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今夏—— by眷希
眷希  发于:2024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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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缘知顿了顿,“历史类的……”
“前25进元培,前75进创新。”许临濯,“历史类人数不多,学校开设了四个创新班,历史创新班只有一个。”
继东江中学高一级分班后,历史类和物理类的人数便开始变得十分悬殊。历史类只有大概600人,物理类则是900人。
许临濯看完了试卷,他抬起头看陈缘知,眸光沉静,“买的生物题做完了吗?”
陈缘知,“怎么可能。”包括学校发的,她同时在做的生物题有三套,“按照我现在的做题速度和花在生物上的时间,至少也要期末才能做完手上这三套。”
许临濯思索了一瞬,“你需要培养一门突出的副科。”
“什么?”
“找到你的优势,”许临濯说,“这39分怎么出比较有可能达到?语文英语数学各摊十分我觉得你没问题,剩下的九分安在三科副科上也不多,显得轻而易举就能达到。但我觉得不好,太少了,这一点的进步是不明确的,你完全可以说那含有运气的成分,所以我觉得你还不如把这九分都赌在其中一门科目上。”
“至少这九分加上去之后的分数你一旦拿到,那就是真的意味着你的这门学科能力大大提升了。拿到这个分数之后你就会有自信再次拿到它,也能和别人拉开距离。同时把副科拔高到90分以上是很难的,至少短期内很难。但如果只是专注于提高一门成绩,那就会比较容易一些。”
陈缘知沉吟片刻,“……我明白了。”
许临濯问她,“你打算提哪一门?”
陈缘知学得好一点的副科有历史和地理,两门中历史相对更好提分。
陈缘知思考了一下,很肯定地脱口而出:
“生物。”
“缘知?”
陈缘知在做生物题,猝不及防眼前盖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发现是洛霓在冲她笑,“怎么了?有事找我?”
“对,”洛霓在座位上坐下,凑到她面前,神神秘秘又隐约带着兴奋:
“缘知,你想不想来参加我们班的朗诵比赛?”
陈缘知差点以为她听错了,“我?你确定?”
陈缘知觉得如果是自己站在台上,她极有可能用一种类似于机器人的平直腔调将稿子念完了事。
洛霓,“你就说你想不想嘛。”
陈缘知没有作答,反问道,“你们不是几天后就要上台了吗?现在临时需要人,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吗?”
洛霓见骗不了人,只能和盘托出,“是几天后上台,我们临时发现场地的风太大了,朱欢寅一个人写毛笔字可能会手忙脚乱,所以想找个人扮演她的侍女,帮她压着宣纸。”
陈缘知,“那就是不用朗诵?”
洛霓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只要站着就可以了!缘知,你考虑考虑吧?”
陈缘知,“我记得你们是全部穿汉服上台吧?我没有汉服啊,这还剩几天了,我现在买也太赶了……”
洛霓挥了挥手,“这你不用担心!全都包在我身上!我有衣服,你肯定能穿!”
话已至此,既然只是需要做一些边角的工作,好友又如此相求,陈缘知也没有办法再拒绝。
她无奈道:“好吧,那我也需要参加彩排吗?”
洛霓,“我和张基翎说过了,他说你参加一次排练就行,知道你自己大概要站哪里,从哪上从哪下,是个什么流程,然后就没事啦,后面的排练都可以不用来。”
就这样,陈缘知稀里糊涂地成了高一25班朗诵比赛组里的一员。
朗诵比赛近在眼前,陈缘知在比赛前两天被洛霓逼着在宿舍里试了她带的衣服,是一件很漂亮的水蓝色广袖流仙裙,她穿戴好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时候,宿舍里的四个人爆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尖叫。
“好好看!!!!”赵晓金叫得最夸张,跟一只尖叫鸡似的,一边叫还一边在梁商英的床上蹦,“太好看了!!!太适合了!!!是什么仙女下凡!?”
