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周怀安,并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安分守己,打消夺嫡的?念头。
岂料,昔日恭谨温顺,对他唯命是从的?周怀安,为?说服他,温声地说:“世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强者和弱者。这?一次您参与进来,即是在效忠楚国,效忠皇上。助我夺嫡,只是在顺应天命,铲除逆党而已。”
这?番话一时间令周宜陷入了茫然的?沉默。
在他纠结之时,周怀安没有逼他立刻做出决定,只将选择权交到他手里,给他时间考虑,完了临走留下一句:“不论?您作何决定,周家?,依然是楚国的?忠勇之士,而您,依然是我的?父亲。”
听完之后,周宜心中酸涩,有些动摇了。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说,无?论?同意与否,也改变不了他要夺位的?决心。
而周怀安这?些年来积攒实力,笼络了无?数重臣,俨然是胜券在握,只待给楚应辰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而他周宜,知晓他的?身世以及一切内情,将他抚养长大,无?论?同不同意,这?条船,他是如何也下不去?了。
一旦周怀安的?身份暴露,传到魏皇后耳中,必然不会放过他们周家?。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经过深思?熟虑,周宜最?终还是向现实妥协,点头答应了。
他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兵符,与周长庚连夜秘密重整军队,为?他夺位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被楚帝召进寝殿,周宜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先是道出魏皇后当年用?狸猫换太子的?悲剧,而后从衣襟里拿出周怀安先前交给自?己的?一本账册,里面记录着魏皇后以及与其勾结的?各府要员数年来行贿受贿贪赃枉法的?罪证,证据确凿,无?可争辩。
楚帝靠在床上听完他的?沉痛叙述,将那铁证如山的?账册拍在床上,气得龙颜大怒,浑身发抖。
这?个恶妇,竟然敢做出这?种欺君罔上之事,简直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而他被蒙在鼓里多年,俨然被人当猴一样耍了。
他岂能容忍!
楚帝立时命人传召魏皇后和周怀安,以及当年经手此事的?知情者黛青和刘安。
黛青早早被周怀安护送回京,安置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不多时,周怀安带着黛青进宫面圣。
魏皇后没见?过周怀安,本来还想着对方空口无?凭,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
,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水花。结果当他人出现在殿中那一刻,彻底慌了神。
这?双眉眼,和那以美貌盛名京城的?贞妃极度相似,她瞬间汗流浃背。
几轮对质下来,面对黛青的?背叛,刘安的?指认,魏皇后起初还极力否认,直到楚帝当着众人面前滴血认亲,终于,整个人恍若被抽空了力气,瞬间瘫坐在地。
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周怀安的?确是楚帝之子。
楚帝痛惋不已,惋惜他错怪了最?宠爱的?贞妃,也惋惜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宫外多年。
震怒之下,楚帝下旨剥夺了魏皇后的?凤印,将其押入冷宫,等待发落。
楚应辰也没能躲过制裁,党下贪官污吏的?证据让他势力遭受重挫,诸多近臣亲信被连根拔起。虽然暂时没有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可是,楚应辰已经感到了危机。
他连夜觐见?,跪在殿外请求父皇开恩,饶恕母后。
正在气头上的?楚帝将其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楚应辰在殿外顶着寒风跪了一个时辰,见?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只得愤然甩袖离去?。
不日,周怀安被冠以“楚”姓,从周家?族谱中除名,纳入皇室宗卷,昭告天下。
宫中风云大变,动静不小,一夜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所有人都在吃瓜看戏的?时候,只有周绮元在为?周怀安,此时确切地说是楚怀安,担忧不已。
周绮元没想到,本来已经避开了卷入储位之争的?那段剧情,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而到了这?一步,一切就由不得他选择了。以楚应辰多疑谨慎的?性格,接下来必然会提防他,想方设法除掉他。
深谙这?一点,周绮元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她心道,得尽快提醒他才行。
楚怀安虽恢复了皇子身份,却暂时没有封号,以及可以立刻搬迁入住的?宫殿,暂时仍住在永定侯府。
连着被楚帝召入宫了几日,这?日楚怀安总算有了空隙,留在周府筹划接下来的?事宜。
周绮元听说他今日没有入宫,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忐忑不安地走到西院。
楚怀安长身玉立地站在树下,见?到她过来,温柔一笑。
周绮元看着他,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贵气逼人,却突然间迈不开步了,停了下来。
他一愣,笑了一声:“为?何不过来,我身上有虫子?”
