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些长老们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秦如清忍不住憋笑。三长老真是铁面啊,其他长老被她吓得跟小鸡仔一样。
不过三长老说的话确有道理,她是从实操层面点出了秦氏想要完整吃掉张氏的难度——若是张家垮台得、太快,底下盯着的人又多,秦家其实喝不到几口汤。这就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做法了。
说得有点残酷是不是?可是这都关上门来讨论了,虽说门口还蹲着个人家家里的大长老吧,但秦氏就是想整个儿地吞下张氏是不争的事实啊。
秦如清清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开口道:“我也认为不应该直接杀掉郝苟郝长老。”
底下的郝苟瞬间抬起头。
秦如清竖起三根细白的指头,“其因有三。”
“第一点想必大家都知道,张家统共就两位筑基,如果我们一废一杀,仙品署必要问责。废张氏老祖还可以说是反击,但是事后擒了他们长老又给杀了,这个罪责秦家是逃不掉的。不过嘛,问责归问责,若真好处够大的话,这个代价也不是不可以承受,可现在的情况是,好处不大,麻烦还多。“秦如清遗憾摊手,底下的长老都被逗笑了。
这孩子说话,总是这般有意思,明明是一件严肃的事,换到她嘴里,就变得生动起来。这大约也是一种本领。
“第二点,就如同刚刚三长老说的,郝苟一死,张氏直接大乱,盯着他们的人太多,咱们秦家反而吃不到几口肉。举个例子吧,南街,张韩两家乃是南岭老牌世家,南街他们占了最好的地段,张家更是直接占了两条街。可张家要是真倒台了,大家想想,那些好地段就轮上咱们秦家了吗?最大受益人会是谁?”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四长老咧了咧嘴,嘲讽道:“自然是都归韩家了,剩下一些边角料,才能轮上秦家。”
“对,其实好处是给韩家占了。当然,秦家也不是不能跟韩家争取,那这事牵扯就多了,就又把韩家给扯进来了。”
“若说南街的例子还不够,便说张家掌控的灵田、矿产、秘境。灵田那些东西倒还好,是有数的,但像矿产、灵脉这些东西,谁都不知道张家掌握了多少,也不知道方位在哪儿。就算咱们家强打进去,等找到地方,里面的东西估计都给底下人掏空了,哪儿还能给我们剩下多少。”
秦如清说得头头是道,她旁边的人也是越听越来劲了,她爹就在旁边连忙问,“那这第三呢?”
“第三”秦如清嘿嘿一笑,“第三就是,郝苟此人,活着作用比死了大,就这么杀了他,岂不可惜?”
说着秦如清竟然站起来,朝下走了几步,走到靠墙的郝苟跟前,笑眯眯道:“大长老,听了这半天了,可有什么感想?”
郝苟被封了灵识,灵气,又被点了哑穴,手足被捆,听了秦如清这话,被捆住的腿直蹬。
秦如清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可想好再说哟,这里是秦家议事堂,您刚才也听去了不少内容,这要一个不好,咱们秦家人都是脾气爆的,到时候忍不住给您……是吧。”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但是成王败寇,人家就是有这个底气威胁。而且,这其实也算是点醒了他。从今天秦家人把他放在议事厅内旁听,郝苟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悬于这门内外之间。
他闭了闭眼睛,周身狂躁的气质沉淀下来。
秦如清见他老实,笑眯眯唤人。一个侍从从门外推门而近,正是之前给郝苟拖进来的那位。他垂着头,眉眼不敢乱看,把郝苟的哑穴以及被捆绑的手足解了,后又默默垂着头走了出去。
郝苟揉着手腕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秦如清一眼。这丫头竟然不闪不避,笑眯眯地与他对视,却看得郝苟心里一哆嗦。
秦氏家族竟藏了这么一个逆天的小辈!这是郝苟这一日中接收到的最震撼的消息!
就算是他族中老祖死了也没这个来得震撼(他盼着那老东西死不知道盼多少年了
此神秘小辈身量纤瘦高挑,面庞稚嫩却精致,浑身灵气四溢,看着才结束养灵没几年,却已经有练气四层的修为,这是怎么炼的,难不成是从娘胎就开始修炼了吗?
这还不算是最稀奇的,最叫郝苟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么一个小辈,在他眼中是小丫头的存在,竟然位比长老,就直接坐在他们老祖下头(那是一个小丫头能坐的地儿吗?)
