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弟弟,在线捞兄—— by阿洙洙
阿洙洙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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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是螃蟹吃起来慢。
二来是螃蟹成本高。
三来则是杏花楼统共就三层楼,一楼接待散客,二、三楼则是包房,一顿蟹宴吃吃喝喝算下来,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故而虽在汴京风靡,却无多少赚头。
但月饼可不一样,吃起来简单,更能外带,精美的礼盒一包装,卖出去的价钱可不便宜。
当然,这个不便宜是苏辙以为的,对汴京不少百姓来说杏花楼的月饼可真真是物美价廉。
一时间,杏花楼的月饼是供不应求,索性专门在一楼辟了个位置,开了几扇窗,专门卖月饼,即便如此,只要杏花楼营业,买月饼的人都能排上一条街。
也是因这月饼,苏辙又是狠狠大赚一笔。
他粗略算了算,光是秋日月饼的营收就够他在汴京另外置上一个三进的院子,再加上他手上的银钱,差不多能买上一个大宅子。
可苏辙却无心置办家当,因为会试即将开始。
会试,又称春闱,顾名思义是在春日举行,但一众学子却在秋日就要抵达汴京,一来做好来年参加会试的准备工作,二来就是与旁的考生切磋一二,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当然,想要作弊几乎是不可能的,说不准却能打听出来考官有哪些人。
每个人的性子是不一样的,所喜好的文风,偏爱的文章自然而然也不一样,若能投其所好,则胜算又大了不少。
叫苏辙万万没想到的是,欧阳修与梅挚竟是考官之一。
但他却丝毫不敢松懈。
据他所知,这次会试劲敌不少,可别藏拙藏着藏着把自己藏落榜了。
等着秋日一过,苏辙就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苦读起来。
即便到了除夕这一日,苏辙与苏轼吃过年夜饭皆回去念书,对他们兄弟来说,劲敌不会叫他们害怕,只会督促他们愈发上进。
过了年,苏辙兄弟二人则要开始去给恩师拜年。
好在他们只用去张家与欧阳府,张方平的妻子身子并不好,不宜奔波,所以就在汴京养着,他们前去看张家时提了不少补品。
可要去与欧阳修拜年时,苏辙与苏轼皆犯了难,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欧阳修与张方平的性子并不一样,他虽为国为民,可自己并不愿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平日吃穿用度都颇为讲究。
后来苏辙便以高价买了两本古籍,提着两盒茶叶前去了欧阳府上。
欧阳修看到他们父子三人很是热情,不光留他们父子三人在家中用饭,还带着他们去自己的小书房看了那块月石砚屏。
苏辙心中微动,想着欧阳修已是彻底对他们父子三人放下戒心。
毕竟欣赏是一回事,可放下戒备又另一回事。
苏辙看到这块被取名为“月石砚屏”的砚屏石,只觉得真真是巧夺天工,连连称赞。
他正看的出神,就有仆从前来相请,说是欧阳发寻他。
苏辙则去找欧阳发说话。
若换成往日,苏轼定是要一起去的,可今日却折服于这块砚屏石,想要继续留下欣赏。
苏辙一去,这才知道原来欧阳发不知又从哪儿弄来一套卷宗,说是今年会试可能考到的题目,要他回去多看看。
苏辙瞧他那样子神神秘秘的,只觉好笑。
可他翻开一看,却见着上头的题目很是简单,一看就是为了蒙骗学子银钱书商为了圈钱想出来的歪招。
但他并未点破,直连声道谢:“来日我若高中,定请伯和兄到杏花楼吃上三天!”
欧阳发也笑了起来:“能帮得上你的忙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话,苏辙这才前往正厅。
只是他刚走没几步,就有仆从上前道:“苏小郎君,我们家大人请您过去了。”
苏辙定睛一看,果然见着不远处的欧阳修正坐在湖心亭内喝茶,这般冬日,湖心亭燃着碳盆,桌上煮着清茶,烟雾袅袅,像是欧阳修专门等着他似的。
苏辙上前,拱手道:“欧阳大人。”
他只觉不对,欧阳修一向乐于提携后生,元宵之前欧阳府中一直会是十分热闹的,欧阳修放着那么多宾客不去招待,在这儿等着他做什么?