寒风萧瑟,周绮元白皙的?脸颊被吹得红红的?,怯生生地抬眼扫了他一眼,心中郁结道:你?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她面色复杂地朝他挤出一个不太难看的?微笑,走过去?道:“我听说你?今日没有进宫,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楚怀安知道她有话要说,笑着带她进了屋,挥退屋内的?下人,关上了房门。
周绮元略显拘谨地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便自?动略过“哥哥”俩字:“我都听爹说了,真没想到,你?竟是皇长子。”说到这?里有些违心地道了一句“恭喜”。
其实她主?要是没想到,黛青会找到他,主?动将他的?身世告诉他,简直是谜一样的?走向。
难道说,原文里的?发展路线,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吗?
楚怀安,必定要恢复身份,然后走向夺储,与男主?楚应辰互相厮杀之路?
思?及此,她挫败地垮下脸,微不可察的?轻轻叹了口气。
第66章 逼宫
楚怀安坐在桌子另一侧, 优雅地为她倒了一杯清茶,清俊的脸上露出笑意,开口的声音好似初春的微风:“无论我是什么身份, 在我心里, 你都是我的家人。”
他的言外之意, 是不要和他生疏。
周绮元一愣。
家人?那就是还当她是妹妹了。
周绮元这般一想?, 于是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胆量变大了起来, 凑近些,好奇地问?:“哥哥,关于你身世的消息,是你让人故意散播出去的吗?”
楚怀安朝她看过去:“不是。”
他本来是要亲自散播出去,但没?想?到, 有人先他一步做了,至于是谁, 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所以也不算对她说谎。
周绮元浅蹙眉心, 摸了摸下巴,匪夷所思道:“那是谁散播出去的?”
究竟是谁散播的消息, 在消息传播之前,按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这件事, 且这几人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楚怀安眸色划过一丝幽暗的光,微微提唇,轻声道:“等?我查出来幕后指使者,一切就都明白了。”
周绮元感到头大, 索性先不想?了,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话题一转,开门见山道:“对了哥哥,你现在是皇长子了,必然知道自己对当今太子构成了威胁,你可千万要提防他谋害你。”
楚怀安:“……”
“嗯,”
他探身过来,清寒的手指抚过她的髻角,漆黑的眼眸染着一如既往温润的光,含笑应道,“哥哥会防备他的,谢谢阿元提醒。”
周绮元本想?说,如果不想?卷入朝堂纷争,可以远离这里。
但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去哪里?
就算躲起来了,只?怕以楚应辰多?疑谨慎的性格,必然也会想?方设法地寻到他,然后除掉他。
“如果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周绮元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唇,道,“你不要放过他。”
楚怀安手持茶盏,正轻轻拂着水面上的茶叶,闻言微微一讶,不确定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他?”
