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遇到他妈,他给他妈打招呼,他妈连理?都没?理?他。但?自己也有些心虚,不敢再凑上前去说什么话。
齐雅君当然不理?他,自从木爱媛说漏嘴,说他上山去找木柘时,根本?就没?有找,反而去趁着那个时候和人私会,齐雅君就对他心寒了。
“爱民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裴兰茹垂下头,露出纤细洁白?的脖颈。
上一世和他相处了大半辈子?,当然最了解他,清楚的知道他最吃什么样的态度。
果不其然,原本?还非常纠结的木爱民看到心上人失落难过,立马就保护欲大增,恨不得把命都交出来。
说白?了,他和他二哥的品味还是非常相似的。只是他眼光更高一些,不光喜欢柔弱的小白?花类型,还得有知识读过书,看上去不染尘埃。
“你放心,我?这就回家去找!”他也不帮着做工了,反而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去。
昨天干了那么多活儿,确实也是有些累到他了,加上他发现帮裴知青干活其实没?有送裴知青东西好使。
等他又回了家,就发现整个院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只有挂在绳上的衣服滴答着水。
他直接推门进了他妈的房间。
他妈正坐在床上缝衣服,是一个浅蓝色的衬衫,木爱民看到这个衬衫儿的时候,眼一下子?就亮了。
他大哥二哥的身材比他壮,他爹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能?穿这么亮眼青春的衬衫?想来这衬衫肯定是给他准备的!
他父母说是分家,实际上到头来不还是得为他的事情操心?
木爱民心中暗自得意。
“妈。”他出声提醒正全心全意缝制衣服的人。
齐雅君不是没?看到他,只是故意没?想搭理?。
她说话费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留着那几个字说给木柘听,能?让他开心很久,总比说给令她寒心的人听好。
木柘也带她去医院看过,但?医生?只说是心理?原因,受了刺激,查不出什么异常。
木爱民发现他妈抬了一下眼,然后又继续缝衣服,知道是不想理?他自己。
他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闪而过,他没?把握住,就想到了自己来的意图。
“妈,你就把镯子?给我?呗~我?真有正经用处!”
他没?戳破衬衫的事,觉得这时候他妈还在生?气,他一说岂不是会恼羞成?怒?
齐雅君看到他这样,心中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了他还理?直气壮地惦记着她那镯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尴尬的。甚至也没?拿分家当回事。
齐雅君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只表现出一副疑惑的架势,仿佛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究竟是什么镯子?。
自从木柘说了让她不用担心后,她就真的不再为了这件事忧虑,她向来是非常信任自己丈夫的。
所以如今木爱民再一次提起镯子?,她也没?有了任何慌乱之态。
木爱民说了半天,发现他妈丝毫不动?摇,头脑一热,就想自己翻找。
“滚……出去!”齐雅君努力出声骂他,拿着量衣服用的木头尺子?抽在他身上。
他倒是也不还手,一边躲闪着一边四处翻找。
“妈,你还真打呀!哎呦,疼,妈!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他满屋里乱窜,还不忘仔细想裴知青说的镯子?能?放在哪儿?
等木柘中午回家吃饭时,就发现屋里乱糟糟的一片。
一般下地的人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只是木柘干活儿快,消耗的也大,所以平日?里中午饿了也会再回来一趟。
“这是怎么了?雅君,你有没?有事?”猛的一推开门,这乱糟糟的环境真把木柘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呢。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是个家贼。
齐雅君在木爱民走后是打算收拾的,只是感觉木柘快回来吃饭了,便先去了厨房做饭。
等她从厨房出来,木柘直接冲过来询问,“雅君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还一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没?事……”齐雅君红着脸推开他。
门还敞着,也不是在屋里,这男人总是不在意场合。
齐雅君示意木柘先吃饭,自己则是去屋里头找纸笔写下来刚才发生?的事,等写完后她也没?有直接拿给他,打算等他吃完饭之后再说。
“雅君,发生?了啥,你写好了没??”
