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簿:……
罗雨示意他看她的身后,小声道:“赵主簿,这都是贺公子的人,留下来看着我们的。”
赵主簿收敛了神色道:“我知道了,你把单子给我吧,让这几个护卫盯着就是,你先回去休息。”
罗雨笑道:“这一路船去船回,小的一点也不累,主簿就让小的在一旁帮忙吧。”
护卫上前一步问,“赵主簿,罗文书,有什么问题吗?”
赵主簿立即压下心中的不满,连忙道:“没有,没有,我这就让人开始搬运。”
罗雨也在一旁点头,拿出单子,搬出一样东西做个记号,并让押送东西回县衙的衙役和民工都拿上条子。
等搬完,她立刻和护卫们回到县衙库房,又逐一清点过一次,确认东西和数量都没变化,这才容许民工们去账上支取工钱。
赵主簿看在眼里,脸色晦暗不明,薛县尉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道:“罗文书很能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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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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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害怕
赵主簿脸色瞬间恢复正常,一脸淡然的道:“一个女娃娃罢了,再能干又能怎样呢?”
薛县尉看着他变脸,心中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夫人也是女娃,她就能做义县的主。”
察觉到赵主簿的不开心,薛县尉开心了。
其实赵主簿并不是要做什么,虽然看见那么多东西心痒手痒,可他知道轻重。
他只是不服气,县令不在,他就是县衙里最大的,县衙的财政本就该是他这个主簿管理的。
罗雨的能干让他心中不安,尤其她还很得县令夫人看重。
从这两月便可看出,韩牧对县衙不怎么管理的,县务基本上是顾君若指点着他来做。
所以在县务上,顾君若的意志更重要,她看重罗雨,即便罗雨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取代他,可长此以往,他这个主簿名不副实……
只是这么一想,他就难受得不行。
罗雨将入库的单子整理好拿去给贺子幽。
贺子幽已经沐浴更衣,重新换上了自己的衣裳,他翻动了一下单子后圈出一部分来,“得再给赵家村送一些药材和粮食布匹过去,剩下的留在库房中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需要防备瘟疫扩散。
罗雨道:“黄大夫开的预防瘟疫的方子……”
贺子幽沉吟片刻道:“明日叫上赵主簿他们商议一下,各里也应当有回话了,看情况将预防的药材发下去。”
黄大夫不愿意跟他们来义县,贺子幽拿钱砸都没把人砸来,倒是砸出来几张方子。
有治疗瘟疫的方子,也有预防的药方,最后他还出面,帮贺子幽联络几个药商和药铺,以八成的价格拿了药。
唉,要不是他在沔州人生地不熟的,贺子幽真想直接把人打晕了扛过来。
防疫救灾的事情不少,且都是些麻烦又繁琐的细节,贺子幽一点也不熟,他又不太信任赵主簿和薛县尉,有事便先找罗雨商量,俩人事无巨细的商量了半个晚上,把章程都定下来,打算明天找赵主簿和薛县尉谈。
贺子幽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眼外面乌沉沉的天色,和罗雨道:“太晚了,你今晚就留在县衙吧,明天等和赵主簿薛县尉议事完你再回家去,我放你半日假。”
罗雨想到现在回去怕是会惊醒父亲,到时候双方都休息不好,便点头应下。
贺子幽让天寿带她去客房,自己先趴回床上了。
想到明天他就要学着韩牧去各里察看情况,一时眼泪汪汪,抱着被子小声道:“韩牧,你到底在哪儿,我这一去要是不小心染上瘟疫,你可得记得我都是为了你啊……”
此时韩牧就在距离县城不远的地方。
他们一路日夜兼程,今日白天还在半道上遇见了押运药材去赵家村的衙役和周大夫等人。
即便天已经黑透,韩牧依旧点着火把继续赶路,没有停下来。
被绑缚双手拖着往前走的陈坚已经失去前两日的意气,此时正一脸的萎靡,生无可恋的被人拖着往前走。
半夜,他们终于看到了破败又低矮的义县城墙。
义县城墙之前倒塌,城门形同虚设,韩牧来了以后以工代赈,倒是勉强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堵墙了。
虽然城门还是破破烂烂,但该有的配置还是有。
这一处城门和南城门因为面对陈齐两国边境,所以不仅城墙被修起来,还有卫兵把守呢。
他们依照韩牧的命令,按时开关城门,一旦入夜,除非有紧急军情,否则是不开的。
只有北城门的城门没有修,东边则是渡口,是进出义县的水路。
那里也派了四个卫兵日夜轮替看守,但要求并不严格,所以贺子幽可以半夜登船出行,但现在韩牧却不能从西城门进城去。
他只能举着火把在城墙下找了块空地,手一挥道:“今晚就在这里露宿,明天一早进城。”
衙役和士兵们应下,立即去附近找木柴干草,但这里距离城门近,能生火的木柴早被城中百姓捡光了,哪里还有?
