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带了郭玺参加接风宴,主要是这会?儿郭玺兴头正高不肯睡觉,素娥索性?就带他?过来了...这种宴会?气氛都很轻松的,素娥就让侍女和乳母带着郭玺在自己身后位置玩耍,吵闹一些也无?妨,全当是给宴会?增加一些背景音了。
郭敞自然也听到了郭玺嬉闹的声?音,就对身边伺候的宫人道:“将这盘橘子捧给顺仪娘娘,难得去岁的橘子存到了如今。难为他?们怎么做到的,还一丝坏味不见,只是略软了些...还有,去瞧瞧六皇子在玩什么,回来报与朕。”
其实?也谈不上?‘怎么做到的’,无?非就是将最晚一批采摘的橘子存到冰窖里头去,每个都分别用纸单独包裹好。如此不容易坏,坏了也不容易‘传染’别的果子。等到了年后要食用时就打开来,由经验丰富的宫人进行?择选。
一筐里面也不见得还能有一盘不坏味的!如此t?‘基数’够大的话,怎么也会?有味道不错的留下来。这种最拔尖儿的自然是供给官家、太后、皇后这些人,其他?人若是足够当红,位置也高,也有机会?挨着,别的人就不用想了。
郭敞派去的宫人捧了橘子给素娥,素娥挺喜欢吃水果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奉上?水果后,宫人又去看后面在锦席上?玩耍的六皇子,见他?用各种颜色鲜艳的木块堆垒还有些意外——明显不是瞎堆的,堆出来的东西是有样式的。
这是素娥让人给郭玺做的‘积木’,为了防止积木上?涂画的颜料不好,有害身体(小孩子很喜欢将这些东西往嘴里塞,需要格外注意),她还特意把关。
说来,郭玺这个年纪的孩子正适合玩积木呢——一岁左右的孩子就能开始玩积木,郭玺已?经快一岁半了,积木正好可以锻炼他?的精细动作能力、思维能力、手眼协调能力等等,还能培养专注力。
恰好郭玺也爱玩这个,素娥让人做了整套的积木给他?,这套新玩具到手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玩。其中一些用的比较多,又容易脱色的木块,边角上?已?经褪色,变得旧旧的了...果然还是此时的颜料固色能力不能和后世的比。
宫人观察了一会?儿郭玺的动作,回去就报与郭敞听:“...顺仪娘娘也说橘子风味甚佳...六皇子正搭房子,就用那彩色木块,这新玩具该是与七巧板一样的说法。”
积木确实?与七巧板有些相似,不过七巧板的拼搭是在二维上?,积木则是三维的,所?以差别还是有的。
郭敞见过郭玺玩积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着道:“那是顺仪与六皇子制的新玩具,名曰‘积木’。你倒有些见识,确实?与七巧板一个意思。不过七巧板要这般大的孩子拈起来,到底不易,还是这积木更适宜。”
郭敞还喜滋滋与周围人道:“红孩儿甚是聪明,这才多大,便?懂得以‘积木’搭房子了!”
很难说郭玺现在搭的积木房子算怎么回事,说不得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意思,就是随便?搭搭而已?。不过这并不妨碍郭敞为之自豪,并得意洋洋地与人分享。
对于?郭敞这番表态,张皇后早在上?阳宫就见惯了,勉强扯了扯嘴角,算是附和过了。至于?其他?人不管见没见惯,都有眼色地配合着郭敞——说起来,坐的近的四妃,除了冯贤妃外也无?人膝下有皇子,这上?头配合着些,倒也谈不上?难。
只有冯贤妃,谁都知道她是倚靠着二皇子才有如今超然地位的。虽然二皇子已?经长大了,眼看就能封王,未来不管继不继承大宝,她有这个儿子在都不用愁了。可‘地位超然’和‘不用愁’是两回事,真要是二皇子无?法继承皇位,她在高位妃嫔中也就泯然众人了。
因此,冯贤妃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都凑趣说了好话,似乎为郭玺‘聪慧过人’很是欣喜。实?际上?却是有些紧张的——不是为郭玺的聪明,会?用木头块搭小房子在她看来聪不聪明还两说呢!就算真的代表了聪明,她其实?也不在意。
她真正在意的只有郭敞的态度,郭敞那种溺爱的态度,万事皆好的口吻,冯贤妃从?未见他?对自己的儿子郭琅使用过。
这不只是对比其他?皇子更喜欢,而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情与联系了...冯贤妃想起了之前□□说的,看到了就会?明白?,形容不出来,居然不是夸大之词。
姚贵妃注意到了那之后冯贤妃的心不在焉,不了解的人会?当冯贤妃是有些累了,今天的筵席又很无?聊。只有姚贵妃这种与她同在宫中多年,极其了解的人才看得出来,她是心里有些乱了。
见证这一幕,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回头便?与自己的心腹侍女道:“过去只当贤妃是个平和大度的,如今看来也不尽然。过去平和大度、万事不争、平淡如菊,那是因为不必那样,尽可以姿态好看些。现在一旦知道不能那样了,可不是就动摇了?”