能随意出入议事堂,拥有议事权便也罢了,他只当这小辈在秦家受宠。结果呢,人家不仅仅是样子货,是真能出谋划策!
听听那小嘴说的,该不该杀他郝苟,张家怎么吃,从哪里吃,那是说得言之有物。仿佛他张家就是那案板上的肉,只等着那小丫头分析了哪块肉好,便要切下来剁碎下酒了。
郝苟径自走上前,给秦家老祖见礼时还在心里想:他已经有九成的把握敢肯定,张厉那厮之前就是撞见了这丫头,秦家为了保她,这才起了杀意。
只能说,张厉是倒了他么血霉。他当初想抓个秦氏重要小辈的思路其实没错,他错就错在自己点儿太背,一上来就挑了个最重要的,重要到秦家不惜与张家撕破脸。
可这种事谁特么能想到。就是一个大写的离谱!
郝苟在心中叹息,面上却规规矩矩跟秦家老祖请了安,肃声道:“玟萱老祖见安,郝苟有话要讲。”
老祖哦一声,声音听起来好奇,实则十分淡定地抬了抬手,“说来听听。”
郝苟准备开腔的时候,秦如清从他旁边经过,悠闲地回了自己的位子,还跟上首的老祖相视一笑。
郝苟:“……郝苟的命并不值钱,但就如刚才那位小小姐所说,留下郝苟比杀了郝苟有用。”
“张氏扎根南岭多年,其人脉、姻亲、资产众多。若只凭秦家自己,想要吞下这么大的家族,既没有合适的名义,也难有合适的方法,除非……张家内部,有个权高位重之人,能配合秦家。郝苟不才,筑基修为,现在张家老祖已废,若能回到张家,想必能在族中说得上话。”
他说得谦虚。实际就是,张家没了老祖,基本就要靠他顶梁。虽然族中肯定有内斗,有不服他的,但他武力值当前最高,乃是不争的事实。
“郝苟此前又是大长老之位,虽然碍于身份,张家警惕颇多,但手下还算有些权利,能接触到张氏最核心的资源,有郝苟在,想来也比让秦家盲目空找好得多。”
老祖笑了笑,“你说的甚至动听,只是,如你所说,现在张氏没了老祖,你实际可以成为张氏下一任掌权者,如此,为我们秦家做内应,岂不是屈就了?”
郝苟理了理自己被绳子捆皱巴的衣摆,也跟着笑了笑,坦言道:“若郝苟现在没有被擒,那自然又是另一幅光景。可惜,没有如果,郝苟已在秦氏堂下,形势如此,自然不得不低头。”
这话说得,倒很是光伟正。可你都是个要背叛家族当内应的人了,摆出这幅姿态给谁看呢。
秦如清嗤了一声,当即呛声道:“大长老若觉委屈,倒也不必说这么多,转身朝门外一跨,从容赴死即可。”
自己怕死,又摆出这幅样子,不是那什么什么么。话太难听,秦如清没说出口。
郝苟果然面色一变,从容不再。他听见了秦家议事的内容,看破了秦家最大的秘密,如果就这么走了出去,可不就是“从容赴死”吗。
可赴死又怎么可能从容!
若他真从容,也不会屈在这堂下,说什么“形势如此了”。这丫头分明是在嘲讽他贪生怕死,明明背叛了家族还要装样子。
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贪生怕死。
过了一会儿,郝苟自嘲一笑,道:“你说得没错,郝苟此番确实不够光彩。不过……做秦家内应,郝苟心中倒也没有很反感,因为我对张家,本身就没什么感情。”
“我的身份……南岭皆知。只是,虽是筑基,又是张家大长老,但实际在张家,并未有多受重视。招婿虽然普通常见,但到底与自家人不同。张啸更愿意扶持他手下的嫡系,对我颇多忌惮。”
“我之所言,皆为属实,秦家一查便知。”
老祖道:“哦,那这么说,大长老果真愿意?”
