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里的秘密/坦白说里的秘密—— by折芜
折芜  发于:2024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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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嘉屹哥看上她啥了,不就是会黏人嘛。”
“还校花,我呸,当初选校花的时候要不是苡苡你没来,哪还轮得到她呀。”
高一下学期,南高的学生自发在学校表白墙选校花,采取现场投票的形式,当时徐知苡有事请假没来,回来后校花人选已经尘埃落定。
她对这个并没什么兴趣,就算那时候在校的话也不会去参加。
说到这,周湘倚便随口一问:“苡苡,那个时候你咋没来呀,可热可热闹了。”
徐知苡浅浅的笑了笑:“那段时间家里有事。”
其实那个时候是徐文旅陡然去世,对于徐知苡来说没有任何征兆,她用了一个星期才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周湘倚看出她不怎么想多说,换了一个话题:“校运会快到了,你有没有想报名的项目?”
南高校运会一般都是一年举行一次,时间在十二月中旬,不会热也不会冷。每个班都必须参加,高三可以不用,不过徐知苡她们班主任见其他班大部分都有人参加,便也不拘着他们,叫他们自由选择。
校运会活动丰富多彩,各种项目也不胜其数,徐知苡从小就没有运动细胞,性子又淡,对那些运动项目没什么兴趣。
周湘倚不同,打小就比别人跑得快,中考体育成绩就在班上排了前三,尤其是八百米更是拿了最高分。
徐知苡摇了下头,问:“你呢,湘湘,你有没有想报的?”
周湘倚不复方才的愤懑,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人家还不知道呢?”
她撅着嘴,一脸幸灾乐祸:“死耗子是体育委员,我得等着他来求我哈哈哈。”
徐知苡看着她一脸傲娇小公举的样子,不禁也被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感染,粉嫩的唇角浅浅的弯了一下。
流云、蓝天、香樟、少女清脆的笑声,构成了一副美好的水墨画。
晚上的晚自习被英语老师占了,算下来,一天要上九节课,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的,两个女生也有点不舒服,徐知苡去问了另外两个男生的意见,两人都表示这天回家自学。
林亦扬把书包挂肩上,问徐知苡:“一起走吗?”
有数学这层关系,他跟徐知苡的关系没有了之前那么陌生,有时候去食堂吃饭都会坐一起。
徐知苡欣然点头:“那你等我和湘湘收拾一下。”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走廊里亮着一盏盏暖黄色的白炽灯,上面有不知名的小飞虫围着打转。
林亦扬叫她们先出去,他检查一下灯源就走,周湘倚探着头瞧了一眼隔壁四班,里面还亮着灯,几个人在里面奋笔疾书。
“哇,果然是学霸班,还没走。”
徐知苡跟着看了一眼,就像是形成了某个不可言说的习惯,她的第一眼永远都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之前在七班的时候,每次去厕所,她都会特意绕一圈再去,且会习惯性的看向少年的位置。
有时候会看见他在跟人聊天,脸上挂着浪荡又痞坏的笑;
偶尔他也会在学习,那时候的他坐姿挺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自信与张扬,少年无惧任何蹉跎困厄,把一个个正确的答案又狂又妄的写在纸上。
但有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那个浪荡不羁风流恣意的陈嘉屹。这个阶段的女孩子总有一种未知的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红着脸把写满爱意的纸笺递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
少年坐姿散漫,歪头痞痞一笑,语气礼貌又不可一世:“不好意思,谈恋爱会影响我的学习速度。”
不是直白让人下不了场的拒绝,又无形之中激励了女孩子。
这就是陈嘉屹。
少年狂妄又不失礼貌;浪荡又不失真诚
此刻那个位置上只有几本被风吹开扉页的练习册。五三红色的书皮哗哗作响。
每个人都书桌上都叠着很多书,过道上也放了很多各种颜色的书箱,跟她们班差不多。
寂静的校园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周湘倚手机响了。
她摸出手机放到耳边,徐知苡听到她不耐烦应了两句“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回去”。
等她收了电话,徐知苡问怎么了?