齐雅君摇摇头,坚持让他先吃饭。
木柘看她实在坚持,于是只能?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齐雅君没?有在吃饭前就直接告诉他事情的原委,是因为担心木柘知道后就直接不吃饭了。
事实证明?齐雅君的担心是对的。
木柘吃完饭,就进屋看了媳妇儿写下的字,看过之后倒是没?有如同齐雅君所料的那样勃然大怒,反而面无表情。
齐雅君拽了拽他,示意让他保持冷静。
她最是了解他不过了,如果他今天生?气去揍爱民一顿还好,可像现在这个样子?……她有时候都劝不住。
“哥……”
木柘听到声音回神,拍了拍媳妇儿的手背,“没?事,不用担心。没?事儿,我?没?生?气。”
“我?那个带刺的鞭子?放哪去了来着?很久没?动?过手了,突然就想热热身。”
齐雅君:……这还叫没?生?气!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想动?手也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不打算动?手了,就说明?他有别的更吓人的主意了。
齐雅君把自己的小木板尺子?递给他,让他充当武器。
那鞭子?早就被扔了。
曾经老二婚前就碰了徐招娣,生?米煮成?熟饭,木柘差点儿用那鞭子?把老二给打死。
后来齐雅君觉得那鞭子?留着实在吓人,索性让小女?儿给丢到大队南边儿到粪坑里去了。
不过即使没?丢也不能?拿给他,那鞭子?抽人疼就不说了,抽完之后整个人后背都血淋淋的,看上去别提多恐怖了。
木柘为了送木爱民一个豪华大礼包,他下午连地都没?去,一直在家等着。
幸好他上午干的快,早就把自己那份儿干完了。
等木爱民跟裴兰茹汇报完进度并?隐晦的质疑她是不是眼花了后,悠哉悠哉的又回了家。
他觉得他可真是太惨了,东西没?找着不说,身上还挨了他妈好几下揍。既然裴知青不需要他帮忙,索性他就回去歇着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离开让本?来就心情不好的裴兰茹心情变得更差劲了。
裴兰茹之所以拒绝他帮忙,是因为旁边有其他人在,她当然要矜持着保持好自己的形象。可谁能?想到他会真走!
哪怕在上一世,两人结婚后,这人除了没?本?事也是会体贴人的,这一世反而变得更懒惰了!
不过她也不想想,上一世他体贴的是自己媳妇儿。这一世裴兰茹顶多还处在木爱民心上人的位置,更别提身上还挨了打,自然不会再坚持。
木爱民回家时依旧没?觉得有任何心虚的地方。他只是随便翻了一下家里的东西而已,更别提已经被他妈抽打过好几下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左脚刚踏进家门,迎着肚子?就来了一个棍子?。
没?错!是一个圆滚滚的实木棍子?,并?非是烧火时的那种易折断的木棍,而是家里用来顶门的棍子?,这种棍子?的结实程度丝毫不逊于铁棍,砸在人身上那酸爽的滋味儿谁受谁知道。
“爹?!你疯了?嗷…嘶!”木爱民不可置信!
木柘不管他的惊诧,势必要在今天收回来点儿利息,“我?揍死你这个不孝子?,还敢去翻我?的屋子?,没?等你老子?死就惦记你老子?的那点儿东西吗?”
“不是,爹,我?不是也没?翻到什么东西吗?我?什么都没?拿呀!”
“怎么叫你这样说,小偷没?偷到东西就不是小偷了吗?抢劫犯抢劫失败了,就不是犯罪了吗?”
木柘丝毫不管,拿着大木棍子?一个劲儿的往他屁股上揍。他手下的力道非常有分寸,不至于重的打废人,也不至于轻的像无事发生?一样。
不过那么长那么粗的一根大实木棍子?,看上去就特?别唬人!
“爹!我?们分家了,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揍我?了!”木爱民绞尽脑汁又找出来了一个理?由。
“你还知道我?们分家了?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不?”“我?让你去翻东西!”