倒是干草有不少,却根本不耐烧。
们都累极了,和韩牧商量,“县君,今晚就这么过吧,天热,现在也不是很冷。”
韩牧也不想折腾,正要点头应下,下边的动静已经被城楼上的人听到,有士兵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就喝道:“哪里来的流氓,滚远一些!”
韩牧往上抬头,挑眉,一旁的衙役已经蹦起来,冲着上面就喊,“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我们县君!”
说罢将火把往韩牧脸旁放,速度过快,火撩起来,差点把他眉毛和头发给烧着了。
韩牧皱眉挪了两步,衙役立即道歉。
城楼上的人也看清了火光下昳丽的脸庞,虽然憔悴了点儿,虽然有了胡茬,可依旧是他们好看得犹如仙人一般的县令啊。
士兵立即半边身子都探出城楼,冲着下面高兴的喊道:“大人您回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夜太黑了啥也看不见,没认出您来实在该死。”
他转头兴奋的喊道:“你们快醒醒,大人回来了!”
城楼上就呼啦啦探出一排脑袋,都高兴的冲他招呼。
韩牧冲他们挥手,问道:“有热水,热的吃食吗?”
“有有有,”城楼上一阵忙乱,大约半刻钟后,一个大篮子从天而降。
衙役和士兵们立即拥上去抓住放下来的篮子,拿出来一叠饼子,十多个粗面馒头。
上面的士兵解释道:“这是今天下午厨房做的,特意做多的,留到明日早食吃的,现在先给大人您吃。”
这可不是他们贪吃,乱吃军粮。
韩牧冲他们挥手,“明日我就让人给你们补上。”
城楼上的士兵们高兴,嘴上却道:“不用,不用,就当是我们请大人您的。”
他们这些士兵并不归属于义县驻军,而是属于县衙。
所以水灾后,他们也都跑回家了,只有三个无儿无女,又父母死绝的饿得走不动守着城门外,他们都是后招回来的。
韩牧不计较他们脱逃,还给他们发军粮和军饷,他们都记在心里呢。
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城
篮子拉上去,很快又晃晃悠悠的放下来,里面是一大壶热水。
韩牧已经好几天不曾喝热水了,此时也忍不住连干两大碗。
城楼上的人知道他们连生火的木柴都没有,又从城楼上丢下一捆柴来,至此,这个临时露营地才五脏俱全。
陈坚将一切看在眼中,目光微沉。
即便这样了,韩牧没有开口让他们打开城门,城楼上的士兵也不提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一切都井然有序,法度严明。
但就是因为法度严明,他才胆寒和心痛,义县秩序如此监牢,怕是难以攻入。
攻入也难以治理收服。
他曾以为这一场水灾是在助他,却原来也会成为他的阻力。
因为水灾,他从前发展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本被蛀虫蛀空的义县在韩牧和顾君若到来后焕然一新。
虽然人口减少,百业凋零,但又有一种新生的朝气。
打破后重建的秩序比从前更难腐蚀了。
陈坚垂下眼眸,现在就看投下的瘟疫种子能否起效用,若可以,义县将再遭受一次大难。
他们的大军可以趁此进攻,只要攻下义县,沔州的门户便被他们控制在手中,挥军便可北上。
陈坚心中思索,目光却未停留,一直有意观察周遭的一切,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一旦进城,他就再难逃走。
韩牧别的不太行,直觉一向准。
察觉到陈坚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好的气息,他拦住要给他送水送吃的衙役,“让他饿着。”
衙役从善如流,立即把给他留的饼子奉给韩牧。
韩牧接过扯了一半,剩下的给他,吩咐道:“把他绑起来,那几个黑衣人也绑结实了,虽然今天大家都累了,但还是要有人守夜,最后一个晚上,可不要大意,以致功亏一篑。”
众人应下,拿绳子把陈坚从脚上到胸前都绑起来,然后踢到火边躺着。
韩牧围着他转了一圈,又让人拿布巾来塞进他嘴里,不仅防止他这张嘴巴再蛊惑人心,也防止他咬舌自尽。
陈坚:……可恶!