洛霓是最冷静的那个,她满脸满意地看着陈缘知,仿佛她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我就知道小知的气质会合适汉服。”
梁商英看着陈缘知的衣服,上下打量,两眼闪着羡慕的光:“你们都穿得好好看啊!就我穿的那件耍大刀的衣服最不好看了,难过。”
柯玉杉也凑上来摸陈缘知的衣服,“真的好漂亮哎,你本来就很白还很瘦,就很适合穿汉服。”
陈缘知没想到大家的反应都这么热烈,有点把她唬住了,“……我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赵晓金大呼小叫:“这种事还分什么第一次啊?美就完事了!!”
宿舍对陈缘知的汉服装扮给予了高度一致的好评,洛霓当即大包大揽,把陈缘知那天的造型化妆等任务也承包了下来。
一片吵吵闹闹中,陈缘知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却是忽然想到了许临濯。
他那天也会在吧。
他看到这样的她,会怎么想呢?

朗诵比赛开始的那一晚, 陈缘知跟着队伍早早地来到礼堂后台准备。
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礼堂后台人来人往,搬东西的, 化妆的,排练的, 大多数都没吃晚饭, 准备间里的桌子上堆着外卖袋子。
陈缘知抱着衣服袋子从卫生间里出来,披着头发在人群中找到了洛霓, “阿霓。”
洛霓在给黎羽怜化妆,闻言抬头看了眼陈缘知, “缘知你穿好衣服了?你的饰品我都装在那个蓝色的袋子里面了。你先等等,我还要帮羽怜和晓金化妆。”
陈缘知走过去拿起那个袋子, 摇了摇头,“你忙吧,我可以自己化妆。”
洛霓, “好啊, 我化妆品就在桌上, 你随便拿。”
黎羽怜坐在座位上被洛霓摆弄,有些惊讶的样子,“缘知你会化妆吗?”
陈缘知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言简意赅,“之前初中在礼仪队呆过,会画一些上台的妆。”
但发型什么的, 她还是不会弄, 得等洛霓来。
洛霓作为小组里妆造全能的存在,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 一会儿要帮这个化妆,一会儿要帮那个弄造型,一会儿还要帮人找头饰。
陈缘知一坐就是半小时,她看着洛霓给赵晓金编辫子,无所事事地出神。
“缘知,”一帘布外,朱欢寅忽然掀帘走入,步履匆匆,她一眼看到陈缘知,出声喊住了她,“你现在有空吗?”
陈缘知出走的神思归位,“怎么了?”
“你有空的话,方不方便送个u盘到三楼的播音室?”朱欢寅看上去有点生气,还有点无语,“张基翎他们人不知道去哪了,音乐必须赶快送到上面试播一下,不然怕到时候出漏子——算了,等他们回来让他们自己去,本来就是他们负责的——”
“没事,”陈缘知已经站了起来,“我去吧。”
陈缘知的干脆让朱欢寅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居然答应了,你不是最讨厌运动的吗?”
陈缘知接过u盘时动作一顿,不过很快被她掩饰掉了,“日行一善。”
朱欢寅不会知道,其实是那句“三楼播音室”说动了陈缘知这尊大佛。
那个地方,让陈缘知想到一个人。
礼堂每层楼都有人穿梭不停,三楼聚集了社联和学生会的人,显得尤为多。
上到三楼时陈缘知才想起来,上次许临濯找她去播音室是因为播音室出了意外,他本人其实不是负责那一块儿的——他应该属于学生会纪检部,但具体是在这次晚会中负责哪一块儿,许临濯没和她说过,她也不清楚。
脚步已经快到了走廊尽头,却变慢了。
陈缘知站在紧闭的播音室大门前,她捏紧了手中的u盘,第一次有点犹豫。
然而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忽然从门板那一侧传来,陈缘知闻声抬头的一瞬间,门板已经应声而开,“那你们先好好工作,我先走了——”
迎面而来的身影让陈缘知的眼瞳骤然一缩。
男生把头转了过来,也注意到了门口陈缘知的存在,脚步忽然停住了。
站在播音室门口的陈缘知和许临濯两人相对无言,彼此都惊讶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陈缘知的目光慢慢地从许临濯的脸上滑落。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中山装,在常人身上往往显得平板方正的衣服穿在许临濯的身上却显得每一寸衣料都贴合,沿着少年人勃发的肌肉线条覆着,利落健瘦之余,平直如刀削的棱角和清冷澹泊的颜色却又勾出了一丝清峋和疏淡,让人想到旧时北平古巷的深秋时节。
许临濯看着眼前的陈缘知,眼中光芒闪动,他轻笑出声,却不知是在笑什么,只能从声音听出他的愉悦,“原来你有参加节目?”
