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觉得自己坐在纪则临怀里,就像是他抱着的一把琵琶,被他肆意地拨弄着琴弦,发出靡靡之音。
“别在这里……李妈会出来的。”闻月低头,靠在纪则临的胸口上说。
纪则临亲了亲闻月的发顶,把人横抱起来,上了楼后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一个封闭性的私密场所就形成了。
闻月被轻轻放置在床上,很快,纪则临就压了上来。
“你这里是不是没有……”
纪则临知道闻月想问什么,伸手往床头上一摸,低笑道:“闻小姐觉得我是不长记性的人吗?”
大约一周前,闻月图清净来青水湾译稿,纪则临抽了时间回来,陪她在书房待着,不过没多久他们就缠在了一起。那时候因为没有防护用品,便没到最后一步,不过也足够荒唐。
那是闻月生平第一回做这么出格的事,本来书房就合该是神圣的场所,她却被勾引着,沉沦在了欲望之下。
现在她去书房看书,脑子里都会分心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像是一本书,被纪则临摊开放在桌面上,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是字词,纪则临作为阅读者,一字一句仔细地阅读着她,翻来覆去。
纪则临今天打了场胜战,整个人都是亢奋的,晚上喝了酒也没能把这股热血压下去,便一并用在了闻月身上。
闻月这把琵琶不知被弹奏了几首曲子,只知道到了后面,她都不成曲调了。
夜里寒凉,别墅里还是开了暖气,几番折腾,汗水涔涔,不仅床上是狼藉的,就是浴室里的玻璃墙上都留下了好些个手印。
纪则临的房间是睡不了了,洗了澡,他把闻月一裹,抱去了她的房间。
躺在床上,闻月浑身像是被拆过重组一样,四肢酸胀无力。要不是她前半夜睡了一觉,今天晚上她早就撑不住了。
“累了?睡吧。”纪则临捋了下闻月的头发,说。
闻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纪则临怀里,过了会儿抬起头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很高兴?”
“嗯?”
“我看到新闻了。”
“嗯。”纪则临收手揽着闻月,声音里透着一股餍足,“我把纪崇武踢出公司了。”
“他被你这么针对,之后会不会报复你?”闻月很是担忧,从知道纪则临父母的意外后,她始终放心不下,生怕纪则临也会出事。
纪则临轻抚闻月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他现在被调查,就算一时半会儿进不去,也没办法随意行动。”
这次纪氏高层重组,剔除了很多腐朽的血肉,虽然对集团自身的影响也不小,但长远来看,是值得的。况且,纪则临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有罪者伏法,即使现在暂时还不能让纪崇武得到应有的报应,也算给了他不小的一个教训。
闻月在纪则临的安抚下稍稍宽心,她依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我前几天在学校碰上你堂妹纪欣尧了。”
黑暗里,纪则临神色微变,搂着闻月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收了力,沉声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就是不满任骁,在我面前骂了他一顿。”
纪则临心头一松,但眉宇间还凝着薄霜。
纪崇武倒了台,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把妻女送出国避险,在纪欣尧离开青城前,不能再让闻月见到她。
“你现在在学校是不是没什么事了?”纪则临问。
“嗯。”闻月回道:“论文送审了,现在就等答辩了。”
“这段时间你要不要回江城陪陪你妈妈?”
闻月仰起头,纪则临敛起情绪,解释道:“你来青城也有一个多月了,你妈妈应该想你了,趁着学校没事,可以回去陪陪她。”
“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江城找你,到时候再一起回来?”