周绮元自然不想?杀人,更不想?让他杀人,可是……
楚应辰和他之前,最终怕是只?能活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明亮的双眸映着对方清俊的脸,仿佛磐石一般坚定:“是。”
楚怀安眉梢一挑,有些意外,没?想?到以前看到自己杀人都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姑娘,如今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轻轻笑了一声,放下茶盏,故作为难之色看着她:“阿元的心好狠啊,居然唆使哥哥杀人,还是杀我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周绮元喉咙一滚。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哪里是她想?杀人,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还有,那个楚应辰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不再威胁到哥哥的性命,死就死了。
“你不杀他,只?怕他会杀你。总之,你要平平安安地。”她一脸认真地嘱咐道,说这些的时候,一双眼眸泛着盈盈水色,亮如星河。
两人侧着头,隔着桌子无声注视了短暂片刻——
“好,”微笑绽在男人清俊的唇角。
楚怀安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指腹缓慢而温柔地摩挲她柔嫩光滑的肌肤,一副认真的神色保证,“你放心,哥哥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周绮元被他抚上脸颊时,滞了一下。
指腹抚过的肌肤,就好似过电一样,泛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她们兄妹两个从?小?就亲近,小?时候对她做这种动作便也罢了,现在大了,尤其一连几年不在一起相处,突然这样,周绮元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哥哥刚刚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即便他成了皇子也没?有对她疏离,他还是从?前那个温柔如水的哥哥。
想?到这里,周绮元心底沾沾自喜起来。
哥哥,你要保持下去,千万不要被宫中的歪风邪气给污染了啊。
楚怀安重回?皇室,成了楚国皇长子,一些臣子在朝堂上请求楚帝遵循国制废储。一时间?朝中局势突变,开始暗潮涌动。
楚帝精心培养储君,在楚应辰身上花费了不少心血,而楚怀安生长在宫外,没?有受过宫中正统教育不说,且刚刚恢复身份,没?有来得及做出
让他认可的成绩。遂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作,转眼就将废黜一事搁置一边。
楚应辰虽然暂时保住了太子之位,但诸君之位受到了威胁,仍旧日夜难眠。尤其母后还被关在冷宫,更是令他忧心如焚。
底下一帮亲信出现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
一个是让他少安毋躁,按兵不动。
另一个则是建议他尽快行动,以免错过最佳夺位时机。
楚应辰躁动不安,却也心有顾虑,不想?贸然逼宫。
本来犹豫未决,谁知一次退朝偶然遇到了刘公?公?,刘公?公?无意向他透露楚帝有换储意向,以及楚怀安尽孝于楚帝身边深得龙心之时,让他终于慌了。
楚应辰彻底坐不住了,连夜召集各府大臣,谋划逼宫。
年末腊月底,鹅毛大雪覆盖了杀气,皇城暗潮汹涌,各方伺机而动。
阴风猎猎,当夜子时刚过,楚应辰下令封锁宫门,领兵意图自暗道进入宫城与荣国公?等?人会合。
与此同时,整条街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掩藏在暗处。
当楚应辰带兵经?过时,哗啦啦将其围困在内。冷冰冰的长枪甲胄,数不清的弓箭手,转眼间?堵死了他的去路。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阴风怒号,肃杀之气弥漫整个皇城。
楚怀安一身玄色衣装,身后黑色披风迎风猎猎作响。他嘴角轻轻勾着一抹得逞的冷淡笑意,颜如冠玉,气质清冷,唯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犹显锋锐,仿佛意欲捕猎的苍鹰,终于等?到了猎物?的到来。
他负着一只?手,自一排盾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前面停下,长身玉立,冷冷睨着楚应辰:“荣国公?等?逆党已被伏诛,太子殿下,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语气从?容轻缓,却又不怒而威,恍若居高临下的王。
第67章 拟旨
历经两世, 楚怀安心?中清醒,知道楚帝对自己没有任何父子之情,而楚帝在楚应辰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用心?培养他, 纵然有寒心?, 却也私心?地偏袒他, 舍不得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遂楚怀安让收买过来的刘公公放出假消息给楚应辰,混淆视听, 逼他动手。接着,他便可以打?着剿除逆贼的口号将他捏成齑粉。
大雪寒风呼啸,交织成一片白色的帘幕。
楚应辰神色冷戾地盯着楚怀安,目光冰冷如?刀刃。
好一个留他全?尸,既然横竖都?是死, 他岂能坐以待毙!
胜负未分,自是殊死一搏!
他黑眸沉冷, 抬手厉声下令:“杀!”
他不知道, 楚怀安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更不知道, 那些声称誓死效忠自己的?臣子,以及眼下他身边的?多数部将已经被楚怀安拉拢过去, 归顺了?楚怀安。
此时?的?楚应辰,早已孤立无援, 成?了?瓮中之鳖。
他话?音不过刚落,紧接着,大半兵马反戈相向,将楚应辰围困。
有人?喊了?一声:“太子谋反, 诛杀逆贼!”