周湘倚记起下午的信息,有点咬牙切齿:“死周煜,不知道是不是又把妹去了,不等我,现在才想起有我这个妹妹,打电话来催我回家。”
徐知苡也不知道说什么,刚好林亦扬出来了,三人便作伴出了校门往公交站走。
路上,林亦扬找了个话题,问她们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周湘倚一扫前两分钟的闷闷不乐,开启了话痨模式:“哎,我喜欢看小说,也喜欢唱歌,最最最重要的是玩游戏,游戏真的超级好玩,那种一玩就玩上个几个小时的感觉不要太好,真的超赞,吴可惜吴耗子太菜了,不能带我上分。”
周大小姐似乎忘记了前天晚上被人摁着打,最后被吴浩杰给救出来的丢人事件,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堆自己在排位赛里把别人女朋友打哭了的虚假事迹。
“真的,那时候那女的还哭唧唧的叫她男朋友把我搞死,笑死了,他男朋友也是个辣鸡,连抢线都不会。”她转过头问林亦扬:“你玩王者吗?玩的话,咱们今晚可以来一局。”
林亦扬见她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玩得比较少。”后面有一句他没说,可能就是你口中的菜鸟。
周湘倚以为他在谦虚,:“别呀,大神每次都这么说,晚上回去我邀你,你带我。”
林亦扬偷瞄了旁边的女孩一眼,顿了顿,没把那句你带我吧说出来。见徐知苡还没说,他清了清嗓子假装只是随口一问:“知苡,你有时兴趣爱好吗?”
徐知苡沉吟了一会儿,浅浅的弯起唇角:“我喜欢画画,觉得它可以让我放松。”
林亦扬不自觉的也笑了一下,:“画物像多一点还是人像多一点呀?”
画画是徐知苡为数不多的喜好,在徐文旅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靠绘画来疏解自己的心情,久而久之,每次拿起画笔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处于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没有丑恶,没有黑白,只有美好的世界。
她没有直接回答林亦扬,反而问:“你也喜欢画画?”
少女歪着头站在路灯下,唇角的弧度柔和的翘了起来,林亦扬呼吸乱了一下,才稳着声线道:“这个也是我的兴趣爱好,我觉得画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丰富与否。”
难得遇到一个跟自己相同爱好的,徐知苡小小的激动了一下,没注意到男生紊乱的呼吸:“那你现在还画吗?我周末一般都会去绘画班上半天课。”
这个林亦扬是知道,她很多事情在七班的时候他就了解过。
不过那时候的徐知苡表面上脾气很软,待人接物更是进退有度。只有极度关注她的林亦扬清楚,她心里有一把尺子,不孤僻,但她和人相处的距离绝对谈不上亲近。
“高三学业比较忙。”林亦扬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很少画了。就偶尔练练,怕以后手生拾不起来。”
他的口吻是调侃的,徐知苡却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她脑子里晃过几个猜测,下一刻忽然偏头问林亦扬:“那你觉得爱好是什么呢?”
林亦扬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平铺直叙的说:“难道不是喜欢的东西吗?”
“是,也不是。”
徐知苡看着他的眼睛,弯了弯唇角:“爱好在很多人的眼里答案是跟你一样的,但在我眼里,爱好是爱的证明,爱好代表着一个人纯粹的喜欢,是美好的东西。”
少女甜软的语在温和的夜里轻轻拂过,就好似带来了一阵凉意:它不肮脏也不丑恶,它是一方净土,既然我们把一个东西或者是事物当做了自己的爱好,那就说明它有我们坚持喜欢的理由。”
“无论我们怎样去忘记去抛弃,时间都无法磨灭它在我们心中的位置。”
林亦扬定定的看着少女澄澈清灵的双眸,那里似乎跳跃着几个小精灵。
“所以我们以平常心去对待啦,坚持你喜欢的,坚持你认为对的。”
林亦扬呆呆的看着路灯下的少女,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看见拿着仙女棒的小仙女。
他没有想到她会察觉到自己那么微不足道小情绪。
也是在这一刻,那原本打算深埋于心的情愫终于破土而出,瞬间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那粗壮虬髯叫嚣着让他勇敢一次。
林亦扬动了动唇:“知苡,我喜……
噗嗤——
一阵喷气声骤然响起,公交车停在了三人面前。
“苡苡,最后一辆了,你快上车。”周湘倚比当事人还急,拉了徐知苡一下,“注意安全。”
徐知苡只来得及看见少年“我喜……”字的口型,就被周湘倚推上了车,车门缓缓闭合,她笑着跟他们挥手说明天见。
车子从林亦扬面前驶过去,留下一地黑色的气体,一阵风吹过,很快没了痕迹。
他看着车子碾过的地板,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对着一地的夜色呢喃开口:
不是明天见
是晚安。
晚上十点多的时间,城市的夜生活缓缓拉开帷幕,公交车路过一个路段的时候碰见了个车祸,回到家的时候晚了点。
门口的缝隙里有光,徐知苡转动钥匙开了门,果然看见阮芝在的书房里也有灯光。
大概是听见开门声,阮芝披着睡袍从书房里出来:“回来了?”
