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往外冒着, 屁.股却已然落到了榻上。
撄宁动作比脑快, 脑瓜儿还没反应过来, 人就?咕噜一下翻过身往里爬了,殊不知徒劳的反抗只会?引发猎手更浓的兴趣。
右脚的薄袜刚经历过激烈的奔逃, 又在被褥上蹭过, 袜口散了几?分,松垮垮的搭在少女脚腕上, 露出她那?伶仃一点的踝骨,乳酪似的白。
宋谏之的目光就?落在那?截削瘦莹润的踝骨上,他没有及时上手去拦,反而是好整以暇的等人爬过大半张床榻,才不紧不慢的握着她脚踝,将人拉进怀里。
“啊……”
撄宁还没忘记宋谏之是偷跑出来的,嗓子里传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刚听见个音儿,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如此自觉,倒是方便了压在她身上的罪魁祸首。
屋里只留了两盏油灯,光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宋谏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点难以忽略的笑?意。
“想跑哪儿去?”
撄宁还在撅着屁.股和恶势力努力抗争,可不待她爬出去两步,腰侧就?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她的骨气比铁还硬比竹还直,但被调.教惯了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擅自背叛了主人,不争气的贴到榻上,软乎乎的脸蛋也在和床板的斗争中?认输,半边脸被挤成了露馅的豆沙包。
撄宁维持着这个动作呆了几?秒,决定老?老?实实的认命。
她头一回如此痛恨榻上这匹蚕丝广绫的被褥,它也太滑了些?,真是之前有多?享受,现在就?有多?后悔。
她忿忿的锤了下被褥,与此同时,耳后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撄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危险,于是嗖的翻过身。
因为?动作太快,她光洁的额头直愣愣的顶到了宋谏之的下巴。
好一个两败俱伤。
宋谏之垂眸看向被他圈在怀里的人,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绯红的脸颊,感觉像养了只毛茸茸的兔子,正不安分的在他掌心拱来拱去,可怜可爱到叫人心中?发软。
他眼底被笑?意点亮了,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
“再不安分,就?把你捆起来。”
后面几?个字压低了,赤.裸裸的威胁。
同样的话,他之前也说过。但那?时二?人还是清清白白的契约关系,撄宁听了只是害怕,如今,再不清白的事情他们都干过了,这份害怕,就?掺上了食髓知味的意思,甚至藏着份隐隐的期待。
这份期待让她心脏砰砰跳出了声。
“我才不怕你。”她小?声回了句嘴。
撄宁看着面前人凸出的喉结,手非常诚实的摸了上去,甚至还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直到那?块凸起难以按耐滑动一下,她才猛然收回手,并且掩耳盗铃的把手藏到身后。
指腹痒得?好像被狗尾巴草扫了一下,撄宁悄悄掐了下指腹,想把痒意逼走。她陷入迷蒙的脑袋早忘记了自己?方才为?何要跑,可晋王殿下显然没有轻拿轻放的意思。
他眼中?添了抹暗色,一手游刃有余的撑在撄宁身侧,微挑着眉开口道:“你自己?说,还是等我想办法把实话审出来?”
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好!
撄宁窝在他怀里沉默一会?,感觉自己?囫囵个儿被他的目光剖干净了,她在当锯嘴葫芦和撒娇赖皮两个选项上犹豫半晌,最后老?实的开了口:“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你。”
她垂着眼,没察觉到宋谏之的视线,笨拙的解释:“我仔细想过了,你早就?知道泸州的事风险有多?大,但你…你还挺仗义的,答应我的都做到了。”
宋谏之没有接下她的恭维,语气平淡道:“即便没有泸州这桩事,太子也容不下我,迟早要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不占据先手,等着被他胁迫么?”
向来耐心欠奉的宋谏之,罕见的同怀中?人玩起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把戏:“就?这点事,你惦记了这些?日子?”
