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临不得不站定,颔首应道:“嗯。”
“我过来参加月月的开学典礼,给她拍拍照。”任骁举起相机示意了下,又笑着说:“对了纪总,昨天谢谢你让李特助来接我们。”
纪则临昨天派车,本来只是应了王瑾珍的话去接闻月,他并不知道她的男友也跟来了青城,不过任骁道了谢,他也只是点了头,客气道:“不过是小忙。”
任骁似乎看不出纪则临在客套,接着问道:“纪总,我昨天和李特助说过我和几个朋友准备创办科技公司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过?”
李特助当然和纪则临说了这事,并且是特地强调说闻月的男友想找他拉投资,还问他意见。纪氏是行业龙头,想找纪则临投资的公司数不胜数,如果他每天应付这样的小事,那就不用干别的了。
纪则临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李特助跟了他这么多年,清楚他的投资标准,一些资质不佳的小公司,初筛的时候就会被筛掉,它们的意向书完全不会有机会递到他面前。这回李特助跳过公司程序,打破规矩,无非是因为任骁是闻月的男友。
纪则临看向任骁,他还在等着答覆。
“公司有相应的流程,你把意向书发到我司的对公邮箱里,之后会有人告诉你结果。”
纪则临态度客气,但摆明了就是在拒绝,纪氏这么大个集团,把意向书投邮箱无异于石沉大海。他立刻争取道:“纪总,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纪则临习惯了这种事,凡是在公共场合,他总会碰上那么几个想拉投资的人,每个都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他亏本,任骁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你找我拉投资,闻小姐知道吗?”纪则临问。
任骁往闻月方向看了眼,她正站在王瑾珍身边,和人说着话。他迟疑了下,说:“她知道。”
“月月一直很支持我,当初我爸妈都不同意我创业,是她鼓励我去尝试。所以,纪总,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辜负月月的信任,我会向所有人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任骁说这话时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野心,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喜欢闻月,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爱情,至少真心是毋庸置疑的。
纪则临失神片刻,余光见王瑾珍和闻月走过来,便客套了句:“我会考虑的。”
任骁还要和朋友去看公司场地,开学典礼结束后,他和闻月知会了声,先走了。王瑾珍拉着闻月去见了几个老教授,他们同事间许久未见,叙起旧来格外高兴。
闻月等在一旁,时不时看向也在候着的纪则临。纪则临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问:“闻小姐有话说?”
闻月迟疑了下,问:“任骁刚才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他想让我投资他的新公司。”
果然,闻月轻叹一口气,说:“纪先生,任骁刚开始创业,比较心急,如果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纪则临看她帮任骁说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说:“我以为你希望我帮他。”
闻月抬眼,郑重地说:“要不要投资一家公司,纪先生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如果你开口,我也许会考虑给你男友一个机会。”纪则临低头看着闻月,不徐不缓地说:“毕竟……老太太之前说过,你要是有难处,可以找我。”
又是这样予人压迫感的眼神,闻月暗自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任骁如果有能力,自然能靠自己获得纪先生您的赏识,您不需要对他有任何优待。”
闻月的话说得很公正,并没有如纪则临以为的,没有原则地帮着她男友拉投资,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不愿意请他帮忙,是相信任骁的能力,还是不想欠他人情?或者两者都有。
青城冬季的气温始终在零下,一整季,城市里的积雪越冻越硬,青大校园里的人工湖结了冰,时常有学生不顾湖边的告示,结伴下去滑冰。
冬末春初的时候,气候异常,青城又下了一场雪,气象预报说受寒流影响,国内大部分地区都会降温。
这场雪下在了周末,持续下了一天,一夜过后,落霞庄园积雪深深,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远处的树林银装素裹,林下的河流结了冰,冰面在天光下闪着剔透的晶光。
闻月清早起来,站在窗边眺望着庄园里漫无涯涘的白,才领悟到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个什么景象。
陈妈已经把早餐做好了,闻月下楼去了餐厅,没看见王瑾珍,觉得奇怪,问陈妈:“老师呢?”
