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by飞萌
飞萌  发于:2024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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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那云间清月,山尖霜雪,高不可得,要人敬而远之。
她分了些神去想,难不成季明晟口中的“孟二哥”,就是他?
屏幕光的映照下,她双唇微动,在暗暗揣摩这三个字。
孟、舒、淮。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次日清晨,闹钟没响,江泠月先被电话吵醒。
她眯起一只眼看屏幕,接起电话低低喊了一声:“妈妈。”
江若臻喊她小名:“泠泠,还在睡呢?身体好些了吗?”
她又睁眼确认了下时间,无奈道:“妈妈,才六点半。”
江若臻对吵醒她这件事丝毫没有在意,还继续说:“今天是你妙之姐姐的好日子,一早家里来了好多客人......”
江若臻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说着邻居姐姐出嫁的事情,她在这边闭着眼,大脑放空,昏昏欲睡。
直到听见最后那句“泠泠,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给妈妈瞧瞧?”她才悠悠转醒。
她翻了个身,撒谎毫不脸红:“妈妈,我工作忙。”
江若臻却笑:“大学四年一问起来就是上课忙,现在毕业了又说工作忙,总不能你真要做个仙女,一辈子不和男人交往?这神仙的日子再好过,也得下凡沾沾人间烟火气才更有趣不是?”
江若臻语气轻快,看得出心情很好。
她却无奈:“妈妈,您就爱拿我说笑,什么仙女神仙的,您女儿哪有那股子仙气?”
“你说这话妈妈可就不爱听了,我家泠泠美若天仙,怎么就不是仙女了?”
江泠月应声一笑,没接这话。
江若臻说:“过年回家,妈妈希望你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好吗?”
每次江若臻这么问,她只会回答,好,我一定,但到回家的时候又总是自己一个人。
她一开始并不理解江女士为何一直要让她找男朋友。
后来仔细一想,江女士这是不想让自己失败的感情经历影响到她,从而对男女之情产生不必要的偏见和抵触。
江女士和那个男人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
开始得稀里糊涂,结束得干脆利落。
她没有结过婚,小半辈子都背着“小三”、“未婚先孕”、“不检点”的骂名。
可在江女士的日记本里,明明是那个男人欺骗了她,骗她说是单身,还承诺给她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她做着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幻想着甜蜜美好的婚后生活。
但幻境再美,也有破灭的那一天。
得知那个男人已有家室,江女士大哭了一场,主动切断了和那个男人的所有联系。
本该是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但江女士意外怀上了她。
在众多人的不理解中,江女士选择成为一名单亲妈妈,执意生下了她。
万幸外公外婆开明又包容,不仅没有责怪江女士,还鼓励她勇敢去做自己,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一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女士和她,都是幸运的。
哪怕生活缺席了一个重要角色,精神与情感都不贫瘠,依旧热爱生活,爱自己的家人。
她心里清楚江女士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但她没办法向江女士解释自己不谈恋爱的原因。
她这么长时间不谈恋爱并不是因为不想谈,而是季明晟不让她谈,有这么一个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大张旗鼓追求她,谁还敢不知趣凑到她身边来找不痛快?
她最后敷衍了两句,挂断了江女士的电话。
这时候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心想,如果除了季明晟别无选择,那这恋爱,不谈也罢。
这一整天季明晟都没再来烦她,他这人就是这样,想起她的时候死缠烂打,一有其他事耽误又会让她轻松一段时间,这种间歇性发疯,常让她不得安宁。
这周最后一场演出格外顺利,林依然看上去心情很好,下场时她和助理聊天,说明晚要去一家新开的法餐厅,见她朋友“静儿”的男朋友。
江泠月听到这里被林依然看了个正着,她也不是故意要听林依然讲话,再说这内容也没什么特别,但林依然还是面露不满看她一眼,她只好别开视线匆匆离开。
回家路上她还想,难不成她俩真是冤家路窄,连去的餐厅都是同一家?