一句话,让木柘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没?过多久,木爱媛就放学回来了。这年头是要早点儿放学回来给家里帮忙干活的,她已经想好再接再厉,要把水缸里的水全部装满了。
正当她斗志昂扬的想着,刚推开门,就发现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木爱媛瞧见她爹拿着那么结实的一个大棍子?在揍他三哥,当时也是被吓了一跳。
“妈?咋了呀?”
没?等齐雅君努力试图吐出几个字跟她解释,小姑娘就一拍脑袋钻进了他妈屋里,找到了他妈给他爸写好的字。
等看过之后,木爱民也是对他哥气的不行。不过还是连忙拦住正在满院子?追人的老父亲。
“爹,你等等,你等等,别打了,这样打下去万一再给打死了!”
原本?正在挨揍的木爱民仿佛瞧见了一丝曙光。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向来他不喜欢且要强的妹妹。
他的心中萌生?出浓浓的感动?,这就是他的妹妹呀!他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更不会再对她抱有冷漠的态度。
从前是他这个做三哥的小肚鸡肠了,总觉得这个妹妹对他也没?什么感情。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他以后一定会对小妹好的!
只是没?等他感动?完,他好像就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
“爹,用这个,用这个鞭子?,揍人疼还打不死,上次妈让我?给丢了,我?没?舍得丢,放我?屋里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用上,嘻嘻~”
原本?还陷入感动?的木爱民:!!??
亏着他刚才还在想,要不要给这小丫头买点儿好吃的感谢一下替他说话的事,结果……?
他真的谢了,但?真的大可不必。他宁愿挨着棍子?的揍,也不想挨那鞭子?的抽。
还“嘻嘻”,这死丫头是觉得她自己很可爱吗?
木爱民他真的要哭了……但?其实他早就哭了。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从一开始挨揍的时候,他眼角的泪水就流下来了。
“你自己选是跪在那里挨一顿揍,还是我?去镇上报警把你抓走?我?们已经分家了,你这已经算是私闯民宅了!”
“爹?”木爱民没?想到他爹这么无情,能?冷着脸说出这种话,这还不如直接揍他,把他揍死来的让他舒服。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上午躲开了他妈的那几下,如今根本?不用挨这顿揍,木柘会直接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木柘之所以没?有把他塞进派出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木爱民到底是他媳妇儿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
若是他真这样干了,他媳妇儿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这件事是以木爱民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的身为结局,他肯定不能?选去派出所啊,他的脸还要不要?更何况被亲爹送去派出所,这消息传出去只会更难听。
木家院子?偏僻,这一顿打丝毫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围观,甚至就连老大老二也是在几天后才知道的这件事。
老二知道后特?意去老三屋里看了下他,装模作样感叹道:“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去县里玩儿去了呢!”
老三木爱民:……不是?两间屋子?挨在一起,听不到他半夜翻身,疼的吱哇乱叫的声音吗?而且他被揍成?这个样,他大哥二哥也没?往他屋里送一顿饭过来。
木爱民上交给了木柘两块钱,才让木爱媛每天给他屋里送点儿饭。
木柘同意了,于是这一个月他们天天吃地瓜吃粗粮,鸡蛋都是用小碗做的,家里两个女?人一人一碗,木柘不吃。木爱民肯定也捞不上吃。
齐雅君到底还是担心他身子?若不好好养着会留下病根,让小女?儿偷偷买了一些有营养的吃食送了过去。
趴在床上的木爱民养着养着,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不用下地干活儿,每天还都能?吃到好吃的。
甚至有一阵儿连裴知青都抛到脑后去了,直到有一天突然想起来,才开始莫名的心虚。
不过又觉得奇怪,自己不去找她,她也不来找自己。
因为害怕裴知青担心他,思来想去他还是特?意花了一块钱雇佣木爱媛去给裴兰茹带话,说他摔了一跤,如今躺在床上这几天都不去知青院里吃饭了。
木爱媛撇撇嘴,含泪挣下了这一块钱。在这个肉才七毛钱一斤的时候,她跑一趟腿她哥就开价五毛,又被她讲到一块,可想而知,木爱民的手有多松了。
不过他都在家躺了好几天了,人家也没?问他一句。现在还特?意去跟人家说,真是闲的。
“爱媛,我?让你带的话,你真的给裴知青带到了吗?”