闻月其实也记挂着母亲的身体,虽然每次询问,她都说没什么不舒服的,但闻月仍是不能全然放心。她之前就想着找个时间回江城一趟,此时听纪则临提起,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闻月全凭安排,十分乖从。
纪则临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夜色掩盖下,他的眸光渐渐幽深,好似无底的深渊,一片死寂。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隔日, 纪则临先醒了,怀里闻月还在睡。她昨晚疲极,一觉睡得特别踏实。
纪则临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闻月的睡颜,脑子里忽然产生了结婚的念头。他现在很清醒, 也很理智, 这不是一时的冲动, 是渴望。他希望每天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她的日子不只有今天, 更在以后的每一个清晨。
纪则临动了下, 闻月本来就将醒未醒, 这下有了朦胧的意识, 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让李妈给你做点儿吃的。”纪则临亲了亲闻月,先一步起床。
昨夜一场雨下到现在还没停, 雨季来临,青水湾雾气濛濛。王叔送纪书瑜去学校, 回来说外面能见度很低, 提醒纪则临今天如果有开车,一定要小心。
昨天开了董事会, 今天集团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去处理, 纪则临打了个电话给李特助, 让他给闻月订一张今天回江城的机票。闻月离开青城, 他才能安心。
挂断电话, 纪则临本想去餐厅把早餐端上楼,让闻月先吃点儿, 才起身,别墅里就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妈跟在她后面,急匆匆地进来,见到纪则临,慌忙解释道:“纪总,二小姐非要见你,我说不方便,她、她……硬要进来。”
“哥,你真的要把我爸爸赶出公司?”纪欣尧一大早火急火燎地跑到纪则临面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纪则临眉间一紧,下意识往楼梯方向看了眼。千算万算,他没想到纪欣尧会直接找上门来,偏偏还是闻月在青水湾的时候。这么不凑巧。
他凝神沉住气,先安抚住纪欣尧:“二叔的事比较复杂,你先去公司,迟点儿我再和你解释。”
“我现在去公司就是给人看笑话,哥,我爸爸说,是你设计陷害的他?是真的吗?”
纪则临神色微沉,眸中晦光一闪,说:“二叔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做对他不利的事?”
“但我爸爸说,是你给他下了套,让警方调查他,还召开的董事会,联合公司的股东将他踢出了公司。”事实摆在眼前,纪欣尧已经动摇了,她开始相信父亲的话,纪则临是真的要对他赶尽杀绝。
“我知道你们之前因为公司管理权的事,有过一些矛盾,但现在纪氏由你掌管,我爸爸也不插手公司的事了,他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纪欣尧昨天知道纪崇武被剔除出纪氏的管理层,还被调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处在崩溃当中。她实在不能接受父亲的失势,一旦调查有了确切的证据,他是要坐牢的。到时候,她这个纪家小姐的头衔就成空的了。
所以现在,她求到了纪则临的面前,企图用亲情让他心软。
但纪欣尧不知道,这只会让纪则临更加冷漠。纪崇武做过的事,她这个女儿不知道,这些年他却调查得清清楚楚。要说伤害,他做的事比起纪崇武做的,是小巫见大巫。
“我和你父亲的事三言两语讲不清,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回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没做过亏心事。”
纪则临失去耐心,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纪欣尧掰扯,他喊了李妈过来,正要让她送客,下一秒就见纪欣尧看着楼梯的方向,一脸惊讶。
纪则临心头一跳,当即回过头。
闻月从楼上下来,走到一半,看到纪欣尧时愣在了阶梯上,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别人,在犹豫要不要下楼。
“你怎么会在这儿?”
闻月看向纪则临。
纪则临喉头发紧:“你先上楼。”
“等等。”纪欣尧喊住闻月,狐疑地问:“你们……是在交往?”
这个问题纪则临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在这一刻他已经预知到了事态的发展。
纪欣尧的目光在纪则临和闻月身上游弋,眼神一时困惑,很快转为愤怒。她现在已经不再信任纪则临,因此很容易就想通了关窍。
“难怪。”纪欣尧看着纪则临,怒声道:“难怪当初我和任骁的事会被赵氏的人知道,是你,你不想赵氏支持我爸爸,所以就故意破坏了他想让我联姻的计划!”
