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义同马逢春完全可以收到消息之后即刻令人去韩时宴中放冷箭引诱她去乱葬岗,然后再假意跳崖后在子时装作风尘仆仆的回到皇城司。
毕竟江义可是恰好扔出了不在场证明以及身上新伤的解释,这究竟是他聪明地示好,还是有意掩饰,这么一个照面谁又能说得准呢?
顾甚微心事重重地下了楼,她那剑柄刚伸出一个尖儿,方才还喧闹不已的一楼大饭堂一下子落针可闻。
荆厉见状慌忙擦了擦嘴,小跑着过来站到了顾甚微身边。
顾甚微没有言语,直到到了那僻静之地方才冲着荆厉说道,“江义同马逢春是个什么来历?马逢春姓马,同马红英那个马家可有干系?”
荆厉迟疑了片刻,随即又道,“是又不是!”
荆厉说着,凑到了顾甚微耳边,双眼都闪着光,“要不说大人剑术超凡呢!明明都是生活在汴京的人,可我连那地沟里的老鼠接亲都想凑过去瞧上一瞧,大人却是心无旁骛,连这种惊天秘闻都没有听说!”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你都说了是秘闻了,她上哪里知晓!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莫不是偷偷写小报?”
大雍朝不光是有官报,还有不少私下流传的小报,那上头可不止是一些朝廷大事,坊间传闻也都编得有滋有味的。荆厉像是学过分身,天天躺着满汴京城所有床底下偷听似的,他要是去卖小报,一定可以比肩首富王夫人。
荆厉一时没有接上,他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坚定地看向了顾甚微,“大人想要我写小报,我这就去……”
顾甚微无语地摆了摆手,“大可不必,我们在皇城司任职,不可高调行事。”
荆厉感动地点了点头,“当年马将军回汴京述职,带回了马逢春,说是战场上捡的孤儿想要认为亲子传承马家香火,连姓名都改好了,就叫马逢春。”
“马将军夫人接连生女,家中并未有子传承,这过继之事放在旁人家中,未必不可商量。可马夫人与常人不同,当即她便吹了一声口哨……”
“好家伙!一瞬间四面八方十里八乡的狗全都冲了出来,对着马将军一通狂吠。马夫人手提马鞭痛骂马将军,她放下豪言若是马将军能打赢她,她立即将马逢春记在自己名下,且七个女儿皆不争产。”
“若是马将军输了,那便要承认谁说女子不如男!从此不提任何过继纳妾之事。”
荆厉说得生动有趣,顾甚微想着那画面,都觉得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这人间只听闻百鸟朝凤,当日那可是万狗齐鸣!我从前听我阿爷说,当时满汴京城的狗都争先恐后的为马夫人摇旗呐喊。马将军同人打过仗,哪里同狗打过仗?”
“这夫妻二人打了个日月无光,天崩地裂,狗嗓子都叫哑了!马夫人最后一鞭子下去,险些叫马将军断子绝孙!最后马逢春也没有进得了马家的门……”
“当时去马家门前看热闹的人,足足堵了有一里地。有马夫人彪悍在前,后来马红英上战场都无人敢多嘴了。”
“倒是有不少人偷偷地说,说马逢春脾性各方面都挺像马将军的,可能是他早年间在外头不小心生出来的儿子。后来见马夫人一直没有生儿子,便想要带回来认祖归宗。”
“马逢春后来就销声匿迹了,直到张大人做了皇城使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将他给刨出来了。”
荆厉说到这里,有些骄傲的抬起了头,“因为时隔久远,有不少人都认不得他了。但是我认得啊,当时我坐在我阿爷肩头,瞧得真切呢!就是那个马将军带来汴京的马逢春!”
顾甚微心头微动。
她没有忘记,若非是在密室中发现了李东阳,随后又在乱葬岗大战面具人,她原本是要夜探马将军府,确认那府中是否有使用峨眉刺的,疑似棉锦的人。
当初她之所以怀疑棉锦同马家有关系,就是因为那驯兽之法。
如今听荆厉说来,马夫人驯兽的本事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那么同马家有关联的马逢春,便是她重点关注的人之一了。虽然方才马逢春看上去有些耿直且傻缺,但人是可以伪装的。
顾甚微想着,在脑中中的名单里,给马逢春这个名字画上了重重的一笔。
她眼眸一动,想起了先前马逢春问她要不要搬来皇城司居住的事情,又想起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冲着荆厉说道,“你可知晓昨天夜有哪些人在皇城司?”