徐知苡嗯了一声:“妈妈,你吃过饭了吗?”
阮芝说今天同事聚餐吃过了,母子俩又闲聊了几句学业上的话题,结束后,徐知苡正想去洗个澡,阮芝恍然想起一茬,提了个橄榄绿的小袋子出来,上面黑色的logo让徐知苡眼前一亮。
“诺,妈妈知道你喜欢这家的桃酥,特意绕了路过去给你买了一份。”
之前有一次去梧城出差,阮芝想给她带份手信,当地的人给她推荐了詹记的红茶桃酥,红茶的清香再配上桃酥本来的酥脆让徐知苡念念不忘。
她没想到阮芝百忙之中还给她带了这个,之前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次她发现了那本日记本,让她心情有了异样的变化。
阮芝见她沉默,揉了揉她的发旋:怎么,之前不是很喜欢吃他家的吗?”
雪白的壁灯把母亲的发缝里藏着的白发照得银光闪闪,徐知苡半晌才开口,声音有点闷闷的:“妈妈,谢谢你。”
阮芝露出个笑,正巧有电话进来,叫她快去洗澡写作业,转身进了书房。
橄榄绿的小袋子里飘出了一股幽幽的清香味,直往人鼻尖扑,徐知苡捏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唇齿间都是红茶的酥香。
她眯着眼笑了,像个贪吃的小花猫。
周家住在一片高档小区,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市郊与市中心中间的那块位置,距离最近的公交车站也要走个三百多米。
等拐了个弯,后面的喧嚣与前面幽深的小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是两个世界。周湘倚最害怕这条路,每次走都要紧紧拽着周煜的手。
前段时间这条路的路灯有好几个坏了,到现在还没修好。
周湘倚只能死死的捏着手机,借着仅剩百分之五的微弱电量猫着步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
“死周煜,叫你等我你不肯,回去我就告状,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呜呜呜呜”。
骂着骂着她就觉得委屈,抽抽搭搭的抹眼泪。
走了两分钟,手机发出电量告罄的滴答声,周湘倚心一咯噔,下一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黑暗。
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道诡异的声音。
在这双重恐惧下,周湘倚还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在逼近自己,她不敢动,脚僵着,眼泪糊了一脸。
“你哭什么?丑死了。”周煜扳过她的肩,看见的便是周湘倚五官皱在一起,眼泪跟不值钱似的从那双圆眼里流出来。
在前面等了半天没等到人,他语气不是很好,嘴上嫌弃着,手却很诚实的替她擦泪。
力道很重,毫无章法,周湘倚喊疼,他不理她,长腿一迈朝前面走,像是很不耐烦:“自己擦。”
周湘倚也不擦了,追上去,牵住他的手,周煜不让她牵,嘴还是那么贱:“脏死了。”
周湘倚笑,又牵:哥,你不是说没空来接我嘛?”