他没想到韩牧竟一刻也不放松。
韩牧当然不放松,他还想着赶紧把人审出来然后去找顾君若
他要是跑了,回头抓他又费一番功夫。
顾君若在赵家村他到底不安心,瘟疫可不会看人下菜碟,再找人保护她也是无用的。
所以韩牧很谨慎,甚至一夜醒了七八次,隔上一会儿就要睁开眼睛看陈坚还在不在。
他从未对一人如此在意过,对他爹娘和顾君若都不曾。
也是因此,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韩牧憔悴得厉害。
第二天他顶着一对黑眼圈睁开眼睛,城楼上的士兵早在城门边等着了,时间一到,城中的梆子声一响,他们立即打开城门将人迎进城里。
而义县内外的百姓听到这梆子声便知道城门打开了,想出城的出门,想进城的也出门来。
义县小且人少,做事情也就不紧不慢的,基本没有人会提前等在城门口进出城,所以一大早上,就只有韩牧这一行人进城。
等他拖着手麻脚麻,浑身僵硬的陈坚回到县衙时,贺子幽刚从睡梦中醒来,正抱着被子在发呆呢。
他平生就没起这么早过,这两日算是创纪录了。
天寿砰的一声从外面奔进来,吓得床上的贺子幽也蹦了一下,才要发火,就听天寿激动的道:“少爷,韩公子回来了!”
贺子幽眼睛蹭的一下大亮,掀开被子拖着鞋子就往外跑。
天寿拿上外袍在后面追,“少爷,您好歹穿一件衣裳……”
贺子幽一身中衣跑到前面,韩牧已经让人把陈坚押到牢房里,正要往后院去,俩人在小门那里碰上,都瞪大了眼睛。
韩牧是嫌弃,“你怎的衣裳也不穿?”
贺子幽是泪眼汪汪,“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贺子幽闻到一股味道,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一点,“长丑了不说,还馊了。”
韩牧:……也不看看他出去几天了。、
从离开那天到现在,他就没梳洗过,何况还都是在野外,又是打架翻滚,又是趟泥水出汗的。
韩牧不理他,让下人给他准备热水,他要沐浴。
小北不在,天寿就替上,帮他洗头沐浴。
贺子幽穿好衣服就在屏风外和他说话,主要是汇报他走后县衙的事,他将他昨天买回来的药材和粮食布匹
等也都报了一遍,还有和赵主簿他们商量的各种统计及防疫举措。
“……赵主簿虽然贪心,但这次也没敢伸手,”贺子幽道:“薛县尉那边我也让护卫盯着,最近没什么异常。”
韩牧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派人把薛县尉立即叫来。”
薛县尉很快赶了来,韩牧和他关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便道:“让人去请赵主簿,还有曾家父子、姚家父子和岳家父子,半个时辰后,全县衙的官吏要一同议事。”
县里没几个衙役了,人不够用,贺子幽就把自己的护卫借给他们当衙役用。
薛县尉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
贺子幽等他坐到饭桌上开始用早饭了才问,“弟妹呢?”
韩牧忧伤道:“她在赵家村里,疫病未除,她不能出来。”
贺子幽咋舌,“这也太危险了,不如趁着她没染上病,赶紧把她带出来,到时候将身上的衣物全都烧掉就是了。”
韩牧摇头,“她说了,我和她都要以身作则,不然她私自出来了,上行下效,以后不管是染病的人,还是没染病的人都会想办法往外逃。”
“如此一来,哪里还控制得住?”
