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轩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自己如今的情?况。他虽然信任七皇叔,可在皇叔出宫建府后也?不是察觉不到两人的疏远,如今皇叔的态度转变,他不知有多开心。
等?太子回到东宫,听?闻木柘来了,也?不需要通传,直接朝着颐澜院过去?。他到的时候,木柘木轩叔侄俩正下棋,平时在他手底下都游刃有余的木轩,如今这棋法却下的乱七八糟,远远的就听?到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赖皮。
这个说?:“皇叔,你比侄儿大,你得让侄儿两步!”那个说?:“轩儿,皇叔想了想,不想那样走了,你再拿回去?,咱们重新下。”
等?瞧见太子来了,两人更是一个比一个激动,一同?起来让父亲/哥哥做主。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被哄的嘴角怎么都耷拉不下去?,弟弟许久没有这样亲过他了不说?,儿子也?是从小就一本正经的,也?就跟在木柘身边的时候还像个小孩儿。
要不就说?木柘怎么这么受宠了嘛?皇家不比普通家庭,平时向来是严肃的时候多,逗乐有趣的时候少,但只要有木柘在,他心情?好,总能将人哄的服服帖帖的。
这一点是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说?吧,来找孤有什么事?”就木柘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太子可太清楚了,但他被哄的心甘情?愿。
木柘倒是扭捏起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念皇兄和轩儿了。”
太子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股颇为无奈的表情?,“你啊!叫你说?你就说?,你要是不说?孤可就回去?了,孤还有其他事呢!”
说?着,太子起身故意作出要离开的姿态。
木柘连忙将他按住,心虚的笑了笑,“皇兄,我觉得我不能总在家闲着,得找点事做,本王天资聪颖,在家闲着实在是太浪费了!”
在场的太子和木轩对“天资聪颖”这个词都没有做出任何特别的反应。毕竟在他们心里,木柘本来就是聪明,只是性子懒散自由不愿意学罢了!
太子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丝毫不情?愿,反而还惊喜万分。
“柘儿,你愿意入朝做事了?”在木柘娶妻之前皇上和太子就希望他领个官职,做些正事,只可惜木柘不愿,才一拖再拖。
“当然!我现在想通了,在其位谋其政,我作为大齐的瑞王,也?不能只贪图享乐却无所作为,这样怎么能对得起百姓,对得起父皇,对得起母后?”木柘说?的掷地有声。
“好!这都是柘儿你自己的想法?柘儿长?大了!”太子感动不已,心里越发宽慰,尤其是木柘话中还提到了已经故去?的母后,这可真?是让太子既欢喜又难过。尤其是母后的忌日也?快到了,今年木柘又娶了王妃,母后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只可惜还没等?到太子高兴完,就听?到木柘干脆利落的回答,“不是,是本王听?了王妃的教导后琢磨出来的!”
“什么教导?柘儿,你与王妃是夫妻,你们本就是一体,怎么说?的倒像是师徒似的?”太子原本澎湃的心情?收敛冷静了一些,“不过,这王妃确实娶的好,柘儿你可要善待人家,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常常胡闹了!”
第113章
不管究竟是谁教的,反正弟弟终归是懂事了不少?。更何况没听木柘说嘛,虽然是弟妹的教导,但还是弟弟自己琢磨出来的!
做兄长的眼里依旧闪现着明晃晃的自豪高兴。
“柘儿看中了哪里?不若先跟在吏部尚书?李大人身边学习一阵子?不行?,李大人……太……凶,要不还是户部那边吧,户部的钱大人脾气好,虽然话密了一些,但有耐心。”
太子才不怕木柘进入实权部门,他拿木柘那可真是真诚的不能太真诚了,而且木柘向来心高气傲的很,如果不是实权部门,表现出来对他的重视,这?孩子恐怕又?要生气。
不过吏部还?是算了,太子第一个想到,又?立马给否决。实在是李大人向来铁面无私,常常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如果把木柘塞过去,怕是两边都?讨不了好。
“皇兄,本王想去礼部。”
“礼部?”太子皱眉。
“如今礼部荒废,没什么权利,许多人都?在里?面浑噩度日,柘儿你?选择去礼部……”他欲言又?止。
现在谁不知道礼部是养老的地?方,除了一个礼部尚书?有些真才实学,其他哪一个人不是去混日子的?