欧阳修笑道:“子由,坐吧。”
寒暄几句后,他这才开口道:“……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只觉得你是个生的十分俊朗的少年郎,甚至还想,你既已生了这般好的皮囊,想必定是学问泛泛,没想到你却是学问出众,远比你兄长更甚。”
苏辙一惊。
他知晓像欧阳修这等出身贫寒却能身居高位的人十分厉害,在他跟前向来是十分小心。
欧阳修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在想我从何处看出破绽的?”
他笑了笑,自问自答起来:“在子瞻光芒之下,你很容易被人忽视,他性子外向活泼,机灵过人,而你心性沉稳,更是话不多……可与你们相处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发现比起子瞻来,你更像兄长。”
“处处提点他,引导他。”
“更不必说子瞻向来不擅策论,但这半年的时间里,他却是进步神速。”
“我问过你们父亲了,这半年的时间里一贯是你们兄弟二人互相讨教学问,子瞻虽聪明,但再聪明的人,若钻进牛角尖,想要走出来也并非易事。”
“至于你父亲的策论,更不必说,还及不上子瞻,我思来想去,定是你在背后指点子瞻。”
顿了顿,他更是道:“在你的努力下,子瞻如今策论并非他短板,可见你的策论该如何出众。”
“我仔细想了想,在学问上,你仿佛并无出挑之处,却也无短板,大概是样样皆出众,子由,你说是还是不是?”
三个月之前,他就有这般怀疑,不过不敢笃定罢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叫他看清楚一个年轻的后生。
苏辙半点犹豫都没有,正色道:“我们父子得您提携,您又是伯和兄的父亲,我自不敢欺瞒您。”
“是,我的确有意藏拙。”
欧阳修一点不意外:“从小到大可都是如此?”
苏辙点了点头。
欧阳修不解道:“这是为何?”
苏辙缓缓道:“欧阳大人阅人无数,依您看,我六哥的性子到底适不适合入仕?”
“子瞻虽聪明过人,却性子洒脱,口无遮拦,这样的人其实是最不适合入仕的。”欧阳修目光如炬,开口便道:“不管何朝何代,总是会有些龌龊或难以见人之事,因为子瞻足够聪明,所以许多旁人看不懂的事情他能够一眼识破。”
“可又因他口无遮拦,快言快语……太过聪明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其实并不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猜到了几分:“子由,你一直藏拙可是打算在暗中保护你的兄长?”
苏辙轻轻点头:“回大人的话,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原因。”
“如今我爹爹得您提携,名声在外,若我们兄弟两人齐齐冒头,难免会惹人忌惮,甚至会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想,若我韬光养晦,躲在暗处……”
欧阳修笑着打断他的话:“兴许到了危急关头,还能救他们父子一命?”
他瞧见苏辙再次点头,心中愈发觉得苏辙沉稳聪慧:“你倒是想的长远,若换成寻常少年知晓自己有如此才能,早就张狂的不知像什么样子,可你走一步想百步,竟想到子瞻落难时候去了。”
“可是子由啊,你想过没有,以子瞻这性子,只怕很快就会闯祸的,你的才能如何藏得住?”
“至于你口中的藏拙,不过是才能或早或晚显露而已。”
苏辙微微一愣。
从前他觉得苏轼在学策论时总是容易钻牛角尖,如此看来,他又何尝不是?一意孤行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欧阳修见他面色如此,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自顾自喝茶,并未言。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极聪慧的,给他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苏辙就沉吟道:“您说的极有道理。”
他想,这么些年藏拙大概还有个原因是担心苏轼备受打击。
他比苏轼要小上三岁,却处处压苏轼一头,纵然苏轼不会介意,但偶尔也会有失落吧?
欧阳修看着他:“子由,方才你可是见到我那块砚屏石呢?”