所以这个口不能开。
这是法度和纪律。
连县令夫人,都因为进过赵家村就不能离开,何况其他人?
这也是一种态度。
县令夫人都留在了赵家村,这说明县衙不曾放弃赵家村,放弃染病的人,放弃疫区。
这对之后做排查工作也很有帮助。
贺子幽目瞪口呆,压低声音道:“你们疯了,拿自己的性命来做榜样?”
韩牧眉目间比从前坚毅了许多,道:“这亦是我们的职责,我是县令,她是我夫人,这本就该是我们做的。”
贺子幽:“可这世上有谁真的如此尽忠职守?”
“我呀,”韩牧略带骄傲的道:“她也是。”
“有一个她,一个我,将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我大周尽忠职守的人就多了。”
贺子幽半晌说出话来,许久后喃喃道:“你们都是傻子……”
话虽如此,他还是抓紧啃馒头,用过早饭后一脸倨傲的跟在韩牧身后去开会。
第一百二十二章 立威
岳家父子和韩牧关系不错,毕竟他们是最早支持韩牧赈灾的人,付出许多。
对他们,韩牧也多有照顾。
但关系虽好,相交却平淡,岳家父子也是第一次被一起请到县衙,还那么早,那么急。
但这次可不是私请,韩牧言明了是公事,他们收到消息就要立即赶去县衙的。
想到前几日县衙透露出来的消息,岳泰父子对视一眼,莫非县令真的抓住了陈国细作,还牵扯到他们?
那陈坚不会真是细作吧?
陈坚作为县里有名的知识分子,县衙中上层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岳泰与他关系不错,岳景和甚至受过他指点,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画。
父子俩有些担忧,但不多。
虽然韩牧只来了两个月,可父子俩都很相信他的人品,虽然单蠢了一点,为人却公正,他们问心无愧,故坦然而去。
岳家父子能想到这一层,曾家父子和姚家父子自也能想到。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大家都一脸坦荡的往县衙去了。
一踏进县衙,他们便看到被绑着手半挂着的陈坚。
他嘴里塞着布,脚尖只堪堪着地,整个人萎靡的低垂着头,很是狼狈。
所有进入县衙的人都忍不住脚步一顿,然后心底生寒的从他身边经过,进入大堂。
岳泰父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再的扭头回去看陈坚。
曾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倒是姚家父子脸色看不出变化,只有哦,姚季白除外。
他也频频回头看向陈坚,但眼中却不是和岳泰父子一样的不赞同,而是兴奋,隐隐藏着一丝怨恨。
县衙大堂里摆了不少椅子,椅子不够,直接上凳子。
韩牧此时就坐在公堂上,正在处理这段时间积存下来没处理的公文。
见他们三家竟能一同到达,韩牧自己都惊讶,放下笔看向他们,“诸位来了,先请坐吧,将赵主簿他们请过来。”
曾时最先说话,不满道:“县君,便是陈坚有罪,也不当如此当众刑罚,他毕竟是读书人,如此有辱斯文。”
韩牧嘴角微翘道:“姚老爷也如此想吗?”
航心中一沉,面无异色道:“人皆有悲悯之心,虽不知陈先生犯了何错,但如此当众行刑的确不妥。他有罪,大人判他就是,何苦如此折磨他,也让目睹之人心中不安。”
赵主簿等官吏也从各处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能赶来的里正,都是这两天贺子幽让他们通知的。
还有很多里正因为离得远,赶不来,领命去通知的帮闲也不让他们来县衙禀报,只接收县衙的命令,再把回话告诉帮闲即可。
聪明的,会派个人跟帮闲一起回城,不聪明的,就真就如此接受了。
这也是政令常常不能下达地方的原因之一,也是地方常常得不到资助的重要原因。
交通,信息传播都太过困难了。
当众弄虚作假的空间太大。
他们到齐,将大堂站满了,韩牧这才开口道:“陈坚,陈国奸细,就在这一个月时间内,他向赵家村水源投瘟疫毒,令赵家村全村染上瘟疫,目前还不知有几个村庄被投毒,我义县上下三万余百姓,还有边境的五万将士现都有感染瘟疫的危险,包括你们。”
巨雷滚滚,曾、岳、姚三家皆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身后的官吏,除了早有准备的赵主簿和一些衙役外,其余人和里正们也都一脸被雷劈中的模样。
一个年纪颇大的里正一把拽开曾时冲到了最前面,跌跌撞撞的问道:“大人,果真吗?已确定了吗?”