心腹侍女完全明白?主子的意思,就接话道:“娘娘说的是,如今宫内宫外,谁不知道官家喜爱六皇子?若是...也就罢了,可一旦叫六皇子长成了,哪还有二皇子什么事?两年前外朝有个小官儿突然出头请立太子,虽没有说立谁,可谁看不出来推举的是二皇子?结果呢?”
毕竟郭敞的儿子里,二皇子是现活着的皇子中的长子,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最名正言顺。另外,二皇子郭璧之外,其他?的皇子年纪都太小了,以皇子的情况,谁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没,立为太子几乎没可能。
“结果就是官家轻描淡写就按下去了,只当没有这回事。”姚贵妃淡淡地道:“大燕的皇子难得,然而即便?如此,二皇子这样难得长大的皇子,官家还不肯立为太子,就足见不满意了。要知道,官家被立为太子,也差不多是那个年纪呢。”
“若是没得选也就罢了,将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现在不是有好得多的选择了么?”
郭敞不讨厌二皇子,但就是没法说‘满意’。非要说的话,二皇子郭琅只是平庸了些,至少和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相比,真的太平庸了...都说人的一生必须要意识到三次平庸,分别是意识到自己的父母很平庸,意识到自己很平庸,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很平庸。但这件事显然和郭敞不搭,他?的父亲显然不是平庸之辈,他?自己同理。
换个说法,作为一个没有被现实?毒打过的九五之尊,郭敞不能轻易地接受自己的继承人很平庸这一点——当然,这是两年前他?没有点头册封太子的原因。他?还想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继承人,又或者郭琅能变得更出色。
至于?如今,他?的想法其实?又经历了一轮变化。别看他?总是对外炫耀郭玺,但他?其实?并不会?因为郭玺‘平庸’就不喜欢他?了。或许会?有一些失望,但喜欢还是喜欢的,就像大多数父母对孩子的爱,它其实?是无?条件的,不是说要孩子优秀才会?爱,不优秀就不爱了。
甚至他?有时候会?不自觉担心郭玺,怕他?太聪明了会?早夭,所?谓‘慧极必夭’。如果是那样,他?宁愿郭玺就和郭琅一样,做个平庸的人就可以了...‘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大约也是天下真正为人父母者,极容易有的心思了。
第148章 宫廷岁月148
从上阳宫回京的?时?节与当初去?洛阳的?时?节也差不多——这当然不是纯粹巧合, 本来就是卡着这不冷不热的时?候上路,这样才最舒适。
不过等回宫安顿下来后不久,就如同去?年刚到上阳宫时?一样, 气候便?有了初夏的?微微燥热。这期间宫中倒不算忙碌, 毕竟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节庆, 而要等到下?次过大节就是端午节了, 还有挺长时?间呢。
大家正好乘此机会养精蓄锐...当然?,说?是没有值得拿出?来说?的?节庆,小节还是有一些的?。
“说?来,咱们寻常过日子, 哪一日不是节呢?都有说法, 只看想?不想?过罢了。”玉殿的内膳房中, 罗颂贞一面做事, 以免和过来玩的?席玫瑰说起这事儿:“这也不奇怪, 毕竟一年三四百日,一辈子几十年, 哪有那么多事发生?就要用这样的法子让日子不那么‘一日复一日’。”
“这一日供花,哪一日做糕的?, 每天都有事做, 日子也就不难过了。”
“是这个道理!”席玫瑰过去?上手帮忙。这会儿内膳房在做的?五色糕, 东西做起来不难, 但也算得上节令食物,难得做一次的?。因此,既然?做了,那肯定要多做一些, 到时?候好做礼送到宫中各处去?。
这就忙坏了准备五色糕的?司膳内人,日常准备饭食之余还要做这个。
五色糕就是用米粉染成五色做的?糕点, 平常这种糕点并不突出?,所以少做。不过在当下?,因着马上要过‘吕仙诞日’,它是必备的?糕点(又被叫做‘神仙糕’)——传闻中吕洞宾的?生日是四月十四日,此时?吕洞宾可?是很有人气的?神仙,所以民间相应的?生日庆贺很多。
“最近的?神仙生日也忒多了些吧。”内膳房一小宫女在一旁磨米粉,磨了一会儿累了,停下?来休息就忍不住掰着手指头?算道:“四月八日过了浴佛节,是佛祖生日,提前做了好多青精饭。昨t?日又刚刚过了蛇王生日,还好蛇王老爷不要特别的?贡品...今朝又得为明日的?吕仙诞日准备五色糕......”