“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教堂,做祷告呢。”
闻月疑惑:“老师不是一般都是周六晚去教堂吗?”
“今天不一样。”陈妈叹了口气,说:“今天是小姐和姑爷的忌日。”
闻月反应了下,才明白陈妈说的是王瑾珍的女儿和女婿。王瑾珍和丈夫是在大学任教期间认识的,他们只育有一女,就是纪则临的母亲,但这个唯一的女儿和她的丈夫却早早地去世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切肤之痛也比不过。
王瑾珍从教堂回来后,眼圈泛红,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闻月没像往常一样和她聊些学术问题,而是带着纪书瑜陪着她,好让她心里不那么难受。
王瑾珍忧伤过度,午后吃了安神药才勉强睡了会儿,醒来时看到闻月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在阅读,心里一阵熨帖。
“小月。”王瑾珍唤道。
闻月忙放下手中的书,倾身关切道:“老师,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王瑾珍摇了摇头,闻月扶着她坐起来,又端了杯温水递过去。
“你是来庄园学习的,倒辛苦你费心照顾我。”王瑾珍抿了一口水,长叹了一口气,说:“人老了,本来很多事都该看开的,我是白白长了年纪,却还是不够豁达。”
“不管年纪大小,人心都是肉长的,失去至亲的人,伤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闻月宽慰道。
“是啊,哪有失去亲人不难过的,就是则临……”王瑾珍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似的说:“他虽然不说,但心里其实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其实他小时候性子没这么冷,没事就爱跟着他外祖父去航空大学看人设计飞行器,以前他的梦想是当航天工程师,后来……”王瑾珍痛惜道:“他爸妈意外去世后,他就变了,小孩子心性一下子就没了,之后他出国留学,学的也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航天专业。”
“回国后他沉稳了很多,外头人人都说他命好,托生到了纪家,但是大家族表面光鲜,暗地里却为了利益六亲不认,我知道他走到今天并不容易。”
王瑾珍一脸心疼,哀叹道:“他今天……估计又自己去了墓园。”
闻月印象里的纪则临是拥有绝对主导力的,她很难想像他脆弱的一面。但同样是人,他的心不会是钢铁铸的,常人有的情感他也会有,只不过藏得更深罢了。
百兽之王未必不会爱人,他这话是认真的。
王瑾珍神伤了一天,下午不舒服还请了家庭医生过来查体。闻月不放心,晚上就没有回校,和室友们说了声,仍宿在了庄园。吃了晚饭,她等王瑾珍吃了药休息后,又去哄睡了纪书瑜,这才回了客房。
许是今天听王瑾珍说了很多逝去女儿的事,闻月心有戚戚,睡觉的时候就梦到了父亲。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夜里惊醒,她还分不清梦境现实。
外头风声呼啸,似乎拂落了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的。
闻月拿过手机看了眼,凌晨四点,天还未亮。房间里暖气开得足,她睡出了汗,醒来后口干舌燥的。桌上的杯子已经没了水,她犹豫了下,还是披上了外套,走出房间。
走廊的廊灯亮度不高,昏昏幽幽的,刚好能让人视物。闻月下了楼,想去厨房里倒杯水喝,经过大厅时,看到通往外廊的侧门虚掩着。她以为是陈妈晚上疏忽了,走过去要把门关紧,透过门缝却看到了一个孑孓的人影。
闻月先是被吓了一跳,等眼睛适应了室外的光线,才看清那人是谁。
纪则临站在长廊上,像是雪夜归来的旅人,久久不动。直到听到脚步声,他才回过神,转头看过去。
“闻小姐?”纪则临见到闻月的那刻略感意外,但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有眸光愈加深沉。
“纪先生,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外面?”闻月推开门,走过去问。
“屋子里闷,我出来透透气。”纪则临答完,扫了眼闻月单薄的衣着,缓下语气,说:“外面冷,闻小姐回去休息吧。”
闻月听纪则临的意思,他还想在外头呆着。
大雪虽然停了,但气温并未升高,冷风砭骨,飔飔地卷着残雪,天地间的一切都归于冷寂。
纪则临穿着也不厚实,闻月没忍住,还是问了句:“纪先生不休息吗?”
