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缠绵—— by俞览
俞览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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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烟的住处,王隽熟门?熟路地拎着三大购物袋去厨房,季烟没空搭理他,她踢掉鞋子,站在?鞋柜前,找寻那张门?卡。
翻来翻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她找了两遍,还是没找到。
一旁,王隽正在?往冰箱里?放食物,季烟走?过去,很?严肃地问:“你真的放了?”
“放了。”他把鸡蛋放进去,抽空看了她一眼,说,“蒸蛋机我?找出来了,每天早上可以蒸一颗鸡蛋配牛奶,不要空腹喝牛奶,容易胀气。”
她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谁说我?空腹喝牛奶了?”
王隽不说话。
合上冰箱,他折回厨房。
季烟默了默,挪几步,靠在?厨房门?框。
王隽一身白天上班的打?扮,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身影高挺笔直。他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段线条均匀的小臂。明明是精英打?扮,精英气质,这会他却站在?水池前洗菜。
莫名的,有种割裂感;同?样的,还有一种久违感。
那是一种,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生活气息,她有幸拥有过两年。
拥有他的那两年,他毫不吝啬地展现对她的体贴和细致。可到了分开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撇在?原地,一走?了之。
他有情,但也?无情。
季烟清醒得?很?快。
不能太早感动,一次教训已经足够,季烟再没有有多余的心思欣赏他的背影,转身回屋换衣服。
等人走?远了,听到卧室门?合上的声音,王隽把手里?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生菜叶子放在?一旁的竹篓滴水。
他朝身后看了眼,空无一人。
双手撑着水池的流理台,他低下头,盯着波动的水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前只?要他在?厨房忙碌,季烟总是喜欢悄无声息地跑进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她是想吓一吓他的,无奈他对声音实在?敏感,每次都被拆穿。
她也?不恼,就黏着他,势必要打?搅他,让他分心。
刚才,察觉到她在?身后看自己时,王隽一直在?想一件事?。
她什么时候走?过来抱住自己。
他等了许久,期盼了许久。
身后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那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仿佛从未在?那里?停留过。
头一次,他想配合她做戏,满足她的猝不及防。
然而,他的希冀在?等待中落空。
他把水放掉,重新蓄了一池干净的水,水声哗哗流着,就在?这潺潺水声中,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了很?长时间的事?——
那两年,季烟是否像刚才的他一样,一边等待,一边失望?
毫无征兆说出“我?们就到这里?吧”的那天早上,是不是她终于受够了永远没有回应的期待,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几分钟就感到了一阵失落,那等待了两年的她呢?
眉头紧紧皱在?一块,王隽陷入良久的沉思。
这会,季烟同?时也?在?琢磨一件事?情。
她嘴上说着两人再没关系,巴不得?和他撇得?干干净净的。
可今晚,她还是让他进了门?。
虽然事?出有因,是他帮了忙,她不好?拒绝,但她还是免不了想,自己是不是太心口不一了?王隽会怎么想她?
不可否认,她还是在?意他的想法,她更是想要保留在?他那边的一丝尊严。
房间有个水洗台,季烟拿了毛巾,弄湿拧干,洗脸擦脖子,冷水浸在?光洁的皮肤上,冷却了那份浮躁的心,思绪总算是变得?沉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犹豫了一会,放下毛巾,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王隽,一脸的神闲气静,他问:“可以开饭了吗?”
她拉开门?,难得?没有置气于他:“好?。”
餐桌上,季烟格外安静。若说之前她还有精气神和他犟几句,那么现在?她只?顾低头一心吃面,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他。
好?几次,王隽想给她递个纸巾,都被她拒绝:“不用?了,我?有手,就不劳烦您了。”
话语里?又有了几许陌生。
王隽不得?法,只?好?找其他话题:“汤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烟故意刁难他,“还没我?点的外卖好?吃。”
他起身,拿走?她眼前的碗,说:“那我?给你重新煮一碗。”
“……”
季烟拍掉他的手:“你吃饭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他很?自然地答:“不是我?多话,是我?想和你多说会话。”
很?好?,季烟决意不再搭理他了,后面他再问什么,她一概置之不理。
王隽不免惘然若失,但一想到,季烟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绪,他又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慢慢来。
一碗小面下肚,味蕾被满足的同?时,季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得?不说,一年多过去,她依旧惦记王隽的手艺。
王隽说:“锅里?还有一点,要不要我?给你添?”
有人忙前忙后,她只?要负责吃,季烟自然乐意。
没一会,厨房传来油烟机轰轰作响的声音,她纳闷,起身走?过去。
王隽开着煤气灶,正在?捞面。
面捞完,紧接着是生菜。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问:“生菜够吗?”