他低下头,两人鼻峰互相蹭了下,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一样,我知道不一样。”
撄宁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嘴里吐出这一句又不说话了。
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在宋谏之眼里跟透明的一样。
依着他的行事风格,原本可以选择那?条更顺畅更没有阻碍的路,什么盐场,什么难民,与他有何关系?他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但他怀里这个,是再心软不过的性子,惯来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为?了她,他不介意费点心思。
人生前十九年都在肆意行事的小?王爷,不知从哪天开始被人拴住了心思。
但有牵绊的滋味也不赖。
心动就?心动了,宋谏之心甘情愿坦荡承认,只是他没想到,怂鹌鹑竟也有试探着出窝的一天。
他甚至早想好了,撄宁想一直当不开窍的糊涂蛋也没什么,左右她跑不了,拴在他身边,迟早有开窍的时候。
宋谏之抬手轻轻揪了下她的脸,没有说话,只眼中?泛起微澜。
不过,某只鹌鹑出窝出一半又退了回去。
“不过我也很讲义气,你在宫里肯定知道吧?”
撄宁理直气壮地抬眼盯着宋谏之,下巴高高扬起,一副不容置喙的得?意模样。
“知道什么?我是被扣在宫里,十几?双眼睛盯着,不是去享福的。”
宋谏之挑高尾音,没理会?她明晃晃的试探。
“你肯定知道!”撄宁若是条鱼儿,那?就?是被同一只钩子钓了上百次,怎么会?蠢到再上他的当。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宋谏之擒过她抵在胸口的拳头, 一点?点?把蜷缩着的指头剥出?来,捏在手里把玩。
之前想讨句夸都要旁敲侧击暗示半天的人,如今却半点?耐心都没有, 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 然后硬邦邦的抛出判词:“骗人, 我才不信。”
她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
“我可不蠢, 还?能成百次的咬同一只钩子吗?”
撄宁一面说着, 一面使?起脾气来, 抻着脖恶狠狠咬上了宋谏之的下巴, 兔子急了也咬人。
宋谏之空着手却没管, 任她咬,甚至垂头抵着她的脑袋轻笑出?声, 笑得还?不轻, 撑在少女身侧的臂膀也卸了力, 精实有力的身躯严严密密的压到人身上。
撄宁只觉胸口一滞,眼看就要?被他压成肉饼, 于是?费劲抽出?胳膊,毫不客气的给了他肋骨一拐子。
平日总是?板着张好似全天下都欠了他银钱的冷脸,别说笑模样了, 多一个眼神?都欠奉, 现在却无缘无故的笑成这个样子。
莫名其妙, 她是?讲了什么笑话?吗?
“你?笑什么?再笑我要?生?气了!”
没成想, 她话?刚说完,埋在自己颈侧的人笑得更欢了, 肩膀都跟着颤了起来。高挺的鼻梁蹭过她脖颈, 顺着那层薄薄的皮肉带来一阵酥麻。
“我真的生?气了!”
撄宁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羞恼,干脆抡起拳头敲到宋谏之后背。
这一下伤没伤到宋谏之不好说, 倒是?捶得她自己进气多出?气少,胸口都快被压平了。
撄宁气闷的翻了个白眼,她刚要?挣扎着把人推开,宋谏之就先撑起了上半身,手肘往榻边一拄,翻身仰躺到被褥上。
他唇角的笑意仍在,眼底融了点?热:“被同一只钩子钓了九十九回,难不成还?是?什么聪明人?”
撄宁好不容易接触到新鲜空气,还?不待她多喘两口气,就听见了这句,她蹭一下坐起身,在心里暗暗掂量过自己的本?事,打不过。于是?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嘴上不服输道:“反正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话?音刚落,她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攥住拽了过去,想往后撤都来不及,直接被一把拉着趴在了小王爷胸膛上。
宋谏之的呼吸就擦在撄宁耳侧:“嗯,真聪明。”
这么滚过来滚过去的,像什么,在泥地里打架的小狗也就这个样儿了。
撄宁盯着他袖口的一块云纹,默默红了脸。
她一紧张,嘴就不听使?唤,把脑袋里能想到的话?都秃噜了:“我就说你?肯定知道。”
“我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皇上既然没有广而告之,就说明他和太子都不想将事闹大。他们?害怕,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
好,这话?说得很有气势。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做生?意的法子呢,如果有一个人夸你?家的铺子,可能没人当回事,可有一百个人夸,信的人就多了,若是?城里绝大多数人都在夸,假的也就成真了。这么多百姓传太子的劣迹,皇上再想庇护他也不好装聋作哑。”
好,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可他怎么还?在盯着自己?