木爱民趴在床上止不住的纠结。按理?来说,裴知青知道自己受伤,怎么样也应该过来探望一番吧。
更别提她还知道自己分家的事,难道就不关心他吗?
“说了!说了!你让我?说的全都说了!这已经是你这几天第三次问我?了,你要是不信我?,你就去让别人传话呗!”木爱媛把饭往他桌子?上一摔。
亏她还用他给的跑路费给他割了点儿肉吃。白?瞎她一片善心,早知道一直这样被怀疑,还不如直接昧下那一块钱呢!
木爱媛这样一回答,木爱民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他多希望她给自己一个否定的回答,哪怕白?费了一块钱,也说明?裴知青对他的状况丝毫不知情。
他把默默被子?盖过头顶,连送来的饭都不想吃了。
“你赶紧的起来啊!我?还赶着回去吃饭呢!”木爱媛试图掀开他的被子?,结果没?掀动?。
木爱媛:……
木爱民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中传来,“不想吃,没?胃口!”
木爱媛:“那我?把饭菜端回去了?刚好今天做菜做少?了不一定够吃。”
木爱民:!!!
不是,两块钱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吗?连劝他一下都不带劝的吗?
他连忙爬起来,“还是端过来吧,我?怕我?待会儿会饿!”
木爱媛: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那你就快点儿起来!还学人家装深沉……"
养伤期间,木柘没?去看过他的伤势一次,只背地里询问过去给他送饭的木爱媛,知道他死不了也就不管他了。而且他对自己下手的力度是有数的。
齐雅君倒是担有些心,没?办法?,到底是她的孩子?,哪怕早已对他失望,也总是忍不住挂念。只是在去看他时,他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裴知青要的镯子?,并?多次祈求,齐雅君听到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都怪你,家里孩子?都是随你随的!]齐雅君指的是老二老三恋爱脑的事,她的字向来娟秀,如今气的狠了倒是显得粗狂了不少?。
木柘连连点头应答,帮她揉捏着肩膀,“是是是!怪我?怪我?都怪我?……”
这家里的男孩确实都随了父亲的性子?,只是木柘凭实力恋爱脑,他们想凭借啃老。
一直到木爱民伤养的差不多了,他心心念念的裴知青才登门造访了一次,空着手来的,支支吾吾的哭了许久。从木爱民这里借了两块钱走。
即便这样,木爱民也一个人开心了很久。但?出于直觉,以及这些天裴兰茹的不露面,他就只说自己还剩下了两块钱,剩下的钱都用来拿药了。
木爱民不知道的是,裴兰茹借完钱之后拿着钱转头就去了牛棚的方向。
牛棚里樊志扬的父亲生?了重病,没?办法?,只能?问唯一和他有联系的裴兰茹借。
可裴兰茹哪有钱呀?她下乡前她妈一点钱没?给她拿,甚至连安置费都全被她妈扣下了,说是要给她哥娶媳妇。
而且她但?凡手里有点儿钱的话,她上一世也不可能?会嫁给木爱民这个农夫!
没?钱怎么办?自然而然的她就想到了木爱民。
不过才两块……裴兰茹觉得木爱民越来越小气了!
