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安抚老伙计,跟他说,他接下?去的日子会把?心思放银行上。
突然宣布二?太解职,很多原本要红莲审阅的事项,全部直接到了他手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些人也会详细汇报,他听得头都大了。
等听完这些事,他想回家,想想家里好像已经没有他们了。
他让司机送他去孩子们的新家,开到半途看见皓新家的车子在前?面,皓新的车子进了孩子们的家门,他到底要不要进去,他让司机停下?,突然一辆车超了过来,在他们前?面停下?,车上小五夫妻下?来,走到他的车边:“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蔡皓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今天两个侄子搬家,我们都来吃饭,你……”蔡月娥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走了。”蔡皓年明白?他们并不欢迎他。
“等以后吧?运亨和?运通都是讲道理有孝心的孩子,等你和?大嫂的事有个结果之后,再慢慢来。”蔡月娥终究不忍心,她刚才听儿子说,她哥今天宣布要送小老婆和?双生子去美国?,作为妹妹,哥哥若是能痛改前?非,她自然希望哥嫂还是哥嫂,哪怕以后住两个侄子家。
“好。”蔡皓年忍着心里的难受说,“你们快去吧,我也回家了。”
余修礼跟他说:“大哥,我们先?进去了。”
蔡皓年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
车子到家门口,他看到了母子三人站在门口,他一下?车,一对双生子立马扑了上来,抱住他,眼泪汪汪:“爸爸,我们不想去美国?,我们就?想呆在爸爸妈妈身边,求您!”
对着自己的亲儿,他刚刚有些心软,听见一声:“皓年。”
今天一个下?午那么?多的事,他一桩桩一件件,弄得头大如鼓,又要听见她的声音,他轻轻地拉开了两个孩子,低头跟他们说:“运顺、运畅,这都是为你们好。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小姑姑家的嘉鸿表哥,他十岁去美国?读书,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是能独当一面了。我让你们妈陪你们一起去,你们好好念书,等以后回来才能有出息。”
“不,我们不想离开爸爸。”运畅哭着说,“爸爸只是想要送走我们,然后求大妈回来。我们去跪下?求大妈,求她回来,好不好?”
一想到这个画面,这不是火上浇油,给秀英添堵吗?蔡皓年火大了:“你们都是男孩子,能不能不要学你们妈动不动就?哭?”
他的一声吼,让母子三人收了眼泪,他走进屋去,二?姨太跟随上来:“皓年,我知道自己这些年仗着你疼我爱我,我年纪又小,有些事就?没放心上,你走了之后,我哭了很久,以前?总觉得自己委屈,现在才知道你对我有多细心,有多疼爱,我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整日要了还要,以为在公司帮你了,就?已经做得够好了。以后我会摸索你的喜好,让你吃可口的饭菜。”
他的胳膊被她给抱住了,蔡皓年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二?姨太拉着他说:“皓年,吃饭吧!”
蔡皓年看着她,二?姨太说:“寻常夫妻都会吵架,我跟了你十四年,也不是没吵过,难道我说了几?句胡话,你就?真的生我气,打算永远不理我了?”
在孩子面前?,蔡皓年不想揭穿她的装模作样?,他跟两个孩子说:“吃饭吧!”
一家四口吃着饭,鱼蒸老了还腥味重,排骨没有烧透还咸了,青菜还炒得有焦味了,还真是她做的,她就?这个手艺,却被自己纵容地任意挑剔大儿媳安排的饭菜。
他一口一口吃着饭菜,想着运亨和?运通在公司受的罪,何异于吃这些难吃的饭菜,这一吃就?是十几?年。
二?姨太还有点自知之明,说:“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学,就?像在公司,刚开始我……”
她一提起公司,蔡皓年头都快炸了,打断:“好了,不要说公司了。”
几?个人默默地吃饭,最给二?姨太面子的还是蔡皓年,两个孩子只顾着吃白?饭,蔡皓年突然理解,那天亲手做的香菇鸡丝粥是怎么?一回事,他给两个儿子各夹了一块排骨:“运顺、运畅,你妈亲手做的饭菜,你们喜欢的,多吃点。”
看着两个儿子勉强地吃着排骨,儿子吃了排骨,他又夹鱼肉,他们吃完鱼肉,他又打汤,一双老眼盯着两个儿子:“别浪费了,喝口汤。”
他们爷三个很给面子地把?二?姨太做的饭菜全吃了。
现在想想,他们爷三个也就?配吃猪食,蔡皓年跟两个儿子说:“明天让你妈继续做。”
两个儿子的脸垮了,原来他们并不喜欢他们妈妈做的饭菜啊!