他眉目沉静,面上有些似有若无的笑?意,她晃了会神,摇摇头:“再多放一点。”
王隽又多放了几片。
等一碗面再呈上桌,她问:“不是说还有一点?”
她以为是煮好?的。
他回去厨房,端了一盘白灼生菜出来,解释说:“面现煮才好?吃。”
季烟看着眼前的这碗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起起伏伏。
她觑了眼王隽,他吃着面,举手投足之间,很?是雅致。盯了一会,他似有察觉,赶在?他看过来之前,季烟别开眼,低头吃面。
享用?完毕,王隽很?是自觉地收桌洗碗。
季烟自己在?家做饭的几率少,大多时候是点外卖,是以家里?并没有安装洗碗机。
厨房的水流声哗哗传来,季烟站在?客厅,任她再怎么不去注意,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约而然地传进她的耳朵。
她干脆放下手机,抬起双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双膝,静静听着。
好?一会,那些声音终于停下,她侧脸望过去,正巧王隽走?出厨房,问她:“家里?的拖把放哪?”
季烟默了会,说:“在?阳台洗衣房。”
王隽过去拿。
没一会,他拿着拖把进入盥洗室。
她看不懂他要做什么,追过去,站在?盥洗室门?口,见他正在?给一个黄色的桶蓄水,不由问:“你做什么?”
“擦地板。”
“额,不用?的,有扫地机器人,就在?客厅。”
“没事?,我?只?擦厨房。”
季烟还想说什么,他抬眸,幽幽看着她:“你的厨房是我?弄脏了,应该我?来处理。”
脏了吗?
她往厨房瞟了眼,地板干干净净的,一滴水渍也?不见。
她想不通哪里?脏了。
水桶有自动拧干功能,王隽扬了下眉,“让一下?”
季烟赶紧让开,下一秒,看着他拖地的背影,又暗自责怪自己,他说让就让,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蓄了会心情,季烟正要说几句,那边,王隽拖好?一遍地板转身过来,经过她身旁时,又说:“再让一下?”
话里?带着几许分明可见的笑?意。
季烟想反驳什么,可在?他真挚明亮的注视下,她无力招架,乖乖让开,站到一旁。
郁闷!郁闷!
季烟心想,等他拖完地板,她得?说点什么,不能再让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进了她家门?。
她应该让他离开才是。
现在?这样算什么。
这一次,季烟满怀信心。
王隽收拾好?厨房,穿过餐厅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
他说:“厨房收拾好?了,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季烟懵住。
他又问:“喝粥?还是豆浆,或者牛奶?还是去早茶餐厅给你带早点?”
不是,他怎么安排起她明天的早饭了。
季烟不为所惑,狠心拒绝:“你现在?应该赶紧离开我?家。”
他神色不变:“我?知道,确认你明天要吃什么了,我?立刻走?。”
“……”
季烟琢磨了会,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很?没有底气地问:“真的,问完你就走?了?”
“嗯,问完就走?。”
“喝粥,”她故意为难他,“怎么,你要给我?煮?”
他很?坦然:“嗯,明早我?过来给你煮,”
季烟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的不要脸。
她说:“不用?了,今晚过后我?们就两清了。那晚谢谢你的帮忙,你的要求也?在?刚才还了,门?在?那边,就不用?我?亲自开门?赶你走?了吧?”
碍于她的态度突然转变,他又是一下子被说懵了,好?一会没说话。
季烟欣赏了会他的神情,笑?着说:“你不会觉得?你要给我?煮饭,我?就软心了?”