苏辙是连连夸赞。
欧阳修笑道:“其实除了这块砚屏石,我还有一块,一直私藏着没有拿出来罢了。”
“说起这块砚屏石,我得来并不容易,一早就听说虢山有这样一块砚石,几次派人去找寻,卖家都狮子大开口,直说想要得到这块砚石的人是数不胜数。”
“后来几经波折,我这才买下这块砚屏石。”
说到这里,他是自嘲一笑:“可有一年我机缘巧合去虢山一趟,发现这等砚屏石虽不说随处可见,却也不是千金难求,我私藏的那块砚屏石才花了六十贯而已,只有我书房那块砚屏石的十分之一,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苏辙点了点头:“想必是您书房那块‘月石砚屏’名声在外吧。”
他隐约猜到了欧阳修话中的意思。
一块砚石尚是如此,更别说一个人,名头越响,在朝中,乃至在汴京的话语权就越重,旁人越是敬重他,别说有朝一日想救苏轼简单许多,甚至有些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想要对苏轼下手时也会掂量几分。
这就是所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是点到为止即可,不用说的太明白。
欧阳修笑道:“如今我也算得上你的恩师,我的话你总该听上几句的,今年会试,我只望你莫要藏拙,全力以赴。”
“至于你想的韬光养晦,不引人注意,若来日子瞻真遇事,不是还有我在吗?我若能帮,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辙自知道这话有千斤万斤重,连忙道:“多谢欧阳大人。”
欧阳修原还要再叮嘱他几句,谁知就有仆从前来相请,说是有宾客来访。
欧阳修这才起身离开,他没走几步,身后的仆从不解道:“……这些年大人的门生不计其数,小的甚少见大人这般偏爱过谁。”
欧阳修淡笑道:“不过是见这孩子格外懂事聪明罢了。”
“他们兄弟两人感情极深,我想,若有朝一日子瞻知晓他弟弟一直为他藏拙,怕是心里也会难受的,况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苏辙却是听君一席话受益良多。
回去之后他便是愈发奋发苦读起来。
到了桃花杏花开时,就到了会试这一日。
会试总共三场,每场三天,天公作美,到了二月初九会试这一天,春雨终于停歇。
从前乡试时,苏家上下几乎全员出动送苏辙与苏轼前去赶考,可如今身在汴京,却唯有苏洵一人。
苏洵几次会试落榜,陪着两个儿子行至贡院门口,纵然千言万语,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是羞于开口。
二是担心不已。
就连一向颇为自负的苏轼听到这次会试的举子中是高手如云,也不敢像从前那般大放厥词,直道:“爹,您别担心,我与八郎定会全力以赴。”
苏洵微微颔首,眼神落于苏辙面上。
苏辙却有几分从前苏轼身上的影子,笑道:“爹,您等着好消息就是。”
随着一声铜锣声响起,他们兄弟二人就步入人群之中走了进去。
相较于从前乡试,苏辙并不十分担心。
一来这几年的时间里,他的学问是日益精进,好几次看出苏轼文章中的不足来,是有自信的资本的。
二来在会试之前,他们早就仿照郭太白从前教他们的方法,自行在家中模拟会试数次,因年岁渐长,身体比从前也更好。
三来则是他知晓历史,想着他们兄弟两人的才学很快就要名扬天下。
这三条皆是定心丸。
步入贡院,苏辙是下笔如有神。
九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等着苏辙出贡院时,已是神色憔悴,苏洵等人早就候在门口,一看到他,元宝很快就冲过来扶着他:“少爷,您没事吧?”