郝苟微一甩袖:“这既是我自己的选择,又是老祖期盼引导我所做出的选择,两厢得宜,不是正好。”
“我如何引导你了?”老祖问。
“若非如此,早在秦氏领地上空,老祖便会当场杀了我,不必拖到现在,更不会带我进这个议事堂,让我亲眼见识了秦家最大的秘密。”郝苟意有所指地看了秦如清一眼。
老祖倒真被逗笑了,摊手道:“那你可猜错了,留了你一命的人,并非是我,而是我们家这位小姑娘。”老祖一指秦如清。
“在战前,她可就在惦记着你的性命了,还跟我连番叮嘱,若有机会,一定要将你生擒来,她有大用。”
“如今看来,倒是确实有用。”
郝苟意外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又不怎么意外。这小丫头都能端坐在家族议事堂出谋划策了,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便朝秦如清拱了拱手,嘴微咧道:“多谢小小姐惦记了。”
“惦记”这个词,用得很有味道。但秦如清就像是听不出来人家的微嘲一样,笑眯眯摆手:“倒也不必谢我,今儿这事还没结束,你这空口几句话,咱们秦家是不会相信的,一会儿还得给你喂点好东西,届时别恨我就行。”
郝苟当场噎住,一口气直堵在心头。虽然他心里有数,但,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旁边,有位长胡子老者开口了,郝苟打眼一瞧,认出是秦家二长老,之前打过交道。
二长老慈眉善目地冲着那黑心小丫头道:“清丫头啊,你这脑子,是咋长得!”
黑心小丫头这下就笑得甜蜜乖巧多了,一摊手,俏皮道:“那您这可就要问我爹了。”
坐在她旁边的秦氏族长秦德明看似羞涩,实则得意地挠了挠头,“她这叫青出于蓝。”
郝苟掖着手在心里嗤一声,这叫打娘胎里变异吧。
笑过之后,秦氏老祖手心浮现一个光团,她缓声道:“此为噬神蛊,其蛊在南岭颇有盛名,想来你也听过,我就不多介绍了。种下此蛊,只要你做出或者脑中浮现出对秦家、对秦家人不利的想法,此蛊便会即刻发作,届时,你会变成一副空有血肉的躯壳。”
此蛊便是先前给张厉用的那只,但张厉死得过于顺利,并未用上此蛊,感应到张厉死后,老祖便召回了此蛊。哪知这么快就到了用上的时候。
“除了此蛊,你还需发一道心魔誓言。誓言如何,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郝苟心中一沉,这秦家果然防范严密,滴水不漏。也不敢耍花招,当着议事堂中所有人的面,对着天道,立下了一个形容严密的心魔誓。
白光一闪,誓约成立,以后,便当真是秦家是傀儡了。
郝苟说不上心中如何,只觉沉甸甸的,叫人振作不起来。
之后秦家老祖又给他种上噬神蛊,便叫人把他关进了地牢。郝苟不意外,他这身份现在可值钱,张家若来要人,秦家可是能卖个好价钱。
黢黑的地牢,并无新意。也许是他态度好的缘故,又达成了那样的“约定”,秦家人只封了他的灵识,牢房还十分干净整洁,甚至内有桌椅,上置茶盏。
郝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灵气袅袅,还是灵茶,他咧嘴自嘲一笑。
吱嘎一声,牢房被打开,黢黑的画面被劈开一道光,狭长的人影在光中出现,越走越近。
郝苟抬眸,不意外地发现,来的是秦家那黑心小丫头。她朝自己甜美一笑,光看眼睛,就能瞧出数不清的心眼儿。
郝苟道:“小小姐这般人物,郝苟还未知其名讳。”
秦如清哇了一声,“你对自己奸细兼阶下囚的身份很适应嘛,茶都喝上了。”
又道:“我名秦如清,乃是秦德明的女儿。”
秦德明,秦氏族长。郝苟在心里道了声果然,那张厉死得确实不冤。
他放下茶盏,直言问道:“这地方,可不是小小姐这种身份能来的,是找郝苟有事?”心里也在猜测她的来意。
结果秦如清自在坐到他对面,打眼看了一圈,说:“听你语气很是嫌弃,这可是秦氏地牢中最好的一间了,我刻意叮嘱人给你换的,想当初你族上一个长老来,可没这待遇。”
这你族上一个长老,自然就是张厉。
郝苟几乎要被气笑了。合着,他张家的长老,还不能嫌弃你秦家的地牢了呗。
“小小姐还是直言来意吧。”
秦如清笑一下,不多废话,直接拿出一个漆黑木盒,置于桌上。她看了郝苟一眼,还贴心地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颗灰褐的丹丸。
郝苟瞳孔一缩,拳头握起:“小小姐,这是何意?”