韩牧沉着脸道:“夫人此时就在赵家村抗疫,县中的周大夫也往赵家村去了。”
老里正目光一扫,这才发现一直陪同在韩牧身边的顾君若不在,而韩牧此时瘦了不少,脸色还有点苍白,眼底发青。
“哎呀,老天亡我啊……”老里正跌足大哭,上次水灾,他家死了四口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县令和好夫人缓过气来,竟又遇到瘟疫。
和老里正一样心中惶惶悲戚的人不在少数,众人都哭起来,怨恨老天不公,“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哭声震天,外面路过的百姓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向县衙,却见县衙大门紧闭,一时猜测,“这是怎么了?”
“莫非大人把外面的山匪都抓住了?”
“外面还有山匪吗
?县令都不问罪,随他们回来领救济粮和种子去种地了,谁那么想不开还在外面当山匪?”
“嗨,总有些又懒又想要钱的人不愿意回来。”
虽然县衙里哭声悲戚,但路过的人并不觉得有冤枉,毕竟他们县令人单蠢又善良,夫人聪慧公正也善良,必不会冤枉了人。
大家摇摇头,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而在县衙里,韩牧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哭成一片的人,喝道:“哭什么,这是人祸,关老天爷什么事?祸首就在那里!”
老里正回过神来,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陈坚冲去,啪啪的往他脸上打,“拿瘟疫投毒,丧尽天良你!”
其他里正和官吏也冲过去,捏着拳头就揍上去,一边揍一边骂。
陈坚身边守着几个衙役,一直留意看着,可以打,但不能下死手。
好一会儿,韩牧抬起手,衙役和士兵们立即上前将愤怒的人隔离开来。
里正们最愤怒,即便被隔开也用力的朝前挥舞着拳头,想要再揍陈坚几下。
韩牧“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沉声道:“好了!”
众人或被拉,或被扶着回到大堂,脸上的愤怒和眼泪都还在,韩牧道:“既是人祸,那就可解,他能投毒,我们自然也可以解毒。”
他道:“我们连天灾都熬过来了,难道还怕区区人祸吗?”
老里正大哭道:“可是大人,这是瘟疫啊,瘟疫啊……”
这东西比洪水还可怕,洪水能往高处躲,瘟疫可怎么躲呢?
韩牧道:“夫人已经有了头绪,她博览群书,当中便有医书,昨日县衙已从沔州采购回来大量对症的药材,接下来,只要我们如上次救灾一样众心一致,就能抗疫成功。”
他站起来,大声的道:“还是那句话,我们连老天爷降下来的灾祸都能挺过来,何况区区人祸?”
“但,”他脸色瞬间阴沉,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沉声道:“若有人在此过程中再附加于人祸,害我义县百姓的性命,我一定不放过!”
曾时、岳泰和姚航都感受到了韩牧落在他们身上的阴沉目光和压力,便是骄傲如曾时也低下头去,与众人一起低低应了一声“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认捐
没人敢在这时候挑战韩牧的权威,曾岳姚三家都感受到了韩牧的强势和戾气。
想到顾君若此时在赵家村,不怪他如此心急,所以没人敢招惹他。
韩牧见大家都识趣,这才开口安排接下来的事,他要各里正回去统计最近外出的人及行程,近一月内是否有陌生人进村,进村做什么,最近是否有人呕吐、下泻、发热等……
还有,“瘟疫一事不能公开,以免百姓慌乱。”
老里正问:“但我们又是给药,又是查问的,可怎么瞒得住?”