第二天准备出门时,江泠月对着满衣柜的衣服犯起了难。
前段时间事情多,又病了一场,眼看着就瘦了一圈儿,翻箱倒柜试了好几条裙子都觉得不合身,偏偏乔依又要让她穿好看一点,挑来看去,最后选了一条大方领、宽肩带的纯黑色连衣裙。
裙长过膝,露着一截纤白的小腿,搭配同色一字带高跟鞋,又选了珍珠发箍和项链做配饰,倒是有点儿法式浪漫的味道,她自己觉得很满意。
本来乔依今天也休息,但临时有什么事又被喊回了店里,她只好打车去找乔依。
因为路上堵车,她赶到乔依工作的商场已经接近七点,以为乔依等急了,没想到去了才被告知,乔依还在贵宾室接待大客户。
乔依同事领她到员工休息室等待,她也没别的事,百无聊赖刷着手机,默默期待她的好闺蜜开个大单,这样才好请她吃大餐。
约莫十分钟,乔依匆忙赶到了休息室。
她以为乔依已经结束工作,还高兴起身迎接,谁料乔依一把拽住她,急急忙忙说:“快来帮我个忙,我这大客户临时要找个试衣模特,还要身高168体重不超过100斤的,我这店里哪有这种身材的模特,你赶紧来替我顶一下。”
她被说得云里雾里,赶紧拖住乔依,“可我没经验啊。”
乔依回头,“这事儿要什么经验?!你就帮我试几套衣服给客户看看就行了,你长得这么漂亮,穿我们家衣服一定特好看,你要是能让我这客户多买几套,我连请你吃一个月的法餐都没问题!”
临了,乔依还盯了眼她的胸口,说:“瞧你最近这营养不良的样子,C都要瘦成B了,还不赶紧抱好你的大腿,让我多请你吃几顿好吃的补补身体?!”
江泠月听着乔依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拍着胸脯冲她保证说:“那我一定让你的客户多买两套!”
她跟着乔依进了贵宾室,乔依口中的大客户正端着杯热气腾腾的大红袍浅抿。
眼前人穿一条剪裁利落的中袖连衣裙,胸前做工精妙的立体钻石胸针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钻石固然夺人眼球,但在这位客户简单的穿搭里,她还是一眼看到对方腕上那只帝王绿的翡翠手镯,如此纯净通透,怕是能抵北城一套房。
这位客户看上去也就四十岁的样子,身材匀称,皮肤细腻,举手投足优雅端庄,应该是位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难怪乔依如此看重这位客户,想必出手一定很大方。
卢雅君见她跟在乔依身后,展颜笑道:“这小姑娘不错。”
她招招手,指着展架上的一排成衣说:“来,把这些都试试。”
乔依上前接话:“那您稍等”,又看着桌上的茶点说:“卢女士您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
卢雅君微微颔首,摆手让她带人去试穿。
江泠月跟着乔依进了试衣间,悄声问:“你这客户是要给别人挑衣服吗?”
乔依一边帮她脱裙子,一边回答:“说是要给一个小辈挑礼物,我也没好多问。”
“那倒是。”
毕竟是客户隐私,她只管帮忙试穿就好。
试穿第一条是满身流苏的吊带连衣裙,流苏用线很考究,细细长长坠下来,每一根都泛着微微光泽,随她动作摇曳生姿。
她没忍住问:“这条裙子得多少钱啊?”
乔依看她一眼,“想买啊?这是秀款,11万。”
她立刻噤了声,就不该开口问。
出去前,乔依摘掉了她身上廉价的珍珠配饰,让她干净清爽地走了出去。
显然这位大客户对这条裙子的上身效果不太满意,说:“不太显身材,下一条。”
乔依大概揣摩了一下客户的需求,第二条给她选了胸衣外露的款式,这条裙子腰部有鱼骨做支撑,很好地将她的胸托了起来,胸前沟壑若隐若现,尤显胸型饱满浑圆。
她觉得有些勒,极为难地问:“是不是有点紧?”
乔依不仅不当回事,还用手帮她拨了拨胸,好让那沟壑更深,胸型更圆。
暖黄灯光下,江泠月胸上的血管因挤压加深了颜色,浅青脉络被玉瓷般的皮肤包裹着,撩人于无形。
“你刚才没听客户说不显身材?”乔依看着眼前人,满意道:“那这次得让她看看咱家裙子的塑形效果,你身材这么好,这裙子穿你身上多加分啊,还紧什么?”