吃过晚饭,今天他们摊牌了,把?孩子送上楼,等孩子休息之后,他拉开了扯住他的红莲。很多年了,他第一次跟母子不一路,往东边的楼梯走,推开了他几?年都没进的秀英的房间。
房间里的家具都在,除了那一面墙上,残留印记告诉他,上头的照片都取走了,他看着中间的一个方框印迹,那是他和?秀英两人的合影,边上的好几?张都是孩子、姐弟或者他们全家的合影,她全拿走了?
她拿走他们的合影是不是?
所以她是在骗他,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他太让她失望了,所以不想再跟他说话,是不是?
他的手抚过窗台,抚过橱柜,在半开的抽屉里,有照片的一角,他拉开看见他刚才记忆里的相框就?赫然躺在抽屉里,秀英根本没有拿走了,照片里自己和?秀英都还年轻……
他胸口发?闷,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捧着相框坐在床上,缓了很久,缓不过来,真缓不过来,难受似乎不是胸口来着,而?是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终于他意识到了,跑卫生间在抽水马桶,张口吐了起来,吐了还不够,还拉了起来。
他拉开了门:“来人……”
蔡皓年进教会医院再吐再泄,双胞胎也中招了,两个孩子大约年纪小,症状还好,就?配了点药,红莲要照顾两个孩子,他也不想看见她,让他们娘三个回去,他让司机去找大儿子,运亨和?运通凌晨三点过来医院,给他倒水擦嘴,扶着已经泄脱力的他上床,直到天亮他才总算好了些。
迷迷糊糊总算能睡着一会儿,他听见声音:“怎么?样??”
“总算好些了,我让运亨先?去公司了。”运亨说。
“这些天你都很忙,我来伺候你爸!”
“姑姑,您不方便,他等下?可能还会泄,您怎么?办?”运亨问。
“他上厕所,我让保镖帮忙。他吐,我这个妹妹给他端盆子。说让他小老婆端屎端尿,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也硬不起心肠。”蔡月娥跟运亨说,“去吧!去吧!”
“等他醒了,给他喝桌上的淡盐水。”蔡运亨嘱咐。
“知道了。”
脚步声消失,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不用睁眼都能感?觉出那只手主人的心疼。真到躺床上了,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能来悉心照顾自己的还不是运亨和?运通?还有小五?
又过了一会儿,蔡皓年听妹妹说:“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报纸,打电话去大宅,才听说大哥进医院了。”蔡皓新口气十分?无奈,“大哥也真是的,他真的要跟弟妹们都断绝关系吗?我明明跟他说了,他没有相关人脉,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他,甚至可以替他去请英国?的御用大律师,他去找吕翔海这个讼棍。吕翔海这个人,确实有点本事,但是本事不是在正途,而?是在歪门邪道上,他颠倒是非黑白?,关系、权术、阴谋玩这一套,这个人没一点点律师该有的道德。”
蔡皓年听到这些话睁开眼:“皓新,什么?报纸?”