喊杀声一片,朝楚应辰冲去。
楚应辰瞳孔骤然一缩, 猛然朝四方看去。
这一刻,他终于恍然大悟。
先前撺掇他篡夺皇位的?,几乎都?是楚怀安的?人?。
而他原来从?头到尾养了?一只?狼在自己身边,这只?狼精心?策划好了?一切,就等这一刻名正言顺地除掉他,取代他的?储君之位。
他中计了?!
楚应辰暴怒不已,俊朗的?五官变得无比狰狞。
但他岂会轻易屈服,他是太子,他才是这片江山的?未来一国之君。
他要杀了?这个狗东西!
楚应辰握紧了?手里长剑,朝楚怀安冲杀过去。
喊杀声四起,楚怀安望着他,眸中挂着一丝戏谑地笑。微一挥手,一瞬间,几支箭矢如?流云般射来,射穿了?他的?胸膛。
楚应辰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色大氅。
他咽下一口腥甜,垂死挣扎,艰难地持剑站起身,双目嗜血地盯着楚怀安。
楚怀安衣袂飞扬,慢悠悠地走上前,眸底闪烁着一束兴奋的?幽光,语气可惜地道:“早就说了?,束手就擒,你?怎么就不听呢?”
楚应辰艰难喘息着,满身戾气地瞪着他,啐了?一口血沫:“成?王败寇,少废话?!有种一刀杀了?我。”
天空阴云密布,楚应辰仅剩不多的?人?马全?部溃散,底下的?兵眼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
楚怀安杀意毕现,修长苍白的?手指抚在冰冷的?长刃上,森然一笑:“太子如?此诚信恳求,做哥哥的?,自然是要成?全?你?。”
前世就是因为楚帝一句活捉太子,留了?楚应辰一命,之后楚应辰卷土重来,致使自己陷入绝境。
这一次,他当然不会重蹈覆辙。
眼神冷冷锁在楚应辰的?脸上,楚怀安没有任何犹豫,挥剑划断了?他的?脖颈。
鲜血四溅,洒了?一地。
楚应辰的?脖子上骇然一道血痕,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血腥气息被凛冽的?寒风吹散,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倒地。
楚怀安一身纤尘不染,掏出怀里的?白帕,慢条斯理地将长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注视着他的?眼神,就像注视着一只?死掉的?蝼蚁,满眼轻视与不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死得如?此痛快。”
而你?那恶毒的?母亲,只?怕就没你?这般好运气了?。
等他闲暇下来,得好好玩一阵儿才行。
楚应辰死了?,成?为一代帝王的?梦想就这样?被楚怀安无情地抹杀了?。
与此同时?,皇宫飞銮殿中,浑不知情的?楚帝正在睡梦当中。
楚怀安连日?来衣不解带地在楚帝病榻前尽孝服侍,眼下伏诛太子一党,刚从?外面换完衣服回来。
楚帝连日?病重,睡眠轻,一点动静就会惊醒。
此时?听到动静,睁眼醒来。
楚怀安进屋,清退了?服侍的?贵妃和一干宫人?,之后跪于榻前,一脸沉痛地对楚帝宣告:“儿臣不孝,太子意图谋反,誓死顽抗。儿臣担心?父皇的?安危,紧急之下,错手将他斩杀了?,”完了?对其叩首,“求父皇治罪。”
“你?说什么?!应辰他……”
楚帝顿时?呼吸紧促,强撑着坐起身来。
楚怀安立时?起身,贴心?地扶他坐好。
他剧烈地咳了?一阵,摊开手心?一看,上面一片血沫。
内侍见状,赶忙走过来帮他擦干净,小心?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楚帝抬手指向外面:“朕不相信,去,去把太子召过来,朕要见他!”