“且老三老五老六全在礼部,你?与他们向来不和,若是凑在一起免不了徒增一些是是非非。”
而且平心而论,太子爷是真觉得弟弟去礼部是委屈了弟弟,虽然其他皇子有不少?都?在礼部,但在他心里?,木柘和其他皇子能一样吗?
反正其他皇子没实权是应该的,毕竟如果养大了其他皇子的野心,免不了再徒生波折,如今的他每天忙着如何改善民生,处理前朝留下来的烂摊子就已经足够麻烦了,再让其他皇子蹦跶起来,那不是自己闲着没事找事吗?
可木柘不一样,他弟弟就应该拥有最?好的,更别提太子从来都?没有忘记,只有木柘是唯一嫡子的事实。
人不能忘恩,更不能回?过头来反咬一口。曾经母后对他的恩情他不能忘,两人之间的亲情母子情也时时刻刻记在他的心里?。而木柘才是母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他对木柘不仅仅有亲情,有做兄长的责任,还?有爱屋及乌,对母后的感激放在了木柘身上。
“皇兄,本王心里?有数,就是想去礼部!而且不仅本王要去,本王还?想王妃陪本王一起!”
这?话一出,顿时让极其疼爱他的太子都?没法接,什么叫“本王还?想王妃陪本王一起”,太子觉得自己听错了,甚至下意识地?就揉了揉眉头。
他就算再在意这?个弟弟,可这?个要求……太子觉得自己真是高兴的太早了,但又?有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瑞王妃乃一届女?流,如何能……如何能入朝为官?这?不是胡闹吗?而且礼部都?是男子,整日和外男同处一室,即便?有你?在,说出去也不好听!”
一旁站着插不上话的木轩也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是了,他就说嘛,皇叔怎么可能会突然找他和好,还?对他那么友善,他明明都?已经被冷落了那么久了。
但木轩掐了一把自己,发觉还?处在这?场景里?,他便?开始寻思,皇叔不过是想让皇婶陪他一起去礼部罢了,又?不是去吏部,也不是……不行?……对吧?也没有很过分啊,这?说明皇叔和皇婶夫妻和睦,如胶似漆呗!
更何况才礼部而已,他同礼部尚书?接触过,也知道礼部尚书?的底细,他出身寒门,无甚背景,定然心胸广阔,接受能力强,简而言之就是好欺负,好说话。
从小被木柘影响的,性子里?多多少?少?带了些不羁的木轩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木柘话中的可能性。
他倒是没想什么男子女?子的,只想着需要怎么说服礼部尚书?,让皇叔皇婶去了礼部之后可以过得舒服些,以免遭受他人的为难。至于?皇爷爷和父亲那边,木轩觉得,只要是皇叔想做的,便?是他们再不情愿又?能如何,木轩对这?种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果然,他父亲不愿意同意,为难劝说的话还?没说多少?,他皇叔就已经开始不乐意了。
“我就知道!皇兄说想让本王上进,相信本王的能力从来都?是骗我的!你?们都?看不上本王,所以也看不上本王的王妃,还?说让本王不要给王妃委屈受,本王看王妃嫁给本王本身就受了委屈了!”
“连个礼部都?进不了,这?个瑞王妃做着有什么意思?本王话都?说出口了,如果以后被王妃知道,本王还?有什么脸面?本来王妃就比本王厉害,我能靠的也就只有父皇皇兄,如今,皇兄也靠不住了,父皇要是也不同意,本王还?不如死了算了,还?有什么面子活着?”
“幕僚都?被抓了,现在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被同意,本王要被别人笑话死了!”
“还?拿什么女?流男流的敷衍人,曾经又?不是没有过女?官的先例,三百年前的梁国,皇帝不都?还?是女?的吗?反而强大的不得了,倒是前朝把女?人贬低的一无是处,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不还?是亡国了?”
“男女?共处一室又?不是做了什么苟且勾当,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若是这?样说,本王跟皇嫂两个人单独待着过呢?皇兄怎么不把本王给砍了?”
“反正皇兄就是看不起本王,没人看得上本王,本王就知道!”