陈缘知看着他,眼前的人对今天衣着与往日不同的她并没有特别的反应,而自己刚刚却看着他近乎失神。
陈缘知莫名觉出几分不快,她心里闷闷的,说话便显得不太客气:“原来你也有参加节目。”
许临濯,“你都没和我说。”
陈缘知:“你也没和我说。”
陈缘知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居然没有告诉我”几个大字——虽然她自己也没说,但她觉得这并不妨碍她谴责许临濯。
许临濯掩面,无奈一笑,“好吧——但现在,这个地方,显然不是追究我责任的合适场合。”
陈缘知收起脸上的表情,“我也觉得。”
“我是来送u盘的,还麻烦您让让。”
许临濯对着陈缘知故作疏离的语气也没什么反应,陈缘知掠过他身旁,按上播音室的门把手时,耳边近处传来那人的一声轻笑。
“——我在外面等你。”
陈缘知交完u盘走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许临濯,她想了想,绕到了播音室后面的一条小通道里,果不其然在里面见到了许临濯。
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死角,出不去,但恰好可以看到礼堂中央的舞台,此刻许临濯坐在通道尽头堆着的书桌和纸箱上,听到她走进来的脚步声,原本正垂眸看着舞台的许临濯转头看来,眸中光彩熠熠,朝她一笑:
“交完u盘了?”
陈缘知没接他的话,她走到许临濯的身边,“你就没想过我会找不到你?”
这个小通道虽然离播音室很近,但普通人压根不会想到这个地方,毕竟这里是死角,又很偏僻,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往这边过来。
许临濯笑眯眯地看着她,“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找不到。”
陈缘知站在许临濯面前,他弯着那双丹凤眼,笑着看她,黑如墨山的眼里落进去几片舞台光,寸光落入江山,她看着他,忽然一点气也没有了。
陈缘知坐了下来,“看你的衣服,你们班是准备了民国风的节目吗?”
许临濯点头,“几首民国的诗串烧。”
“所以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许临濯无奈一笑,“我是临时被拉上去替人的,昨天才决定把我换上去,哪里有时间和你说。我本来没打算参加这个节目的。”
陈缘知,“这样。”
许临濯,“你呢?你也真是好意思,你要参加节目也没和我说吧?”
陈缘知扒拉了一下厚重的衣袖,浓密的长发披散肩头,她语气很懒,“我不朗诵。我就是一个侍女,上去帮人磨墨镇纸的。”
许临濯想了想,“难不成你们班也写毛笔字?”
陈缘知惊讶,“你们班也?”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从中读到了答案。
许临濯弯了弯眼睛笑了,“感觉今年好多班都安排了写毛笔字的环节啊。”
陈缘知班级一开始想的写毛笔字,就是安排一个人在舞台的边缘现场写书法,然后朗诵完把书法展示出来,作为朗诵节目里的点睛之笔。没想到,好几个班都是这样想的。
陈缘知偏过头看了一眼舞台。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侧面候场的区域,四个主持人正在那里打转,两男两女的配置,长相都十分出色,相对而言女生更胜于男生。
陈缘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许临濯:“话说,许临濯,我还以为你会去做主持。”
她想,如果男生那边的主持是许临濯的话,情况定然就不同了。
“嗯?”许临濯似乎是没有听清,陈缘知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听清了,但是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差点吧,音乐老师来找过我。”
“所以你没去?”
“我拒绝了。”许临濯倚着墙靠着,从陈缘知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弧度锋利,“我说我最近学业繁重,压力比较大,不太想参加这次活动。”
陈缘知点评:“结果参加了本班的朗诵节目。”
许临濯好笑地看她一眼,“我那还不是被逼的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舞台的方向传来一两声麦克风的声音,陈缘知才想起了什么,她撸起好几层的袖子,看了眼表,“我也差不多到时间下去了。”
许临濯转头看她,“这么早?离晚会开场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陈缘知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头,“我还没有编头发,我自己不会弄,得让我朋友帮我。”
许临濯垂下眼看她的头发,又看了看陈缘知手里的饰品包,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开口道:“你带的东西里面有梳子和夹子吗?”
