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凶手—— by眼镜君
眼镜君  发于:2024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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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晚上各自回了房间后,叶予恩忧心忡忡地悄声问老婆:“让黎溯睡叶轻舟房间真的没问题吗?”
宋美辰笃定地说:“放心,黎溯不会碰小舟的。”
叶予恩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宋 美辰反问:“你闺女身上有啥值得惦记的地方?”
实际上,老两口的思维都有点跑偏,他们真正应该担心的人是黎溯才对。
叶轻舟本来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了,却被一堆心事搅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她干脆翻身下床,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
黎溯被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刚从被窝里抬起头来打算问问叶轻舟要干嘛,就被叶轻舟脸朝下一把按在地上,随即他身上的被子被掀开,睡衣被叶轻舟撩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下,叶轻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黎溯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黎溯长期贫血的皮肤泛着不太健康的青白色,这样的肤色让他背上的青紫伤痕更加触目惊心。叶轻舟怔怔地看着,心底漫起一股酸楚难言的滋味。
黎溯被她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侧过头问她:“喂,看够了没有?”
叶轻舟回过神来,没有吱声,起身去抽屉里翻出一罐外伤药膏,跪在黎溯身侧,用手指沾了药膏抹在掌心,双手相对搓热了之后,轻轻地将药膏揉在黎溯的后背上。
“疼吗?”叶轻舟低声问。
“没事。”黎溯轻描淡写地回答,全程都没吭过一声。
将他身上所有伤处都仔仔细细地揉过之后,叶轻舟拉下了黎溯的衣服,替他盖上被子,然后收好了药膏,抽了一张湿纸巾,一言不发地擦着手。
黎溯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默默地看着叶轻舟的动作,片刻后忽然轻声说了句:“我几乎周周都挨打。”
叶轻舟转头看向他,少年抬眼与她对视,继续说了下去:“你是第一个给我上药的人。”
他收起了平日里对她的冷漠、讽刺、嫌弃,第一次平静认真到近乎温柔地对她说话。
叶轻舟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停顿下来,眼眸如明灭不定的火把,光影摇曳。
有好一会儿工夫,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对方。他们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在这场静默中对话了千百个来回。
叶轻舟凝视着黎溯温润的面容,伸手用指尖梳顺了他有些翘起的头发。黎溯没有反抗,而是微微垂下眼,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叶轻舟弄好他的头发,手指收回时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耳廓:“做第一个给你上药的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更希望,成为那个让你再也不会受伤的人。”
黎溯瞳孔微微震颤了一下,意外地盯着叶轻舟看,随即眼神变得迷蒙幽深,复杂难明。
他忽然发现他之前对叶轻舟的评判太过草率,这女孩的面目远没有他之前认为的那么惹人厌烦,细看之下甚至是一副不折不扣的美貌。湿纸巾在她白皙的手上留下了细密的水雾,灯光之下盈盈一片,转瞬不见。
等到她擦好了手准备睡觉时,黎溯从被子下面钻了出来。
“你先上床,我关灯。你夜盲看不见。”
叶轻舟顺从地爬上床盖好了被子,然后随着一声轻轻的脆响,两个人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叶轻舟听到黎溯轻手轻脚地回了被窝,安静了一会儿后问她:“你那天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叶轻舟愣了一下,旋即轻轻一笑:“我不记得了。”
黎溯感觉到叶轻舟短暂的别扭之后又恢复成从前的性格,但这次他却不怎么觉得烦,反而好像松了口气。
“半夜有什么事就叫我。”黎溯说。
但叶轻舟没有回答他——她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刚刚还一副温柔楚楚的样子,结果倒床上睡得比猪还快。
夜漆黑而静谧。黎溯默默听着叶轻舟睡梦中轻柔的呼吸声,听了很久才猝然发觉,他竟然是微笑着的。
他连忙收起笑容,想着他来到这里的目的,然后从脸到心,如北方十一月的江面,渐渐冰封。

第十五章 胡晟柟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叶轻舟就收拾了东西,扶着黎溯的胳膊一蹦一跳地搭高铁回奕城。这个时间列车上人很少,几乎是空空荡荡一身轻松地在轨道上飞驰。行到半途时,黎溯突然用脚腕踢了踢叶轻舟没受伤的那只脚,语气平静地问她:“我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吗?”
叶轻舟转过头去,看到黎溯目视前方,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仿佛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爸没和我说那么多。我只知道两年前你妈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黎溯端端地坐着,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见叶轻舟的话。
叶轻舟却突然抓住黎溯的胳膊,郑重地补充:“但是我不会不管你的。”
黎溯眼神一动,随即“呵”了一声,不知道是笑还是嘲讽:“谁要你管。”
叶轻舟立刻收起刚才正儿八经的样子,不客气地在黎溯侧腰上掐了一把。
沉默了一会之后,叶轻舟又用胳膊肘捅了捅黎溯,脑袋朝他那边歪过去说:“喂,我想见见你们那位胡老师,但我不认识她,你能想办法帮我把她约出来不?”