楚怀安一脸痛心?地说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尸首太过血腥,只?怕会吓到您。”
楚帝已经失了?理智,怒喝道:“那就把他尸体给朕抬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内侍为难地看了?楚怀安一眼。
楚怀安道:“去把太子的?尸体抬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楚应辰冰冷的?尸身被抬进了?屋,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侍卫将白布掀开,当露出一张双目紧闭没有血色的?面孔后,楚帝痛心?疾首地往床上用力捶了?捶。
送尸体过来,也是参与清除逆贼事件的?一名侍卫低声道:“太子意图逼宫,被斩杀在宫门外。”
话?音刚落,楚帝愤然抬手,指着地上已经咽了?气的?楚应辰,恨铁不成?钢地沉痛骂道:“你?这个逆子!朕对你?如?此看重,你?竟然做出此等谋逆之事!真?是令朕太失望了?!”
楚帝心?痛不已,眼前一花,跌倒在了?床上。
内侍见状,忙扶他重新坐起来,靠在床头。
接着将一碗苦药递到他唇边:“皇上,切勿动气,先把药喝了?吧。”
楚帝正在悲痛的?气头上,颤巍巍挥开道:“去,朕要拟旨。”
楚帝自知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连夜宣布诏书,改立楚怀安为太子,随时?继任储君之位。
长子为储君,楚怀安继承大统本就是顺天意平民心?,更何况太子楚应辰已经死了?,无人?
旨意拟完,内侍看了?楚怀安一眼,轻声提醒楚帝:“皇上,这药再不喝就要凉了?。”
楚帝没再拒绝,由内侍服侍着,将药喝完。
不多时?,他呼吸开始紧促,脸色一片青红。
楚帝掐着喉咙仰面躺倒在床上,痛苦呻-吟。
汤药里面加的?这副料,无色无味,死后不会有任何中毒迹象,看起来,就像是自然死亡一样?。是楚怀安特意为他准备的?。
楚怀安平静地看着他,知道他气数已尽了?。眸色一沉,站起身来,眼睛睨着他,嗓音懒懒,语气淡淡:“儿臣体恤父皇,知道您为那不成?气候的?儿子伤心?欲绝,索性送你?一程,与他到下面相聚吧。”
楚帝抬起颤抖的?手指,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具步入膏肓的?老迈病躯,弯下身,轻启薄唇,直接暴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儿臣什么意思,父皇听不懂吗?”
他勾起唇角,笑意凛然,“您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几多时?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他想喊人, 可惜已经迟了。
此刻药效发作, 加之动?怒的厉害, 堵塞的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帝抓着喘不上气的脖子蹬腿挣扎了不过片刻, 脑袋一歪,很快就咽了气。
内侍与?楚怀安互递眼色, 楚怀安清隽的面上带着几分阴郁,起身穿过珠帘,立于门外。
沉痛的声音响在外头:“太子逼宫被诛,圣上心痛难耐之下,旧疾发作, 驾崩了。”
他一脸悲伤地宣布完,外面痛哭出声, 哗啦啦跪了一地。
在一片哀痛声中, 内侍带人着手准备后面的事宜。
红墙朱瓦, 巍峨的皇城静静矗立在雪夜之中,入目一片白茫茫。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两夜, 将?整座皇城覆盖,也将?所有的腥风血雨掩埋干净。
国不可?一日无?君, 按照先帝遗诏,楚怀安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拥护的大臣纷纷推他继任大统,稳固朝纲, 底下无?敢不从。
楚怀安守孝期间?,礼部着手准备登基事宜。
在这期间?, 楚怀安清剿余孽,太子党的余孽死的死,逃的逃,其余收押或是被发卖。
此后,山清海晏,天下太平。
夜黑风高?,刚过子时。
偏僻幽静的一处宫殿中,鸦雀无?声。
魏皇后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现下寒冬冷峭,屋里没有炭火,冷得?厉害。她裹着薄薄的被子被冻得?半梦半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何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彻底打断了她的睡眠。
她睁眼醒来,坐起身。
脚步声渐近,她以为是来接她出去的人,连忙起身披上衣服,点了蜡烛。
内侍提着灯笼跟在楚怀安的身后,楚怀安示意在门口等候。
魏皇后正欣喜激动?间?,推门声响起。
紧接一瞬间?,屋内寂若死灰。
魏皇后眉头紧皱。
只见来人容色极盛,一身玄色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玉带,外罩黑色绒领大氅,气质优雅矜贵。
看到来人是楚怀安,她隐隐生出不安。
楚怀安淡淡睨着她,眼里一片风雪俱灭的清寂。
楚应辰曾经重?用过楚怀安,对其颇为赏识。魏皇后偶然听楚应辰提起过此人,听说他是个温和端方的谦谦君子,言行?有礼,才貌双全。
当然,若不是摇身一变,成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威胁到楚应辰的储君之位,她接下来兴许还会继续重?用此人。
眼下真相?大白已经撕破了脸面,彼此心照不宣,魏皇后冷冷扫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三更半夜竟敢擅闯后宫,好大的胆子。”
她仍当自己是皇后,只不过暂时被拘禁在这里,想着等到皇上气消了,或者有朝一日楚应辰继承了皇位,自然还是会出去的。
男人声音清越,眼眸里笑意氤氲:“我来这里,是送你和你的儿子团聚的。”
魏皇后当下没有听懂,上前急切问道:“皇上要放本?宫出去了?”