撄宁顶着宋谏之灼热的目光,嘴巴不受控制的胡言乱语起来:“不过我做生?意是?靠诚信的,可没用?过这些手段,昧良心的事情我不做。”
她这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过你?也算是?无辜的,我们?想些歪点?子也没什么,君子,”她打了个磕巴,在君子二字上犹豫住了,可惜嘴比脑子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快收了神?通闭嘴吧。
“这么论?,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呢,等你?回来了,得好好报答我。”
最后一句说完,撄宁恨不能在地上刨个洞,把自己烫到冒烟儿的脑袋埋进去。
她使?劲往后抽了抽手,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只能泄气般把脸砸到宋谏之胸口。。
自暴自弃的嘟囔:“好了,我说完了,你?可以开始笑话?我了。”
宋谏之没有笑她。
相?反,他眼底多了些比笑意还?深还?浓的东西。
攥着撄宁拳头的那只手,牵动着她的胳膊缓缓往上,片刻后,一点?濡热的湿.意落在她掌心那块最娇嫩的皮肤上。
是?一个吻,
“你?既然发了话?,那我肯定要?好好报答。”
报答两个字被宋谏之刻意拖长了,从唇.舌间缓缓吐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暧.昧意味。
“你?,你?不欺负我就好了。”
撄宁觉得自己变成了烧水壶,两只耳朵就是?壶嘴,正呲呲的往外冒着热气:“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坐地起价。”
宋谏之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撄宁最讲公道了。”
被夸奖的当事人简直有些害怕了。她抬起头,伸出?手,壮着胆子轻拍两下宋谏之的脸。
她都要?疑心这厮是?不是?被什么山神?鬼魅借了皮囊,只等着把她哄得主动坐上柴垛,翻着面将自己烤好了喂他吃下肚。不然他为何这么好说话??
晋王殿下那张俊美的面皮,一晚上被撄宁‘造次’了两回,偏偏他还?没有生?气的意思。
“没换芯子啊…难道我是?在梦里……”撄宁心里打起了小鼓,又反手拧了拧自己的脸。可指头刚捏上去,腕子就落在了别人掌心。
她呆了呆,直到脸蛋被宋谏之拧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个霸道劲儿总不会?错了。
撄宁摸了摸脸,想生?气,又气不大起来。
她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偷跑出?来干嘛,不怕被抓到?”
宋谏之捏着她软乎乎的指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在京中大肆宣扬,不怕太子报复?”
“他查不到我。”十分笃定又得意的语气。
撄宁眼睛转了圈,最后落在宋谏之脸上,厚着脸皮嘿嘿一笑:“事情都是?十一去办的,要?查也是?查到你?头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不是?她撄小宁要?当滚刀肉,归根到底是?为了救他嘛。
“使?了什么点?子,能这么快传到父皇耳朵里?”
宋谏之看出?她眼里暗藏的得意,想引着她多说几句。
“厢兵押着南城楼子和私盐场的犯人,要?徒步来,会?比我们?晚一步到燕京。我让十一带人在郊外劫了囚车,明面上是?冲着南城楼子的人去的,厢兵只会?以为,下令劫囚的人是?南城楼子的幕后主使?,怎么着都赖不到我们?头上。”
“但厢兵人太多啦,南城楼子的人是?主犯,看管太严实,”撄宁把下巴硌在宋谏之胸口,故作遗憾的晃晃脑袋:“打又打不过,囚车肯定劫不成了,至多救走几个无关紧要?的犯人。”
撄宁眼睛弯成月牙,尾巴也翘到了天上:“那他们?逃出?去会?说什么,谁能管得了啊。”
她应允了那几个犯人,只要?事成,就派人护送他们?回泸溪。想脱罪是?不可能的,但能以旁的罪名下狱,在泸州州衙,至少还?能保下条命。若是?留在燕京,崇德帝要?保太子,他们?这些人证就只有被灭口一条路可走。
那几人本?就是?盐场最末尾的巡查,银钱没赚到多少,又要?丢掉性命,哪里会?甘心?
生?死攸关,竟也爆发出?了潜能。
最能演的那个跑去了菜市口,衣衫褴褛,见人就跪。状若疯癫的絮叨自己有多可怜。什么被盐政司逼着去看守盐场,奴役难民,流水一样的雪花银从泸州流向燕京,他们?半点?好处没捞到,如今东窗事发又被人推出?来送死。
可谁让他们?人单势微,哪能拧得过太子的势力?