苏辙摆摆手,直说没事。
不远处的苏洵已快步上前,询问他考的如何。
苏辙想了想道:“一甲应该是没多少问题的。”
一甲大概就是前十名左右。
苏洵面上一喜,他太清楚苏辙的性子,若苏辙没把握,是绝说不出这等话来。
但他也知道苏辙累极了,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
苏辙等到苏轼出来,兄弟二人互相询问彼此考的如何后,这才坐上回家的马车。
一回去苏辙略用了些清淡的吃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足足有一天一夜,睡了醒,醒了睡,有的时候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即便他才学出众,对自己颇有信心,但自乡试之后,会试还是如一块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每每想起都觉得颇为担心,如今却好了,不管考的好与不好,事情已经结束。
当然,他就算考的再不好,大概也是在一甲的。
如此一来,苏辙只觉得浑身松懈不少。
等着他一觉睡醒,更觉神清气爽,当即就摊开笔墨纸砚写信。
他怕程氏等人担心,自是要写信回去的,程氏,郭夫子,张易简道长,还有史小娘子……都是要写信的。
好好睡了一觉,苏辙觉得自己脑子好似没从前灵光,正盘算着是不是漏了谁,却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元宝就撩了帘子闯进去,“少爷,您猜猜谁来了?”
说话间,他仍高举着门帘,眼神频频朝外张望。
随着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史无奈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冲过来将苏辙抱了起来,纵然苏辙个子也高,不胖不瘦,但被一身横肉的史无奈一衬,就显得有几分单薄。
史无奈试图想象举自己儿子似的将苏辙举起来,试了试,却还是放弃了,将苏辙放在了地下:“八郎!”
苏辙愈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起来:“无奈兄,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看到我不高兴吗?”史无奈是咧嘴一笑,被他那满脸灰尘一衬,显得他一口牙更白了:“反正我看到你是挺高兴的,你是不知道,元宵节一过去我就匆匆骑马赶来汴京,就想着能送你们兄弟两个前去贡院参加科举,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苏辙也跟着笑起来:“无奈兄,你来晚了可不止一步,再过上几日,杏榜就要放出来了。”
说着,他道:“你可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事儿吗?”
他看史无奈这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山头来的强盗!
史无奈心中暗道八郎真是懂我,就开始将自己这一路发生的事儿都道了出来。
比如,路上他见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被恶人欺辱,他帮那小娘子报仇不说,更是帮着人家将父亲下葬了才走的。
又比如,路上他遇见几个身手极好的同道中人,与这些人结伴一段路,更是比试一二。
更比如,路上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时遭人算计,银钱与马匹都没了,后来是靠着一路打零工一路才来的汴京……
说到这里,富庶出身的史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我原想着劫富济贫,可后来想着你曾与我说过君子该知何为何不为,所以还是忍住了。”
他口中这个“贫”自然指的是他自己:“八郎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是多么辛苦,在码头做过苦力,替人刷过碗……你没有发现我都瘦了吗?”
苏辙认真打量着他,最后摇了摇头:“并没有。”
“好像还胖了些。”
毕竟这世道上没有“过劳肥”这么一说的。
他好奇道:“你都落得这般境地,为何不回去?”
“一路走来,多辛苦啊!”
说着,他忙冲元宝吩咐道:“你要厨娘多做些好吃的送过来。”
史无奈哭丧着脸道:“我一开始也曾想过回去,可我一回去,旁人见到我落魄的样子岂不是会笑话我?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了,我还没来汴京给你们兄弟两人加油打气了,怎么能回去?”
“原先那郭夫子就说过,以你们兄弟两人的才学中进士那可是轻而易举之事,等着你们兄弟两人高中后我再回去,更是骑着马跑遍眉州大街小巷,闹得整个眉州都知道,更要在程家放鞭庆贺庆贺……”
苏辙是哭笑不得,直道:“无奈兄,你怎么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苏轼虽每每与史无奈凑在一起都是吵吵嚷嚷的,可他们两人这么多年却是感情越吵越深,如今他听闻史无奈大老远从眉州赶来,高兴的不行。
如今行至门口,听到史无奈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是十分赞同:“……你做的极是,想当初程之才中了进士,那程家门口鞭炮恨不得放了三天三夜,不过一同进士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子吗?显摆的好像眉州上下就他程之才一个人能中进士似的!”