陈缘知愣了愣,“有……但是你问这个是想……?”
许临濯看着她,陈缘知忽然止住了自己没说完的话,她也看着许临濯,那人背对着舞台的方向,遥远的舞台光穿过狭窄的缝隙洒入,空气中有细微的轻尘浮扬,他看过来的目光沉而清粹,一片湖光山色。
许临濯轻声道:“我会。我可以帮你。”
陈缘知微微睁大了眼,惊讶得说不出话,“……许临濯你,你居然会编女孩子的发型?”
因为听上去太过于难以相信,陈缘知又满怀疑惑地重新确认了一遍:
“真的吗?”
许临濯笑了一声,长睫覆拢片刻,那双欺山怜水的眼眸重又露出来,里面含着不同寻常意味的目光,朝陈缘知这边落下。
他声音温和,“是真的。所以让我来帮你,你就多陪我一会儿吧。”

第61章 暗恋
陈缘知向来知晓的一点, 许临濯其实是直球党,在熟悉的人面前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喜欢弯弯绕绕, 和她在这方面截然不同。
……但刚刚那句话,对她来说, 冲击力还是有点太大了。
陈缘知摸了摸脸, 手上传来的温度清晰,还是烫得有些夸张。
许临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他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陈缘知的一束头发, 略微靠近了她一些,轻声道:“弄疼你了吗?”
陈缘知的反应有点过度:“不, 没事,我没感觉。”
陈缘知掐了掐掌心,从许临濯的角度, 只能看见女孩刷得漆黑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 像是落满黑松的蝴蝶, “……你继续就好了。”
许临濯半晌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梳开这一束头发,“嗯。”
陈缘知的注意力一直在许临濯的手指上,他指腹的温度也很高, 偶尔碰到她的皮肤,会感觉那一处要烧起来了一般。
陈缘知努力地想转移注意力,她看不到许临濯的动作, 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 便开口问道:“……你会编很多种发型吗?”
许临濯手上动作不停,他声音清温, “会几种,你有想要编的发型种类吗?”
陈缘知:“没有。”事实上是她怕自己真的选了,许临濯不会,然后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
“你随便编吧,你看着来。”
许临濯的目光落下来,在陈缘知的背后停留了一阵,“你今天穿的汉服形制上偏唐式,但是你带来的饰品是偏向适合做宋式造型的,而且如果真的做唐风发型,发包的数量也不够。”
陈缘知不太懂这些,只能听出自己的头发不够多:“是我头发太少了,对不起。”
她听到许临濯扑哧笑了一声,“……清之,这不是你的错。”
陈缘知的脸慢慢地红了。
她目光直视前方,双手放在膝盖上,感受着头发上传来的触觉和牵扯感。许临濯的动作无疑很温柔,从来没有弄疼她。
陈缘知,“许临濯,你编一个发型大概要多久?”
许临濯,“很快。几分钟吧。”
陈缘知慢慢生出了一丝好奇,“许临濯,你经常帮别人编发型吗?还是说你喜欢汉服?”
可是据她所了解到的部分,许临濯并不热衷于中国传统文化,也没有表现出对汉服的格外喜爱。
许临濯将陈缘知的一束头发用夹子在头顶固定,“算不上喜欢吧,也就会这几种常用的发型,都是我姑姑教的。之前倒是经常帮母亲编头发,上了高中之后就少了。”
陈缘知,“你姑姑和你妈妈会经常穿汉服吗?她们喜欢汉服?”