顾君若说过,要掩盖一件真相,那给出的假相至少要带五分真,如此真真假假才能取信于人。
他从赵家村回来的路途上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不聪明,很难用一件假的事掩盖一件真的事,但他可以用几件假的事掩盖真的事啊。
每一件假的事里都掺一些真,他不信他们不信,他道:“大灾过后常有大疫,虽然水患过去了,但大家身体亏虚,我看最近大家又开始喝生水,就说夫人说的,为防止有疫症发生,从今日开始,如赈灾时一样,不许喝生水,屋中要常打扫熏艾,里正要通知各村村长严查。”
有的村子有村长,有的没有,直接就是里正管理。
“再过一个来月就是秋收之时,但今年我们补种晚了,秋收时便要同时兼顾冬小麦的播种,这样劳累,大家经过大灾后的身体虚弱,怕是熬不住,夫人心善,因此求了一张滋补防病的药方回来,每个自觉身体虚弱的人每天都可以喝一碗,以防农忙时累坏身体。”
韩牧继续道:“还有一事,因为齐国和陈国同样水患严重,两国灾民多聚于边境,恐有战事之危,最近常有两国细作钻到我大周境内,大有抢掠我们的秋粮的趋势,所以我们要警戒,凡是村里出现陌生人,一定要警惕上报。”
“为免你们村庄已经被人踩过点而不自知,严查这一个月来看到过的陌生人。”
韩牧:“这三件事,由县衙下令各里,里正敦促各村执行,五户为保,互相监督,第三件事若有瞒报者,罚役三个月,第一件事若有不执行者,罚役一个月。”
至于第二件事韩牧没提。
免费的补身体的药,
谁不喝呢?
以他上次赈灾的经验来看,不必他监督,大家自会呼啦啦的去,一顿也不会落下。
众官吏应下。
韩牧这才看向曾时、岳泰和姚航三人,道:“义县刚经历过水患,县衙财政暂时周转不开,还请三位老爷相助。”
他将一张单子递给赵主簿。
赵主簿立即恭敬的上前接过,捧到三人面前。
韩牧道:“这是县衙急需的东西,请三位善人认捐。”
曾时脸色难看,不吭声。
姚航左右看了看,面色没什么变化,却也没吭声。
倒是岳泰接过单子看了一眼,虽然心痛不已,对韩牧的逼捐也很不悦,却还是斟酌着在上面点了点道:“我认捐粮一千石,还有一百两白银。”
韩牧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点儿。
老里正立即对他大夸特夸,“还得是岳老爷,水患的时候您不仅赈济灾民,还借给县衙那么多钱粮,真是大善人,大善人啊。”
他身后的里正们连连称是,热泪盈眶的看着岳泰,将他夸了又夸,还有他身旁的岳景和,那更是各种美好的词汇往他身上套。
果然,岳泰脸色也好看起来,且越来越好。
果然,夸孩子比夸家长自己更让对方高兴。
只是一旁曾时和姚航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赵主簿这才低声道:“三位老爷,这瘟疫不同于水灾,覆巢之下无完卵,只有将疫病控制住,三位老爷和家人们才安全啊。”
三家有钱,可以躲过水灾,躲过饥荒,但能躲得了肆虐的瘟疫吗?
曾时暗暗在心里应了一句,当然可以躲过,离开义县就好了。
只不过义县到底是自己的故乡,离开的成本也很高,可瘟疫……太可怕了。
曾时垂下眼眸思索,自然,还有一点,韩牧的态度让他很不喜,尤其,他对岳泰比对他更看重。
曾时就更不高兴了。
曾时不吭声,姚航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模样,自然也不吭声。
韩牧也不急,堂内的气氛瞬间怪异起来,一直在夸奖岳泰的里正们慢慢消了声,大堂内猛的一下安静下来
,还怪尴尬的。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因此低下头去老实站着。
见韩牧一直不吭声,曾时心中略有不安,不由瞥了一眼儿子。
曾和轩眉头微皱,虽然他不太赞同父亲,可韩牧这样一副逼捐的态度也让他不喜。
正要说话打破僵局,薛县尉带人推开大门进来,禀道:“大人,码头已锁,船只也都被收了,三处城门皆派了人把守。”
曾时和姚航脸色大变。
韩牧点了点头,与众人道:“为免瘟疫扩散,祸害国家,从此刻开始,义县许进不许出,只有拿了县衙的条子,出去购买物资者才可出入。”
赵主簿一脸恍然大悟,难怪他今天一早来不见薛县尉,原来他干这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