说着,木柘直接用袖袍捂住了脸。
嘴里?依旧不住的嘀咕,“不活了!”“没人看得上我!”“丢死人了!”
一张嘴说出来了十张嘴的效果,让一旁的太子连话都?插不上。
木轩也看的目瞪口呆,这?场景,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几年前,皇叔没有出宫建府的时候,木轩猜,下一步如果父亲还?不同意,皇叔估计就要去找做太子妃的母亲哭诉了,如果再不行?,恐怕就要哭着喊“娘”唤“母后”了。
反正皇奶奶一出,皇叔就没有过不能如愿以偿的事。
果然,还?没等皇叔祭出杀招呢,太子就一脸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温柔,“停!住嘴!孤想想办法……”
木柘把遮着脸的衣袖拿开,怀疑的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眼,“皇兄说的可是真的,可莫要欺骗本王,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说着,他也不需要别人哄了,刚才的激动情绪仿佛像是假的一般,还?贴心勤快的为太子斟了一杯茶水。
“皇兄喝茶~您站了这?么久口渴了吧!”
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口喝了下去。
干嚎那半天他也渴了。
“七弟妹让你?来的?”太子端起木柘为他倒的茶水,细细的品了一小口,眼神却不经意的扫过木柘的表情。
木柘没什么特别反应,只随口回?了句“不是”。
“是本王自己想出来的,王妃比本王聪明,如今在府里?就能帮本王把所有事情理的清清楚楚,如果能和本王一起任职,岂不是到时候能做的比别人都?出众?父皇从前就小瞧我,如今有王妃在谁还?敢小瞧本王?”
里?面的逻辑听的太子头痛,但根据他的观察,以及对这?个弟弟的了解,这?件事恐怕还?真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原本他还?怀疑是七弟妹撺掇着弟弟来的,可看着弟弟天真烂漫的脸,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如果真是被人撺掇的,除非木柘不说话纯发脾气,否则两三句话就泄露的差不多了。
女?子入朝为官的例子在梁国之后就没有过,尤其是前朝,为了集中权利,也生怕再出现梁国那样女?子当政男子无权的情况,加之前朝王权贵族的私心私欲,于?是推出了个贞洁令,将?一个老头子胡言乱语写的《女?贞》大为推广,女?子别说是入朝为官,就算是上个街不戴好幂篱都?容易被人说成是不守妇道,里?面最?有名的一句话便?是“女?子本贞,当守妇德”。
即便?如今前朝已灭,可曾经深受荼毒的思想却难以转变,前朝的烂摊子为什么那么难收拾,皇祖父和父皇兢兢业业了近三十年效果依旧也就那样,其中便?有“思想”的缘故。
想要女?子可以入朝为官,太子光是想就能想的出来,受到的阻力会有多大。更甚者就连他自己也没有那么乐意。
这?也就是木柘提出来的,否则随便?换一个人便?是他亲儿子,他也完全不可能考虑,说不定还?会送人几个板子尝尝滋味儿。
而且说真的,父皇也未必会同意。
木柘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太子又?揉了揉眉心,前朝宝藏找不到,如今又?多了个事儿,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
“那皇兄,你?可是答应了要帮本王的,你?可不许反悔!既然这?样的话,那本王就要去求父皇了。”
原本垂眸思索的太子一下子就精神了,甚至连身体都?坐的更笔直了几分,“你?自己要去跟父皇说?”