许临濯,“她们也不算喜欢,会经常有机会穿汉服,也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
许临濯的声音宛若山溪垂岩,淙淙澹澹地散落在陈缘知耳边,“我那个时候还很渴望母亲的关注,为了能够多和母亲在一起,就主动去和姑姑学了怎么编女子古代的发型。我想如果学会了,能和母亲更亲近一些。”
陈缘知看着前方,她看不到许临濯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很淡,“其实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替别人编过头发了。”
空气一时间陷入了静谧之中。
陈缘知的眼睫颤了颤,她忽然开口:“那我还挺荣幸的。”
许临濯垂下眼,女孩露出的一小半侧脸白皙精致,宛若沾染露珠的花朵。晕开的眼影勾勒出那双黑眸,里面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此刻湖水潋滟,他从那双眸中瞧出几分笑意。
“能成为许老师阔别许久后的再度出山之作,我觉得很荣幸。”
如果此刻有人路过这条狭窄的通道,往里看一眼,就能看到这样一幕。
眉目描摹精致的女孩抱着膝盖坐在箱子上,刺绣浮绘的繁白裙摆上透出一点点淡淡洇濛的蓝,宛若雪地里的一块蓝冰,而她深陷其中,长长的黑发被身后的男孩握在手里,丝丝缕缕的发缠绕在那人修长白皙的指间,经由巧手造化,然后再变成女孩头上乖顺盘踞的一角。
舞台的光从遥远彼端倾倒,微光和尘末在空气中飞舞,沉淀,慢慢勾勒出靠得极近的两道身影。
许临濯松开了手,丝缎般的黑发早就盘起,几样饰品已经尽数插到了合适的地方,他站起来看全貌,恰好这时轻阖着眼休憩的女孩睁开眼,抬眸看来。
她只坐在那一处,周遭光芒暗淡,破败不堪,她却浑身雪白,仿佛载满一身月光坐在繁花烂漫之中一般,毫无落寞孤傲之色,只余繁盛瑰丽的皎洁,望之令人心恻。
朱唇点绛,橘红绕颊,一双秋水潋滟的眸波光粼粼,胜过万千山色动人。
许临濯的手搭在腿间,他的左手还握着一枚花簪,此刻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缘知。那目光里含义太过汹涌复杂,但落在女孩身上时,却仿佛一根羽毛般轻盈。
陈缘知看着许临濯,终于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
她微微笑起来,眼眸里花色盎然,好似锦簇:
“许临濯。我好看吗?”
许临濯静静地看着坐在箱子上的女孩,她笑得明媚,他很少见她这样笑,便忍不住慢慢走近了些。他目光顺着眼睫垂下,克制中也带了难以自已的心悸。
“好看。”他抿起唇笑,眼眸里有一整片星海,熠熠烁粼。
然后他抬起手,将最后一支簪子插在陈缘知的鬓间,陈缘知的眼睫因拂动的微风和骤然靠近的距离而颤动了一瞬,然后她听见那人的声音,低而温柔,让人想到落入湖中央的月光。
“花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小生神魂颠倒。”
陈缘知后来回到一楼后台的时候,洛霓刚好做完自己的造型,看到陈缘知走进来,她还很惊讶:
“缘知?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缘知双手合十,“抱歉。我去帮欢寅送u盘了,路上遇到了同学,就聊了一会儿,耽误了一阵时间。”
直到陈缘知走近,洛霓才看清她的发型,她睁大了眼睛,满脸诧异:
“你的头发已经编好了?”
黎羽怜闻声凑了过来,看到陈缘知的头发,也“哇”了一声,“缘知,原来你还会自己编头发吗?”
陈缘知连忙摆摆手,“不是我自己编的。我路上遇到的那个同学……他很擅长编这种古风发型,就顺便帮我编了。”
“真好哎!”
陈缘知就近坐了下来,洛霓从镜子里打量她,忍不住赞叹,“你别说,你同学编得还挺好看的。”
陈缘知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弯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也变得温柔。
“嗯,他很厉害。”
朗诵晚会开幕式在七点半准时开始了,随着高昂的音乐声响起,一个个节目流水般登上舞台。
高一25班的演出非常顺利,陈缘知作为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物,一直和朱欢寅一起站在舞台的边缘,最终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有出错。
舞台上是另一个世界,镁光灯银白夺目,款款走上台去的一瞬间,会有一种走进了一片光里的感觉,而之前所处的暗淡之处完全无法与其相比拟。
朗诵完毕后,陈缘知拿着朱欢寅写好的毛笔字卷轴,走到了舞台中央。
潮水般的掌声袭来,陈缘知合上了卷轴,其他人慢慢走过来排成一排,缓缓一鞠躬。
台下,严谦智放下了手中的相机,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台上的某处,他的瞳孔微微扩散,不知在看谁,看上去专注到有些痴滞了。
“谦智!”