蔡皓新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他,蔡皓年接过,那是对家的报纸,报纸上写?:《豪门内斗,二?房逼走正室》
他往下?看,文章写?一直以大房二?房和?睦相处而?闻名的蔡家终于揭开了争产序幕,大太太不忍多年冷落,欲控告蔡皓年重婚,蔡皓年也已经请律师应对。
报纸上说,目前?蔡家大太太已经搬离了蔡家大宅,蔡家大少爷也全面退出亨通。
文章下?面开始梳理,蔡皓年与其妻的婚姻史,报纸尤其着重写?了蔡皓年落魄之时,其妻给他的支持,以至于蔡皓年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公开场合宣称对大房太太的敬重。
大太太的每个生日都会办得比他自己的生日还隆重,但是对家终究是对家,下?面的配图十分?有趣,连着几?张配图都是大太太生日会上,蔡皓年与二?太太跳舞的照片。最后才放出了大太太端庄的图片。
文章说随着蔡皓年年纪越来越大,长房两位公子难当大任,蔡皓年越来越倾向要将家产给二?房,也因此累积的家庭矛盾爆发?。
大太太提出离婚,蔡皓年积极应诉,要求律师尽可能为他争取更多财产,全然不顾元配当年的情义。
大太太背后有蔡皓年的亲弟弟本港华人大律师蔡皓新支持,想来这一次的豪门争产会相当精彩。
蔡月娥拿过报纸看文章:“大哥,你为了钱,可以枉顾亲情到如此地步?我们昨天去吃乔迁酒,听闻你打算把?细嫂母子三人送往美国?,还以为你脑子总算是清醒了。我们几?个还在劝大嫂,是不是可以原谅你,毕竟都老了。不要离婚了,以后做个名义上的夫妻,也行啊!原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是这样?想的,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和?细嫂给闹僵了?你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蔡月娥站起来:“我居然还来陪你?我陪条狗,也好过陪你。哦!说起来,你是怎么?进医院的?你是吃了你红莲亲手做的菜才进医院的。我之前?还以为自己亲手做的菜能让你回想起什么?来。也是哦!畜生怎么?可能想起人的好呢?”
听见妹妹说劝过秀英,蔡皓年忙问:“小五,你大嫂说什么?了吗?她能不能不离婚?”
“还是大嫂看得清楚。她说不想死后跟你埋一起,她一定要离婚。”蔡月娥走来走去,转来转去,“我为什么?要劝?”
“小五,别转了,你转得我头晕。”蔡皓新跟蔡月娥说。
蔡皓新坐下?:“大哥,你确认要用这个人跟打官司?他恐怕没办法如你的意。”
“是红莲找的,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她去见了这个律师,发?现她想要我大部分?的财产。我怎么?可能想跟秀英对薄公堂呢?”蔡皓年看着蔡皓新,“皓新,如果秀英真的执意要离婚,我们能不能不打官司?我不想把?最后的情分?都撕扯干净。”
“能协议也行啊!但是,你要七八成财产,你不觉得对大嫂和?运亨运通太狠了吗?”蔡皓新叹气。
“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跟秀英争产,我脑子最最最昏头的时候,也不过是想四个儿子平分?家产。”蔡皓年连忙解释,“我是这么?想的……”
蔡皓新看着开着的门,对蔡月娥说:“小五,去跟保镖再说一声,让他们注意一点,别让人靠近。”
蔡月娥到病房门口,跟保镖说了一声,她关上了门。
蔡皓年肚子好了些,嘴巴还是难受,还是有便意,蔡皓新扶着他进卫生间,泄了一下?。
再扶着他出来,让他躺床上。
“运亨和?运通都已经这个岁数了,原本最好的办法是运亨经营银行,运通经营电影公司。只是现在运亨已经出了银行,我看来跟嘉鸿一起做,更有前?途,而?且让他凭着本事做事,也能洗刷了他光绪帝的外号。银行就?在我手里,我好好经营着,等他名正之时,再交到他手上,运通精通电影公司的运作,就?按照原来的想法电影公司给了他。秀英要跟我离婚,我持有的银行的一半股份,电影公司的全部股份全都转到秀英名下?,另外,我还有尖沙咀和?西?环的几?十栋楼和?我手里的一些现金,七成转到秀英名下?,房产让秀英抵押了和?钱一起拿给运亨跟嘉鸿合伙做生意。这些就?算是他们兄弟俩,还有给美琴和?美英也贴补些。再多,我也不能给了,也得给运顺和?运畅留一些。你说这样?可行?”蔡皓年说。
蔡皓新看着大哥,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还记得自家有两个姑娘?”蔡月娥问他。
两个姑娘都嫁到澳门望族,原本他打算这件事悄悄得,谁想到会闹这么?大,想来两个女儿也很快就?知道了,蔡皓年更觉得丢人。
蔡皓新还要去律师楼,还要去跟大嫂沟通,先?走了。
蔡月娥陪着哥哥,让他喝了淡盐水,她拿着报纸翻看,世情杂说版面看到:《银行巨子情迷落难小姐》
她把?报纸递给大哥:“人到中年,不风流一把?,怎么?能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呢?这篇文章谁写?的?写?得可真好,我这都抓心挠肺想知道后续了,太香艳了。”
蔡皓年看着这篇文章,没指名道姓,却指向明确,看不出来是眼瞎,说他和?红莲在舞会相遇,两人一舞订情,然后黑灯瞎火,当晚成就?好事,好事的细节满满,实在让人。
“哥,这个不划算啊!对家的报纸因为你们的事,销量大增。不如你自己把?那些细节给自家报纸透露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吗?比如说每天一盅牛鞭……”
“把?盆拿给我。”蔡皓年大叫。
蔡月娥把?盆端上:“恶心还吃那么?多年?”