荆厉一怔,他神色一肃,有些懊悔地跺了跺脚,“是我太过于依赖这鼻子,总想着要一个个撞见他们闻血腥味了,钻进了牛角尖里。”
“魏长命同关镜最近在宫中当值,是不能出宫的。李仲云乃是太后族人,家中有大宅院,平日里都不住在皇城司,最近轮到他休沐,好几日没有来了。”
“朱鹮属下不知,他是个隐形人;翟狄虽然汴京城中有宅院,但是他通常不到子时是不会归家的;陶羽没有家人也没有成亲,一直都住在皇城司里。大人倒是可以排除陶羽,陶羽他不会武功。”
顾甚微心中盘算着,再次听到陶羽的名字,又问道,“陶羽是怎么进的皇城司?”
荆厉摇了摇头,“我只知晓他从前中过进士,后来脸上不知道怎么有一道很狰狞的伤疤,便不做文官改来皇城司了。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很厉害。”
“总不能咱们拿了重要的信件还有密文回来,结果一群武夫全都搞不懂吧!这时候就靠陶羽了。”
“还有那什么账册什么的,文官才擅长整死文官,我们得真刀真枪的杀,人陶羽才是杀人不见血呢!他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阴恻恻的……又格外记仇。”
“虽然说他是整个皇城司里最弱的,但是没有人敢惹那个疯子!”
他想起陶羽都有些头皮发麻,这不在给顾甚微说指挥使的时候,都特意将他留在了最后一个。
第187章 明日启程
荆厉说着有些激动,手舞足蹈起来,他走在前头眼睛盯着顾甚微看,退了一步拐进了月亮门。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顾甚微上前一步,就瞧见荆厉同一个脸上生得狰狞刀疤的男子撞在了一起,跌倒在了地上。
那道伤疤从左边的太阳穴一直划到了右边的脸颊中央……
许是因为没有好好治疗的缘故,那伤疤看上去皮翻翻的格外狰狞,若是胆子小一些的瞧见,怕不是要吓吐了去。见顾甚微看他,那人回看了过来,他的眼睛阴毒的很,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这应该就是皇城司最弱的那个陶羽。
顾甚微瞧着,冲着他伸出手来,“陶大人抱歉,可有受伤?”
陶羽阴恻恻的视线落在了顾甚微的手心上,他一把推开身上的荆厉,无视顾甚微的手站了起身,然后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又将目光落在了荆厉身上。
“我记住你了。”
不光是眼神吓人,陶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诡异,像是午夜床边响起的呼唤声,听到这个声音你都不敢掀开被子,生怕探出头来,便会瞧见这辈子终身难忘的事。
荆厉一个哆嗦,脸色白了白。
陶羽却是没有理会他,亦像是看不见顾甚微似的,绕过她去径直地离开了。
顾甚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然后看向了荆厉,荆厉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没有闻到血腥味,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没有熏香,衣服上只有皂角的味道。”
“在发现撞到的人是陶大人的时候,我立即按照大人说的伤口位置摸了他,他没有受伤。”
荆厉说着,简直是欲哭无泪!
虽然怕得要死,但是为了顾大人,也只能慷慨赴死了!
顾甚微神色复杂的看了荆厉一眼,她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夸奖起……
夭寿啊!总觉得荆厉跟随她之后走上了什么邪路是怎么回事!
她想着,从袖袋里掏出一颗梨膏糖递给了荆厉,“不必怕他,咱们习武之人跑得快,他拍马都追不上!”