“皇上?”楚怀安笑意不减,眸色清寒,“皇上他已经和你的儿子团聚一处了。”
魏皇后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急急往外奔走:“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
不料刚走至门口,就被外面的内侍一把推回屋去。
魏皇后重?重?跌坐在地,疼得?直不起身来。
与?此同时,当看清内侍的脸,正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楚怀安不紧不慢地回身将?门轻轻掩上,完了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那双素来冷冷清清的眸里,染着兴奋的笑意,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她身子一颤,眼中尽是惊恐:“你,你要做什么?”
紧接声音紧张道,“本?宫要见皇上,他在何处,他……”
“他驾崩了。”
魏皇后:!
楚怀安眸底一抹暗色,语气平静地说到这里,嘴角勾起愉快残忍的笑,又轻声道,“你儿子也死了。”
她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他,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仓皇摇头:“你骗我,本?宫不信,放本?宫出去!”
她嘶声喊道。
楚怀安露出些许无?辜神色:“我为何要骗你,”
他声情并茂地描述,“他意图逼宫谋反,我一剑刺死了他,当时他身上流了好多的血,脖子断了一半,胸口插着箭羽,死得?可?惨了。”
魏皇后急促喘息:“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她苦心栽培的儿子,日日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大统的儿子……
不可?能的!
魏皇后失了理智,悲愤交加之下,向楚怀安拼了命冲过去:“你骗我!你把应辰还给我!”
她嘶吼着冲向前,可?是还未近身就被楚怀安一脚踹飞出去。
“嘭”的一声,后背重?重?磕在桌沿上,似是脊椎断裂了,疼得?她瘫在地上痛苦哀叫。
楚怀安抬脚踩在她手背上,用力地碾下去:“叫吧,这里没有人能够听到,你尽管叫。”
笑容肆意,眸中绽着残忍的光。
魏皇后疼得?龇牙咧嘴,死死盯着他,怒不可?遏道:“你个下贱的东西!早知这样,当初我就应该亲手掐死你。”
楚怀安笑得?一脸阴鸷,眸中满是危险的气息:“可?惜啊,你没这个机会了,”
他语气轻飘飘地道,“我想了很多折磨你的办法,把你做成人彘泡在酒坛子里,或者,每日割下你身上的一片肉喂狗,直到你气绝身亡为止,抑或者,将?你投进锅里,熬成一锅汤,”
魏皇后毛骨悚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最后听他轻声问道,“说说看,你喜欢哪一种?”
他阴森森地盯着她,笑声轻缓,诡异地响在这冷如冰窖的屋子里。
“你杀了我吧。”魏皇后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啖其血肉。
事到如今,她知道对方有多么仇恨自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而她什么都没有了,心如死灰,只求一死。
“着什么急?我可?是舍不得?这么快送你上路呢,”
楚怀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把短刃,锁着她面目狰狞的脸,“你这双愤怒的眼睛,真是令我喜爱不已,不如……”
他弯下身,俯视着她,鬼魅笑道,“先挖出来给我当球踢吧。”
魏皇后还没来得?及发作,对方音落,将?刀刃往前一送,“嗤”的一声,用力插进了她的一只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