他们两人也就说到这个话题难得能达成一致,苏轼是冷笑一声:“我看程家到了程之才这一辈,估摸也就只能中这一个进士,不大肆庆贺一番以后可就没了机会。”
苏辙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连话都插不上。
好在很快元宝就带着女使前来上菜。
史无奈这才止住了话头,狼吞虎咽起来。
从他这吃饭的样子,苏辙就能看出他一路遭了不少罪,更别说他的衣裳是又破又烂,可偏偏他是半点不觉得,絮絮叨叨与苏辙兄弟两人说起路上的见闻。
一顿饭快要吃完,史无奈几次抬头都看到苏辙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直道:“八郎,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我邋遢,如今我成了亲,是大人了,每日都刷牙洗澡,这次之所以成这般样子,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苏辙知道他会错了意,上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正色道:“无奈兄,谢谢你。”
“好端端的,你谢我做什么?”史无奈却觉得摸不着头脑,他向来头脑简单,既觉得想不明白就没打算继续想了,嘿嘿一笑:“六郎,八郎,这件事能不能不对外宣扬?”
苏辙松开他,含笑看着他。
史无奈不免觉得有几分难为情,声音也低了下去:“这件事若传回眉州,别说我的脸面丢尽了,我的祖先史大奈的名声都得丢尽!”
“至于你们兄弟两个,我一向没拿你们当外人,在你们跟前丢脸倒是无妨……”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面上皆带着几分笑意,齐齐答应下来。
史无奈这次在前来汴京的路上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将养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
等着他彻底养好身子时,已到放榜之时。
这一日一大早苏洵就差平安前去贡院前等候,比起从前一家出动前去看榜的盛景,今日苏辙也好,还是苏洵,苏轼也好,谁都没出门。
苏辙是因胜券在握。
苏洵与苏轼则有几分紧张,因为苏轼会试之后说了,觉得自己的策论写的并不是太好。
今日到了放榜之时,苏轼更是将这等话翻来覆去的说,可见其紧张程度。
苏辙见状还安慰他起来:“六哥,你可记得当初会试之时你也说自己没考好吗?却还是考了第一名,这次想必也会名列前茅的。”
“事已成定局,你再怎么担心也无用,不如平心静气……”
他这话还没说完,一样着急的史无奈就道:“八郎,叫我说六郎这样的才是正常人的表现,你看看你,哪里像当事人,简直比我还冷静!”
说着,他更是道:“说来真是奇怪,我比我自己乡试放榜时都要紧张。”
正吃着青核桃的苏辙看了他一眼,为他解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初你之所以不紧张,是因你中不了进士啊!”
史无奈仔细一想,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他们三人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紧促的脚步声,其中更伴随着平安,元宝和来福三人的声音:“中啦!”
“两位少爷都中啦!”
”两位少爷都高中啦!
苏辙刚行至门口,就看到他们三人高兴的像过年似的。
就连其中最为稳重的来福都一脸喜色,甚至三人中就数他的声音最大:“两位少爷都是一甲!”
苏辙与苏轼对视一眼,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进士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一甲、二甲赐进士及第,三甲赐进士出身,四甲、五甲赐同进士出身,一甲才有殿试资格,由官家定下最终名次。
这就是最后的殿试。
像有些人长得丑陋不堪,或当众对官家不敬,也是被剔除一甲之列的,当然,这等情况在历朝历代都是极少见的。
更别说官家是个仁善之人,这等情况在今年殿试更是不会出现。
苏轼先是面上一喜,继而抱着苏辙,扬声道:“八郎,我们中了!”
“我们都中一甲!”
史无奈也高兴的不行,也跟着抱起苏辙来。
相比起他们,苏辙却是镇定了许多,就好像局外人似的。
很快苏洵也闻讯赶来,他比起苏轼,则是更高兴,甚至面上出现几分酡红,像喝醉了酒似的。
一进来,他的目光游离于两个儿子身上,是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欣慰。
这些日子,因他在汴京声名鹊起,也有不少负面的声音,有人说他不过是徒有虚名,若不然怎会几次会试落第,有人说欧阳修之所以对他大力推崇,则因苏家是眉州首富的缘故,言外之意就是说欧阳修收了钱……如今两个儿子中了一甲,不光叫世人看到了他两个儿子的本事,更让他面对着所有人能挺起腰杆。
他若是胸中无墨,如何能教出这样两个优秀的儿子来?