言语之间,竟将自己描述成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他前脚在街上发完疯,十一遣人后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押走,还?不忘跟百姓解释一句——他是?疯子,说的都是?疯话?,莫要?当真。
不说还?好,越说越引人想入非非。
撄宁眨巴眨巴眼,得意道:“这下,皇上不想查也要?查了。”
流言甚嚣尘上,与盐政司同流合污这口锅,不管怎么算,都扣不到把盐政司查了个干干净净的宋谏之身上。
宋谏之被撄宁这幅得意模样惹得手痒,捏着她指头的手紧了又紧,尾音拖长:“这么聪明?”
撄宁板着脸忍了好一会?儿,嘴角却还?是?诚实的翘了起来。
她颇为豪迈的拍了拍宋谏之的肩,安慰道:“哎呀,人再聪明也有脑筋不灵光的时候,你?无须自卑。”
宋谏之半眯着眼,有些玩味地看着撄宁:“那聪明人来猜猜,我出?来这一趟是?为何?”
撄宁闻言呆了一下。
她要?是?知道,还?多嘴问什么?
撄宁满心以为晋王殿下又要?学那开屏孔雀,当着她面大肆炫耀一番了。但她不肯上当,噘着嘴小声反驳:“我不猜。”
她的话?刚抛出?去,宋谏之眼神?便暗了几分。
他松开捏着撄宁指头的手,而后缓缓圈上了她的腰。
“当然是?来,报恩的……”
话?说到最后,轻的像一声叹息,隐匿在两人唇齿间。
一个轻似羽毛的吻。
撄宁得了空的指头悄无声息攥住了他领口的一点?布料,搅紧了。
她没想明白,为何说着说着话?就亲了起来,不过她并不讨厌,反而主动地扬起了头,在双唇即将分离时,又凑过去贴了一下。
但宋谏之显然不满足于此。
他伸手掐了少女的小尖下巴,拇指陷进她脸颊软肉里,迫使?她启开牙关,供他的舌尖长驱直入。
撄宁本?就没什么要?抵抗的意思,下唇被他不轻不重的咬住了,也只是?下意识打了个颤,呆呆地抬眼看过去,和宋谏之携着贪婪情谷欠的眼神?撞在一起。
只这一眼,就好像被他的目光锁住了,嘴唇被人亲的乱七八糟也没发现,嫣红的色泽像芍药花瓣蹂.躏出?的汁水。
宋谏之看她这幅傻样,血液里沸腾的占有欲更甚。他放松了唇舌上的钳制,动作随着视线一并换了目标,湿.漉漉的轻吻落在撄宁红肿的唇角。
然后,一寸寸下移。
他的嘴唇成了凶器,手上也不饶人。
十分刻意的用?练剑磨出?来薄茧去磨她最脆弱的地方。
撄宁不禁呜咽出?声,猛地抻直了脊背,可摁在后.腰的手太用?力,半点?挣脱不得,她只能可怜的伏在他胸口止不住的颤抖。
指尖深深掐在宋谏之肩膀上,织锦的好料子被她指甲刮得脱了线,缠进微潮的指缝间。
泥人也有三分性儿。
撄宁咬牙扛过那阵快意,随后毫不客气的扯住宋谏之绸缎般凉滑的发丝。
“你?故意折磨我!”
她被料理到脊椎骨都是?麻的,开口时还?带着颤音,却拿出?了兴师问罪的架势。
“你?不喜欢?”
宋谏之从散乱的衣领间抬起头,轻笑着问道,眼尾勾出?一点?艳色。
“喜欢!”
撄宁痛快的认下,但她又皱着鼻子补充:“但你?不肯给我痛快,我就不喜欢了!”
第99章 九十九
她颧骨绯红, 一双杏眼瞪圆了,简直要滴出水来,却?是一派理直气壮的天真姿态。
“那你想如何?”
宋谏之揽在她后.腰的手微微用力, 带着撄宁往上几寸, 而后刻意?低头凑得更近些, 将她石榴籽一样通红的耳垂囚在齿间。
衣衫摩挲间, 暴.露了他衣袍上印着的一点氵显痕, 比玄色更深。是她在故意放慢的折磨下, 投降的证据。
撄宁知道求人要给人好处的道理, 她也不吝啬, 一手支在宋谏之?胸前,强撑着软泥似的身子往前凑了凑, 在宋谏之?难掩贪念的目光注视下, 亲了亲他的唇角。
她拿出了引颈受戮的勇气, 眼睛亮亮,同他争辩:“只?有你痛快, 我不痛快,那这笔生意?我不做了。”
“你不痛快?”