上身效果的确是不错,但她还是为难道:“可这是不是太紧了一点?我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乔依拍拍她白软的胸,“忍着点儿,很快就好。”
好吧,她心想,为了姐妹的大单,她拼了。
乔依领着她出去,却在迈出试衣间的瞬间,意外听到一个磁沉的男声。
“您看着挑就好。”
她随声抬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视线猝然与沙发上的男人隔空相对。
面料上乘的黑衬衫,袖口被卷至小臂,腕上一块冷银色的手表,冷光随他动作悠然划过眼前,是极为熟悉的感觉。
他靠坐在沙发一端,左臂随意搭着扶手,坐姿闲适,气质清绝。
头顶的灯光加深了那双黑眸的阴影,让她瞧不出眸中情绪,但却莫名心生赧然,脸生热意。
乔依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别开眼,将视线集中在卢雅君身上。
空气里浮着一点浅淡的香水味,广藿的凉意裹着一点香脂和皮革的暖,似乎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香气,她很确定来自沙发上的男人。
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在打架,只因为她见过那张侧脸,也暗自念过他的名字。
孟舒淮。
乔依向客户介绍着自己身上的礼服裙,她也很想认真听一听,可这密闭空间里,那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特别是那似有若无的香气,像轻飘飘的羽毛,轻柔撩动着她的心弦,让她难以平静。
谈话声骤停,卢雅君蓦地开口问:“小姑娘怎么脸红红的?”
江泠月猛然回神,稳定着声线回答:“是裙子有点勒,呼吸不太顺畅。”
卢雅君亲和一笑,竟是抬手探了探她脸的温度,笑着说:“怪可爱的,你叫什么名字?”
她应声回答:“江泠月。”
卢雅君不吝啬夸奖:“果然人美,名字也美。”
她拉着江泠月满意欣赏了一圈,赞道:“不错,去换下一条吧。”
她和乔依转身回试衣间,对身后的目光浑然不觉。
孟舒淮今晚出现在这里,算得上有意。
程静儿约他去祁砚的店里吃饭,他不想去,便随口找了个理由推脱。
开完会又正好看到卢雅君发来的消息,公司离这儿不远,他便让司机送他来了这里。
卢雅君回他身边坐着,捡着公司的事情和他闲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嗓音低沉醇厚,如静水流淌,缓慢,幽深。
八条礼服裙,江泠月一一试穿,时间走得飞快,一晃就是一个多小时。
试到最后一条,卢雅君盯着江泠月来回思量,好一会儿,她回身问沙发上的人:“舒淮,你说我给静儿选哪条好?”
孟舒淮的视线毫不避讳落在江泠月身上。
她就那么安静站着,眉目婉然,楚楚动人,像老爷子养在院儿里那株价值不菲的白山茶,纵使繁华裹身,亦不娇不媚,不卑不亢。
他无意打量这轻薄衫裙下的纤细婀娜,却又无故移不开眼,凭空生出几分唐突。
眼前人倒也不羞怯,敞敞亮亮任他视线巡睃。
唇角顿生笑意,他对上那双如水的清眸,嗓音轻淡,说:“她穿什么都好看。”

江泠月用了半分钟的时间,理了理当下谈话场景里的人物关系。
孟舒淮的母亲给一位名叫“静儿”的小辈挑选礼物。
林依然今晚要去见朋友“静儿”的男朋友。
哪怕这个名字常见,她的直觉仍是领着她往巧合的方向靠拢。
就算二者之间没有联系,像孟舒淮这样的人也不太会是单身。
愿意亲自来为女朋友挑选礼服,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
她此时的脸色应该算不上太好看,此前因他起伏过的情绪已然归于平静,只剩下一些羡慕,羡慕他的女朋友。
没能等到卢雅君最后的答案,江泠月转身回试衣间换回了自己的裙子。
时间已经太晚,显然今晚也吃不成大餐,本想先走,但她知道乔依一定会担心,便回休息室耐心等着,这一等又是四十分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乔依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跟她解释:“对不起宝贝,今天让你受累了,这位卢女士是我的超级大客户!她说今天要来,我是一点都不敢耽误,以为她今天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会让你白白等了这么久。”
她上前抱着江泠月,蹭着她撒娇:“明天我一定带你吃回来,好不好?”
