颠龙倒凤的快乐。可那又怎样,皇上还?不是将她?宠到了骨子里,两次破例晋封。
从前安贵人是主,她?是奴,哪怕封了僖答应也不敢挑衅前主子。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的位份与安贵人一样,都是主子,将来还?有可能越过去,再?没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僖贵人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前同事兼舍友秋桐,冷冷笑道:“我竟忘了,你是安贵人那边的人呢。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果然小人得志便?猖狂,秋桐不卑不亢地再?次提醒:“小主的家人还?在安贵人手里捏着?呢,小主还?是软和点?好。”
这一点?僖贵人早想到了,并且得到了皇上的承诺:“等本主怀上龙胎成为一宫主位,皇上自然会为本主全家抬旗,到时候谁在谁手里捏着?都不好说呢!”
秋桐睁大眼睛,全家抬旗这是何等荣光!
便?是僖贵人嘴碎,也绝不敢在背后编排皇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秋桐想都没想就站在了更得宠的僖贵人这边:“好,既然小主没有后顾之忧,奴婢这就为小主张罗搬家。围房这地方奴婢早住够了,只盼着?跟随小主搬去宽敞的西偏殿。”
僖贵人亲手扶秋桐起来:“只要你肯全心全意服侍我,以后自有你的风光。永和宫困不住我,我早晚要住进?翊坤宫去。”
秋桐对着?僖贵人表完一番忠心,便?要撸起袖子干。谁知不等她?动?手,内务府已?经派人来给僖贵人收拾屋子了。
到这时安贵人才知道她?的上一任洗脚宫女,已?经从僖答应一跃成为了僖贵人,与她?平起平坐。
内务府的奴才惯会拜高踩低,看皇上的脸色下菜碟。安贵人出身虽高,却并不得宠,这些日子更是遭了皇上的厌弃,当然不能与正得圣宠的僖贵人相提并论了。
什么?西偏殿有东西?抬出来还?给安贵人便?是,管她?有没有地方放呢。
把名贵的家具摆进?去,连痰盂都是青花瓷的。
比安贵人屋里的档次高怎么了,皇上说了僖贵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搬去主殿住了,到时候家具物什只会更好。
安贵人坐在东偏殿的暖阁里,看着?摆了半个院子无?处存放的赏赐,气得将炕桌上的茶盏全都扫在了地上。
当晚安贵人睡觉的屋子里都摆满了东西,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碧桃迈过一只箱笼,没注意磕到了脚,心里那股子火气腾地冒了出来:“小主,僖贵人也太欺负人了,非要今晚住进?去,晚一天又能怎样!”
安贵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问碧桃:“皇上今日当真去了景阳宫?”
敬答应被关在景阳宫无?限期禁足,虽然没有明说被打入冷宫,皇上却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碧桃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是,僖贵人前脚跑去乾清宫告状,皇上后脚便?去了景阳宫。景阳宫守卫森严,里面没有几个服侍的,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小主,红桃刚来的时候也在屋里伺候过一段时间,那些事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越想越害怕,声音都有些抖:“您说她?会不会卖主求荣啊!”
不然以皇上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碎嘴的蠢丫头,还?将她?捧得这样高,听说差点?封了嫔。
安贵人铁青着?脸,起身去了小佛堂,虔诚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求菩萨最后保佑一次。”
这句话她?之前不知说过多少回了,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菩萨也很好骗,每一次都相信,每一次都保佑着?她?,有惊无?险。
如愿住进?永和宫西偏殿的僖贵人并不知道自己上了安贵人的死亡名单,安贵人同样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那只黄雀此时正在慈仁宫探望太后的病情。
“我瞧着?贵妃是个好的,大阿哥跟她?很亲呢。”
太后出身名门,入宫之后并不得宠,与贵妃如今的处境大差不差,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皇上若是空了,倒应该去承乾宫看看她?,雨露均沾才好。”
说起雨露均沾,就不免想起皇上最近的新宠那个什么僖答应,太后叹口气:“皇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喜欢谁不喜欢谁,自然是皇上说了算。可那些碎嘴的、跋扈的,爱到处挑拨是非的,还?是少沾惹为好,免得闹腾得后宫不宁。”
现在想起来太后还?是一阵心梗。
皇上笑着?说知道了。太后一打眼就知道没走心:“太子住在乾清宫可还?习惯啊,若是想如月了,便?让她?跟去伺候好了。”
皇上心里有如月,把她?看得很重。若有如月在身边陪伴,也省得皇上叫那些个僖答应东答应给迷惑了。
谁知皇上却说太子在乾清宫住得很习惯,可见是被那起子狐媚迷了眼,都分不清哪个是鱼目哪个是明珠了。
太后急起来,索性摊开了说:“我什么病都没有,身体好着?呢,不过是被那个僖答应给气着?了。今日难得人凑得齐整,又有大阿哥承欢膝下,我很想过一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就是那个僖答应,上蹿下跳地挑拨,一会儿撩拨贵妃,一会儿撩拨惠贵人,被教训了还?敢顶撞,简直没王法了!”
皇上含笑:“那您怎么没教训她?两句。若还?敢顶撞,大可按宫规处置了。”
太后撩起眼皮:“我若当真处置了,皇上不心疼?”
皇上笑意不变:“朕以仁孝治天下。”
太后盯着?皇上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皇上放心,我不会拿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