蔡皓年呕了出来,蔡月娥拍着大哥的背……
第65章
早上对家报纸报道,到了晚上香港的各家报纸,除了亨通自己的报纸没有一丝一毫老板家消息之外,消息铺天盖地,真假难辨。
这些记者甚至挖出了这位二太在亨通内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大到银行大额贷款,小到公司厕所是否要放厕纸,全都要管。而两位正房少爷平时被小妈拿捏的事?例,更是令读者?瞠目结舌。
这下蔡运亨就不是什么光绪帝了,都说这位二太是指鹿为马的赵高?,蔡运亨差点成了叫他死就真死的扶苏了,还好蔡家大太太当机立断,要求离婚。
这算是挑战了大众的道德底线,报章犹如宗族祠堂一样审判这这一对没有规矩,没有伦理道德的狗男女。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像蔡皓年那样让小妾逼得正?房无路可走,简直可耻到了极点。对二太这种不守本分,想要逼走元配的女人更是口诛笔伐。
甚至有人看到恨处,去蹲在蔡家花园门口,看见里面车子出来,还扔石子,痛骂狗男女,这些人被蔡家的保镖拉走。
娶了十七八个小妾的老?板更是摸着胡子,自诩为典范,他?从来妻是妻妾是妾,分得清楚明白,绝对不会让小妾爬到妻的头上作威作福,只有没脑子的,才会携妾忘妻。
也有从内地来的笔杆子犀利地指出,别五十步笑百步,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是时?代潮流,这些纳妾的老?板并没有比蔡老?板好多少。
反正?不管怎么说,蔡皓年总归是要被拿出来表一表,除了亨通,各家报纸热闹了好一阵。
终于,一直没有丝毫报道自家老?板家家事?的亨通旗下的报纸,发了一整版的情况说明。
一个是蔡皓年对元配夫人的道歉,细数了元配夫人陈氏秀英自从嫁入蔡家,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而他?确实?忘恩负义,负心薄幸,让元配受尽委屈。
在尊重元配陈秀英的意?愿下,决定两?人离婚。
他?还说,他?对婚姻走到这一步表示非常痛心,但是责任在他?,所以他?无奈接受这样的结局。
第二个是大家最为关心的财产分配问题。
这一点跟原来透露出来的消息相差颇大,看下来七八成归了大房,而且蔡皓年还特地列了这些年给二房买的珠宝手?表等贵价物品,以作为他?宠妾灭妻的佐证,这些他?特地折了一笔钱补偿元配。
最后?双方表示,未来不再是夫妻,但是还是亲人。
这个报道出来,读者?风向又?转,说薄幸男其实?还算有良心,肯定之前是被狐狸精迷了神魂,但是他?们不舒服的是,没有看见狐狸精被赶走的消息。
对此,蔡月娥也不满意?,她明天就要离开香港了。来得时?候蔡月娥心疼大嫂,走的时?候,她心疼起了大哥。
大嫂当年是被那只狐狸精给搅合得日子难过,狐狸精就是狐狸精,明明她弄得大哥成了整个香港的笑柄,她居然?还有脸赖在蔡家大宅,还死也不去美国。
而且大哥已经明确跟她说了,想要扶正?是痴心妄想,她到死只能是个妾,李红莲说,她生是蔡家的人,死是蔡家的鬼。
大哥也跟她说了,以后?不会让她去公司了,她说没关系,她就在家里打理家事?,相夫教子。
大哥已经跟她分房睡了,她说她不会介意?,她会给大哥铺床叠被。
再多说两?句,她跟你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说什么真爱大哥?还不是怕她去了美国,到时?候再来一个青莲、黄莲和白莲,再生两?个,把剩下的财产都分了。”蔡月娥恨恨地骂这只狐狸精。
余嘉鸿帮着他?妈收拾特产,明明星洲都有,她非要带,从酱料到咸菜还有糕饼,甚至是普宁的话梅干,她说香港的更加正?宗一点。之前一大箱已经让家里的船带回去了,这些都是她这两?天又?添的。
“妈,这样不挺好吗?有了这么母子三个,我大舅舅就没办法住进二表哥的家了。”余嘉鸿跟他?妈说。
蔡月娥站起来叉腰:“余嘉鸿,这是你舅舅和舅妈,你就不想让他?们和好吗?”