秦如清和善解释道:“这个嘛,自然是毒药。”用最轻和委婉的语言表达出了“我要你死”这个意思。
郝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道:“难道先前在议事堂中所言,皆是戏耍于我不成!”
“咦,大长老别急嘛,话还未说完,此丹确实是毒药,但服下,身体却不会有任何反应,也不会影响修行,毒素会在每月的满月发作一次,只要在满月前一天,服下解药,便会无事发生。说白了,不过是多一重防护的手段罢了,希望大长老理解。”
郝苟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有噬神蛊和心魔誓,小小姐竟还不放心么。”
秦如清笑容灿烂,目光却尖锐,微眯了一下眼睛,道:“当然……不放心。你当我不清楚,噬神蛊并非不可解,只要找到方法。心魔誓也可以规避。此两种,只是秦家防范你的手段,而我秦如清,自然另有手段。”
这人可是把她在堂上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虽有大用,但也决不能在这上头出岔子。故而,秦如清用重金,跟系统兑换了此丹。
郝苟听罢,感叹地说:“小小姐真是心细如发,算无遗策啊。”
再不多言,直接拿起那颗丹丸,当着秦如清的面儿,直接服下。
此丹的作用,他也已经心里有数了。说实话,秦家给他用的噬神蛊与心魔誓,仅仅是防范手段,只要他心里不对秦家起什么歹念,他便与好人无益。可秦家这位黑心小丫头给他用的手段,那可就是真的控制了。
每月发作一次,那就说明每月都需要向她讨要此丹。这与真正的傀儡已经并无区别。
郝苟确实贪生怕死,谁不爱命呢,况且他对张家又没什么感情。只是,不知为何,多重操控的手段用在他身上,仿佛真的屈辱加身,面色也不如之前淡然,变得灰败起来。
秦如清目的达成,一身轻松,站起来时却忽而瞥见郝苟脸上的神色,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因果。
她笑一笑,突然屈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郝苟闻声向她看来。
秦如清挑眉说:“你与秦家也算是正经合作的关系,这些防范手段……讲真你也是做长老的人了,给你你不防范?”
郝苟一噎,又听这黑心莲般的小丫头道:
“你此番回去,有我秦家助力,想来能混个族长当当……而你又吃了我的药,也算半个……嗯,半个秦家人。我秦家的实力,如今也你也摸透一些,有我和我家老祖在,前途还能差了?“
“你这一遭,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
她丢下最后一句话,也不留恋,径自朝外走去,守在门口的侍从给她开门,耀眼的光束劈进来,生生刺痛了郝苟的眼。
秦张两家这场战役在南岭掀起了轩然大波。
那天张氏来讨伐, 张家老祖与秦家老祖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感觉双方说得都有道理的样子,反正他们也听不太懂,只知道, 最后是秦家赢了, 张家老祖也不知是死是活,真是6哇——这是南岭百姓的想法。
而南岭的大小家族心中的感受就要复杂多了。
秦氏竟崛起得如此迅速!当然, 秦家是入品世家,本来就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如今惊异不过是因为,原本在他们眼中, 最厉害的、最根深蒂固的还是张韩两家,结果,秦老祖竟然把张老祖给废了?!
一个世家的老祖都废了,这个世家会怎么样?张家还能维持住世家的品级吗?不对, 那个张家招婿……张家大长老也是筑基, 张氏的世家阶品应该不会掉, 不过, 这上头的天嘛,终归是变了。
至于韩家的想法就非常粗暴:
张啸那老不中用的,儿子死了, 自己也废了。不过……废得好!怎么说韩家也是少了一个强劲对手——当然秦家也崛起了, 及时填上了张家空下去的位置,还比张家更棘手更神秘,这有点难搞。
当前关头还是得紧盯这张秦两家。话说秦家把那张家招婿抓了, 也不知杀不杀,这要杀了, 事情可就大了啊。不过,张家这次要是完全垮台, 韩家怎么说都能从中撕下一大块肉来,也不算亏,现在就看秦家怎么做了。
在这万众瞩目(紧盯)之下,张家颤巍巍地问秦家要人了。不要不行啊,家里唯一的筑基,现下就靠着他撑门面了。
他们这次说话的语气就委婉多了:哎你们秦家无缘无故地把我们大长老扣住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啊。好吧,先前讨伐你们秦家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也付出代价了啊,老祖都成辣样了!大不了我们再赔偿一些,但无论怎样,你们是不是得先把大长老还给我们?要是不还,仙品署那儿也说不过去啊!