青精饭又被叫做‘阿弥饭’‘乌米饭’,就是将糯米饭用乌叶染成乌青...用乌米饭供佛、舍僧也有很久远的?历史了,过浴佛节要多多地准备青精饭也是应有之义。
“说?到生日,这月还有一回没算进去?,二十八日是药王生日。好在这也不需咱们准备,不过意思局要敬上一些特别的?香药,用来供奉药王。”罗颂贞听着补充了一句。这里说?的?‘药王’并不是药王孙思邈,而是说?的?扁鹊。
“药王生日啊,听说?娘子的?老家过药王生日,专一祭祀的?是韦古,却不是扁鹊,真是一地一风俗...”席玫瑰是素娥的?贴身侍女之一,这样的?‘内部消息’也算是她间接在炫耀身份了。
果然?听她这样说?,内膳房的?司膳内人不少都露出?了艳羡之色。
“...生日不生日的?其实也不打紧,这些小节小庆的?,娘子有心思过,咱们帮着准备也就是了。”罗颂贞慢悠悠地说?道,又看向席玫瑰:“明日过节,要用千年蒀和龙爪葱,下?头?可?送过来了?”
席玫瑰挑了挑眉:“早就送来了!下?面那些人最是乖觉,眼瞧着娘子最近的?样式,就晓得‘吕仙诞日’不会错过。早巴巴送来了千年蒀和龙爪葱...至于其他神仙花,就不是今天了,到时?候要用鲜花的?,得等明日。”
‘吕仙诞日’有一种习俗就是剪‘千年蒀’,将剪下?来的?‘千年蒀’旧叶子弃置在门前,有‘厄运去?、好运来’的?意味——‘千年蒀’就是万年青,在后世算是一种很常见的?园艺植物了,街头?巷尾、园里园外都能见到。在此时?也不少见,不过和玉殿的?风格实在不搭,所以这边没有种。要剪‘千年蒀’的?话,就只能提前准备盆栽了。
至于‘龙爪葱’,那是一种蔬菜,也是一种花。据说?吕仙诞日当天栽种最合时?宜,所以民间过吕仙诞日都是提前准备好,到四月十四日正好栽种。
除了千年蒀和龙爪葱两种花外,吕仙诞日当日自然?少不了大量用花——此时?人们爱花、重花,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和花扯上关系。另外也是吕仙诞日的?时?节好,正是万物萌发,各色花朵都应季的?时?候!