纪则临看了眼腕表:“公司今天有个会议,我等天亮就走。”
闻月迟疑了下,说:“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
纪则临毫无感情地笑了声:“你是怕我和我爸妈一样出车祸?”
“我不是——”
“放心吧,我的车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来检查,没人动得了手脚。”
闻月愕然,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不由打了个冷战。
纪则临看向她:“吓到了?”
闻月抿唇。
“所谓的大家族,也不过是华丽的废墟。”纪则临自嘲道。
闻月还是第一次在纪则临脸上看到落寞的神情,昨天是他父母的忌日,他心里应当不太好受。想到自己刚才做的梦,她心里一阵恻隐,忽然就共情了。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纪总,只是纪则临。
“但是……你已经找到了基督山。”片刻后,闻月轻声说道。(注)
纪则临听出了闻月的言下之意,不禁神色一动,看她的眼神变得越加深邃。他蛰伏了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就是想让有罪者付出代价。这件事他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但闻月却一下子就懂了。
她身上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总能让他感到平静,继而激发出一种难言的渴望。
他想要她。
月光照在白茫茫的积雪上,折射出清冷冷的光,夜里一阵风过,吹起地上的浮雪。
闻月不自觉地拢紧外套,余光见纪则临朝自己伸出手,顿时僵住。
纪则临拈去飘落到闻月发间的雪花,垂眼注视着她,目光深之又深。
财富和地位于他而言算不上宝藏,真正的基督山宝藏,他今天才找到。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将这个宝藏占为己有。
第16章 Chapter 16-17
纪则临一夜未睡, 天亮后就离开了庄园,他本来想亲自开车,后来又思及什么,便把别墅的司机叫了起来, 让他送自己去公司。
才进公司, 纪欣尧就踩着高跟鞋跑到他跟前, 喊他:“哥,你能不能和我爸说一声, 我不想去读什么MBA。”
纪则临看到纪欣尧, 眉头微皱, 他心头不耐, 但还是打了场面:“二叔让你读,是想让你以后来公司帮忙。”
“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想学管理,反正公司有你,再不济还有周禹, 怎么也倒不了。”
纪则临听到周禹的名字,脸色一沉, 正要打发了纪欣尧, 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纪总、纪总。”
任骁被大楼保安拦在了门外,正不住地挥手致意, 纪则临朝几个保安打了个手势, 让他们放任骁进来。
任骁理了理身上被保安弄皱的衣服, 一脸友好地走到纪则临面前, 客客气气地问:“纪总, 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再见面, 任骁就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想来这段时间他已经被现实打击过了,知道创业并没他以为的那么容易。
纪则临看了眼腕表,直接说道:“我还有个会议,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和我的助理谈。”
任骁的公司虽然勉强算是成立了,但这段时间他开展业务处处碰壁,青城这样的大城市,做软件的技术公司太多了,才创办的新公司完全没有名气,别人根本不会想合作。
创业需要资金,他和几个朋友凑起来的启动资金已经花去了大半,如果再不盈利,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到时候用不了多久就会支撑不下去。
这段时间,任骁一直在给纪氏集团发邮件,但是都没收到回复。他没办法,只能到纪氏的大楼下等着,好不容易才等来了纪则临,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把握住这个机会。
“纪总,我不会耽误你太长的时间,你给我个机会,我把我的公司给你介绍一下?”任骁诚恳道。
纪则临看着任骁,忽然想到昨天夜里,闻月仓皇失措的样子。在他发现基督山岛之前,就已经有人先一步登上了岛,找到了宝藏。
他眼眸微动,思索片刻,问:“企划书带了吗?”