“别自恋,我就是去买个烟。”
“你烟呢?”周湘倚气鼓鼓的反问。
“丟了。”周煜继续往前走,声线冷静。
周湘倚垂眸一看:“哥,你手上好几个蚊子包。”
周煜忍着皮肤上的痒意,好一会儿才开口,似乎忍无可忍:“再叽叽喳喳我就把你卖了。”
周湘倚才不信,仗着黑夜他看不见,做了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的跟上前面的少年。

第22章
转眼入了秋,楼下的绿化树也披上了秋的外衣,鹅黄的枝叶缀在依然繁茂的树身之上,阳台里有些微凉意。
阮芝望了一眼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回头嘱咐要出门的徐知苡:“外套厚不厚,早晚温差大,别感冒了。”
前几天的小感冒已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阮芝还不放心。
徐知苡闻言垂首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扮。
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件质地柔软的复古翻领针织衫,细细的绒毛扎在身上也没有什么不适,她应了一句就开门走了。
今天周五,在第三节 目送地理老师走出教室后,体育委员吴浩杰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张报名表:“运动会快到了,有意向报名的同学快来写上你们的大名,别让老子一个一个的去去请啊。”
底下的人被煽动,个个交头接耳讨论的热火朝天。吴浩杰扫了一眼班上的脑袋,视线在周湘倚那里顿了一秒,周大小姐显然还记得补课那晚他的挑衅,此刻正扬着头,脸上的表情写着:“来求我呀”几个大字。
吴浩杰嗤了一声,懒得鸟她,把笔给上来的人填。
周湘倚一看他这态度,气得哼了一声,转头看见徐知苡正跟林亦扬聊着天。
林亦扬上去的时候,男生那一栏只剩下了接力赛和三千米两个项目,他报了个4×100米接力赛。三千米太考验人的体力和耐力了,他承认自己耐力是有,但体力远比别人差劲。
他笑了笑,问徐知苡选了哪些项目。
徐知苡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这是她觉得不好意思的一贯动作:“我觉得我不太行,还是让厉害的同学上吧。”
她转而问林亦扬报了什么,林亦扬说了接力赛的名字。
“这个好哎,听说往年男子接力赛我们班都可以争个头奖。”周湘倚凑在徐知苡的耳边,激动的插了一句:“希望到时候别跟四班碰上就好了。”
徐知苡和林亦扬听得一头雾水,周湘倚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都是两眼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她想翻个鄙视的白眼,顾及到和两人之间的友谊,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像个解说员一样开始科普:“四班已经蝉联两届运动会的冠军了,除了男生接力赛和女生铅球这两项拿了银牌,其他项目都是金牌,他们班的人要是参加了,我们班要是跟他们班对上,有点悬。”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嘿嘿一笑,狐狸眼亮晶晶的:“我找我哥打听下情况去,到时间叫他们放放水。”
她心血来潮,立刻就掏手机,想问问周煜他们班都谁报了哪些项目。
“扣扣扣”。
一道敲桌子的清脆声响突然在她耳边乍起,周湘倚顺着那只布着青色筋条的手抬眼,待看见来人后,她笑得跟个太阳花似的。
“呦,这不是咱体委吗?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呀?”
一旁的徐知苡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想起那天午后周湘倚说的话,知趣的不掺和进去。
报名表上面的项目陆陆续续都有人报名,只有男生的五千米女生那栏的三千米无人问津。吴浩杰一早就猜到这两项会被冷落。也不觉得意外。
他看着周湘倚故作冷淡的小脸蛋子,想笑,憋住了:“得,你想要我做什么,这三千米你才肯上。”
不就是低头认错嘛。他堂堂一个能屈能伸的大靓仔有啥不行的。
周湘倚见他一副认错态度很不错的样子,目的达到了也就不折腾了:“我那个皮肤用腻了,生日想要个武则天,你想办法给我搞。”
吴浩杰想都没想:“行。”
上课铃打响,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桌赵霖看了一眼门口,推了下吴浩杰的肩膀:“你疯了,一个武则天两千起步,你哪来的钱给她搞?”
两人同桌有一年多了,赵霖自然了解吴浩杰的家境。
吴父是个缉毒警察,早年因为做卧底被发现后,受不了毒贩子非人的折磨服药自杀了。
吴浩杰自小跟母亲生活在一块儿,吴母给人家当保姆,学费资料费什么的都是吴浩杰寒暑假的时候自己挣的。
赵霖有时候看到他手上的茧子,心里怪不好受的,见他一言不发,抢了他手上的报名表,这一看又被气个半死:“你就报了个两百米?之前中考体育的威风哪去了?”