“不想。”余嘉鸿跟他?妈说,“大舅妈说得明明白白,不想和大舅舅葬一起。她已经不想再见大舅舅了,您就别以为大舅舅能水滴石穿了,他?这是痴心妄想。”
叶应澜将心比心,书里余嘉鹏要给她在余家做衣冠冢,都能让她恶心。想来大舅母是一样的吧?她也劝:“妈,大舅母决定离婚,是要多大的勇气?”
余修礼也跟她说:“将心比心,我要是纳妾,你会怎么样?”
“你敢?”蔡月娥瞪男人。
“所以啊!你也别天天骂人家狐狸精,说到底能被狐狸精勾住,还是男人没定力,你哥有今日的局面是他?自作自受。”余修礼跟她说完,跟跟儿子儿媳说:“嘉鸿明天一大早要赶火车,你们俩早点回去睡吧!”
看着儿子带着儿媳回房间?,蔡月娥有些疑惑,转头问自家男人:“修礼,是不是我的错觉?”
“什么?”
“我觉得大哥大嫂离婚,好像是从嘉鸿要拉运亨出来做事?开始,然?后?一步步走向激烈,走到今天。是不是都是咱们儿子的算计?”蔡月娥问老?公。
余修礼抬头笑:“你终于发现?了?我以为你心甘情愿在里面陪着他?演,早就知道了。”
蔡月娥捶男人:“你看出来了,都不告诉我?”
余修礼拿起报纸看:“告诉你了,你对你哥有愧,哪儿能演得这么起劲,这么情真意?切?”
“你说我生了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这么坏?”蔡月娥气鼓鼓地。
“难道你想你两?个大侄子一直碌碌无为?只要结果?是为了家里好,这叫有谋略,聪明。都说儿子像妈,都是你的功劳。”余修礼哄老?婆。
被男人这么夸,蔡月娥开心,她抬头看老?公,却发现?不过四十出头的老?公前额头发又?白了许多,她心疼:“修礼,这几?天你怎么又?添了白发?难道是为了我哥?随便他?去了,他?有小老?婆伺候。”
“不是。昨日国民政府决定撤出上海,上海只余租界尚存,其余地方全部?沦陷,国军精锐已经折损六成,余家货船从海外源源不断把物资运用到香港,堆积在港口,往里运越发艰难,所以嘉鸿才要去武汉、重庆和昆明。”余修礼搂着老?婆,把报纸给她看。
蔡月娥看着报纸上,国民政府发的《告全体?上海同胞书》:“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儿子要去国内她担心,但是这个时?候……她能说什么呢?
余修礼抱紧她:“不怕,嘉鸿不是去战区。”
蔡月娥点头:“我知道。”
隔壁房间?余嘉鸿手?里也是这张报纸,看的也是这段话。
上海彻底沦陷,江阴成了长江大门,再往上游就是国都南京,南京一旦攻破,往上是九省通衢的武汉。
现?在物资大部?分都是从香港经过广州运往武汉,如果?武汉沦陷,广九铁路连接粤汉铁路这条线也就废掉了,物资进入内地就越发艰难。
余家轮船公司运过来的货物已经在九龙堆积,而且物资会在香港越堆越多,因为这个时?候武汉还积了一大堆,这两?三个月从上海、苏南和浙北内迁的工厂设备。
这个时?候,大部?分进内地的物资都仰赖香港进武汉,没有把滇越铁路给很好的利用起来。滇越铁路这个时?候一年才三万吨货物,明年会有五万多,后?年四十多万吨。
余嘉鸿上辈子就是管轮船公司,他?记得到明年年中武汉沦陷,香港累积了大量的物资。他?趁着现?在就要分配进中国的通路,他?要把堆积的物资从海防港,用滇越铁路运往昆明运,情愿物资堆积在昆明再从昆明慢慢疏散,也不要放在香港。
当然?越南的这条通路的问题是,窄轨铁路,沿线多山洞,所以不利于大件运输,而且日本一直在给法国人施压,作为法国人的殖民地,这条线路不允许运输军需物资,但是民用的,如棉花、粮食、药品等都可以走,所以必须调配好,分类别去走。
电报一句两?句说不清,物资接收方在兵荒马乱的时?节,他?们也很难有办法出来,余嘉鸿只能自己跑一趟。
人生得以重来,重走这一遭,个人之力,实?在是蚍蜉撼树,唯有尽力而已。
叶应澜替他?收拾好了行装,国内兵荒马乱,她自然?担心,然?,作为华夏子孙,这是义不容辞之责。
余嘉鸿抱着她安慰她:“不要担心,我走的路线是从粤汉铁路到武汉,再搭船到重庆,重庆去昆明,昆明到越南海防港,离战场还远。”
他?说得没错,他?走的路线离开战场还远呢!自己没有去过昆明和重庆,之前听见昆明和重庆就有种莫名的熟悉,现?在他?要去重庆和昆明了,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大约是代入那本书里的情节了吧?