好嘛,目中无人的张家也开始示弱,搬出仙品署来压人了。
张氏族人都来几趟了,秦家这才轻飘飘开口:人嘛,可以还,但有条件。
说实话,张家听了这话,反而松了一口气。说条件,其实就是要钱,或者说,割地赔款。这很正常嘛,你不要我们反而要担心了。现下也做好狠狠被宰的准备了,你就开价吧。
秦家确实开价了,说,我们秦家一直是个有良心的好家族,不像你们张家,还搞欺凌弱小的那套。想要接回你们大长老,很简单,只需要两个条件。
一、秦家要往复秘境所有的开发权。
二、南街西市,嘿,这回我们不要什么虚头巴脑的入驻权了,直接把整个西市给我们吧。
主要就是这两个条件,别的什么天材地宝、灵石灵金什么的,都是小道儿了,你们看着给就行。
瞧瞧这张狂的语气,来秦家洽谈的张家两人直接气了个仰倒。
这已经是他们来的第三回了。
第一回来人时,秦家直接闭门不见。第二回倒是开门了,但是他们又嫌张家来人的咖位太小,不想交谈;于是,到了这第三次,张氏族长和他们二长老亲自过来了——至于为什么只是二长老,因为他们大长老不正好被秦家请过去“做客”了嘛。
这二人已经是张氏剩下的权利最大的二人了,秦家这才给开了门。
他们倒真大张旗鼓地进去了,不怕被秦家给扣下。因为,秦家若真如此做了,他们在南岭,就毫无风度威信可言了。如此,得不偿失。
此时,听了秦家的条件,张家二长老就急急开口道:“不可啊,如此一来,岂不是整个儿的往复秘境都给秦家占了!”
这都不叫狮子大开口了,这是连口汤都不给别人喝的。
张氏族长张宏也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他砍价道:“可否通融一些,张家让出秘境所有权的一半儿可好?”
一半已经是个很夸张的数字了。若是之前敢有人开口向张家要一半的秘境开发权,张家能当场把那个人的头拧下来。
秦德明坐在他们对面,眼皮都没掀动一下,甚至悠闲地饮了一口茶,才不慌不忙道:“这两个条件已经是秦家底线了,如若张家不肯,便就此离开吧。”离开,那你们张家的大长老,自然就要不回来了。
这话说得,完全不留余地。
张宏与张家二长老对视一眼,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秦张两家的地位已经完全颠倒。秦家,当真是硬气起来了。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是凭他们二人就可以做决定的,便道:“此事我们还需回族商议一下。”
秦德明站起来,“随你们。只是也莫要商议太久,若是时日长了,贵族大长老在我族的安危,我们可就不敢不保证了。“
这隐隐威胁的话叫张家二长老的脸沉了沉,他微一拱手,说了一句:“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见大长老?不确定了大长老的安危,我二人回族也不好交代啊。”
他们也是在前头张厉那事上吃了亏,割地赔款不说,张厉人还没了。此次,不管怎么说,在答应条件之前,大长老的性命安危,他们可得确认仔细了。
对了,光确认还不行,后续再跟秦家洽谈时,还要添上一条,若是大长老回去之后七日内突然暴毙,那这责任也算是秦家的。
秦德明也明白他们的心理,张厉那事儿,可是他宝贝闺女的操作。看张家这俩老东西的样子,是有心理阴影了?
秦德明心里乐呵,面上却不显,威严地嗯了一声,朝后摆手示意侍从,“将张家大长老带上来。”
等了有一会儿,张家大长老郝苟慢慢地堂下走了进来。他被侍从领着,身上衣饰整洁,也无血污,面色也十分平静,只单看的他的样子,倒看不出阶下囚之感。
郝苟看见张家来人,毫不意外,视线略过张氏族长张宏,径自看向二长老,道了一声:“我安好,你们可放心了。”
被无视的张宏脸色一沉,抿住唇,也没有自讨没趣地开腔。
倒是张家二长老,上上下下看了郝苟一眼,又用灵气简单查探了一下他的身体,略微放了心,“看你无事,我们回族也有东西交代了。”
秦德明在旁边笃地一声将茶盏磕在桌上,哼了一声:“我们秦家向来都是以礼待人,贵族大长老在我族可是上宾的待遇。”
郝苟的嘴微往下一捺,没接腔。张家二长老更是嘴角抽搐,别的不说,他可是感应到他们大长老的灵识灵气可还是被封着呢,就这,还上宾的待遇,招笑呢?秦家人的脸皮也不知怎地是越发厚了!