“当然,不过到时候皇兄可要跟父皇求情!还?有那群前朝余孽,尤其是一个叫马荆云的被关在哪儿了?皇兄你?悠着点儿行?刑,别让死了,我回?头想去瞧瞧。”
第114章
木柘又不是原身,心里自然清楚想要孙莹春同样入朝为官有?多难,这?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仅仅是皇室的事,而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意味着天底下的女子都有了可以选择的另一条路。
如果仅仅是事关木柘本人,皇帝说?不准还能痛快的松口,但这?件事,干系甚多,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皇帝也是男子。
等进了御书房,木柘又是同一种套路,只可惜皇帝可没有太子那么好糊弄,便是再心疼儿子,宠爱木柘,作为一国之君,他也不可能轻易松口。作为一个男子,还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想过松口。
尤其是在《女贞》盛行之时,他正处在刚记事的时候,一直到他十五岁父皇造反自立为王,他接触的关于女子的思想一直都是那样,男子应该三妻四妾,天生就是做大事的,而女子就该温柔贤良,恪守妇道?。
后来他又开始习帝王心术,对于百姓他还能够做到仁慈宽容,因为他曾经也做过?百姓,他知道?上位者无能百姓将面?临什么?。
可他没做过?女人。
他能够共情牙牙学语却吃不饱穿不暖的幼童,能够共情老无所养颠沛流离的老人,能够共情久读诗书报国无门的书生,却永远无法共情因被?夫家刁难郁郁而终的女子,无法共情街道?边深山里冻死饿死的女婴,无法共情活了一辈子也没出去过?几次的老太太。
无论是作为君主还是作为男子,他都不希望女子拥有?太大的野心,更不希望女子野心成为现实,拥有?太大的权利。
男人们?将女人们?拘在深宫后院,看?着她们?彼此?争斗,自相残杀,为了所谓的一丝宠爱,为了一份日后的保障,为了一句所谓的“贤妻良母”,斗啊斗啊,费尽心机一辈子,终归化作后院儿的一捧泥土,为男子的“伟大”“英勇”贡献一份浅薄的力量。
如果女子有?了其他出路,日后必然会矛盾横生,谁还愿意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后院之中一辈子?谁还能接受自己有?可能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小事便被?沉塘死亡?甚至处理不好,连繁衍后代都会成为一件奢侈的事。
这?件事他一旦开了头,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跟本无法把握。而当权者最怕的就是有?超出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事情发生。
皇帝拒绝的非常彻底且坚决,即便是自己一向最疼爱的儿子百般哀求,他也只?当做没听到。
柘儿向来三分钟热度,虽然记仇的时间长了些,可他到底是他父皇,是一国之君,父子俩总有?矛盾化解的一天。
可皇帝没想到这?一次小儿子这?么?认真。平日里最爱只?打雷不下雨,架势大动?静小的木柘,第一次红着眼跪在了御书房门前。
“皇上,外面?如今有?风,小王爷穿着单薄,在外面?跪着……”大太监想劝慰两句,但又被?皇帝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皇帝今年四十有?五,他也跟在皇帝身边二十多年了,多少?也学到了些东西,皇帝拒绝小王爷求的这?件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可他却说?不上来的难过?。
女子处境艰难吗?要他这?个无根之人说?自然是艰难的!可要是换做其他任何正常男人,便是路边的乞丐怕是都无法认同。
“女子不需要外出谋生,只?需要待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有?什么?难的?老子天天赚些钱容易吗?还哭哭哭!”这?是他在入宫之前家里的爹最爱对娘说?的话。
可明明那男人不往家里拿什么?钱,娘把饭都紧着他吃,他一个人都难以吃饱,就这?样,男人依旧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娘靠着针线活儿挣些钱,他又打骂娘说?娘淫.荡,不守妇道?,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
其实那个时候,他从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作为娘一个人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他竟然也不能理解娘,就那样在一旁看?着,哭着,只?觉得娘好弱,自己好可怜。
后来娘被?打死了,他也被?卖掉了,并且净了身,入了宫,整日整夜的回想曾经的事,回想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人,才开始明白,原来刀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疼。
只?有?真正割在了自己身上,成为了人人都可以欺辱打骂的小太监,他才开始知道?后悔。
皇帝胡乱翻阅着奏折,没一炷香的功夫,便没忍住出声:“让那臭小子别跪在朕的御书房门前碍眼!从哪里来的滚到哪里去!”
随后又降低了声音嘱咐,“如果他不愿意离开,就找件披风扔给他。”
“你说?!现在女子的处境很差吗?男子想叫别人养着,供穿供吃供喝,还没办法呢!怎么?偏偏有?人不满足?想要入朝为官就是心太野,朕之前还觉得瑞王妃是个好的!如今……哼!”
皇帝说?这?话根本就没准备得到回答,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罢了。
可偏偏一旁的大太监动?了动?嘴,第一次大着胆子紧掐着手心儿道?:“依奴婢看?来,差!倒像是跟奴婢们?这?类人似的。”
“就像皇上说?的,有?人供穿供吃供喝不好吗?好呀!可卖给官宦人家做奴才丫鬟不也能有?人管吃穿住行吗?但怎么?那么?多人却只?求一个自由身,宁愿流浪宁愿乞讨,也不愿意把自己卖了做奴才呢?