荆厉拿到那梨膏糖,瞬间又精神抖擞了起来,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那梨膏糖塞了进去。
顾甚微瞧着嘴角抽了抽,心中将陶羽这个名字直接划掉了。
就算荆厉不动手,她也瞧出来了陶羽这个人是当真没有功夫在身,若论打架他的确是皇城司最弱的那一个,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那个飞雀面具人。
顾甚微想着,心中微叹。
她先前试探张春庭,想要直接简单粗暴的查内鬼,譬如说直接将他们召集起来将衣服给扒了,到时候谁身上有她留下的剑伤,谁就是昨夜同她交手的面具人。
不光是各位指挥使,那些普通的兵卒也可以筛查一遍。
这于张春庭而言并非是难事,可他果断拒绝了,他不想要大张旗鼓的调查。
那么她便只能暗中查访了,她先前排除了李三思同魏长命,现如今听了荆厉这么多话,又可以排除在宫中当值的关镜,以及方才撞见的陶羽。
至于其他的人,那都不能够完全排除嫌疑。
皇城司十名指挥使,包括她在内排除了五人,还有剩下五人:皇亲国戚李仲云,同马家有关系的马逢春,马逢春的狗头军师江义,荆厉从前的上峰曾经调查过马红英的翟狄,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朱鹮。
这五个人都有可能是那个飞雀面具人!
顾甚微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又在李仲云的名字上打了个问号。
飞雀面具人同她父亲顾右年交过手,而且早在顾七娘去世的那一年,顾老夫人就曾经在书房中撞见过飞雀面具人。如果这么多年同顾言之接头的那人没有变的话,他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小。
毕竟断械案那一年她才八岁,顾七娘死的时候要更早一些。
先前荆厉说了,李仲云是太后族人,是皇亲国戚关系户,他年纪不大,是除了她同魏长命之外最年轻的一个。
那李仲云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他的年龄对不上。
总不能他十来岁就戴着飞雀面具大杀八方了吧,她顾甚微不服!
顾甚微想着,剩下四人委实没有多少头绪,翟狄同朱鹮的人影都没有瞧见。她想着冲着荆厉说道,“今日便如此了,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荆厉闻言耳根子一红,先前的害怕荡然无存,他激动地在胸口摸了摸,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香囊来递给了顾甚微,“我看大人时常咳嗽,这是我配的一个香囊。”
“大人想要咳嗽的时候,拿出来闻上一闻,要舒服许多。从前我祖母也总是咳嗽,尤其是在阴雨天,我祖父便寻了单太医一起琢磨出来了这个配方。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关键时候也让人轻松一些。”
顾甚微接过香囊,在鼻尖闻了闻。
这香味倒是淡雅,仔细嗅过去像是梨花的香味。
她笑了笑,将那香囊揣进了怀中,“多谢你了,这个香味我很喜欢。”
荆厉眼前一亮,冲着顾甚微拱了拱手。
先前韩御史送那么一缸子金疮药算是提醒他了,他若是不发挥所长,也给顾大人送一些贴心之物,岂不是要被人给比下去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顾甚微冲着荆厉点了点头,二人边走边说,这会儿已经到了皇城司大门前了,枣红马瞧见她出来,欢快地打了一个响鼻,拱了过来。
顾甚微摸了摸它的头,一个翻身上了马。
她刚准备要走,就听到里头有人唤道,“顾亲事且留步!”
顾甚微一愣,一个翻身跳了下来,她冲着门内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生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顾甚微认得他,是李三思的属官。
“皇城使让属下转告您一声,让你明日便启程,隅中长亭见。”
“这么快?”顾甚微蹙了蹙眉头。
那山羊胡没有回答,眼睛却是瞧着不远处的拐角处看了过去。
顾甚微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瞧见了一辆马车的边角,虽然那马车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但是她还是看清楚了那是宫中出来的马车。
看来是使臣出行的时日突然又提前了。
她想着收回了视线,冲着山羊胡颔了颔首,“明日准时启程。”
第188章 扫地出门
连续晴了多日的汴京罕见的下起了小雨,天空晕沉沉的像是随时要落下来同大地融为一体。
昨日满城繁花让人以为春日到了,这一夜之间减去的冬衣又重新穿上了身!
一支不起眼的押解小队沉闷地往北走着,进出城的小老百姓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开封府每隔一段时日都会积攒一拨犯人发配边关服劳役。
如今西北战事频发,缺人干活缺人送死……这阵子流放都走的这一条道儿,他们见得多了。
褚良辰站在队伍着,忍不住地踮着脚朝着前面送别的长亭期待地看了过去,这会儿亭中挤了不少人,男女老少乌泱泱的,离得最近的那群书生还抬了桌椅来,冒着细雨提笔送别,送别诗写了厚厚一叠儿,人也尚未走。
再有那穿着短打武夫打扮的,抱着一坛子酒围成圈儿地豪饮……也有家中妇儒抱着外出的男丁失声痛哭。
“陈神机,你说顾亲事会带着……来吗?”