“谢谢你,裴同志……”樊志扬拿着手里的钱不住道谢。
他原本?生?的俊秀,看起来有种书生?气,但?现在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胡子?也没?有刮,头发也乱糟糟的,显得颓废极了,除了颓废,甚至还显得有些不大整洁。
原来裴兰茹是最讨厌这种不讲究的人的,可自从重生?回来,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魅力。
大概是他站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时候太帅了,帅到那印象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带着如今的形象也高大起来。
“不用谢……”裴兰茹面带桃花,脸色发红,害羞着低头摆手。
“那我?就先想办法?去给我?爸抓药了,裴知青你……”
“啊,好,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她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樊志扬握着手里的两块钱,站在那里良久,久到早已看不清裴兰茹离开的背影,久到原本?发热的头脑被风吹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转头回去。
“借到点开水了吗?”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到儿子?回来抬头询问。
“没?,爸,我?找人来给你治病吧。我?……借到了两块钱。”
樊志扬艰难的说,声音微弱,但?却足够坚定。
床上的人一愣,接着就是满面怒容。
“滚!别管我?!我?就是饿死病死,也不稀罕用你那丧良心的钱!”躺在床上的人怒吼。
“爸!”樊志扬的声音也加大,眼泪更是堆积了泪水。
他妈离婚的时候他没?哭,他家被砸烂的时候他没?哭,他和他爸一起被送到这牛棚来的时候他没?哭,可是现在他真的忍不住了。
“爸,就当是你体谅体谅我?,行不行?体谅体谅您儿子?!”他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所有的音调仿佛都从胸腔中发出,最后竟然跪在了床前。
他明?明?从小拜年都不给人跪下的,即便是长辈。
他也不想啊!他也不想收那个裴兰茹的东西,更不想去问她借钱。
她的眼神里满是侵略和势在必得,甚至还有他理?解不了的贪婪。他不喜欢她的眼神,也不喜欢她。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如果不接受她的东西,他父亲该怎么熬过去?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活活被饿死,病死。自己却只能?助力在一旁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她从另外一个男人手中骗来的,他也知道她背着那个男人把骗来的东西又塞给了他。
可他还是接受了。
他曾经明?明?是最骄傲不过的一个人,他也不想,但?傲骨不能?当饭吃,他可以没?有傲骨,但?不能?被活活饿死。
他得确保自己和父亲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和父亲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
躺在病床上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沉默了,一时之间破败的茅草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旁边还有其他住在牛棚里的人,除了开关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响声。甚至连交谈都是一种罕见的事。
他们对刚才的怒吼漠不关心,又或者说每天都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任何事情都是这样。
不要多管闲事是他们来到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也是他们活下去的首要准则。
“志扬,是爸对不住你,连累你了,可是咱们做人得有原则!你觉得那姑娘的做法?对吗?你认同吗?”
“昧着良心做事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樊生?林红着眼眶断断续续的努力吐出自己想说的话。
他曾经是一名教数学的教授,年轻时候留过学,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
可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念着自己的祖国。他有文人的风骨,并?不是徒有其表的伪君子?。他自诩一生?做人做事光明?正大,对得起任何人。
却不料,活了大半辈子?后还要面临这种抉择。
性命和心底的坚持哪个更重要?对樊生?林自己来说无疑是后者。他向来是一个有信念的人,性命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这世界上有太多比性命重要的事了。
但?若加上儿子?呢?他头痛欲裂。
儿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如今就那样挺直着身板跪在他的床前。
樊生林向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他从不会要求必须要儿子听他的,也会在自己犯错后对儿子说对不起。
他是一个很会换位思考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痛苦。
他知道他如果就这样病死在这里,最痛苦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他的孩子会自责,会痛苦,会绝望。
可?是?昧着良心收下那些东西这些钱,先不说那个女孩日后会提出?什么要求,就说对人家那个村里的男孩就不公平。
樊生林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换了?一种?思路劝导他,“即便?我愿意治病,你又能?去哪里找大夫呢?”
他们是?坏分子,是?村里的小孩子看到了?都要远离的人,是?要被唾弃辱骂的。
别提治病,便?是?有钱去换点儿吃食,怕是?都换不来的。
跪在?地上?的樊志扬心头蔓延起无限的绝望。
“我可?以去求他们,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死在?这里吧?他们顶多骂我两句,之后……应该会愿意让人来看一看吧……”
“行了?,这话你就不要说了?。这件事闹出?去之后说不定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你去接点儿热水,我喝两口就好?了?,乖,儿子,听话!”