“说?到神仙花,这几日为了吕仙诞日,大相国寺有花市。听说?城外花农都担了自家花来,绕着回廊那边出?摊,摆出?来的?花挤挤挨挨看不到头?,世上的?花应有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宫女惦记着宫外的?‘西洋景’,一时?有些痴了。
吕仙诞日、端午等这段时?期的?节日,城里都会有大型花市...吕仙诞日的?话,蹭吕洞宾的?流量,这些出?现在花市上的?花都有一个‘神仙花’的?说?法?。
“大相国寺出?吕仙诞日的?花市?这僧不僧、道不道的?,算什么意思?”听到大相国寺花市,席玫瑰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么,大相国寺一贯如此,听说?那儿什么都有,买卖道家的?‘神仙花儿’,也不算什么。”
大家聊了一会儿明日吕仙诞日的?事儿,席玫瑰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罗颂贞赶紧给她装了一壶饮子,又送她出?内膳房:“这壶饮子你提了去?,这几日也有些燥热了,喝些饮子去?热清火最好不过...这壶不是内膳房的?,是我自己的?,到时?候你记得还就好。”
乌黑的?陶罐用绳子结了,方便?提拿。席玫瑰揭开盖子闻了一口,味道十分清香酸甜。即使不知道这是哪种饮子,也估摸出?是自己会喜欢的?风味,便?也没推辞,伸手接过后谢道:“多谢你这也想?着我!估摸着晚间就能还你罐子了,这饮子大家都爱喝,回头?一下?就喝完了。”
席玫瑰自然?也不会一罐饮子自己一个人喝,回去?后还是和大家分享。这一罐看起来不少,但几个人来喝的?话,一个人大半碗,也当不得一回分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席玫瑰提了饮子回去?下?所,用井水湃过的?饮子算是凉的?了,酸酸甜甜十分好喝,一人大半碗很快就喝完了。同住一间房的?小宫女乖觉,主动?拿了罐子和碗出?去?清洗,席玫瑰就和其他人留在屋子里说?话。
“...这饮子若是用冰,风味应该更佳。可?惜如今还不到用冰的?时?候,冰窖还未打开呢!”有人惋惜道。
“其实娘子要用冰,也不是用不上。便?是宫里的?冰窖因着规矩,不到时?候不能开,那民间的?呢?民间冰窖可?不讲规矩,有钱就能买冰!往年盛夏之前,宫里头?那些冰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宫外运来的?!别说?官家、圣人那儿了,就是御膳房这些地方,宫里冰窖不开窖,也不妨碍他们该用冰时?用冰啊!”
“咱们娘子讲规矩么,这些年也没有在这等事上掉以轻心过。”
其实也不是素娥‘讲规矩’,实在是她人在古代?后,很多物欲自然?就消失了。毕竟那些东西再好也就是那么回事,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属实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比如用冰这件事,怎么都比不上现代?的?冰箱和空调,渐渐的?素娥也就无所谓了。
有冰度夏当然?好,但没冰、冰少的?时?候她也不在意,没动?力去?破坏规矩。
“咱们娘子讲规矩,却不代?表人人都是讲规矩的?。”有人轻轻哼了一声:“说?到冰,我可?听说?了,因着今岁热得早、热得快,不少殿阁中已经?闹着要用冰了!便?是房中摆不上冰山,也该膳房里用上冰,冰鉴之类也要有。”
“为了这个,就叫内宦弄冰进宫...比起平常夹带东西,这算是过明路,不也没人说??”宫人经?常需要宫外的?东西,一些能出?宫的?人都会夹带东西,这算是一种牟利手段了。但那到底是偷偷夹带,和现在这种光明正大弄冰进来是不同的?,现在这样看着可?不像了!
“没人说?归没人说?,可?焉能不议论?那几个从宫外买冰的?娘娘,无事也就罢了,不过被议论几句。可?一旦有什么事,这些旧账就得被翻出?来...除非这从宫外买冰的?事渐渐成了定例,上了宫中采购的?账本。如此坏规矩的?事成了规矩之内——只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成?”
“是啊,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席玫瑰想?了一下?说?道:“说?到这些事,娘子确实自来不同,都不能说?是小心谨慎了,而是习惯如此,心里真不在乎。不然?以娘子如今形势,怎么也该有些得意,小小放纵一回吧?”
这不是席玫瑰瞎说?的?,实在是如今的?素娥烈火烹油,实在是太?红了!
当一个皇帝的?宠妃到底能夸张到什么地步?如今素娥才算是真正体会到。这么说?吧,如今的?她在宫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没有人会驳她一句话!哪怕她说?一句月亮是方的?,大家也只会绞尽脑汁圆这话,并且要圆的?毫不勉强。
甚至宫外,也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攀附素娥——大家都知道宫里的?高娘娘在官家面前说?话管用,谁不想?通过她办事呢?而‘最糟糕’的?是,素娥如果真的?愿意,是真能给那些人把事办成的?!
就比说?之前在上阳宫时?,远亲宗室们不想?郭敞改革宗室之事。若素娥真被说?动?,在郭敞面前进言,素娥有一种感觉,郭敞会给她面子,叫她得偿所愿的?。这固然?会消耗她在郭敞那里的?好感,但能办成就很了不起了!
这倒也不是说?郭敞是个昏君了,而是封建社?会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圣主明君在位,他们也会优先给自己人‘好处’,若是自己人都养不熟,谈什么稳定统治——既然?是这么个生态,为了自己人的?一些私心改变一些政策也就不算什么了。
是的?,这于国无利,但那终究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类似的?事不多,可?每年总有那么几件呢。
别看郭敞那么坚持改革宗室之事,那是没有关键人物出?来站台!不然?的?话,也是有协调的?余地的?。为什么那些远亲宗室为此四处奔走,正是因为若能找到关键人,t?那是真的?有用哇!