纪欣尧以前总觉得纪崇武杞人忧天,他一直让她去认识那些公子哥,逼她做不喜欢的事,还说如果不联姻,他以后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和纪则临抗衡,早晚会被踢出纪氏。
纪欣尧虽然这两年才回国进公司,但也听说过纪则临和自己的父亲夺权的事。她知道他们之间有龃龉,可她想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一家人,就算是因为争夺公司的话语权而起了冲突,也不至于将本家人赶出公司。
纪欣尧是天真的,她不在乎谁执掌纪氏的管理权,她爸还是纪则临都无所谓,只要姓纪就行,这样她就还能当个不愁吃喝无忧无虑的纪家小姐。所以对外界传的家族争斗,她并不上心,甚至觉得纪则临管理公司挺好的,他不会像她爸一样要求她上进。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实在太蠢了,被人当棋子使都不知道!
纪欣尧眼前一阵昏黑,她抬起手指着闻月,对着纪则临咬牙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任骁有女朋友,却没有告诉我,因为你看上了这个女人,所以想借我的手破坏他们的感情,对不对?”
纪则临神色一凛,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闻月。
闻月脸色苍白,怔在了原地。
“难怪你说会帮我保密,哥,不对,纪总,一石二鸟,你真是好算计!”纪欣尧眼里淬着恨。
事到如今,纪则临也不需要对纪欣尧再有好脸色,他朝李妈递了个眼神,她便上前边劝边拉着纪欣尧,半强制地将她拉出了别墅楼。
纪欣尧一走,楼里霎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天,灰暗的天色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好像更大的暴雨将要来临。
纪则临转过身,仰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闻月,就像罪徒在等待神明的审判。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闻月扶着扶手,借力才能平稳地走下楼。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纪则临的面前,平静地问。
纪则临喉间发涩,缄默片刻,才开口道:“我不做辩解。”
一股窒息感袭来,闻月轻轻闭了下眼睛,忍过了那一阵眩晕,尔后撩起眼睑,目光像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地看着纪则临。
她回想了下自己和任骁感情转下的关键点,问:“‘文·译’这个软件是不是你有意引导任骁设计的,因为你知道我绝对不会赞同文学翻译器的理念?”
到这份上了,隐瞒无用。纪则临喉头一滚,承认道:“是。”
闻月心脏一缩,钝痛感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其实早就清楚,百兽之王的爱是在獠牙之下的。
“纪则临,看到我和任骁因为观念不和产生矛盾,你应该很得意,任晓背叛我的时候,你很高兴,对吗?”闻月轻声问。她说的话是射向纪则临的箭,又何尝不是射向她自己的。
闻月没有歇斯底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却让纪则临感到心惊。他宁愿她发火,也不想看她哀默大于心死的模样。
纪则临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道:“你早晚会发现任骁并不了解你,即使没我插手,他也抵不住诱惑。”
“那也是我和任骁的事,我和他的感情能不能维续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闻月的语气这才有了起伏,她紧紧攥着双手,忍住鼻尖的酸意问:“你是不是觉得玩弄人心,像神一样高高在上地算计别人,操控着我的情感,很有成就感?”
纪则临闻言,眉头紧皱,看着闻月沉下声说道:“闻月,我没那么无聊,利用感情来获取成就感。我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要你。”
“我不是你的猎物!”闻月抿紧唇角,眼底泛起粼粼微光,外面的雨水像是落进了她的眼睛里。她轻咬了下唇,用痛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是不是全是你精心设计,刻意伪装的假象,你只是想捕获我。”
诛心之言,莫过于此。
闻月是个精于表达的翻译家,她能用语言让人心花怒放,也能用语言让人五内俱焚。
纪则临的眼底漫起了一片猩红,他欺近闻月,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心口,直视着她的眼睛,落地有声道:“我不是演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你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爱人。我的手段或许不够光明,但你总不至于怀疑我的心是脏的。”
闻月感受到手心底下,纪则临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就在昨晚,她还听着它的怦跳声入睡。
此时此刻,她很混乱,不知道这段感情里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她明白,一段关系到了要分辨几分真,几分假的地步,就是病态的。
闻月抽出自己的手,压下万般情绪,沉默良久后,失望道:“纪则临,你果然是个‘滥情者’,你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纪则临心口一沉,下一秒就听闻月倦怠地说道:“我想我们还是不合适,所以……分开吧。”
纪则临脸色一变,沉着眼,往前迫使闻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闻月,我不同意。”
闻月抬首:“到现在,你还想逼我吗?”