“带了带了。”任骁忙点头,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纪则临接过,说:“我看完会联系你的。”
任骁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欣然地递上自己的新名片,高兴道:“纪总,你看完企划书可以给我打电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嗯。”
任骁到底年轻,喜形于色,达到目的后难掩兴奋,和纪则临道别后,又满脸笑意地和站在他身旁的纪欣尧挥了挥手。
纪欣尧盯着任骁离去的身影,问纪则临:“哥,这人是谁啊?”
“一个刚创业的新人。”
“创业?做什么的?”
“科技公司。”
“刚创业就敢直接找你拉投资?他人看上去憨憨的,胆子倒挺大的嘛。”
纪则临没心情和纪欣尧聊任骁,三言两语随意打发了她,也没把她请他帮忙的事放在心上。纪崇武到现在还不死心,想培养这个女儿来接班,但纪欣尧骄纵惯了,根本扶不起来,她对他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威胁。
上午的高层会议主要讨论的是拓展海外市场的项目,会议上,周禹自荐担任项目负责人,纪则临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四两拨千斤地就给反驳了。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纪则临和纪崇武向来不和,自从纪则临成为一把手后,就开始慢慢地削弱纪崇武在公司的话语权,不过几年时间,纪崇武在纪氏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他的养子周禹也不受重用。
会议最后不欢而散,纪则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坐下没多久,周禹就找了上来。
纪则临往椅背上一靠,冷眼看着周禹:“海外项目的负责人我已经有人选了,你不用白费心思。”
“你知道我申请海外项目是为了什么。”周禹走到办公桌前站定,紧皱着眉问纪则临:“纪筱芸现在人又在哪儿?”
“我不知道。”纪则临冷漠道。
“你是她哥。”
纪则临面无表情地说:“她是个成年人,有自主行为能力。”
“她已经好几年没回国了,为了躲我,打算在国外呆一辈子?”
纪则临盯着周瑜,嘲讽道:“周禹,你是不是忘了,纪筱芸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她在哪儿,回不回国,都与你无关。”
周禹看着纪则临,眼神不满:“你应该知道,我和她之间有书瑜,这辈子都不可能断了关系。”
纪则临的脸色完全沉冷了下来:“纪书瑜姓纪。”
“她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剥夺她拥有父亲的权利。”周禹强硬道:“让我见见书瑜。”
“父亲?你配吗?”纪则临回视着周禹,用更强势的语气说道:“我和你说过,别打纪书瑜的主意,否则我会将她送去国外生活,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周禹的脸色霎时灰败,他狠狠地盯着纪则临,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十分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周禹再次在纪则临面前败下阵来,他阴沉着脸转身就走,打开门时又侧过身来,赌咒似的说:“纪筱芸说我没有心,她不知道你比我狠得多。纪则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这辈子你会和我一样,求而不得。”
周禹摔门而去,纪则临铁沉着脸坐着,半晌,皱起了眉头。
李特助不是第一回看到这样的冲突,见惯不怪,他拿着几份文件敲门进来,递给纪则临签名,随后指了指桌上的一份企划书,问:“纪总,任先生的投资申请要怎么处理?”