褚良辰没有瞧见朝思暮想的那张面孔,有些失落的垂下眸去,问向了身边同样戴着枷锁的陈神机。
陈神机砸吧砸吧了几下嘴,他是匠人不光会做弩机,还会做不少好玩意儿,因着这个在狱中那是相当讨喜,这一番大狱坐下来,不光没有瘦,倒是心宽体胖还胖了几分。
自从那日将星火传承给了顾甚微,杀死了仇人李贞贤,他整个人都升仙了。
他不行,可小顾女侠同她的父亲老顾少侠一样行!
他如今便是死也都瞑目了,何况他还不用死。
陈神机想着,亦是朝着那乌泱泱的长亭看了过去,“那不是么?这才几日功夫,你连你弟弟都认不得了!”
流放的队伍一到跟前,不少人都挤了出来,朝着那押送的队伍涌了过去。押解的官差假意地拦了拦,见没有闹事的刺头儿,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他们短暂地续起话来。
褚良辰循着陈神机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瞧便红了眼睛。
从前那个跟着他东躲西藏,瘦得皮包骨头像是一只随时都会死去的猫崽子一般的王景,终于面颊生出了肉来,他的脸上有了血色,整个人都显得活泼了许多,跟在了顾甚微身边之后,王景当真是活成了他梦想中的样子。
褚良辰想着,冲着顾甚微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年不节的,你年纪比我还大,在这里跪我是想要我折寿么?”顾甚微撑着伞看向了王景,“长话短说,待不了多久。”
王景红着眼睛,激动地点了点头,他朝前一扑,一把抱住了褚良辰的头,“哥哥!”
顾甚微瞧着,走到了陈神机身边,“别死了,你那东西我搞不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传人。”
陈神机一怔,有些骄傲地嗯了一声。
二人都算是江湖儿女,做不来那扭捏的送别戏,顾甚微没有多说什么,将一个包袱悄悄地塞给了陈神机。
“差不多行了,上路了!耽误了时辰,你们谁担当得起?”押解的官差瞧见顾甚微的官袍,冲着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陈神机同褚良辰,冲着送别的众人大声喊了起来。
顾甚微瞧着,将泪流满面的王景拉了出来,推到了那遮雨的凉亭之下。
绵绵细雨雾蒙蒙地,那押送的队伍同他们身上穿着的灰扑扑衣衫一般,不多时便融入了雨幕中消失不见了。
顾甚微见实在是瞧不见了,这才朝着王景看了过去,他的眼中虽然还是含着泪水,但是这会儿却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见他这般,顾甚微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让她一剑戳死一个人很容易,让她安慰人委实就不那么容易了,好在王景虽然年纪小,却远比寻常孩子要来得坚韧许多。
“阿姊离开汴京之后,我会照顾好十里阿姊的。”
顾甚微伸出手来,拍了拍王景的肩膀,“嗯,你跟着汤二郎好好治病,莫要总是在夜里看书,若是伤了眼睛就不好了。若是当真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活下来是第一要务。”
“实在是处理不了,可以去寻……”
顾甚微说到这里顿了顿,张十刀就同他们一起住着,这次离开她还特意让平旦楼众人保护。通常情况平旦楼都可以应对,可万一……整个汴京城里她还能去寻谁?
