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阿蕴怎么会不喜?”
“还是先问了阿蕴,”安阳侯老?夫人看了看侄女那明显相中了亲事要自己拿主意模样,恐她?逼迫许蕴,决定还是自己问,便转头吩咐身边大丫鬟去看看许蕴是否在府中,让他过来一趟。
见老?夫人越过自己去问,王氏有些不满,但她?依仗姑母的势,便忍着?没表露出来。
安阳侯夫人却是看了王氏一眼,起身对老?夫人道?:“母亲,我那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就先回去了。”
“去吧,”老?夫人知道?大儿媳忙,让她?自去。
王氏看着?施施然离开?的侯夫人,凑到老?夫人跟前,“姑母,您看大嫂这每日里忙得厉害,不若我帮着?她?分担一些,也好让大嫂轻快些。”
安阳侯老?夫人没想到王氏还不死?心想要沾染侯府中馈,她?本就无意让王氏插手,再有王氏之前为?了银钱诓骗许菁的事,更不会让她?沾手了,“阿蕴亲事还没个着?落,你还是先操持好这事,若是有适合的定下,你更得忙着?筹备亲事,府中庶务你大嫂打理的很好,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王氏见老?夫人不松口,脸色有些冷硬,也没敢跟以往似的缠磨,悻悻地?坐了回去。
没多久,丫鬟回来,“老?夫人,二?公子与世子还有八姑娘一同往国子监了。”
既然人不在府中,只等暂时搁下,等许蕴回来再询问了,那丫鬟回道?:“婢子已经?告诉二?公子院子里的小厮,请二?公子回府后便来见老?夫人。”
安阳侯老?夫人点点头,不放心地?对王氏道?:“阿蕴回来后来我这里再说这事,你别乱说话。”
王氏被?老?夫人这样警告,心中不快,也应下来。
她?本来的确想着?以母亲为?孝道?,让许蕴认可这门亲事的,如今不得成,便将不快撒到许菡身上,“姑母,您真得好好管管阿菁姐妹了,以前阿菁整日里往外跑,现在又多了个阿菡。这姑娘家家的整日往外疯跑,毫无贞静之德,没得带累了咱们侯府名声。还有,阿蔚和阿蕴都是有正经?事做的,阿菡一个小丫头跟着?岂不是捣乱,国子监那等地?方,岂是小孩子随便去玩的?”
“没事,你就回去吧,我进?去歇会儿,”安阳侯老?夫人也不知道?这侄女怎么性子就歪成这般,总跟许菁姐妹过不去,她?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了教导媳妇的耐性,索性眼不见为?净。
王氏本想着?趁机给那两姐妹上眼药,没成想老?夫人不耐烦搭理她?,她?何时被?姑母这般冷待过,都是许菁和许菡,这两个莫不是克她?,怎么近来诸事不顺?
王氏气的直扭帕子,满脸阴郁地?回了二?房。
“都是许菡那个小傻子,莫不是她?克我!”
王氏坐在榻上半晌不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把她?身边伺候的下人吓了一跳,不由悄悄互看,二?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
丫鬟们个个琢磨不透,梅嬷嬷却是个擅于揣测王氏心思的,往王氏跟前凑了凑脸,“夫人,您别说,还真是,好像自从八姑娘大好后,您这就……”
诸事不顺。
不用?梅嬷嬷说,王氏这想到了这个词。
可不是诸事不顺,先是从小就被?她?掌控在股掌之间?的许菁,忽然与她?反目,还清算出这些年被?她?暗中弄走的银两物件,自己被?婆母三番两次冷待,长子也屡屡说自己这里那里不对,还被?禁足。
反正,自中秋那小丫头好了以后回府,她?就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过。
“去找个道?行?高的道?士或者术士查查,看是不是八丫头与我的八字相冲,”王氏觉着?自己往年皆顺风顺水,可这许菡一好起来,自己就诸事不顺,说不得真是她?跟自己相冲,她?好了自己就不得好。
梅嬷嬷心下一算计,这里面有油水可捞啊,顿时更为?附和起来,“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寻人,老?奴觉着?定然是八姑娘冲着?了您,这可不得了,得赶紧解了才成。”
冲人也有解,将冲人的送走或者做场法?事。梅嬷嬷知道?凭着?八姑娘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前者肯定悬,后者就太容易了。