宋谏之?那只?掩在罗.裙中的手眼看就?要抽出来,在两人面前验证验证他的反问?, 却?被撄宁眼疾手快的摁住了。
“不算, ”她脸红成了桃子, 小腿还兀自打着颤, 嘴上却?强调道:“这不算。”
“好。”
宋谏之?的目光一错不错的追着她,眼底闪过点残忍的笑意?。他喉结狠狠滑动一下, 嘴上说的话却?放缓了, 带着哄人似的温柔:“你想要的,就?都给你, 好不好?”
可怜的小兽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陷阱,甚至傻乎乎的点了点头,脑袋又凑上去亲亲他,不假思索道:“算,算你懂事儿……”
未尽的话被呜.咽声吞掉了。
跟猎人讨价还价的下场,撄宁算是知?道了。
情.玉煎熬得人浑身颤抖。
“好了…好了,我不想要了……”她抽泣着摇头耍赖,被宋谏之?伪装的温柔迷惑了,还天真的认为可以商量。
可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两根长指便强硬的塞进口中,戏耍一般捉她濡.热的舌.尖。
她哭到鼻尖发红,脚尖紧绷成弯弓险些抽筋,宋谏之?也不见有半点心软。
弯月高悬,无?声地照映着窗纸后的荒唐场景。
等?天边翻出鱼肚白时,撄宁已然昏睡过去。
不过她在梦里?也不大安稳,薄薄的眼皮通红,羽睫也在暗暗发颤。
玄衣和素色中衣,凌.乱的堆在榻沿。
宋谏之?换了身鹊羽斜襟外袍,毫无?声息的来到塌边,面上神色暗暗,看不分明。
片刻后,他伸手捏住榻.上人纤细圆润的玉足,指尖蹭过那点点红.痕,再将它塞进被褥中。
明笙心中惦记今日?要回姜府的事儿,一大早便吩咐小厨房做好早膳,赶来正堂想叫醒自家爱赖床的小姐。
晋王殿下这些日?子不在府里?,撄宁又不是敲敲门就?能叫醒的主儿,因此,她轻车熟路的伸手准备推门。
可这双手刚搭上去,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明笙看到鹊羽色的衣角还没反应过来,她边抬头边笑着打趣道:“王妃今日?醒……”
明笙:“……”
扬着笑脸对上晋王殿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她三魂六魄都快吓散了:“王,王,王爷。”
冷不防和活阎王打了照面,明笙屈膝胡乱行了个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宋谏之?垂眸盯着她,眼神里?是天生的淡漠寒意?:“今日?要回姜府?”
明笙低着头,闻言打了个激灵,在脑海中把所有事情飞速捋了一遍。
虽然不清楚晋王何时回府,但他很?明显不愿为外人知?晓,不知?道他从?何处得知?小姐要回姜府的消息,但现在否认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可直接承认了,又有点‘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思。
明笙欲哭无?泪。
她家小姐怎么还没醒?没有小姐拴着,晋王要想摘她脑袋,约莫跟摘葡萄差不多轻松。
可惜,再害怕也不能立马变成哑巴。
明笙生怕晋王耐心告罄,只?能一面打腹稿,一面谨慎开口:“是。昨日?姜家老爷派人来府相邀,说同王妃有事相商。孝道在前,王妃不好推辞,只?能答应今日?前去。但王爷明鉴,王妃绝无?旁的心思,您不在府上这些日?子,她愁肠百结、食不下咽……”
明笙忙着扯谎,全然不知?,她家小姐昨晚被折腾到求饶喊饿,坐在晋王腰.腹上,可怜巴巴的说自己?晚膳只?吃了半只?麻油鸡和一碗煮饼。
吃得好,睡得好。
颠一颠便试出她还重了两斤。
宋谏之?回想起?撄宁哭红的眼皮,心里?才略微痛快些,他直接开口打断了明笙的话:“姜太傅必然会劝她留在姜府暂住。”
如此直白的一句抛出来,明笙一时噎住了。
“太傅也是爱女心切,望王爷能体谅……王妃不会留下的。”
老实?说,在这件事上,明笙的心思有些纠结。她虽不了解形势,但也能明白晋王府面临的危险,依她的本心,自然是希望自家小姐远离祸端,能够平平安安。
可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了。
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回两分,误以为她身患疫疾时,晋王没丢下她,她便也做不出临危跑路的心思。
小姐若是想走,必不会拖到今日?。
宋谏之?眸色深了些许,声音平淡,辨不出喜怒:“只?要她今日?回了姜府,无?论留与不留,在外人眼中都一样。”
姜太傅设计了此次没有征兆的‘回门’,意?在提醒旁人,撄宁不只?是晋王妃,还是姜家女。
等?宋谏之?被幽禁之?事揭露在众人面前,姜家这番举动,便是在明说撄宁和姜家早有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明笙在他的提醒下也明白过来,她心中震动,害怕得攥紧了双手,不知?该如何将话圆下去。
晋王的眼睛太利了,在他面前,多深的心思都藏不住。
明笙暗暗深吸了口气,调动精神,预备应对他的敲打。
如果晋王开口,她除了应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便是想暗度陈仓,偷偷回姜府,恐怕也会被他安排的人拦住……
“你去收拾行李。”
“是……什么?”