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发现只有寥寥几个名字蹦了出来。
“可以去寻韩御史庇护,亦或者是去皇城司寻张春庭……”
顾甚微说着,微微有些心虚。
自从昨日接到了出京命令,她头一个想的便是安顿好十里同王景,入夜之后又趁热打铁潜入了马将军府初探了究竟,等收拾好一切又想起了狱卒的话说,一大早天不亮便领着王景来送褚良辰……
这倒腾来倒腾去,竟是忘记同韩时宴辞行了。
她想着,稳了稳心神,“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顾甚景点了点头,他朝着顾甚微看了过去,轻轻地说了一声“景铭记于心”。
二人没有再多说什么,顾甚微冲着不远处的张十刀招了招手,张十刀立即赶了马车过来见顾甚景连人带车抱了上去,待马车帘子放了下来,他方才赶起了车对着顾甚微颔首了颔首。
顾甚微看了过过去,什么也没有说,目送着马车远去。
长亭的人来来往往的,走了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
顾甚微在心中算了算时辰,差不离张春庭所说的队伍就要出城来了,她这样想着没过多时,就瞧见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缓慢的行了过来。
她刚想要定睛看清楚,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起来,“顾亲人!顾亲人!”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这一看更是百感交集,只见那车队当中两匹骏马朝着她飞奔了过来。那手都要挥得烂掉了的,不是开封府吴江又是哪个?
而在他身边同样是骑马,却显得像是状元游街似的人不是韩时宴又是哪个?
枉费她方才还觉得自己不够意思,没有去向韩时宴辞行……
“顾亲人,这可是太好了!我们三人又要在一起了,不枉费我在舅父拜神的时候蹭了蹭,当真是灵验!”
顾甚微先是看了韩时宴一眼,方才将目光落在了吴江身上,“你觉得什么事情需要皇城司御史台还有开封府推官一起去?又不是北朝大王死了,请我们前去查案……”
吴江显然之前压根儿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好奇的挠了挠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为什么?”
顾甚微目光复杂地朝着不远处的汴京城看了过去,那还用说吗?他们三个太烦人被人扫地出门了!
大雍朝迟早有一日要因为官家的软弱,而遭受灭顶之灾。
吴江没有多想,但是韩时宴不会想不到,在这档口将他们三个人都调离汴京,分明是官家不想要他们三个继续重翻旧案,将这汴京城搅合得天翻地覆,处处给他出难题。
他就想要缩在那个乌龟壳里,瞧着一片歌舞升平。
韩时宴注意到顾甚微的眼神,“我知晓顾亲事要北上,所以并未去辞行。顾亲事莫不是也知晓韩某要同去?”
顾甚微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我当然亦是如此!”
韩时宴挑了挑眉,一脸不信的模样,却是并没有追问。
他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少视线,对着顾甚微说道,“吴江熟悉边关地形,所以被钦点了。”
“此行主动请缨去北关使臣是傅映傅大人,傅大人擅辞令且有勇有谋,在朝中很有威望。”
“与他同行的副使臣是国信所齐王第三子赵槿,国信所由枢密院直接管辖,赵槿年纪不大,但是个北朝通。其余还有一些都是鸿胪寺官员,作为使团的一部分。”
“使团有专门的护卫队,皇城司除了你同魏长命,并没有派遣其他人相随。”
顾甚微一边听着,一边跟着韩时宴的视线扫视车队,她开始有些怀疑张春庭什么消息都不同她说,连她要保护的人都未曾提及,分明就是早已知晓韩时宴同吴江会同去。
这不不要钱的解说一来来两个,倒是省了他多费口舌!
她想着,看向了韩时宴,“那么为何选中你?傅大人吵不赢你了,你上去一张嘴气死北朝皇帝?”
韩时宴脸微微一黑,他咬了咬牙,“顾亲事不是连我要同去都知晓么?怎么这会儿却是一无所知?御史当然是起监察之职。”
顾甚微见他心虚,轻笑出声,也学着先前韩时宴的样子并没有追问下去。
这下子扯平了!看谁还来深究谁!
他们武官脸皮厚,根本就不怕丢脸,文官不一样啊!因为太讨嫌被赶出汴京的韩御史,也就只能嘴硬了!