江泠月笑得无奈,“好好好,吃饭哪有我姐妹挣钱重要?再说我也不是白等啊,不是还帮上你的忙了吗?”
她稍稍退开,问乔依:“那卢女士最后买了哪一条?”
乔依骤然面露难色,看上去不太妙的样子。
江泠月纳闷儿,明明试穿的时候好像都挺满意的,怎么这时候还哭丧着张脸?
她试探着问:“难不成是买了最便宜的那条?”
乔依看着她,语速很快地说:“都买了。”
她没听清,“什么?”
“都买了!”乔依拔高了声音在她耳边喊:“都买了!八条!都买了!!!”
“真的?!”
“真的!!”
乔依兴奋抱着她,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宝贝,你真是我的大宝贝乖宝贝亲亲宝贝好宝贝!卢女士今天对你的试穿非常满意!!”
她拉着江泠月来到休息室门口,靠墙的置物柜上放着一个橙色礼盒。
乔依捧着礼盒到她面前,高兴让她打开看看。
江泠月有些疑惑,但她还是依言打开了礼盒。
素白的雪梨纸中间,那条被卢女士说“不显身材”的流苏吊带裙安静躺在礼盒内。
“这是......?”
乔依将礼盒推到她手中,说:“这是卢女士送你的。”
这回换江泠月拔高了声音,“送我的?!”
一想起这条裙子的售价她就无法平静。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乔依乜她一眼,“看你来来回回穿脱衣服,心疼你,喜欢你呗!还能是因为什么?”
“可这裙子......”
乔依懂她的意思,11万不是个小数目,不少人一年也就挣这一条裙子的钱,如此贵重的礼物端在手里,必然是心生惶恐。
但她劝道:“你就放心收着吧,远扬集团董事长夫人的礼物可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在你眼里这是11万,但在卢女士眼里这只是一条裙子而已。既然卢女士对你有好感,你就做个招人喜欢的小辈,高高兴兴收下就好了,跟她推辞,说不定卢女士还认为你不喜欢这礼物呢。”
听乔依这么一说,江泠月的逻辑好像也通顺了起来,刚才卢女士看她的眼神,的确是挺有好感的样子。
她忙追问:“那卢女士走了吗?我还没感谢过人家呢。”
乔依帮她收好,说:“他们看上去挺忙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着急走,裙子都是助理来下单的。不过没关系,这样不正好给你留个机会当面感谢吗?”
话是这么说,可这礼物捧在手里仍是沉甸甸的,让她不安。
但现在人已经走了,再多的话她也没机会说。
她心有忐忑收下了这份礼物,也像乔依说的,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可真的还会有下次见面吗?
乔依送她到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她在卧室打开了那份贵重的礼物,找了个漂亮的软衣架将裙子挂了起来。
她这衣柜里最贵的衣服也不过5000,还是秋冬穿的大衣,这11万的裙子往她日常衣物旁边一挂,有种说不出口的割裂感。
她很认真地觉得,这条裙子应该出现在宽敞精致的衣帽间,而不是挤在她昏暗逼仄的衣柜里。
她关上柜门,不愿再去想这条裙子的事。
以为这样昂贵的裙子在她这里很难派上用场,没想到第二天乔依就要求她穿着这条裙子和她一起去吃法餐。
乔依说那家餐厅很难预约,她临时改时间还是托朋友帮忙打了招呼才成功。
还说她今晚要是不穿漂亮一点儿,根本对不起她如此大费周章。
说不过乔依,她便顺应她的要求盛装赴约。
餐厅开在若曲湖边,繁华里难得的清幽之地,极具现代风格的双层别墅,藏在一片幽静深绿的树林中间。庭前草地柔软延伸至湖边,静水随风翻起涟漪,零碎灯光落满湖面,粼粼闪动波光。
初秋的风不再燥热,夜色里浮着一点红酒香气,馥郁,醇香,令人沉醉。
祁砚将手中外套往桌上一扔,拉开餐椅坐在了孟舒淮对面。
“今儿这太阳怕是打西边儿出来的,怎么请也请不动的孟大总裁,竟然有空亲临小店用餐,祁某荣幸之至。”
孟舒淮盯着手机没抬眼,“少贫。”
祁砚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盯他,“你这休息时间能不能不处理工作?”