闻月双眼泛红,蓄着泪水,纪则临的心像是刀割,一阵剧痛。
他明明答应过闻月的母亲,会好好爱护她的珍宝,当初他信誓旦旦,现在却没能做到。
纪则临了解闻月,她感性,却不失理智。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去。即使他做的事不过是推波助澜,但却是有意为之,她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接受别人抱有目的地干涉她的人生的。
在闻月的世界里,尊严比爱重要。
明明才休息了一晚起来,闻月却觉得累极了,她的心口像是破了个窟窿,冷风一直在往里灌,寒意从胸口蔓延到四肢。
她没有心力再和纪则临拉扯,低头绕开他就要走,纪则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却在和她对视上的那刻怔住。
“我想回学校。”闻月别开脸,轻轻一哽。
纪则临向来不择手段,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他从来不会后悔。良心于他而言是累赘,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将它摘除了。但此时,在看到闻月落泪的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
她是高悬于天上的月亮,不是任人随意攀折的花枝,他迷恋她身上皎洁的光芒,就不能肆意地将她摘下,让她因此黯淡。
纪则临可以强行留下闻月,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半晌,他喉头一滚,低声说:“外面下雨了,我让王叔送你。”
闻月抽回手,转身离开,只留给纪则临一个决绝的背影。
外面的雾气更浓了。
闻月回到学校后, 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幸好陈枫还住在学校,她找出了退烧药,喂闻月吃下,照顾了她一晚上。
闻月闷出了汗, 半夜退了烧, 隔天醒来, 整个人还很虚弱。
“小月,你还好吗?”陈枫倒了一杯温水, 爬上闻月的床, 递给她润润嗓。
闻月抿了几口水, 看向陈枫:“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小枫。”
“我们是朋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陈枫伸手探了探闻月的额头,不烫手了。她松一口气,说:“昨天晚上你吓死我了,烧到39, 我差点儿叫救护车。”
闻月虚弱地笑笑:“还好没叫,我就是着凉了。”
陈枫接过闻月的杯子, 觑了她一眼, 纠结片刻,开口说道:“小月, 昨晚你发烧, 嘴里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好像是, 是……小纪总。”
闻月晃了下神, 昨天晚上,她的确梦到了纪则临。她的表情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眼神里透着淡淡的伤感。
陈枫大着胆子,问:“你和小纪总是不是……在交往?”
闻月抿紧唇,几秒后,对陈枫坦白道:“我们之前是在交往,现在……已经分手了。”
陈枫惊掉下巴,闻月简单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她把一个故事压缩成了几个字,陈枫听完已经忍不住开始脑补了。她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刚得知自己磕的cp成了,不到一秒钟,就be了。
“我就说他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总来学校接送你,原来他真的在追你……之前在演讲上,他说的那个不要学分也能毕业的心上人,是你吧?”陈枫问。
闻月不语,算是默认了。
陈枫想起来,那个时候闻月和任骁还没分手,纪则临就当众隐秘地表白了。她在心里暗自感慨,看来故事远比她想的要刺激。
“对不起小枫,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闻月沉默片刻,和陈枫道了个歉。
“没事儿,我知道你的顾虑,小纪总什么人啊,真要被人知道你们在交往,不说外边的人,就是学校里的同学都会把你扒个彻底。”陈枫善解人意,她看着闻月,迟疑了下,问:“只是……你们怎么分手了?”