他们几人皆面带狂喜之色。
唯独苏辙,一如往常。
到了最后,史无奈都看不过去,一拳捶在他的肩头,笑着道:“八郎,你怎么这样镇定?好像这事儿与你没关系似的!”
苏辙总不好说以自己的本事位列一甲是易如反掌之事,这等话,实在太过猖狂。
他笑道:“因为我一早就猜到会是如此。”
史无奈三人好奇的目光皆落在他面上。
苏辙这才解释道:“我自己学问如何,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次发挥如何,心里也是有数的。”
若是他是个沉不住气的,定会大剌剌说“一甲才是哪到哪啊,你们就等着我位列前三甲”之类的话。
他之所以这般想,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毕竟从他出了贡院之后,欧阳发也好,还是欧阳修也好,都刻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放榜之前欧阳修父子如此,苏辙能够理解,毕竟欧阳修身为主考官之一,得避嫌。
但如今距离放榜已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欧阳家仍未有人过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欧阳修仍在避嫌!
为何要避嫌?
自然是他们兄弟两人名次靠前!
第四还是一甲最末,其实对常人来说并无多大区别,也远不到避嫌的地步!
苏辙心里已有底,虽说殿试是科举最后一关,但按照惯例,三甲人选已定,只要殿试不出大错,是不会再有变动的,他到底会是何名次?
如今他心中的喜悦已褪的一干二净,只有好奇。
因时间紧张,苏洵已替两个儿子分析起来:“……这次参加殿试的学子皆才学出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章衡,这人是福建赫赫有名的才子,先后中了案首,解元,我曾见过他一次,的确叫人佩服,此人也是你们最强劲有力的对手,殿试时一定不可掉以轻心!”

说起此人, 苏辙也是有几分印象的。
当时他被苏辙拉去汴京的一文社,见到了这位才高八斗的章衡。
不过一篇策论,就足以叫苏辙看出他的本事, 的确是个不容小觑之人。
苏辙笑了笑:“如今殿试在即, 就算想要临时抱佛脚也是来不及的,不如就这样吧。”
“如今前三甲的学子想必已被官家定了下来,如今就算再怎么提防, 也是做无用功。”
“再者说了, 会试中学问才是最要紧的,旁的倒是其次。”
苏洵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儿:“倒是我想多了, 竟还不如你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想的周到。”
即便殿试还没敲定前三甲,但他却是忙的很,并非忙着广宴宾客,而是忙着写信回眉州,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程氏。
在苏辙的记忆中,历史上的程氏在他们兄弟俩入仕没多久就去世了。
如今程氏的年纪并不算大, 大概是因多年操持家中琐事,再加忙于纱縠行的生意彻底亏空了身子的缘故。
这等事, 苏辙便是想一想都觉得心里难受极了,直到:“爹爹,您将这好消息告诉娘时也别忘也与她提上一提, 如今纱縠行的生意能放就放吧,她年纪不小, 再受不得操劳, 该以身子为重才是。”
从贡院出来后,他写给程氏的信中就提到了这件事, 更是与程氏说去年秋天杏花楼给的分成数额巨大,要程氏不必再为银钱费心。
但他想,以程氏的性子大概不会将他的话听进去,所以请苏洵再劝上一劝。
苏洵面上笑意更甚,连声道好。
很快就到了殿试这一日。
一大早,苏辙就与苏轼早早起身,进宫去了。
殿试之前,苏辙等十来个学子皆在外等候,免不得闲言几句。
一个个学子是互相夸奖,苏辙本就话不多,到了这等场合话就更少了。
其中三两个学子看到他时是愣了一愣:“没想到一甲中竟有你年纪这样小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苏辙含笑点头示意。
除去他们兄弟两个,这一干人中年纪最小的就是章衡,却也有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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