有道?是物似主人形,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梅嬷嬷与王氏一般贪财,王氏对许菁做的那些事,其中就是梅嬷嬷在中间?出了大主意,倒卖许菁那些皮毛时,借着?王氏的手从中谋取了不少银钱。
当然,她?知道?王氏的性子,不敢伸手太多,但银子多少都是得。
许菡不知王氏主仆将她?们的歪事推到自己头上,正被?许蔚牵着?逛国子监。
自从上次给林漠报名书?院,许菡目露向往后,许蔚一直记在心里,今日正好许蕴也来国子监办理结业手续,两人便一起带了她?过来。
国子监不愧是与太学齐头并立的最高学府,东西分六路,柏树林立,婆娑弄影,碑刻甚多,虽不至斋室,却可闻读书?声。
行?走其间?,许菡恍若有种回到冬季校园的错觉,只那时的现代建筑,眼前却是古朴庄重重檐庑殿。
“这里比阿漠的书?院气派,”更有岁月沉淀的深厚和皇家威严庄肃,青鹤书?院与之相较,就像是青涩稚嫩学子与老?而?持重夫子。当然青鹤书?院底蕴虽浅,教资和优佳学子们能力亦不俗。
许菡只觉着?,走在国子监里,若是不好好学习,真有种对不起这高等学府积累下的文昌氛围。也是自己是女子身份,不然若是也能入此学习,便是再咸鱼不想奋斗心态,也是要好好学习一番。
偏她?才这般想完,就听到一阵喧哗声自前方响起。
“肯定是咱们四门头名。”
“听说今年青鹤书?院实力也不俗,上次旬考不逊咱们乙班。”
“你也说了,是乙班,咱们可是有甲班保底,而?且,咱们的骑射可是最好,那些书?院里的骑射那里有咱们教授的好,咱们身手精妙,”他们就算是读书?不好,可骑射却精湛,跑马打猎之类比那些普通官宦或者寒门学子们厉害多了。
“那行?,不管青鹤书?院,咱们就赌这次咱们这边的魁首要花落哪家?还是跟以前一样,先定下规则……”
“大哥哥,他们在说什么?”许菡听得一头雾水,而?且怎么似乎还赌上了,许菡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所在,这是书?院吧,不是赌场。
“是书?院年末大比,也算是一种学术之间?的交流吧,国子监这边参加的是四门的学子们,”国子监里有国子学,太学和四门,相较前两个入学学子人员配比少,只三五百人,且荫制高到五品子以上,四门要求就低了。
凡文武七品以上之子,勋官三品无封,四品有封,入五百人外,可以庶人之子俊异者入八百。
许蔚见妹妹好奇,便拉着她的手,“走,我们?过去看看。”
往前国子监也有人趁大比时设赌注,只赌四门?参加学术论比的学子?名次,他就读的是国子?学,虽未参与过,看看热闹也无妨。
走得近了,就见这一处青石桌前或站或坐围了十几个学子?,看模样都有?些吊儿郎当。想也是,能设出赌局并参与的能是什么正经乖巧学子?。
“听说今年青鹤书院那边出了几个厉害的,其中一个还是才入学没多久,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拿了他们旬考的第三,你们?听说了吗?”
“这个我知道,那小子?比咱们?小了好几岁,就已经开始熟读中庸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自然?是我家亲戚有?在青鹤,听他说的,那林漠如今在青鹤书院可是个小名人儿,不仅课业和旬考成绩好,还通法学。前段时间还出了起子?事故,差点被毁了容,哦,对了,那小子?模样长得可极好,骑射身手也不错……”
“啊呸呸,怎么竟长他人志气,不过是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咱们?四门?才俊有?的是,这次大比保证将他压下去。”
许菡听着这些杂七杂八的言语,精准地?从中提炼到?自己熟悉的人,抬头?去问,“阿漠的书院也大比,他也参加吗?”若是没听错那几个学子?议论,就是这回事。
她知道林漠读书好,没想到?,如今他的名声?都传到?国子?监这边来了。
再听听那两个学子?议论的声?音,忽然?想起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咳,比喻有?些不当,她忙板正思想。
许蔚:“这个我还真不知,”他都结业两三年了。
许蕴笑着道:“是听说今年四门?与青鹤书院比试,阿漠若是课业优异,想来会参加。”
许菡纳闷地?道:“我没听他说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见他说一声?,“是不是还没定下来?”