纪则临拿过那份企划书,翻开扫了眼,最先看到的是任骁成立的公司名称——揽月。一般人会以为创立者是抱着“欲上九天揽月”的野心,但纪则临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不仅如此。
他想到了周禹刚才说的话,眸光微闪,片刻后把企划书合上,扔在了一旁。
李特助玲珑心思,立刻明白了意思,躬身离开。
青城一场大雪后,天气就放晴了,连日出了几天的太阳,市里的积雪开始消融,气温反而降了几度。
不知道是降温的原因,还是那晚衣着单薄出了室外,闻月回校后就得了重感冒。生了病,她担心会传染给纪书瑜,正好这周她也无心去青水湾,就借病和李妈请了假。
到了周末,闻月和以往一样,到了点儿就去了校外,看到开车来接的人是吴师傅,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王瑾珍这周在庄园里组织了个沙龙,邀请了好几个翻译界的老友前来会面,这些人对闻月来说都是令人敬仰的大前辈,能和他们交流的机会十分难得,因此她格外珍惜。
郊外化雪晚,市里的积雪已泥泞成泥,庄园还是白茫茫的。屋外冷风过境,屋子里燃着火炉,却是温暖如春。
闻月一开始和几位前辈说话还有点儿紧张,但他们都是和蔼的人,慢慢的,她放开了许多,能娓娓地陈诉自己的观点,也获得了赞赏。
他们在宴客厅里畅聊着翻译文学的未来,沉浸在思想碰撞产生的火花中,没人注意到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最后还是躺在闻月腿上睡觉的英短突然跳了下去,抬起头对着一个方向叫了两声,她下意识转过头,才发现了人。
王瑾珍看到纪则临,纳罕之下问道:“你不是说这周不过来吗?”
“临时改了主意,想来看看……您。”纪则临走过去,目光先是在闻月身上掠过,随后笑道:“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学术交流了。”
“什么学术交流,不过是随意漫谈,各抒己见罢了。”王瑾珍说。
“我们几个老家伙闲来无事聚一聚,聊的也都是老话题,不过今天有闻月,倒听了几个新鲜的观点。”青城外国语大学的林教授和王瑾珍年纪相仿,也是个和善的老太太,她看向闻月,忍不住夸道:“这孩子喜欢翻译,还很有天赋,难怪瑾珍喜欢,就是我也想收她当学生。”
林教授说完,很是直白地问闻月:“谈男朋友了吗?”
闻月还没回答,王瑾珍就先问了:“你这是想收小月当学生呢,还是打的别的算盘?”
林教授是个性情中人,闻言爽朗地笑了,大方说道:“我怎么着也不能和你抢学生啊,只能想想别的法子,把她收过来了。”
王瑾珍故作不满,嗔道:“好像就你有乖孙,我没有似的。”
“哦?”林教授笑问:“你想撮合则临和闻月?”
闻月心头一跳。
王瑾珍眼见玩笑过了头,场面要收不住了,立刻打了岔,说:“好啦,小月是有男朋友的,你就别打她主意了。”
林教授遗憾地叹口气,也不再调侃闻月,继而把话头转向了纪则临,问:“瑾珍七十岁生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你了,公司很忙吧?”
“是我的倏忽,应该找个时间上门拜访您的。”纪则临说。
“拜访就不必了,我和瑾珍一辈子的好姐妹,不拘这种礼节。”林教授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今天你来得正好,我有几个单身的学生,你想不想见一见?”
“欸——”王瑾珍先一步开口说话:“我现在已经不催了,你不用再给他介绍姑娘了,免得他又和人说些‘加学分’的笑话。”
“见一见有什么关系?则临现在事业有成,也该成家了。”林教授拉郎配的兴致还挺高,说完就问纪则临:“怎么样?找个时间我安排你和她们见个面?”
纪则临的目光往某处扫了眼,客气地回道:“您费心了,不过我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林教授不气不恼,倒是奇怪:“上回你倒还找个像样的理由拒绝我,这次理由都不找了……怎么,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纪则临没有马上回答,形同默认。
林教授惊奇:“哟,还真是啊,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宴客厅里,几乎所有长辈都好奇地盯着纪则临看,就等他说出一个人来。
闻月垂着眼,手心里沁出了一层细汗,她暗自咬了下唇,几欲起身逃出这个空间。
纪则临余光看着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眼神微微一动,才不徐不缓地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有机会,我再给各位长辈介绍。”
午后,几个老教授陆续离开庄园,闻月和王瑾珍一起送客,回到宴客厅,见纪则临朝自己走过来,她便立刻和王瑾珍说自己要去书房找本书。
纪则临见闻月上楼,踅足就要跟上去,却被王瑾珍叫住了。
“则临,过来,我有话要问问你。”王瑾珍在沙发上坐下。
纪则临往楼梯方向看了眼,思索片刻,还是先坐了下来。
王瑾珍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则临,你对小月……是什么想法?”