见了人无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张家二人匆匆离开,而郝苟大长老,自然也回到他的临时蜗居——秦氏地牢中。
人都走后,秦如清从待客室后面的一道小门中走出。
这间看似普通的待客室大有玄机,小门后另有一间内室,装有灵器,于内室中可清晰地听到看到外室中发生的一切。
秦如清凑到她爹旁边,好奇道:“爹,我怎么看着郝苟跟他们张氏族长关系不太和睦啊,而且这个族长,我先前怎的都未听过?”
秦德明一改之前对着张家二人的高傲模样,和颜悦色地说:“我儿有所不知,张家是老祖张啸一揽大权,族长形容虚设,不过,张宏其人在张家的地位其实也不算差,甚至还很高,他乃是张啸的亲弟弟,不然,修为不拔尖,也不能轮到他当族长。”
“至于他和郝苟之间的关系……张啸一废,张家下一任的掌权者按理就该是有着筑基修为的郝苟,可是,张宏又是族长。先前他们老祖在时,俩人虽有矛盾,倒也按耐得住,如今最后一层和平的遮羞布撕开,可不就装不下去了。且看着吧,回到族内,他们还有的争呢。“
说着说着,秦德明瞧了闺女一眼,“我看你跟老祖都把宝压在那郝苟身上,要我说,他乃招婿,身份特殊,张家不服他的人众多,他和张宏的权利之争,指不定谁赢呢!”
秦如清笑了笑,也不在意:“张啸都死了,郝苟要是连摆平张家的本事都没有,那也不值当我们关注,临阵换枪,也还来得及嘛。”
又说张家那头确实不敢拖延,他们急着要把大长老接回去好稳定族中的内乱,第二日就传来消息,他们答应了秦家的条件(实在是不答应不行,没有谈判的资本)
秦家这次没有搞任何操作(操作先前已经搞完了),痛痛快快地放了人。而秦如清想到她先前喂的那颗丹药,亲自去牢房接了人出来。
也不知是认命还是当真自我和解了,郝苟的神色看起来比前两天淡然多了,见着秦如清,还能微微一笑,聊表敬意。
还搁这儿装上了,秦如清比他更会装,当即甜蜜道:“知晓大长老归家,如清特来送送您。”
如清……郝苟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险些绊着。秦如清想要扶他,被他避开。
“小小姐这是要折煞老夫啊!”
秦如清一笑,不再耍宝,而是说起了正事,“如清此来,一是为送大长老,二是,问大长老要一人。”
要一个人?这倒是给郝苟整迷惑了,他道:“小小姐想要何人?”什么人不问秦家要,倒是问他要来了。
秦如清笑着说:“要张家前段时间请来的那位客卿炼丹师。”
郝苟瞳仁一缩,是他。心中不由得溢出许多复杂的想法,秦家的这位宝贝疙瘩怎么想起来要那位黑袍炼丹师……难道是……
秦如清一看郝苟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撇嘴道:“别想多,秦家跟他并未有什么联系,我只是听说先前他改良出了回气丹,对他好奇,才问你要这个人的。”
老实讲,这话,郝苟并不信。黑心小丫头完全不能以外表踱量,其内心老辣狠厉,这种层次的谎话,那还不是张口就来?
不过嘛,无论她说的是不是谎话,如今张家的结局、他的结局,都已经定了,再去追究这些细节,又有什么用呢。
况且那黑袍来历神秘,又极不驯服,将之给了秦家,也并无不可。
便道:“既是小小姐开口,又怎好回绝,此事,我答应了。”
见目的达成,秦如清嘻嘻笑了一下,眼珠一转,又故意问道:“大长老不用跟族中知会一声吗,好歹也是你们族中的客卿长老哎,说给就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