“是不是纪则临惹你伤心了?”陈枫直呼纪则临的大名,语气不善,大有一种要为闻月出气的感觉。
闻月垂眼,半晌,摇了摇头,神情落寞道:“我和他不合适。”
具体怎么个不合适法,闻月没说。
陈枫看得出来,闻月对纪则临的感情很深,上回她和任骁分手都没这回来得神伤,她还是第一回看见闻月失了魂的样子,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因此,尽管陈枫抓心挠肝地好奇闻月和纪则临的事,也不会在这时候去刨根问底,撕扯闻月的伤口。
学校没什么事,也不需要去上课,闻月吃了感冒药后,就还是在床上躺着。她的身体很疲惫,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感冒药没有麻痹思想的作用,她的脑子还很清醒,清醒地想着纪则临。
同样是分手,这次除了伤心外,她还觉得痛,好像身体里的一部分被活生生地剥离了,那种精神上的痛感无药可医,她只能生生地忍受着。
放在枕边的手机这时候响起铃声,闻月反应迟钝,几秒后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是王瑾珍的来电。她迟疑片刻,坐起身,接通了电话。
“老师。”
王瑾珍温声问:“小月,今天怎么没来庄园啊?”
闻月这才记起今天周六,马上解释说:“老师,不好意思,我忘了和您说,我感冒了,这周就不去庄园了。”
“你生病了?”王瑾珍听出了闻月的鼻音,语气关切起来,询问道:“去医院看过没有?严重吗?”
闻月喉咙痒,没忍住咳了两声,说道:“不是很严重,我吃药了。”
“光吃药有时候不顶用,要不要我让李医生去学校看看你?”
“不用了,校医院有医生。”
王瑾珍看闻月坚持,也不勉强,叮嘱道:“换季最容易生病,你千万别自己硬扛,难受了一定要去看医生。”
“好的,老师。”
王瑾珍还想说什么,听闻月声音有气无力的,想来人不舒服,便不说些有的没的,再要她不好受。
挂断电话,王瑾珍看向坐在一旁,皱着眉一脸沉郁的人,叹了口气,说:“小月生病了,我听她声音都是哑的,感觉病得不轻。”
纪则临眉间更紧,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手指却始终悬在键盘上,那个拨号键就是按不下去。
闻月现在,大概是不想理会他的。
今天纪则临一来,王瑾珍就察觉到他不对劲了。他没把闻月带来就算了,还让她给闻月打个电话,询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任谁一看,都能看出他们俩是吵架了,而且过错方还是自己的外孙。
如果只是简单的矛盾,王瑾珍相信纪则临是能自己把人给哄好的,他现在求上了她这个老太太,她也就知道他是真的没招儿了。
王瑾珍稍一想,就大致猜到两个小辈是什么情况了。
她太息一声,说:“我早和你说过,小月的性子是刚烈的,她很包容,但也有极强的原则性。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她都不会和人计较,是极好相与的,但是一旦犯禁,她又会十分果断决绝。”
“你喜欢她,肯定也是觉得这样的她有魅力,所以现在你不能怨她绝情。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小月并没有错。”
“我知道。”纪则临垂首,罕见地露出了颓唐的神色,“是我赌输了。”
“你啊,一开始就不应该拿感情来赌。爱情和商业不一样,人不是死物,你能靠手段取得商业上的成功,不代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得到爱情。”王瑾珍看着纪则临,以外祖母的姿态谆谆说道:“则临,你要明白,占有并不是拥有,你可以靠手段占有一个人一时,却不能拥有她一世。”
纪则临心口微震,好半晌失神。
他从小生长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知道如果不够心狠,就爬不到食物链的顶端,要落到被分食的下场,所以他学会了掠夺。
他习惯了这样行事,遇上闻月之后,就不假思索地将丛林法则用在了她身上,却忘了她是在广阔的原野上成长的。她感受过更多的阳光雨露,生活里没有那么多的勾心算计,是自由且独立的。
他们本不属于一个世界,是他强行将她圈进了自己的领地里。他以为占有就是拥有,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闻月在寝室里休息了一天,午饭都是陈枫帮她带的。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不知道是不是闻月抵抗力变差了,药吃下去不起作用,到了晚上,她又烧了起来。
陈枫一摸闻月额头,当即决定带她去校医院挂诊。
校医院晚上有人值班,陈枫搀着闻月进了医院,去急诊室找医生看了看,很快就开了单子,去病房挂水。
医生建议闻月挂完水在医院住一晚,之后如果再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找医生来检查。陈枫担心闻月会反覆发烧,替她拿了主意。
迟点儿,张佳钰回校,她收到陈枫的消息赶来医院看望闻月。陈枫让张佳钰照看着闻月,自己回了趟宿舍,收拾了些生活用品,打算晚上在医院陪床。