女子生来便不自由。依奴婢看?,她们?一生都像是从一个笼子走向了另一个笼子。竟是比做奴才的日子还叫人无望。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体贴父母,孝敬公婆,礼让兄弟,侍奉夫君,养育儿女,照料妾室,管理家务,这?样听起来似乎也不比做奴才丫鬟轻松多少?。”
大太监的语速很快,因为是对着皇上说?话,所以自然放低放柔了声音,并没有?平时的尖锐刺耳。
皇上却烦的不行,随手拿起一本折子便朝他身上丢过?去,“净是胡言乱语,朕怎么?不知你的胆子何时这?般大了,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也分辨不清了!”
大太监自然是惶恐的跪下了,但心里的郁气却第一次消散了许多。
或许这?般,日后等他死了,也能有?脸去见娘亲了。
皇帝很烦,很愤怒,可这?太监跟了他二十多年,将他伺候的好好的,他总不能将人打死,于是只?能让他自己主动?下去领上几个板子。
人向来都只?爱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想信的,大太监说?的话并不能动?摇皇帝的心思?,但却让他觉得烦躁不已。
尤其在后面?奉上的一杯茶是温水的情况下,这?种心烦更是达到了顶峰。
外面?的风呼啸着,仿佛一头能将人吞噬的恶兽,今日的天气竟这?般不好!官员们?呈上来的奏折也仿佛像在跟他作对,一个个废话连篇,毫无用处!就连从前他最爱的砚台,这?样瞧着也觉得有?些脏了,碍眼得很!
他又想到木柘小时候,打小这?孩子就脾气大的很,这?一次又不知道?要闹腾多久。
直到有?人禀报太子过?来了,他依旧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觉得太子没用,瑞王在外面?跪了那么?久,他才姗姗来迟,就不能早点儿过?来把木柘劝回去!
但他还是因太子的到来松了口气,希望太子能把外面?跪着的逆子带走。
可出乎他所料的是,太子一来就径直进入御书房,同他商讨朝堂上的事情,就如同眼瞎了一样,看?不见跪在外面?的木柘。
皇帝心里憋着了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将瑞王一起带走!少?让他在这?里碍朕的眼!”皇帝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即便表现得再深沉冷漠,可终究也是一个老父亲。
不过?片刻又接着道?:“告诉他让他禁足三月,以儆效尤。”
太子却未应下,反而道?:“父皇恕罪,儿臣做不到。”
“放肆!不过?是把瑞王带走,他要是不愿意就让奴才将人拖开,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父皇为何不直接吩咐宫人去做?”
“朕叫你去!”
“儿臣不去!儿臣若是去了,怕是母后就是入梦来也得打死儿臣……”
“你你你!”皇帝指着太子脸色发青,“好端端的胡说?八道?什么??”
“儿臣没有?胡说?,儿臣觉得,如果母后在,今天一定是支持七弟的。”
“放肆!”皇帝拍案。
太子一撩衣衫也跪下了,“儿臣有?幸能在母后身边养大,有?时候儿臣就在想,自己虽然不是母后亲生,却比七弟还要幸运,因为他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孤却可以在母后身边长至十五,甚至连太子妃都是母后在临终前强忍痛苦替儿臣选出来的。”
“你要是想替木柘求情就趁早出去!”皇帝最是听不得别人提起皇后,明明准备煽情的人还没哭,他的鼻子却都已经隐隐泛酸了。
皇后啊,那可真是他心头最大的伤疤。明明什么?都好,却偏偏命数有?限,早早的就离他而去了。
第115章
“儿臣没打算替七弟求情。”太子虽然跪在地上,脸却仰着?,直视皇帝。“父皇,儿臣斗胆问您一句,您爱过母后吗?”