闻言,孟舒淮终于舍得放下手机。
孟、祁两家是世交,祁家门第高,出来做生意的少,祁砚性子野,干不了“正事儿”,幸而头上有位哥哥顶着,他父母便要他跟着孟震英学做生意。
这么多年孟震英一直拿祁砚当亲儿子养,他和孟舒淮又志趣相投,简直比亲兄弟还亲。
“我说二哥,你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程静儿不在的时候来,你也不怕人知道了伤心。”
孟舒淮淡笑:“我不来陪她吃饭就是伤人心,那我这辈子伤过的心可太多了。”
祁砚跟着笑道:“姐也真是执着,这程静儿应该是她往你身边介绍的第......”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第九个了吧?”
孟舒淮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红酒杯脚,随意道:“她乐意折腾就随她折腾。”
祁砚往后一靠,视线往楼下垂落,似叹道:“这么多年她倒是折腾舒服了,害你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我看再这么折腾下去,你离孤独终老也就不远了。”
“还有干妈也是的,明知道姐往你身边塞人是故意膈应你,她还每回都帮着那些姑娘跟你约会,约了这么多年也没个结果,她不急吗?”
孟舒淮道:“急,也没用。”
他看着祁砚,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大事从来不是哪一个人说了就能算,只要孟家老爷子还健在,他的婚姻连父母也做不了主。
所以孟舒澜再怎么折腾,也是白费力气。
“姐快要回国了吧?”祁砚问。
“差不多吧。”
“这次澜姐结束了对诺凡的并购,回了远扬可就是跟你平起平坐了。”祁砚忍不住“啧”一声,“按照姐的性子,往后你怕是没什么舒坦日子过了。”
孟舒淮弯了弯唇角,“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现在的日子好过似的。”
祁砚敛了笑意,问他:“你就真不担心澜姐坐上CEO的位置?”
孟舒淮看着他,缓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
祁砚欲言又止,“算了,我再去开瓶酒吧。”
外人只道孟震英有福,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远扬集团繁盛多年,怕是还要在姐弟俩的领导下再创辉煌。
可无人知,这姐弟俩多年不和,二人暗暗较劲数十载,只要一关起门来,孟舒澜就没给孟舒淮好脸色瞧过。
集团CEO位置空缺,孟舒澜一心想要压过孟舒淮,这几年她手上的项目瞧着十分漂亮,集团不少人都在猜测,这CEO的位置最后怕是要落到孟舒澜头上。
祁砚暗自为孟舒淮捏一把汗,只因孟舒澜性情刚烈,行事张扬果决不留情面,还对卢雅君母子心有怨怼,她若是掌了孟家的权,一定不会让孟舒淮好过。
但当事人都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光他祁砚心急又有什么用?
他起身,视线越过露台上的玫瑰落在餐厅入口处,瞧见那两道倩影,祁砚展颜惊道:“嚯,这俩小姑娘的长相对我眼睛太友好了,我得下去瞧瞧去,你自己慢慢喝啊二哥。”
一见着漂亮的小姑娘,祁砚这想去给孟舒淮再拿瓶酒的想法都没了,陪一座冰山喝酒,哪有跟小姑娘聊天来得开心?
江泠月挽着乔依走进来,这餐厅的灯光开得昏黄有情调,音乐轻缓,如春水流淌。
店内食客不算多,一眼看过去却是满座,每桌客人都有自己相对独立的空间,低声耳语或是把酒言欢都不会破坏此时的浪漫氛围,是这繁忙都市里少见的松弛惬意。
乔依微侧着脸跟她闲聊:“我听朋友说,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从法国回来的,对法餐有独到的理解,来过的都说好,我倒要试试看到底哪里好。”
两人进店迎面对上祁砚带笑的目光,他上前招呼:“请问二位女士有预约吗?”