吴浩杰的体育成绩是五班最好的一个,而他最得意的就是他的长跑特长。
这下赵霖不用猜都懂了,气得心肝疼,抚了胸口安慰才顺过气来,语气颇有慈母对败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就纵着她吧,我看她是把你给吃得死死的了。”
报名表上,吴浩杰在两百米那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周湘倚的名字在三千米那一栏,他的拿手项目其实并不是这个,但周湘倚的是。
吴浩杰把纸张捏在手上,少年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他低头无谓一笑:
“我什么都没想。”
哦,只想博美人一笑。
赵霖觉得他没药救了,他算是看懂了。
陷入爱河的男人没脑子。
哦不,这还没陷入爱河呢就这样,陷入了那还得了。啧啧啧。
他在心里嘀咕,前面的周湘倚竖着耳朵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仔细一听,两人的声音太小了,后面的内容没听见。
刚刚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吴浩杰一口就答应下来。
此刻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堵着,像压着一块石头。她不是不知道吴浩杰家里的情况,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对他方才的反应感到怪怪的。
她从来都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不会看人脸色,也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更不懂怎么才别人的心思。很多时候跟吴浩杰在一起,或者是小打小闹都是他在照顾她的情绪。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两人吵架的时候很多次都是吴浩杰在让给着她,虽然他做的隐蔽,但她又不是一块铁,或多或少都会察觉。
两千多块对她家来说不是什么,可对于吴浩杰来说可能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周湘倚胡思乱想了一大通,还是拉不下面子说算了。
徐知苡余光里看见她在草稿纸上画圈圈,仿佛那张纸跟她有仇似的,这里画一笔,那里画一笔,跟画王八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还是继续写题吧。
这对冤家明显是两两动心,一人却还不自知呢。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气温跟下斜线一样直接降至个位数。
下了补习,徐知苡收拾好东西望后门一瞧,少年身姿颀长挺拔,脖颈笔直冷白,立于朦胧昏黄的廊灯下,黑色的薄外套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显得瘦长单薄。
好几天没见面,听说这两天晚上他有事回家了,她每天回家看他的QQ头像,也都显示着不在线。
今晚能看见他也在,内心深处的那几分担忧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见他的欢喜。
出了校门,四个人走在路上,一阵裹着寒意的秋风卷起了地上枯黄的落叶,叶子打了个旋飘到了下水道的铁板上。
周湘倚早上起得急,忘记带外套了,直接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这天怎么突然就变冷了,忒奇怪了。”
周煜在旁边补刀:“冷死你。叫你不穿外套。”
周湘倚作势要打他,周煜闪身一躲,谁知道周湘倚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他身上那件暖烘烘的夹克外套。
周湘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外套给扒拉下,下巴得逞的高高扬起,脸上的笑跟个小人一样:“谢谢哥。”她把那件带有周煜体温的外套披在身上,做作的哇了一声:“好暖和。”
看她跟个大傻子一样的笑,周煜翻了个白眼。把背到身后的手收了回来,
周湘倚也不管他是不是在骂自己傻逼,美滋滋的去跟徐知苡聊天。旁边美宜佳的灯光照到女孩的身上,周湘倚还以为她感冒又复发了:“你感冒是不是还没好全,你冷的话我哥外套给你穿。”
徐知苡跟她解释:“不是啦,我不冷,你别担心。”
这话落在粗神经的周湘倚耳中,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没事没事,公交也快到了,我穿一半路你穿一半。”
她笨拙的关心让徐知苡心尖一暖,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得更清楚一点,肩上倏的一重。清冽的松香味扑了她满身。
随之而来的还有低沉清朗的声线:
“穿我的。”