“自然!”皇帝非常肯定这个答案。
他怎么可能不爱皇后呢?如果不爱皇后,也不可能皇后十二?年?无子依旧稳坐后位,他虽宠幸别人,却没一个人能越得过皇后。更不可能皇后离开这么多?年?,再不立后,并且说出他此生永远只有一位皇后的话。
如果不爱皇后,他怎么可能会?将他唯一的嫡子捧得这样高,如此疼爱?如果不爱皇后,他怎么会在每月初一十五绝对不去其?她任何妃子宫里?如果不爱皇后,他怎么会?动不动就一个人去?皇后曾经住的宫殿呆着自言自语?
皇后温柔,聪慧,大度,机敏,甚至称得上一句绝代风华也不为过。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女子了,在皇帝心里,再没有哪一个女人能比得过她。
“母后是一国之母,自及笄就嫁给了父皇,风光无限,饱受赞誉,儿臣在不懂事的时候也觉得母后过得很好。
可后来儿臣长大了,明了些?事理后,却突然发现,母后似乎过的也没那么好。”
皇帝不解但怒,“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什么过得不好,他的皇后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太子却不管皇帝怎样愤怒,“父皇难道?看不到母后的委屈吗?也是,父皇怎么看得到呢?母后独守空房时,父皇还在雨露均沾,母后缠绵病榻时,父皇还在顾全大局。母后多?年?难孕,却还要笑着?迎接宫里其?他孩子的诞生。
母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是您的正宫,可母后自己呢?她从来都过得不快乐,只不过是在您来的时候强颜欢笑罢了!
母后还在时常常感慨女子的不易,所以?才会?对宫里的其?她娘娘也极其?宽厚。她明明饱读诗书,幼时教育儿臣的道?理心术直到今日儿臣依旧受益匪浅,可她却只能满腹才华困在后宫。
儿臣想如果母后还在,今日她一定?会?为木柘所求而感到欣慰。”
“放肆!谁许你为了私心抬皇后出来的?”皇帝指着?太子,手指甚至都在微微发抖。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这般生气过了,除了生气还有些?别的情绪他却不愿深思。
“木柘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你莫要忘了,你是太子!”
是太子便要顾全大局!皇帝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老大是最适合太子的人,他应该是一名优秀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孤是太子,儿臣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跪在地上的人也红了眼眶。
“可孤也是个做夫君的,孤也有女儿,女子入朝为官孤知道?意?味着?什么,可孤不惧!孤比不上七弟的一片赤子之心,但孤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仁、义、礼、智、信,仁字当头?,放女子另一条路让她们选又能如何呢?”
皇帝:“孽障,那些?东西说白了不过是……”
太子:“不过是掌权者愚弄管理底层的话术而已,儿臣知道?。可儿臣也知道?,得先让那些?人过好,他们才愿意?任人愚弄。否则,便会?出现下一个揭竿而起之人,就如同皇祖父之于前朝。
可父皇,女子也是人,儿臣之所以?如今跪在这儿,也绝非完全出于私心。”
皇帝深吸一口气,久久凝视着?他,“这是你自己选的……”
“是,这是儿臣自己选的。”
太子俯首扣头?。
凤鸾宫,皇帝坐在从前皇后最喜欢坐的一块木凳上。
自打皇后去?世后,这块儿木凳便几乎成?了他常栖身之处,有时候累了,乏了,厌倦了,思念皇后了,便会?来这儿坐一坐,做足了深情恋旧的模样。
宫里宫外谁不赞叹帝后的感情呀?便是如今后宫的那些?妃嫔,至今也从不敢说皇后一句坏话,因为敢这样做的妃子不是去?了冷宫便是已经去?了西天了。
可如今,皇帝竟真的反省起了自己。
他从前以?为他已经为皇后,为柘儿做了所有自己能够做的。他对皇后的偏爱还不够明显吗?可今日却突然意?识到,皇后想要的真的是他的偏爱吗?
“偏爱”这个词,有“偏”就已然说明一些?东西了。
这木凳子就在窗边,眺眼望去?,外面风景如画,视野开阔,甚至可见几只鸟儿在空中飞舞盘旋。
皇后曾经常坐在这里想什么呢?皇上轻轻抚过身上戴着?的龙形玉佩,微微叹息。
至少太子有一句话一定?是对的,那就是,如果皇后在,今日她一定?会?为木柘所求而感到欣慰。
太子回到东宫时也迎来了太子妃的欣然相迎,太子妃第一次这般流于表面、不在意?自己身份的热情让太子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