樊志扬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青筋突起,像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缓缓站起来。
人在?生死面前向来都是?无力的,但更无力的是?,明明有生的希望,而且就那么近,如果有药,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病。可?事实上?,距离又是?那么远,因为哪怕就是?这个小病也无药可?医,无人来治。
如果父亲真的是?得了?什么绝症,他反而不会如此难过崩溃。可?现?在?问题是?没有医生,没有药。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如果裴兰茹是?这个大队里土生土长的农家人就好?了?,或许他会非常乐意的和她在?一起,无论她想做什么,总归会他们父子现?在?的处境有所帮助。
但裴兰茹不是?,她是?一个知青,甚至还是?一个连谨言慎行都做不到的知青。
这也是?樊志扬没让她帮忙买药的原因,让她帮忙,怕是?药先没买到,反而她自己把自己给玩崩了?,甚至会反而连累了?他们父子。
“那我现?在?去借水……”樊志扬哑着嗓子。
只?是?刚打开门,就发现?有一个中年汉子站在?门外不远处。
他们这里向来极少有人过来,猛的突然站在?那儿一个人倒让人大吃一惊。
等?男人转过头来,樊志扬看清楚他的脸,就更惊了?,不过这个惊就变成了?惊恐。
他认得站在?那里的人——是?裴兰茹欺骗的那个男孩的父亲。
那个男孩叫木爱民,他父亲不知道叫什么,但大队上?的人通常都管他叫木叔,是?远近闻名的干活的一把好?手,偶尔还会当当木匠做几个木制的小东西。
他来这里做什么?
樊志扬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父子俩住的茅草屋的门给关上?。
如果真是?来要钱或者批评他的,他受着,但不想让父亲听到看到。
果然,那人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木柘看着眼前头发已经到脖子,胡子拉碴的人沉默片刻,没想到这人如今是?这副模样。
也对,牛棚里的日子不好?过,太?多人甚至连活着都坚持不下去。
“崔大夫是?我外婆的四舅姥爷的媳妇的侄孙,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晚上?叫他来给你爹看看,但是?这事不要声张。”木柘低沉微弱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牛棚中响起。
樊志扬一下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轻飘飘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木……叔,您是?说真的吗?我……”说着他就想下跪。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希望能?成为真的,所以他决定跪下的反应很快。
大概是?因为刚才跪过他父亲,这第二次下跪竟然显得是?那么简单轻松。
木柘自然没让他跪下,一把拉住了?他。
这人看上?去挺高的,但骨头硌的他手都疼。
轻轻松松就把他拦住了?,没费多大力气,因为眼前这人实在?瘦的可?以,穿着肥大破烂不堪的衣服倒是?显不出?来,一上?手就让人明显感觉到了?。
木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还得多亏了?他那脑残三儿子。
他下了?工一回来,就听木爱民在?跟他女儿炫耀,今天裴知青来看他了?。
“所以来看你什么东西都没拿,还借走了?两块钱?”小女儿声音并?不小,让刚进家门,站在?院子里的木柘听的一清二楚。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她那是?把我当自己人,要不然他怎么不去问别人借钱,偏偏问我借?!”木爱民颇为自豪。
木柘在?院门外正?好?听到关于这两块钱的事,这才想起了?上?一世发生的一些事。
木柘知道裴兰茹是?重生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裴兰茹第一世是?怎么死的。
系统升级,他获得了?这个小世界主要角色全部的故事线发展。
第一世原身因为引开野猪彻底没有回来,三个儿子各有心思的分了?家,一切都如了?老大所愿,齐雅君和木爱媛都和大房一起过。
老大不算特别孝敬,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孝顺,齐雅君的日子还算可?以,木爱媛因为在?齐雅君的坚持下也读完了?高中,后来恢复高考,又成功考上?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