总之,素娥如今的?状态近乎于‘无所不能’,凡是她开口就没有不成的?。实在不行?了,对郭敞说?,那不成也得成——这样的?状态着实容易叫人迷失,不说?历史上那些宠妃了,就是如今宫里,不少恃宠而骄的?妃嫔,也是明证吧。
其实这些妃嫔也不是一开始就那样不小心的?,不少最初都算规矩谨慎。不过是后来事事顺心如意,时?间久了就失了慎独之心。
素娥的?话,因着有现代?人的?认知,对宫廷看的?比一般妃嫔通透,倒是没有真正迷失过...对于她来说?,再是荣宠一时?,再是无所不能又怎样呢?她能回去?现代?社?会,做一个普通而自由的?女孩么?不能的?。
她终究只能被禁锢在这宫廷中,成为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的?众多女人之一。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堪称恐怖故事!也就是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反抗不了也就躺平了而已。可?躺平不代?表喜欢,只能说?不适感没那么强烈了。
不过旁人可?不会知道素娥这番百转千回的?内心活动?,只会看到素娥依旧如故,感到佩服。如上官琼来探望素娥,就忍不住道:“顺仪娘娘真不是一般的?,妾在宫中许多年,宠妃见过不少了,如顺仪娘娘这样能‘荣辱不惊’的?,从来都是凤毛麟角。”
“许多人以为,能做到受辱而不改变,比经?历荣宠依旧淡泊,要来的?难。实际事情正相反,就妾看到的?,这宫中前者十个人里尚且有一个人能做到,后者十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能做到的?,多的?是‘得志便?猖狂’的?。”
“哪里就那样值得上官姐姐夸了。”素娥下?意识谦虚了一下?,她是真的?没想?过这件事。无论是出?于上辈子已经?培养出?来的?三观,还是看宫廷题材文娱作品得到的?经?验,她都没法?在如今形势下?得意忘形。事实上,正相反,现在的?她更加小心谨慎了。
水满则溢,到处都是鲜花和掌声的?时?候,最容易有人看不过去?出?手了。
素娥的?这种小心谨慎,郭敞自然?也是有感觉得。大约这是人的?根性吧,以往宠妃到了盛宠时?,往往会得意非常,一切规矩都不再看在眼里——她们因为与郭敞这个权力的?象征前所未有地近,也暂时?攫取到了无上权力。而权力足够大的?话,失去?对规则的?敬畏,凌驾于规则之上是很自然?的?事。
那样的?宠妃会或快或慢地消磨掉郭敞那里的?好感,到了一定时?候,郭敞不耐烦了,也就抛弃了。
而素娥如今这样,郭敞却是反过来的?,希望她能放肆一些...她如此地小心,甚至让郭敞有一种没法?为她做点儿什么的?焦虑。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郭敞自来就成长在不正常的?环境中,他其实不算学会了正确地去?爱,这上面他其实是照本能做事的?——换句话说?,他若是真爱上了,就会索要对等,甚至更多的?爱。这个过程中,他只会做一些很简单的?事,比如说?给对方物质上的?好处、分享自己的?权力等等,这就是他的?‘示好’。
这本质上和那种迷上年轻小姑娘,又深知自己并无别的?长处,只有钱的?富裕年长男性没什么差别...本能地拿钱去?砸。对方若是不接受金钱,往往就无计可?施了。
素娥本就算郭敞的?后宫,郭敞倒不至于‘无计可?施’,但那种类似的?焦虑其实是一样的?。
郭敞又一次来到玉殿,看到素娥起身迎他,摆了摆手。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虑,温和笑道:“别忙了,每回都说?,每回还是不听...朕几日没来了,听太?医说?你有些胃口不好...难道是今岁热得太?早了?”
说?是几日,其实也就是三日而已。而且这些天前朝有些事,郭敞不是没来玉殿,而是根本没空踏入后宫!眼下?其实也没忙完,但听说?素娥胃口不好,到底赶了赶进度,在晚膳前结束了政务,立时?来了玉殿。
如今玉殿里的?事,无论大小都是要报到郭敞那里的?。王志通也清楚这一点,不敢丝毫怠慢,每天这些事他甚至要先过一遍,然?后呈送到郭敞面前——事实证明,他这样做是非常有用的?。每回郭敞问?及素娥的?事,他都对答如流,竟是愈发满意了。
“官家实在是...”素娥眨了眨眼,等郭敞擦脸擦手完了,与她挨着坐到三围榻上,才道:“官家难道不知道太?医们的?话头?子?左右无事都要开平安方的?,总不能请一回脉,全都说?好,一点儿事也无罢?”