“明天你带乔启明夫妇回星洲,你也看到了,现?在铁路运力远远不够,所以如何采购更便宜,更多的汽车是你的当务之急。所以把手?里的资源利用充分……”
确实?车行这里,如果?只是原本地三家车行,哪怕自己不管,吴叔一个人也能全管下来。现?在又?加了两?家新车行,还有卡车以旧抵新这个业务,吴叔也不是三头六臂,一下子没办法接下。
香港的车行,改建和装修交给了大表哥,但是里面的修理厂还是有一部?分的专业设备,这些就不是大表哥能处理的了,余嘉鸿建议她回星洲后?立刻找谢德元,如果?谢德元对采购设备感兴趣,就把这一块交给他?,给他?合适的佣金即可。这样就不占用她手?底下的人,而且这些人在新车行建完后?,也没有位子了。
“好了,你明天五点就起床,还要摆渡过去赶火车呢?别叨叨个没完。”叶应澜枕着他?的手?臂,他?们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婚姻,却好像是上辈子的缘分,他?喜欢自己喜欢得毫不遮掩,自己喜欢他?也毫无理由,就是情浓意?浓,这样短暂的分别,让她很是不舍,如猫儿一样依偎着他?。
被他?轻轻地摸着背,叶应澜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叶应澜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透着刺骨的冷,她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崇山峻岭,她的半边身体?泡在了奔腾的江水中,但似乎江水跟她又?毫无关系,她的身体?轻飘飘地,她仰头看着那座被炮火炸得千疮百孔的桥,桥上用木板、铁索进行了简易修缮。
车子从这样的桥上通过,天上是轰隆隆的飞机成队而来,炮弹成串地落下,把江面炸得水柱飞起,她被炸得飞散开来,又?重新聚起来。
她仰头看桥上着火的车辆,纵然?自己一个无力的鬼魂,她暗暗祈祷,车子损毁不要紧,人千万千万不要有事?,每一个都是她的伙伴,尤其是……还有他?。
轰炸结束了,她看着损坏的车子被拖离,驾驶员们都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车队里没有他?,他?上一次经过这座桥已经十天了,按照时?间?他?从昆明返回前两?天应该到了啊?
想到这里,她又?担心了,担心地坐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日夜看着往南的车辆,一辆都不能错过,直到一辆她熟悉的车从北岸开到南岸,车子停靠在路边的荒滩上。
她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他?胡子拉碴,头发这是有多久没理了?自从自己不在他?身边,他?也太随便了。
他?走到河滩上,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手?微微颤抖着划了火柴,点燃了烟,一双幽深的眼看着江面,默默地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他?往江水里走,不像是要洗脚。
水已经没过他?膝盖了,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叶应澜惊慌失措,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只是穿过他?的身体?。
他?拍着水面,哭着嘶吼:“应澜……我撑不下去了,少呈哥也死了,小溪也死了,你们都死了……”
“嘉鸿……”她抚摸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回星洲,帮我看看爷爷奶奶,好不好?我想他?们,我很想很想他?们。”
她很害怕,怕他?走下去,怕他?……她不需要他?跟自己在一起,他?得回星洲,他?是余家的长子,他?有家族责任要承担,他?还可以帮她看一眼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