“车队中段那辆比较宽敞的马车便是傅大人同赵槿乘坐的。”
顾甚微听着韩时宴的话,点了点头,冲着在那旁边的魏长命挥了挥手,然后拍马朝上迎去,韩时宴同吴江见状一左一右的跟在顾甚微身后拍马重新跟着队伍而去。
那马车的窗户帘被卷了起来,顾甚微一眼便能够瞧见里头坐着的两个人。
傅大人瞧着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他留着时兴的山羊须,生得微微有些发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绵软和善,感觉随便来一个人,便能够骗走他兜里最后一块大子儿。
在他的身侧则是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年郎,他看上去同韩时宴还有吴江差不离的岁数,整个人生得温文尔雅的,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那少年郎看了过来,冲着顾甚微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应该就是韩时宴说的“北朝通”赵槿了。
应该是觉察到了赵槿的笑意,傅大人扭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他率先冲着这边拱了拱手,眯了眯眼睛朗声道,“顾指挥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老夫同赵槿此去安全,便托付给顾指挥使了。”
顾甚微赶忙回了礼,胡乱的寒暄了几句,便又退了下来同韩时宴还有吴江并肩而立。
韩时宴瞧了瞧顾甚微肩头上的雨水,指了指那辆马车后头的一辆马车说道,“雨越下越大了,咱们先上马车去吧,说话也方便一些。”
顾甚微没有勉强,三人方才一上车,韩时宴便递了一个竹筒过来,“姜茶,还热乎着。”
一旁的吴江抖了抖自己脚上的雨水,挨着顾甚微坐了下来,他罕见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不得了不得了,赵槿那个臭小子本来就是个笑面虎,如今跟傅老儿搅合在一起,那还不是要更上一层楼!”
“那北朝是得有多不要脸啊!马将军同夏国打得好好的,干北朝屁事?”
“他非要来插一杠子,要同咱们和谈,不知道又想要刮掉我们多少东西去!照我说,官家若是舍得多给些钱,咱们就真刀真枪的同他们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好男儿同顾亲人都不怕死!”
吴江说着,还瞟了韩时宴一眼,韩时宴懒得理会他,对着顾甚微解释道,“我们如今同夏国作战,若是北朝趁机拉开战线,便会导致我们两边受敌,分散兵力。”
“于是就在不久前,官家收到了北朝来信,要对此事和谈。”
“傅大人看着温和,但其实很难接近,并不好相与;至于赵槿,他是宗亲,同我还有吴江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从前宴会上倒是时常见到。”
吴江一听,切了一声。
“那小子磨磨唧唧的,实在是看不惯,说起来话来就是老牛拉破车。当年马红英瞎了眼睛,还说赵槿温润如玉。就他温润如玉,那我是什么?粗如瓦砾么?”
顾甚微被吴江的话给逗乐了!
她先前就想说,吴江怎么像个炮仗一样,见谁都不对付,原来是赵槿曾经得了马红英夸奖。
吴江见顾甚微笑,更加精神抖擞起来,“等到了边关,我请你同时宴兄吃羊肉喝羊奶。我同你们说,那同汴京城的味道可不一样,一点膻味都没有,谁吃谁美!”
他说着,又苦哈哈起来,“顾亲人,就是我阿爹抽我的时候,你千万得帮我拦着一点。你想想看,他好不容易将我赶回汴京城,塞给了我舅父。”
“万万也想不到,我又叫人给赶回去了!赶回去也就算了,还同咱们武将最讨厌的议和的人在一个队伍中,那不得直接用马鞭抽死我!”
“指望韩时宴是指望不了了,我阿爹若是抽我,他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不光会袖手旁观,他还会一边给我上药一边碎碎念,念叨就念叨,还引进据典!生怕我死得晚了!”
韩时宴被吴江的话气乐了,“我冷血无情?这次到了北关,我会将你阿爹的马鞭先浸花椒水的!”
第190章 诡异怪事
吴江听着佯装害怕,冲着韩时宴拱了拱手,“韩大爷还请高抬贵手,我要是被抽了,谁同你们去北朝啊!”
韩时宴无语地摇了摇头,他在怀中摸了摸,摸出了一张舆图来,摊开在自己腿上。
“顾甚微你且来看,这一处便是我大雍朝。这一处是汴京,我们一路朝着北去,过了边界便是北朝。北朝兵马强壮,乃是强敌。”
“大雍朝如今同西面的夏国正在酣战,卑鄙北朝乘机派使者刘符想要割地,否则就要让大雍双线作战。”
“官家做事犹疑,凡有大事通常会先请宰辅商议,再在早朝之上相争。是否议和先前并未有定论,直到昨日科举舞弊案出,官家才突然放出风声,要遣人使辽……”
“想来先前你说的话没有错,我们查案已经很接近真相,现在扯掉了顾家这块幕布,若是再给我们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必将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