纪则临笑了下,无有遮掩,非常干脆地说:“您已经看出来了。”
“小月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姑娘,我也很喜欢她,放在之前,我是很乐于看到你去追求她的,但是……”王瑾珍的表情倏地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郑重,“你要知道,她现在不是单身,你不能越线,否则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
“如果她分手了呢?”纪则临问。
王瑾珍皱起眉头:“上次开学典礼,我见过小月的男友,是个不错的孩子,小月和他感情很好,他说等明年小月毕业,他们就会结婚。”
纪则临垂眼,眸光不定:“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则临。”王瑾珍板起了脸,拿出了长辈的风范训道:“不管他们以后会怎么样,但是现在你必须要约束自己的行为。小月的家人在我年轻的时候很照顾我,现在我也要照顾好她,就算你是我外孙,我也不能让你叫她为难。”
纪则临缄默。
王瑾珍心软,叹了口气,柔和了语气说:“感情的事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说到底你和她是差了点儿缘分,就像当初筱芸和周禹一样……你不能强求,知道吗?”
王瑾珍这边苦口婆心,谆谆教导,纪则临没有驳斥,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等她说完,他才恭顺地颔首道了句:“我都明白,您放心,我有分寸。”
王瑾珍了解纪则临,从小他就是个有主意的,脾气和他母亲一样,平时看上去无所欲求,但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他虽然恭恭敬敬的,但她看得出来,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到这个份上,她这个外祖母也没办法了,只能告诫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伤害到小月。”
“我知道。”
他们这边说着话,纪书瑜抱着猫跑进来,一下子扑到王瑾珍身上,老太太的注意力便转移了。纪则临见状,趁机抽身离开,迳自上了楼。
闻月踩着梯子,在书房书架的最顶上找到了想看的书,她吹了吹书封上的薄灰,拿著书走下了梯子,转身时险些撞上了人。看到站在跟前的纪则临,她表情微变,垂眼想绕过他,又被挡下了。
“闻小姐在躲我?”纪则临低下头问。
闻月捏紧手上的书,暗自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故作镇定地回道:“纪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想下去找老师。”
“纪书瑜说你这周都没去给她上课。”
“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书瑜,就和李妈说了暂时不去青水湾了。”
纪则临看着闻月的脸,眼睛一瞬不瞬:“感冒怎么样了,要不要让李医生来给你看看?”
闻月摇摇头,客套地回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确定?”纪则临说:“这段时间得流感的人很多,要是不重视,容易留下病根,还是叫李医生过来看看。”
“我在校医院拿过药了,就不麻烦李医生了。”闻月说完点头致意了下,又想绕过纪则临走出书房。
纪则临下意识跟着走了一步,闻月立刻像是觳觫的猫,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著书护在胸前,一脸的警惕。
纪则临看她对自己这样防备,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眼神倏地一变。
“闻小姐怕我?”
闻月攥紧手中的书,很快摇了下头。
“不是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让闻小姐害怕了。”纪则临缓下语气,施施然道。
他看穿了闻月的心思,却没点破。看来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也算了,他今天来庄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把人逼急了,以后想方设法地躲着他,反而得不偿失。
“上周闻小姐没去青水湾,纪书瑜一直问你。你的感冒既然好了,下周照常上课?”纪则临垂下眼睑,注视着闻月。
闻月咬唇:“我之后有个考试要准备……”
“考试总有考完的那天。”
闻月的面色还有几分犹豫,纪则临紧接着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纪书瑜,要陪她把《绿野仙踪》看完。纪书瑜这么信任你,我想闻小姐是不会食言的。”
答应过的事的确不好反悔,闻月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她犹豫了半晌,最后只好折中道:“考完试有时间我会去给书瑜上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