王隽说:“我?没有这么认为,我?只?是在?投其所好?。”
原来他知道她喜欢他做的饭菜啊。
那他过去装得?可真是滴水不漏的,全凭她自个在?那猜测揣摩他。
想到这点,季烟就来气,越想越觉得?他是碍眼,实在?是容不下他了,她从沙发起身,看也?不看他,更不想从他身前经过,而是绕过茶几桌避开他,走?到门?口,打?开门?,说:“你走?吧。”
王隽站着不动,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
唇线抿平,神情沉静,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季烟没有心思再做忖度,她说:“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王隽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她眉间确实透着疲惫,考虑到她工作一天确实也?累了,况且接着说下去,保不齐又避免不了争吵,那只?会让她把自己推得?越来越远。
实在?得?不偿失。
沉默片刻,他抬步走?到她面前,说:“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做早饭给你送过来。”
季烟正想说不用?,他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的作息时间,我?不会提前打?扰,也?不会占用?你上班的时间。”
见她懵着,他笑?了下,语意温温:“晚安,明早见。”
他走?出门?,转过身,要和她说声再见,与此同?时,回应他的是,季烟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吃了一记闭门?羹,王隽却丝毫不恼。
相?比起那晚,今晚确实好?了不少。
毕竟,她只?是轻声地,很?寻常地合上门?,而不是重重甩上门?。
王隽在?门?口站了一会,电梯那边传来叮的一声,他回过神,朝电梯走?去。
下了楼,他又抬头看了季烟所在?的楼层,灯还亮着,他幽幽看着。
过了半个小时,手机震了震。
他拿起打?开,是助理孟以安的信息。
临时有两份要他签名过目的文件,以及提醒他,明早的会议安排。
他摁熄屏幕,踏着夜色,匆匆离开季烟的小区。
离去前,他忍不住又回来看了一眼。
季烟的窗户还是亮着的。
她并不是要早睡,她那样说,无非是找个借口赶他走?。
思及此,王隽不由叹气。
次日一早,季烟在?闹钟响起前醒来。
六点二十不到,她在?床上趴了一会,老大不情愿地起来。
梳头发,洗脸,刷牙,洗漱完毕,她去客厅倒了杯水喝,一边喝一边想着早上吃什么,已经吃了好?几天的牛奶吐司了,今天得?给自己换个花样。
她打?开冰箱,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用?保鲜袋装好?的鸡蛋。她朝厨房瞅了眼,流理台上果?然放着一台蒸蛋机。
她早已忘记家里?有这个东西,还是王隽昨晚找出来的,提醒她记得?蒸蛋搭配牛奶。
想起他,季烟瞬间合上冰箱门?,她不想自己煮了,就去公司路上买个东西凑合吧。正想回屋换衣服,手机响了。
她拿起,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那晚她把王隽的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后,就放着没理了。
她没接,摁掉。
下一秒,他的短信就跟着过来了。
【来门?口拿早餐。】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是把季烟吓了个清醒,他昨晚是有说过要送早餐,可她那会已经把他赶出门?了,那么不给情面的一个态度,他应该望而却步才是。
许是那边一直没等到她的消息,加上她也?没有过去开门?。
下一条短信很?快就追过来了:【不想见我??】
这不是废话吗?
季烟回了句号过去。
那边秒回:【我?放门?口了,你过来拿吧,如果?担心我?在?门?口堵你,你可以等两分钟再过来拿,不过不要太晚拿,粥放久了口感不好?。】
是转性子了?
竟然还能这么贴心地为她着想?
季烟走?到门?口,打?开可视电话,门?口没人,她又从猫眼看了一下,依旧没看到人。
转眼,距离王隽发过来的短信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季烟想了想,打?开门?。
两个早餐袋子静静地被放在?地上,底下垫了一张纸,她左右看了看,确实没人。
她拿起早餐袋,又把底下那张纸拿起。
是张白纸,想来是用?来垫的,她折好?扔到垃圾桶,洗了手,回到餐桌。
看了数秒,她一一打?开早餐袋,拿出里?面的东西,再打?开盖子。
有艇仔粥,也?有白灼菜心,还有流沙包和虾饺,另外还有一份搭配好?的水果?。
地地道道的广城早茶点心,搭配着精致的盒子,季烟着实懵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可能是他做的,多半是去买的,不然那他得?起多早。
而且,她也?决不相?信他有那份闲情逸致。
季烟坐下,尝了一口,下一刻,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也?是她一直惦记着的味道。
在?厨艺方面,他确实无可指摘。
这顿早餐,吃得?季烟很?是复杂。
接下来几天,王隽照旧每天早上亲自过来送早餐,每次都是放在?门?口,发条短信过来让她拿,绝不在?她面前出现。
他转性转得?这么快,季烟摸不透,着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天周六她拿了早餐,走?到露台,等了一会,随即就看到王隽从她这栋楼走?出来。
她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再看看手机屏幕上他的号码。
许久,她还是点不下他的号码。
她不能做主动询问的那一个人,他愿意投其所好?是他的事?,如果?她真的主动去电过问,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他在?磨她的耐心,在?试探她的底线,就看她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不闻不问。
季烟想,他果?然是会算计的。
他简直把她摸得?透透的。
她决意按兵不动,就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不想,接下来一周,王隽仍旧风雨无阻地前来送早餐,偶尔还会连着午餐一起,甚至在?她生理期时,炖了一盅红糖荷包蛋。
这是季烟痛经时,季砚书从别处问来的偏方。
以前有次她通宵熬夜加班得?厉害,撞上生理期疼得?死去活来的,无意被王隽知道了,就要带她去医院,她不想去,就撒娇让他煮两个荷包蛋,再用?红糖水炖给她吃,他做了。
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他竟然还记着。
季烟稍微动摇了一下。
也?仅仅只?是一下。
这天周一,他照常在?固定的时间给她发来信息,让她拿早餐。
整个屏幕上拉下滑,全是他单方面发来的信息。
她始终没回过。
这有点像以前她给他发消息的模样。
她说的居多,他回复的寥寥无几。
她看得?有些顺眼,终于回了他一句:【在?门?口等一下。】
他回道:【好?,我?等你。】
季烟打?开门?,他果?然在?门?口等着,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她打?量他一会,一身西装革履的,很?是一丝不苟,手上的那两个早餐袋无形破坏了他的那份精英感,有些格格不入。
过了好?些会,她背靠着门?,让出空间,说:“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王隽没动。
她皱眉:“不想进来?那我?关门??”