“也许吧,”许蕴笑着道:“其实,这说是大比,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双方书院一些学术交流,并不隆重,是这些学子?闲着无聊,弄出大的噱头?来赌玩。”
他摇了摇头?,看了眼不远处,“咱们?走开些这边,我看到?助教带人往这边来了,这群小子?要被逮了。”
果然?,他们?几人走开些后?,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往石桌那边扑了过去,不过那些学子?也灵活,一窝蜂散开各奔八方。
许菡看着这像极了教导主任抓逃课学生的一幕,忍不住捂着小嘴笑出声?来,“还挺好玩。”
“走吧,带你去监舍那边看看,那边格局布置的很清雅,”许蔚好笑地?拍拍她的包包头?,牵着她往岔路口去。
虽然?外来家眷可参观国子?监,但也是分地?方,比如祭酒博士们?办公所在和藏书馆处等?不可随意靠近,但许菡也逛得心满意足,过足了参观学府的瘾。
“姑娘,”石榴与小厮是等?在国子?监门?外,看到?许菡跟世?子?和二公子?出来,忙迎上去,低声?道,“婢子?发现了张乘黄署家大公子?跟一个女子?在那边说话,似乎吵起来了。”
她是看到?张尽学从国子?监里被人叫出来,悄悄跟过去听了一耳朵赶紧回来。
“嗯?”许菡微楞,“张尽学吗?”
“是,”石榴悄悄往不远处一道巷子?指了指,“才进去没过久,估计还没离开。那女子?婢子?瞧着像是那次去张乘黄署令家时,跟在张二姑娘身后?的那位。”
张婉儿身后?的那个,不就是跟张尽学有?情的那个表妹吗?既然?吵起来,这热闹得去看看啊。
许菡往那巷子?处看了眼,拉了拉许蔚衣袖,“大哥哥,我发现了点事,往那边去看一眼。”
许蔚:“什么事?我陪你。”
许菡一想,也行,“我们?悄悄地?过去。”
看了石榴一眼,许蔚笑了下,拉起她的手,“走。”也不知是谁让小妹身边的丫鬟发现了什么。
待到?了那巷子?口,许菡就拉住许蔚,自己小心地?往巷子?口里望了一眼。
果然?是张尽学和他那个被捉在床的表妹两个,两人正好半侧着身子?朝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那表妹正低头?垂泪,张尽学半搂着人低头?哄,只是看起来神色有?点不太耐烦啊!
许菡又仔细看了看,没错,是有?些不耐烦,只那表妹低着头?看不到?。
她才想再多看两眼,就觉着头?顶被阴影笼罩,微微抬头?,却见大哥哥也探出半个脸去看,然?后?,她就被大哥哥拉了回去。
“那是张府的?与他一起的女子?,阿菡认识?”许蔚看清人后?,便拉着妹妹离开些巷子?口。
张尽学他自然?认识,那女子?却面生。
“知道,是与张尽学相好的表妹……”
“咳,”许蔚被妹妹的话惊得自己呛了喉咙。
许菡眨巴着杏眼,很是无辜,“实话的,他们?俩都被捉,奸,在床了,当时我们?就在外面听……”
许蔚忙一手捂嘴压抑住喉咙痒意,一手拉着小妹往旁边快速走了几步,然?后?有?些复杂地?望着纯纯望着自己的妹妹,这孩子?懂的这么些了吗?
还听到?,听到?什么了?许蔚不敢往下想象,心中已经对张尽学和那什么表妹生出怨气,这不是污了自家小妹耳朵么。
“大家都听到?了,”许菡见许蔚这样激烈反应,怕他误会自己跟现在似的偷听,忙道,“当时三姐姐也在,还有?不少姑娘和夫人,就是上次我们?去张府花宴时的事。”
“好,大哥哥知道了,是他们?无德,”许蔚明白了,这就是四妹妹退亲的因由,恐那对男女做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被妹妹看到?,他拉着许菡往回走,“这种人不必理?会,不会有?好。”
看两人那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不就是该吗?
“对,不会有?好下场,”许菡回头?看了一眼,没忍住“呸”了一声?,就见张尽学与那表妹依靠着走了出来,看向他们?这边。
许菡,“……哼,”莫不是听到?他们?说话出来的?