这就像是后世一些东西,哪怕没有副作用,也要编一个无伤大雅的?副作用出?来。这样更能取信于人,毕竟要接受世上真有完美无缺的?存在,真的?很难。
素娥最近确实因为气候转热吃的?少了些,但绝对没到胃口不好的?程度,完全就是正常的?换季反应。
郭敞听着素娥说?的?,先点头?又摇头?:“太?医确实有这毛病,不过这也是他们职责所在,要防微杜渐。朕知道你的?身子一贯好得很,这上头?不需要太?过虑...但你也不能全不放在心上,许多事都是从小处来的?,不可?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久随性起来。”
其实郭敞这些‘告诫’都是老生常谈了,素娥是真不知道这些道理吗?他不知道素娥知道吗?答案不言自明。但即使是这样,郭敞依旧要说?,不是他没话找话,而是面对素娥,他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郭敞与素娥挨得很紧,在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下?抓住了素娥的?手。反应过来了也不放,握的?紧紧的?,都能感受到水汽了,汗津津的?依旧不放。他和素娥说?话,凑得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屋子里虽然?还有人,但除了素娥外,其他宫人也是听不清了。
“...你今日在宫中做了些什么...”郭敞离得近了,素娥身上的?气味就更清晰了,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香味(各种香味物质将素娥腌透了,混合出?了独一无二的?味道)。这种与素娥越来越近的?感觉让郭敞着迷,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满足,只能越来越近。
“...读了一册志怪故事,准备明日过吕仙诞日的?事儿,上官姐姐还来了,与她说?了一会儿话...”素娥一件一件说?过,观察着郭敞的?神情,判断他可?能会对哪件事感兴趣,再往详细了说?。然?而郭敞虽然?问?了这个问?题,但他似乎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事实上,素娥觉得郭敞可?能更想?直接‘进入正题’...但问?题是,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且不能‘乱来’。
如果郭敞知道素娥是怎么想?自己的?,恐怕会打觉‘冤枉’——他确实有些想?‘进入正题’,但绝对没有到迫不及待,不顾素娥体面的?地步。甚至,在他那里,和素娥说?话、吃饭并不比和素娥睡觉来的?差!
不过,他当下?这种状态,确实有些‘急’了。不说?素娥有这种误会,就是屋里其他人也有,已经?打量着要不要避开了。
但郭敞到底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揽着素娥说?话。过了一会儿,晚膳上来了,两人也就分开了。
用过了晚膳,郭敞和素娥才洗漱了去?卧房。这时?素娥穿了一件豆绿色的?寝衣,说?到这件寝衣,其实很是‘平平无奇’。既没有颜色鲜艳寝衣的?夺目显眼,又没有白的?、浅蓝的?这些颜色的?清纯。至少在此时?的?‘色谱’里,真的?一点不显眼!
毕竟整个绿色谱系,总体在古代?都算是最廉价的?,这也能带来某种刻板印象呢。
然?而,此时?在素娥身上的?寝衣却不是这样的?,素娥这件寝衣不知道哪里来的?料子,染出?了一种格外温柔的?绿色——这甚至可?能不是特意染成的?!考虑到此时?手工作业,可?以说?每一匹布料都是非标准品呢!谁知道这匹布料是不是意外之下?的?产物?
郭敞瞧了一眼,只觉得素娥携带来了这个初夏夜晚的?生机与温柔...只看了一眼,便?生出?无限的?柔情。
当然?,事实上也可?能和这件寝衣完全无关,他只是已经?完全被这个人迷住了而已。
是的?,被迷住了...郭敞自己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t?一日比一日更沉迷,完全不能从素娥身上挪开注意力了。郭敞尚且能‘察觉’,作为旁观者的?其他人就看的?更清楚了!说?实在的?,这都让一些人不安了,生怕大燕也要来一回‘红颜祸水’的?故事。
好在前朝的?人看不到后宫具体情况,最多就只知道官家如今专宠高顺仪——这种事其实不算什么,郭敞之前又不是没有专宠过!之前姚贵妃、曹淑妃不都有过差不多的?势头?么?当初还有前朝大臣劝过郭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