他笑?了,唇角微弯:“我?在?想,倘若我?今天进了这门?,下次还能再被你邀请进门?吗?”
她没答,转身进屋:“那你可以不进。”
他还是进来了。
进了门?,他先是换鞋,然后洗手解开早餐盒,一一布置放好?。
这两周他每天不重样地给她做早餐,今天正好?又是轮到了广城的茶点。
艇仔粥,鲜虾肠,外加一份焦糖布丁。
他说:“这个你带去当下午茶。”
她昨天去楼下咖啡厅要点焦糖布丁的,正好?卖完,她还很?失落来着。
今早他正好?补上,她多少有些宽慰,不由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却是一字没说,转身走?进厨房。
季烟盯着那份焦糖布丁看了许久,在?他从厨房出来后,见他手上多了汤匙和筷子,她忍不住问:“你昨天去公司那边了?”
他嗯了声,很?不在?意的语气。
她心快速跳了下:“去工作?”
他依旧嗯了声,她心跳就慢了,不过凑巧而已,谁知下一秒他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说:“我?本来可以让助理代劳,但是我?看了地址,又改了主意。”
胸口某处再次悬起来,跳跃的频率加快。
王隽说:“季烟,我?很?幸运,昨天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你。”
季烟懂这种情绪。
当你在?意一个人,很?想见到她的时候,哪怕是一个碰运气的机会,你都很?想试试。
过去她对他就是这么一个心情。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热腾腾的艇仔粥,心情复杂。
王隽给她布置好?,他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一下,”在?他转身的时候,季烟叫住他,“你吃了吗?”
他没说话。
显然是没有的。
她想了下,说:“你去拿个碗筷,一起吃。”
王隽眉梢微挑。
她说:“不愿意。”
他说:“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
呵,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两人喝着粥,都没说话,整个屋子里?只?有汤匙碰到汤碗的清脆声。
衬得?越发的寂静和怪异。
吃了过半,季烟拿了纸巾擦擦嘴,终于问道:“你不回去吗?”
他没做多想:“回哪去?”
她怀疑他是明知故问。
不然他怎么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北城,你不用?工作吗?”
“最近请年假。”
投行这一行业,假期几乎不存在?,尤其在?他的位置,恐怕加班已是家常便饭,他现在?能若无其事?地留在?这边,天天往她家跑送早餐,季烟明白,他应该是远程办公。
她没再多问,问多了倒显得?她对他有多在?意。
她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美食投喂。
吃完早餐,他收拾餐桌,季烟回屋换衣服,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到了楼下,王隽说:“我?送你去上班。”
季烟犹豫了下,顷刻后,她说:“麻烦你。”
她想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的。
从她家出来到公司,开车也?就十分钟不到。
王隽没把车开进公司大厦楼下,就在?路旁边停住,季烟想,这人其实认真起来,还是挺会做人的。
就是认真的时间有点晚。
她摸了摸安全带,思索了一会,侧过脸,颇为严肃地和他说:“你可以继续送早餐,但接下来我?会换作息时间,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知难而退,我?就搬住处。”
他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季烟等他反驳,或者等他发怒,这样她就能说得?更狠一点了。
不料,好?半天,王隽很?是不确定地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这和她预想的有不同?。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这么好?学好?问了?
王隽问:“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我?送的时间太晚了?又或者是汤和粥太烫耽误你上班的时间?”
季烟:“……”
她解开安全带,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他:“王隽,你以前是不屑做这些的,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好?好?回去上班,按部就班地过以后的生活不好?吗?”