许蔚倒没觉着许菡的动作不雅,只是孩子?气重,淡淡地?扫了眼那两人,吩咐小厮去将马车赶过来。
张尽学也没想到?会在国子?监门?口遇到?安阳侯府的人,尤其那个矮墩墩的小姑娘似乎就是之前那个痴傻的,许菁亲妹。
“学哥哥,我回了,”表妹自然?认出许菡来了,那她身旁的两位公子?应该就是安阳侯府上的了,不愧是侯府公子?,那气度模样便让人心中折服。只不是她能肖想,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表哥的人了。
张尽学转身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你放心,回去我便让母亲去为咱们?提亲,”看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低声?道,“注意身体。”
没想到?那一次,就让表妹怀上了,母亲原先还觉着表妹是庶女,不想让她嫁自己为妻,只以贵妾进门?,却又迫于外祖母那边压力,一直拖着这事。可现在表妹都查出身孕了,必须得让她早日?进门?才好。
他已经答应表妹尽早迎娶她进门?,下午就跟夫人请假往家里跟母亲往外祖家定下这事。
“学哥哥,我等?你,”表妹柔柔地?应一声?,不舍地?望着他,眼中带着钩子?般,看的张尽学心中微热。
说完,便微微垂头?转身往另一边去了,与许菡等?人相反的方向。转身后?,脸上柔情便消了。
当初她是得了祖母暗示去接近表哥,撩拨着他退了侯府亲事,她本还未自己寻摸了一个家世?更?高的郎君,想着之后?使法子?从祖母和表哥这边抽身而出,谁承想着了算计,自己失身还怀了身孕。
更?没想到?姑母她居然?想让自己给表哥做妾,不说祖母那边不答应,自己也不愿。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按照祖母之意,寻对自己最好的路子?,嫁表哥为妻。
她知道祖母是因姑母是庶女,姑母的姨娘一直是祖母心中刺,那自己呢?自己也是庶出,姨娘柔弱,被嫡母和祖母掌控,她的亲事都要被这样算计着。
想来,终究是心有?些不甘,却又无奈。
张尽学又看了许菡这边一眼,甩了下衣袖进了国子?监大门?。
他从来就没看上过许菁,就算她出身侯府,却乖张无礼蠢钝,哪里有?表妹的娇软可心,况且表妹就算是庶出,外祖家不如侯府门?第高,外祖父也曾是朝中四品。
如今亲事已退,他将要迎娶表妹,凭自己学识待来年下场再高中,想来人生幸事三可聚二。
许菡踩着上马凳,借着高处优势看到?了张尽学一瞬间得意张扬的嘴脸,冷嗤一声?。
贾氏不会有?好下场,张尽学也别想善了得好!
她弯腰进了马车,被车内炭炉带来的暖意迎面一扑,眉眼才柔软下来。
“在外面找个地?方吃了午食再回府如何?”许蕴提议,自然?得到?兄妹两人赞同。
许蔚和许蕴常年往返国子?监与侯府,这一路都熟悉的很,也不拘往东市去,只在回去途径的路上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两层酒楼,马车停在门?前。
才下马车,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蒜香味,许菡肚子?一下响起起来,咕咕叫了两声?,正伸出胳膊扶着她下来的许蔚听到?,扬唇笑起,“饿了?”
“闻到?饭香味了,”许菡可不觉着丢份儿,饿了就是饿了,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
“那等?会儿多给你点两道菜,这边虽然?不是很繁华,菜品却是极其不错。”
让车夫去停放马车,早有?伙计引着兄妹三个和石榴小厮们?先进了大堂里面。
第70章
他们一行七八人,又?穿的气?派,两?位公子模样俊美,小姑娘穿着蝶扑花黄底斗篷,胖嘟嘟圆润可爱,很快引得大堂的食客举目望来。
许蕴微微侧身阻拦住食客们看向许菡的目光,与伙计道:“去二楼开个雅间。”
“好嘞,正好有空间,几?位请随小的来,”伙计热情地招呼着。
来这边吃饭的食客除了附近坊间住户,便是途径此处的学子们了,往二楼拐角处走时,便碰到一桌客人是认识许蔚兄弟的,见几?人走近,起身打招呼,“安阳侯世子,许二公子,这么巧,过来用?午食。”
“陈公子,张公子,”许蔚和许蕴拱手回礼。
“世子不如和咱们一起?”其中?张姓公子热情地邀请,被?许蔚礼貌拒绝。
“改日,我们兄弟带着?家妹定了雅间。”
张姓公子起先没看到被?许蕴挡着?的许菡,听许蔚这一说,才看到人,忙笑着?道:“是在下?唐突了。”没想到侯府的姑娘竟不是想象中?的婀娜,反倒是胖乎乎,倒是可爱。