明笙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宋谏之?却?懒得重复,他睨了明笙一眼,眸中一片漠然,只?在提到撄宁时才能添点人气儿。
“本王安排了马车,晚你们半刻钟出发,你把她近日?能用到的东西?备好。”
他偏头看了眼屋内,最后留下一句。
“无?需提前告知?她。”
晋王短短两句话,惊得明笙直到来了姜府中都没回过神。
她在小姐的示意?下留在院中,室内刻意?压低的争辩声正隐隐传出来。
“此事没得商量,你今日?不能回晋王府。”
姜父刚刚下朝,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下,便匆匆赶来正堂,正神情严肃的来回踱步。
撄宁腿.软的站不住,她坐在圈椅上无?声的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我不回去,总不能待在这儿吧?”
昨日?在堂上,周概提到晋王回京已有数日?,不知?为何没上朝时,姜父便隐隐察觉出了什么。他在崇德帝手下做了这些年的事,哪能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今日?叫回小女儿一问?,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你待在自己?家里?,有什么问?题?为父放出口风去,就?说你刚从?泸州回来,思亲心切,留在姜府住几日?。”
撄宁摇摇头,刚要拒绝,坐在她身旁的姜夫人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姜母昨日?听夫君分析过利弊,就?提心胆吊了整整一夜。她眼下发青,面上的担心藏都藏不住:“乖囡囡,此事得听你阿爹的,你先?在家中住段时日?,等?事情平息了,若晋王有福星庇佑能安稳度过,你再回去也不迟。”
“如果他没法平稳度过这一劫呢?阿爹会帮我跟皇上请旨和离吗?”
撄宁缩在圈椅里?,半晌抬头问?道。
闻言,姜母默默别过头流泪,姜父也叹了口气,回应道:“与皇家的姻亲,哪有和离一说?如果晋王此番……”
姜父的谨慎刻在骨子里?,即便是在家中也不曾松懈,他话未说白,只?继续道:“到时,我跟陛下请旨一封,容你在郊外的寺庙清修祈福,不必与晋王一起?圈禁,日?子虽过得苦些,但来日?江山易主,也有你的容身之?地。”
撄宁埋着头,乌溜溜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点湿润,如春风拂水,了无?痕迹。
她半晌才开口:“我不要。”
“阿爹,我明白你的苦衷,”撄宁抬起?头,神色写满了认真:“但你应该也知?道,嫁给宋谏之?,我是不愿意?的。”
她习惯性的大咧咧直呼宋谏之?名讳。
“我当时那么快应下,是不想你和阿娘为难。因为我清楚,为了姜家,你肯定会让我嫁的,左右,拒绝也无?用,我倒不如随遇而安,糊糊涂涂过呗。但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只?是没有说而已,我不想怨你,所以我宽慰你、宽慰阿娘,但没有人宽慰我。”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歪着头道:“最难受的,应该是我吧?”
姜父嘴唇嗡动,看上去想说什么,最后却?抿紧了嘴。
“你如今劝我回家,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而是因为姜家不能与注定失败的皇子绑在一起?。”
撄宁说着这些话,面上却?没有半分难受,表情反倒轻快舒朗起?来:“我不傻,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