他手搁在?方向?盘上,指尖轻轻敲了几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约过了两分钟,他很?郑重其事?地说。
“以前我?不屑,我?不在?乎,所以我?失去了你。现在?我?力所能及地在?做一些我?能为你的事?,我?并不觉得?狼狈,相?反我?觉得?很?充实,每一天我?都在?思考明天该给你准备什么早餐,我?觉得?这很?有意义,这才是我?期待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季烟没想到他只?是沉思了那么一会,就想出这么长的一段话,而且很?有说服力。
最起码,他不是空说白话,他是有理论依据的。
这不禁让她想到以前研究他的一些分析报告时,发现他这人很?喜欢用?事?实数据说话。
她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她找不到语言反击,索性摁下车门?把,快速下车,合上车门?后,走?出两步,她又自我?反省,她现在?这样,不是叫落荒而逃吗?
她到底在?狼狈什么?
该狼狈的人不该是他吗?
她停步转过身。
那边王隽也?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正要朝她走?来。
她叫停他:“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
他停住脚,没再往前。
她快速地搜刮了一下话语,老半天,憋出一句:“你喜欢做什么你就做,我?管不着,但是我?可以不接受。”
说完,她急中生智,又补了一句:“你别跟过来,你敢跟过来,我?立马就搬家。”
或许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她走?出好?长一段路后,回头往身后看,王隽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一直朝着她这个方向?看。
季烟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走?进大厦前,她低头拿工卡,不经意瞥见手里?的袋子。
里?面装的是王隽给她做的焦糖布丁。
半晌,她拿着工卡拍打?自己的额头,无不苦恼。
“季烟啊季烟,你这张嘴怎么就是克制不住诱惑呢?”

这?天早上之?后,季烟觉得她把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王隽应该是会消停一段时间的。
王隽也确实消停了两天,理由是出?差。
季烟看着他发过来的短信,看着青城二字,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青城离深城挺远的,差不多一南一北,说不定?他忙两天,习惯了忙碌的工作步伐,就不会每天闲着给她送早餐了。
周三晚上,季烟在加班整理明景电子的第三次问询反馈材料,资料繁密复杂,她针对询问理了好几遍的语句表达,忙得正晕头转向的,手机响了。
她看也没看接起,把手机挂在肩膀,歪着头贴住。
“还没下班?”
很熨帖的声音,也是消失了两天的声音,徐徐地通过电流传过来,滑入她的耳里。
她停住敲键盘的手。
她抬头望了眼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再环顾一遍办公?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散的几个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目不转睛。
忌惮有其他同事在,她打?开抽屉找出?耳机,挂了单耳。
王隽那边似乎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没再出?声。
季烟飞快地敲键盘,说:“有事?我正忙,没事我先挂了。”
说完,她低头瞅了眼耳机线,后知后觉,为?什?么要找耳机呢?直接挂电话不是更干脆?
那边默了声,才说:“吃了吗?需不需要我给你送餐?”
听到这?话,她终于有了点反应,打?字的速度也随之?变慢。
第一是,他回深城了?
第二是,他要过来?
她停住手,很严肃地说:“不要,你别过来。”
那端没再吭声。
季烟知道这?个点了,他能来电话多半是关心她。
更重要的是,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回来的。
她看了眼窗户,到底是没再犟着,声音软了许多,也跟着轻了许多:“你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忙一会再下班,先这?样?。”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望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王隽抬头看了眼眼前的大厦,思索片刻,转身走到花坛旁的长条椅坐下。
她在加班,他也不例外,留在深城的这?段时间,他手上的事情堆积了很多,远程办公?诸多不便,很多细节上和大方向上的问题等着他去确认。
比如青城的出?差,他不得不亲自过去一趟。
原本预计是明早结束,定?的明天中午的机票。
他还是把行程压缩了,赶在傍晚把事情都结束掉。
既然决定?把季烟追回来,那么他就不能离开她的视野太久。
他好?不容易让她习惯了每天早上都能见到他,如果就此中断,岂不是功亏一篑。接下来他若想再弥补起来,又要另寻他法。
主要季烟能不能接受还两说。
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用早餐来做开口的原因。
细究过去种?种?生活轨迹,她除了喜欢他,还特别迷恋他的厨艺。
前者,如今她厌恶,他不敢轻易尝试。
他只能希冀于后者。
晚风习习,风息里夹着些白?日的余温。王隽就着手头的iPad,先处理一些紧急的事务。
中途,他还是会抬头朝大楼门口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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