黎溯皱着眉,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离我远点——你脚伤还没好,就不能先消停两天吗?”
叶轻舟发现黎溯这个人颇有些反复无常,明明前两天他还对自己百依百顺照顾有加,甚至昨晚都开始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了,可是才一宿过去,这家伙转脸就又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冷美人,叶轻舟简直怀疑昨晚那短暂的友好相处是个梦。
心中那一点隐约的温存瞬间抖落了个干干净净,叶轻舟干脆也没好气地反问:“你都追到昕阳去了,别告诉我你对曲悠扬和毛二的死一点也不在意,不抓紧找到真凶,谁能放得下心来?”
黎溯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难道奕城那么多警察会比不过你一个打酱油的?这案子就缺你一个人了?”
叶轻舟没有理会他的出言不逊,反而带着一种“你说呢”的表情,坦然地回望着黎溯。神奇的是黎溯在她的这样注视中竟然真的渐渐收起了不耐的表情,神色开始变的复杂。
过了一会,他才转回头去继续目视前方:“我让王皓阳跟她说,同不同意就是她的事了。到时候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拄拐杖,大庭广众的我才不会扶你。”
放学时分,叶轻舟在奕城二中门口见到了传说中的胡老师。
叶轻舟与人相处,虽然面上都一样嘻嘻哈哈,心里却会暗暗对人有所评价。比方说她第一次见到赵主任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就是“油腻”,而看到胡晟柟的第一眼,她心中掠过的词是“平庸”。
胡晟柟长着一张扔进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到了的大众脸,梳着有些老土的发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产后不久尚未恢复,她的身材看不出任何曲线,整个人像个卷得一丝不苟的纸筒。
因为王皓阳已经按照黎溯的指示提前跟她打好了招呼,所以胡晟柟对叶轻舟的出现并不意外。叶轻舟手里提着一大盒花花绿绿的婴儿手摇铃和一些产后营养品凑上前去,拿出了自来熟的看家本领,三言两语跟胡晟柟聊成了前世修来的好姐妹,然后信守诺言没让黎溯扶她,而是勾着胡老师的胳膊,像个兔子一样蹦蹦跶跶地去路边打车了。
出租车刚刚启动,胡晟柟用手机连接了家里的摄像头,看见她的丈夫正坐在摇篮边上和孩子玩。
“凡凡,凡凡,听见妈妈的声音了吗?”胡晟柟用摄像头的对话功能和她的女儿聊着。她丈夫抬起头来,对着摄像头兴奋地说:“老婆,凡凡今天会翻身了!”
胡晟柟高兴不已,为人母亲的喜悦让这个毫无特点的女人都显现出了夺目的光彩。
胡老师家住在一个价格不菲的高档小区里,房子装修得很有品味。她的爱人简锋是一名投资顾问,不同于胡老师的乏善可陈,简锋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很有成功人士的味道。而那个出生只有三个多月的小胖妞正躺在摇篮里手舞足蹈,被妈妈一抱,突然小嘴一咧笑了起来。
叶轻舟被她萌得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逗弄了她好一阵。后来宝宝吃了奶睡着了,胡晟柟便把她交给保姆,和叶轻舟他们聊了起来。
“唉,曲老师那么年轻,长得又好看,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呢?”胡晟柟惋惜地叹了口气。
“胡老师,您和曲老师接触得多吗?对她了解多少?”叶轻舟问。
胡老师摇了摇头:“我只在交接工作的时候见过她,了解不多。人挺机灵活泼的,就是……可能因为年龄还小,多多少少有点娇气吧。后来我们就没有联系了,我还是在齐校长找我回去上班的时候才知道曲老师出事的。”
叶轻舟“嗯”了一声,在腹中思量了一下言辞,然后试探着问道:“那个,胡老师,我冒昧问一句,学校里面传曲老师 之前用了一些手段,差点顶替掉了您的岗位,有这回事吗?”
胡晟柟没想到叶轻舟会这样问,奇怪地看着她:“叶老师,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叶轻舟也不隐瞒:“胡老师,我爸爸是警察,曲老师的案子就是他和奕城市局一起负责的。现在齐校长暂时不让我回学校,我闲着也没事做,就想帮我爸爸一起调查,争取早日破案。”
胡晟柟还没发话,倒是在茶水间里烧水的简锋闻言一顿,悄悄探出头来,默默地看了叶轻舟一眼。
胡晟柟消化了一会叶轻舟的回答,再开口时脸色已经不太好看:“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觉得曲老师顶了我的位置,我会怀恨在心,认为我有嫌疑了?”