乔依给他看了预约信息,祁砚殷勤领着二人上楼。
才踏上露台,江泠月脚下却猛然一顿。
这夜色还不算浓郁,天是墨蓝,光是澄黄,那人深不见底的眸光一眼落到她身上,又让她想起昨夜。
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直白与戏谑。
乔依以为她崴脚,回身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事,若无其事在露台另一边落座。
她背对着孟舒淮,自然也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是后背有夜风拂过,她竟感觉有几分炽热。
祁砚喊来侍应生替她们点餐,他在一旁殷勤介绍着,临了,他拉开餐椅坐在江泠月身边,眼含笑意说:“今天刚到一批好酒,二位女士与我有缘,一起喝一杯如何?”
“是吗?”乔依笑着接话:“那你拿出来给我瞧瞧究竟是什么好酒?”
江泠月平时不怎么喝酒,更没喝过什么好酒,这样的话题她压根儿插不上话,特别是背后还坐着那个人,她这时候根本说不出话来。
祁砚察觉了她的安静,开始将话题引向她,“这位......”
乔依接话:“江泠月。”
他笑:“江小姐,怎么看上去兴致不太高?”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时的神态,她一抬眸看见孟舒淮朝着室内过去的背影,她干脆匆匆起身,抱歉道:“不好意思,你们聊,我先失陪一下。”
江泠月对祁砚视而不见,引得乔依一阵笑。
她没心思去管祁砚,只想追上那人的脚步,拜托他转达她的感谢。
只是这室内格局回环曲折,才一转眼就不见了孟舒淮身影。
她凭着直觉朝别墅后方走过去,阳台的玻璃门开着,有风轻轻吹动白色纱帘,送来一点浅淡的烟草味道。
她顿住脚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见了他之后又该说些什么?
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莽撞跟出来,这时候停在这里,不进也不退,竟是一时为难。
在她犹豫要不要转身时,夜色里有低沉的声音在问:“江小姐是来寻我的么?”

被发现了。
玻璃门外,晚风轻摇,孟舒淮指尖的细烟随风散着浅白的雾,他倚在玻璃围挡,姿态慵懒,眸中情绪被夜色蒙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不甚清晰,似乎只有上前,才能瞧得清楚。
她从未有过心跳如此快速的时刻,让她感觉好像是生病了,脚下高跟鞋也像踩在云上,浮浮沉沉,不太稳当。
她走到孟舒淮身边,缓抬眼眸与他视线相对,她稳定着声线,平静道:“孟先生,晚上好。”
他浅浅地笑,轻声道:“我还以为江小姐不认得我。”
风吹过,她裙上的流苏轻轻摆动,孟舒淮恍然记起方才露台上的玫瑰,娇艳欲滴,又好似在风中摇摇欲坠。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泠月缓声:“昨夜收了卢女士的礼物,还未当面感谢过,日后也不知是否有机会见面,所以才仓惶跟来,扰了孟先生清静,还请孟先生莫怪。”
孟舒淮唇角噙着笑意:“所以江小姐是想让我代为转达感谢?”
她应声:“如果孟先生方便的话。”
他却道:“不太方便。”
江泠月一怔,大脑跟着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为难时,孟舒淮蓦地开口:“江小姐不如谢我。”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她却听出震耳欲聋的效果。
她身上的裙子,竟然是他送的。
“为什么?”
这三个字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有几分突兀。
江泠月以为眼前人并不将这问题当回事,没想到他却认真回答:“因为没见江小姐穿过。”
江泠月昨夜试穿这条裙子时,他还没来,的确是没见过。
所以......
就要买给她吗?
她总觉得这份礼物由眼前人送出,意味不明,也不知他看自己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没由来的,她竟然开口问:“那孟先生现在见着了,感觉如何?”
孟舒淮指尖的烟悄无声息燃尽了,猩红被摁灭,淡淡的烟草味道缠绕了她全身。
她还像昨夜那样安静站着,等他回应。
孟舒淮看着她,低声应:“江小姐今晚很美。”
话毕,他迈上台阶,高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回廊,只留她独立晚风中。
“轻浮。”她暗暗道。
有女朋友还给别的女生送礼物。
她在心里给孟舒淮下定义——不是什么好人。
回了家,她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重新放回礼盒收了起来。
这份礼物由孟舒淮送和由卢女士送完全是不一样的意思,而她竟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没问个清楚就收下了,这时候跟烫手山芋似的,既回不起礼,也没法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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