严谦智的思绪被打断,他看向身边的同学,那人正奇怪地看着他,“你在看什么呢?我们班的节目已经结束啦!你不是帮他们拍了视频吗,要不要现在过去?”
严谦智缓缓回神,“……没事,晓金带了手机,我待会发给她们就行。”
和大家一起走回后台的路上,赵晓金第一个欢呼出声:“终于!!完美结束了!!”
小组里的人接二连三地欢呼起来,气氛非常的热闹,张基翎站在中间拍了拍手,大声道:“这次演出,感谢大家的通力合作!演出的成功,少不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这次我们表现得都很好!我敢说,我们这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赵晓金很显然已经嗨了:“我们肯定是第一!!!”
梁商英也抱着洛霓的手臂,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陈缘知凑过去看,原来是她们拜托班里同学拍的表演视频,“你们还找人帮忙拍了视频?”
梁商英:“是晓金找严谦智拍的!还拍了一些照片,等五一回去他就会发给我们!”
陈缘知点点头,她不太在意那些东西,站在洛霓的背后看完了整个视频。看完之后,她又回想了一下前几个节目的表现,不得不承认张基翎没有在自大发言。
他们班的节目确实排得很好,作为主导者和整个节目的编排者,张基翎显然花了一番心思,最终的成品令陈缘知也感到惊艳。
晚会的末尾,在最终公布的名次中,高一25班赫然位列前三,取得了一个相当耀眼的好成绩。
晚上,回到宿舍之后的陈缘知破天荒的没有再加班加点看英语语法,而是背完了单词就准备睡觉。
陈缘知关上手机的时候习惯性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有些意外。
——洛霓不在床上。
陈缘知回想了一下,发现似乎从她上床的时候开始,洛霓的床就一直都是空的。
洛霓一直在阳台?
陈缘知看了眼阳台的方向,不过两秒,她便决定下床去看看。
打开阳台门,陈缘知慢慢地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洛霓静静地站在阳台边上,看上去表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陈缘知出来,洛霓怔了怔,“缘知。这么晚了,还没睡?”
陈缘知走到她身边,和她一样靠在了阳台边上,语气懒怠,“你一个床都没上的人,还说我?”
洛霓被她堵住了话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在想一些事,有点睡不着。”
陈缘知侧过脸看她,夜色里,洛霓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庞不再像白天那般神彩夺目,而是更多地消解静寂下来,暗含一丝温倦。
陈缘知慢慢地开口:“我可以听吗?”
洛霓摇了摇头,笑了,“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东西。”
“……只是,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
陈缘知:“是关于什么的?”
洛霓抬眸思考了一会儿:“亲情,友情,学业,人生……很多吧。这个月内,我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我一定要想清楚,因为这个决定会影响我未来数十年的人生。”
陈缘知慢慢站直了身:“……是什么?”
洛霓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但细细看去,又似乎是懵懂茫然:
“——缘知,我可能要转学了。”
陈缘知怔了怔。
洛霓缓缓说起她最近苦恼的事情,仿佛是在一堆杂乱无章里翻拣许久,才找到一根线的头部,开始慢慢地握着往外抽出,“我父母——他们的产业其实几乎都集中在英法两国。”
“在前两年的时候开始,连一些在中国的产业也开始慢慢搬出去。”
“他们在我初三那年就已经在准备在欧洲长居,但是我那时还不知,而且我那时的梦想就是考上东江中学。我父母也知道,这可能就是他们那时没有和我说家里的事情的原因。”
“我父母前不久对我说,他们一开始以为,可以放手让我一个人留在国内,读高中,读大学,甚至于以后工作。他们以为他们真的有那么大方,可以让我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无论怎么选他们都会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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