“几?位慢用?,我等先上?去了,”许蔚翩翩有礼,神情温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并不端着?侯府世子架子,待他们上?了楼梯,许菡还能听到底下?几?人夸赞大哥的声音。
许菡一点儿?不觉着?奇怪,自家大哥哥就是这么如玉翩翩佳公子,二哥哥也是,跟这样两?位哥哥一起出门,排面?足足。
这酒楼的菜式的确不错,许菡还特意点了在酒楼门口闻到的那股霸道的蒜香味菜,是一道蒜蓉烤羊排,冬日里吃温补的羊肉,身上?都跟着?暖和起来。主要是这羊排烤的外向里嫩,许菡直接用?手抓着?啃,又?香又?过瘾。
许蔚和许蕴没有她这般奔放,两?人用?刀子慢悠悠片下?来到盘子里夹着?吃,优雅极了。
许菡看的直摇头,嘴巴里鼓了一包肉,像极了往腮里藏食物的小松鼠,“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得跟我这样用?手抓着?咬着?吃,才更香。”她虽吃的豪放,餐桌礼仪却好,待食物咽了之后才开口说话。
当然,若是她敢边嚼边说话,许蔚和许蕴便是再疼宠她,也得教育好了。便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时也不能做这样失礼粗鲁。
“阿菡随自己心意吃,我就算了,”许蔚说完,慢悠悠夹了菜放到口中?。
许蕴也笑着?摇摇头,盛了口汤喝下?,然后微微挑了下?眉,“这鱼汤不错,鲜美,想来是才打捞上?来的活鱼熬煮,你们尝尝。”
冬日里活鱼少,这酒楼倒是弄了点鲜味来。
许菡抓了一手油腻腻,便朝着?许蕴道:“二哥哥,喂。”仗着?小,做什么都适当。
“好,”许蕴端起汤碗,微微抬起胳膊,给她喂了几?口,便听到外面?一阵呼喝喧嚣声。
许菡往窗外望了眼,手中?还抓着?根羊排,又?回头喝了口汤,“外面?怎么回事?”
听着?动静渐渐大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羊排,拿起旁边石榴准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我去看看。”
许蔚看她灵活地跳下?坐下?时有些够不到地椅子,往窗边去,笑了声,“你还好事呢。”
“我不好事,就好奇,”许菡回了句,手已经拉开窗户,顿时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因前日大雪,除了街面?雪被?扫开,两?边还堆了不少积雪未化开,挂着?太阳空气?里凉意也甚重,石榴忙去挂衣架子上?给她取斗篷,口中?担心地道,“姑娘,小心着?凉。”
“没事,我刚还觉着?有些热,”许菡说着?,眼睛已经寻到喧哗处,是往斜对角一个坊间去了,就是看着?那块有些眼熟。
她便垫起脚尖往外探了探身子,让本还闲适吃饭的许蔚一下?扔了筷子奔过来,扯住她的胳膊,“这么往外做什么,小心掉下?去。”这么小一个,还敢往外炭身子,胆子忒大了,方才吓了他一激灵。
许蕴也走了过来,轻轻敲了下?许菡的肩,“你这丫头,吓人紧的,怎敢那么往外探身子。”
“大哥哥二哥哥,你们看那边,那些人去的方向,”许菡没体会到大哥的惊吓,还扯了他袖子往那边指,“那是哪里呀?”
许蔚按住窗台往外望了望,“那是宣阳坊,住在那边的都是王孙公主。看样子是有成亲的送嫁妆。”成亲时,人未行,嫁妆提前一日先至夫家。
许菡还没参加过这时候的婚礼,很是好奇,垫着?脚尖抱着?许蔚胳膊往外看,“大哥哥,让我看看,听起来就热闹。”
看她这够不着?的样子,许蔚眼中?带笑,索性让石榴搬了个椅子过来让她踩着?,自己扶着?她,看了会儿?,“看样子像是长公主府上?那边。”
公主府啊,许菡还没见过公主呢,实在是她参加宴会的次数了了,往来之人有限。
“好多啊,”许菡远远看到那嫁妆,这头出了街道一头,另一头还没走出来,还在往前延伸,忍不住咂舌。
许蔚笑着?道:“那边居住的都是贵胄,嫁妆台数也多。”嫁妆是一个女子嫁人的底气?,有条件疼爱女儿?的都会多陪送些嫁妆。
当然,嫁妆也是女子私产,夫家若抢夺不仅被?人唾弃,还触犯律法,这也是对女子的一种?保护。
“太凉了,小心冻到,要是感兴趣,等改日有交好人家成亲,带你去参加,”许蔚看了会儿?,便觉着?没什么看头,他们在二楼本就风大,此时又?起了大风,便哄着?许菡关了窗子回屋子里。
许菡也是一时好奇,等他们下?楼时,听到旁边食客议论,才知道,原来那嫁妆是公主府上?送出去的,成亲的是慧和长公主的嫡出三?姑娘。
“真有钱啊!”