闻月烧得迷迷糊糊,意识都是浑浊的,半梦半醒间,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她想自己大概又是在做梦,梦中,纪则临伸出了手,极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闻月生了病意志薄弱,再不能靠理智来思考,本能地向他的掌心靠过去,姿态依恋。
她想,只是做梦而已,没有人会知道,那么就允许她偷偷地软弱一回。
吃了药,挂了水,闻月的烧总算是退了。她睡了一觉,醒来时还浑浑噩噩,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一时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做梦。
“醒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纪则临见闻月睁开眼,立刻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闻月感受到额上真实的触感,才恍然眼前的人真的是纪则临。
“你怎么会……”闻月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纪则临扶起闻月,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闻月垂眼,没有就着他的手喝水,而是接过了杯子。
纪则临眼神微暗:“老太太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正好在寝室楼下碰到了你的室友,她说你在医院。”
闻月喝了小半杯的水,刀割般的喉咙总算是好受了些。她始终低着头,等纪则临说完,客客气气地回了句:“纪先生费心了,麻烦您和老师说一声,我没什么事。”
纪则临轻叹一声:“醒了就不认人了。”
闻月想到刚才自己以为身在梦中,对纪则临表现出的亲近,有些不自在:“抱歉,纪先生,冒犯了。”
纪则临皱眉:“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疏远?”
闻月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像是谋求一个理智的支点。她抿了下唇,尽量平静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没有同意,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依纪先生的逻辑,我和任骁也不算真正的分手,他还是我的男友。”闻月语气淡淡,言辞却犀利。
纪则临脸色微沉,有点儿难看:“那这个‘第三者’我当定了!”
“纪则临!”闻月情绪一激动,忍不住低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纪则临立刻抬手轻轻拍着闻月的背,帮她顺气儿。
闻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推开了纪则临的手。
纪则临无奈:“你要生气,也等你病好了再和我发火。”
闻月垂首沉默,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纪则临。
纪则临看她又消极面对自己,眉头一皱,却在看到她苍白的病容时,心头一软,泄了心气儿。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开口郑重地说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是闻月,有一点我要澄清,被捕获的人不是你。”
闻月的眼底起了波澜,却还是用残余的理智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抬起头,今晚第一回正式地看向纪则临:“纪先生,这是你的又一个策略吗?”
纪则临心口钝痛,真心被当成手段,这是他的报应。他看着闻月,目光晦涩:“我不否认一开始为了得到你,我用过一些计策,但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我说过,我不为征服你而来。”
“纪先生的真心,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了。”闻月抿紧唇,眼神倔强。
纪则临神色一凛,眼瞳霎时失去了光彩,再没有平日里凌人的气势,完完全全成了个落败者。
闻月这枚月亮不是满月,是月牙。她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带着一种缺憾的美,尽管看上去没有攻击性,但触碰她的人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割上一刀。
纪则临今天生生挨了她这一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只能暗自忍受。如果这是当初摘下月亮要付出的代价,那么他情愿多被割上几刀,以此求得她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