少年的声音洒落在这寂静又幽冷的夜里,无端生出一股暖意,似暖风过境,所到之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徐知苡鸦羽般的长睫毛颤了颤,那股松香味是他身上的味道,此刻却萦绕在她鼻尖、耳尖、指尖,乃至于全身都酥软酥软的。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鼓一般震烈,在炙热的呼吸之下,她觉得自己再推拒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姣姣月光下,她第一次抬起头,用那双映着月色的眼眸直视着少年:
“谢谢。”
轻的像她梦呓时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一辆汽车打着双闪驶过,白光晃过之际,少女清丽的小脸像泛着暖晕的白玉盘,陈嘉屹心上像被挠了那么一下下。
不重。就是起了点涟漪。
周湘倚在一边觉得这两人气场不太对劲时,谁的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打破了夜的旖旎。
温宛馨发来的视频的请求。
陈嘉屹兴致缺缺,点了拒绝。新消息下一秒就进来了。
【“为什么不接人家视频?”】
【你在干什么呀?”】
陈嘉屹懒懒的打了两个字过去:“路上。”
温宛馨也不在意他没回第一个问题,开开心心的跟他分享这一天的趣事。今天她们班去国家艺术中心参加了一个艺术团的舞会,发生了一些津津乐道的小事。
陈嘉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应上个几句,谈不上多感兴趣。
到了公交车站,车刚好就来了,徐知苡上车前把外套脱下来,见他姿势闲散的斜倚在翻新的路灯下,跟没骨头似的,昏黄的灯光在他挺翘的鼻梁骨上落下阴影。
徐知苡很识趣的没上前去打扰,把外套交给周湘倚就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两兄妹等的车也到了,周湘倚才走过去把外套递给陈嘉屹,他明显愣了愣才接过去,随口问了句:“她呢?”
周湘倚:“上车了。”
给的时候就没打算拿回来。少女却傻愣愣的还了回来。
陈嘉屹低低一笑:
“小傻子。”

第二天徐知苡没有感冒,戏剧性的是一天到晚生龙活虎的周湘倚感冒了。
徐知苡是在到了教室之后才收到她信息。早读还没开始,只有几个人懒懒散散的站在位置上读书。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周大小姐的对这件戏剧化事件的无语加吐槽。
湘嘭嘭:【笑死了,我昨天还想把外套给你,你看我现在……】
湘嘭嘭:【图片】
下面是一张吊瓶挂在空中的照片,依稀还剩下小半瓶白色的液体。
徐知苡有点想笑心里又觉得不太厚道,隔了一小会儿打了几个字问她有没有好点。
周湘倚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打着吊瓶也能哒哒的打字,几乎是秒回:【还行,就是有点无聊,我居然有点想回学校了】
备注上面的字在快速的跳动着,下一秒又跳出一行字:【老班要是知道我现在生着病还想去学校,铁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不严重,徐知苡笑了笑,马尾垂在纤薄的蝴蝶骨上,几缕青丝忽地被人扯了一下。
“交下作文。”处于青春期的女声尖细又貌似带着几分莫名的冷淡。
徐知苡抬起眸子,对上了另一双细长的凤眼。
冯栖站在过道上,抿着唇跟她对视,下巴点了点旁边周湘倚的位置:“你同桌请假了,看看她兜里有没有”。
字里行间没有一个请字,仿佛她对她的要求理所当然,还夹着几分瞧不起人的气势凌人。
徐知苡清凌凌的看了她一眼,话说得很轻,但气势丝毫不输于人:“我需要问一下她。”
她低着眼打字,没看见冯栖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那是积怨已久的厌恶。
问清了位置,徐知苡很快就把作文簿递给了她,女生毫不客气的拿了过去,小短裙一甩,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擦过她走了。
高三生活无聊且枯燥,一群吃瓜群众都准备好看热闹了,没料到一点火星子都没起来,个个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声,仿佛很遗憾。
徐知苡丝毫没理会那些探究的眼神,淡定的拿出习题集,沉浸到了数学题海里。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在好几十双冷漠看戏的眼睛里,有一双清风朗月的眸子关切的凝视着她。
上完上午的四节课,中午去食堂吃了饭,看了一眼时间,徐知苡没犹豫,打包了一份周湘倚爱喝的海鲜猪肝粥,打算送过去给她。
出食堂的时候碰见了正准备来吃饭的林亦扬,他看了一眼徐知苡手里打包好的粥,问:“去看湘倚吗?”
徐知苡点头:“我怕她吃不惯病号餐,给她送一份去。”
林亦扬抬腕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斩钉截铁的说:“那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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