“那可是圣上?的嫡长胞姐,不说公主府上?准备的嫁妆,各家添妆,没看见最?前面?御赐的那些头面?和珠宝,那才是最?贵重值钱的,”圣上?赐下?的东西,一般人家得一件都得当压箱宝,这陈三?姑娘带了这么些去夫家,夫家的人不得供着?这新儿?媳。
只是这话有些贬低陈三?姑娘夫家之嫌,这人没说出口,而?且陈三?姑娘嫁的太子少傅贺家嫡长孙,这门楣同?样不低。
“听说少傅府当日的聘礼也很多,”
“那是的,人家都是高门大户,咱们小百姓的看看热闹就得,铺子里还有事,我先回了。”
这几?位议论着?散了局,其中?一人去结账,其他人接连往门口去。
许菡这边早在雅间就结了帐才下?来,他们也不着?急,让开些位置,让这几?人先行,其中?两?个走得快,差点与外面?进来的人撞着?,不由恼道:“走这么急作甚?”
“哎呦,对不住兄台,原谅则个,光顾着?说话了,”进来的一人赶紧作揖道歉,让开门口请他们先行。
那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性子,摆摆手便往外面?去了。
进来的两?人见几?人身后许菡一行,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模样,两?人便继续等着?许菡他们先出去,嘴里不得闲继续说着?,“那你家那侄子的表兄家堂弟,是这么个关系吧,差点绕晕了我,真暗中?给那大户人家放高利贷啊?我看着?不是挺老实的一个汉子吗?”
“老实个屁,他就是长了张庄稼汉木楞楞的脸,干的都不是人事,要不能逼得人家往官府告了他去,还不是仗着?攀上?了人,狗仗人势。跟你说,那也不是什么多大户的人家,听说就是个七八品的,是个什么养马的,当然咱们这样的也是当官的,可在京城那些当官权贵们眼里,算个球哦。”
大周朝庄稼汉们:……庄稼汉怎么了,庄稼汉的脸惹你了?
后面?这人说话自带一股豆儿?味,带着?些地方口音的京腔,听到养马的,许菡就联想到了猴哥被?人笑话时,说的那话。
什么弼马温,不过是个养马的!
想到孙悟空那猴哥,许菡没忍住,笑出声。
许蕴低头看妹妹,“阿菡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着?方才那人说话挺有意思的。”逗比似的。
许蕴也扬唇,坊间百姓就是这般,行走其间,总能不经意听到各式各样的事情,东家长西家短,若是坐在酒楼食肆里一上?午,听食客们言谈,怕是能编出一本杂谈记事来。
许菡也没多想,只觉着?那人说话好玩,没把那养马的七八品官往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想,直到回侯府后,半下?午时,听到秋巧和许菁说话,才知道,这说的居然是贾氏的张府上?。
“……姑娘,事情已经闹到京兆府了,那些曾经在贾氏那里借了高利份钱的人,都去告状了,那家被?打折了腿的男子,指认出了贾氏身边的一个嬷嬷的兄弟,现在京兆府已经往张府传人了。”
许菁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明日吧,让人把刘管事扭送到京兆府,把贾氏收买刘管事贪墨小刘庄出产的事也递出去。”她等这一天好些日子了,这一次先扒贾氏一层皮下?来,再算母亲的帐。
“是,姑娘放心,刘管事那边早准备好了,”秋巧如今越发稳重,办事麻利稳妥。
许菁自然是放心她,看到许菡从卧房出来,柔和了脸庞,朝她招招手,“睡醒了,今日往国子监玩的开心吗?”
“嗯,”许菡走到姐姐身边,爬上?矮榻,“姐姐方才在说什么高利份?”
是不是高利贷?她今儿?中?午还听了几?句这样的闲话。
“贾氏放高利份钱,被?我的人发现,告到官府去了,”许菁简单与她说了两?句,看到许菡瞪大眼震惊模样,心情极好地道,“阿菡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