叶轻舟连忙摆手,刚要作些解释,背后却传来简锋平稳得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叶老师,您真是多虑了。”
简锋端着一个托盘,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一边将泡好的茶递给他们,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小柟根本就不想当什么高中老师,这个职位是她妈妈,也就是我岳母强塞给她的。小柟待在家里这些日子真的很轻松很开心,我的收入也完全可以支撑起家庭的开销,根本不需要强迫我的爱人为了那点工作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你们听到的传言的确是实情,曲老师用了什么手段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我和我爱人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小柟刚好可以顺水推舟留在家里陪凡凡,我岳母就算不满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如果你们还是不相信,我可以把我家门口最近一周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给你,你看看我老婆是不是每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当然,如果你觉得一个出月子没多久的产妇能从窗户下 23 楼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
简锋这样说话,明显是在表达不满了。叶轻舟当然听得出来,但却半点尴尬也没有,反而开怀大笑:“姐夫你可真逗!这才哪到哪啊就说‘怀疑’,多见外!虽然咱们跟曲老师都算不上至交,但是好歹相识一场,谁都不想看着她不明不白地被人害死,咱们现在把话都说开了,也是为她尽一份心,早点把案子破了咱们心里都好过一些,姐夫你说这不是这个理?”
简锋狭长的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叶轻舟,嘴角微微一提算是笑,不置可否地喝起茶来。
胡晟柟显然比简锋容易哄得多,叶轻舟热络地跟她拉扯了两句孩子的话题,很快就把她哄得眉开眼笑。简锋涵养极佳,虽然明显不喜欢叶轻舟,但还是绅士地把她扶到了门口,客客气气地跟她道了别,甚至还假模假样地说了句“有空常来玩”,叶轻舟也是给台阶就下的人,开开心心地应承下来,一副心满意足地样子离开了。
然后前脚刚进电梯,后脚就给她爸打电话,让他去查查这个简锋。
黎溯嘴上说大庭广众的不会扶她,可是出了门还是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她的胳膊。叶轻舟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路边,抬头跟黎溯说:“你先回家吧,免得回去晚了又惹你爸生气。”
黎溯问:“你还要去哪?”
“猫咖,”叶轻舟回答,“你还记得曲悠扬去鬼城之前在猫咖偷的那只小猫吗?这事有蹊跷,我想过去问问。”
黎溯看了她两眼,没说什么,让她站在路边等,自己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黑色的口罩戴上,然后伸手招了辆的士,把叶轻舟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叶轻舟没有问黎溯为什么要戴口罩,但是偷偷地看了他好几眼。黎溯的好看大部分得益于他的眉眼,此刻戴上口罩,他容貌的优势就更加突出,原地出道也不成问题了。
傍晚时分,暮色渐垂。随着车辆的飞驰,窗外的霓虹纷纷透过玻璃在车厢中闪过,映在黎溯乌黑深邃的双眸,明暗交叠。叶轻舟虽然心里装着三桩待解的命案忧心忡忡,却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小孩长得可真是好看呀。

给叶轻舟他们上餐的正是那天跟曲悠扬起了冲突的女店员。
叶轻舟再次拿出她无往不利的自来熟,亲亲热热地拉住女店员的手,笑眯眯地问她:“小姐姐,我有点事想问你,可以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
但是再厉害的猎人也有失手的时候,这个女店员并不吃叶轻舟这一套,反而两眼一直不太老实地往黎溯那边瞟。黎溯今天穿的是一件简单的黑色 T 恤,微微宽松的款式恰到好处地修饰着他年轻纤瘦的腰身,领口处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黑色的口罩包裹出他精致的脸型,过于修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如星似月。
女店员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根本架不住浓颜小帅哥的暴击。叶轻舟这时才发现黎溯原来还有这用处,当即调整战略,万分自然地拍了一下黎溯的肩膀,用一种近乎慈爱的语气说:“这是我弟弟,本来没他什么事的,这不是我脚受伤了,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非要跟着我——快跟人家小姐姐打个招呼。”
女店员得知叶轻舟和黎溯不是情侣,心里早就兴奋不已,又听说这漂亮小孩那么乖巧懂事,简直要爱河泛滥了,正好这个时间猫咖也没什么人,她便欣然应允。趁着女店员去和吧台里另一个人打招呼的档,叶轻舟偷偷向黎溯眨了眨眼,狐狸一样地笑着:“小帅哥,委屈你牺牲一下色相啦!”
黎溯冷冷地瞪她一眼:“滚。”
女店员很快回来,高高兴兴地在他们这桌坐下。交谈中叶轻舟得知她叫颜语,今年 24 岁,在这家猫咖工作已经一年多。那只被曲悠扬从排风扇拐走的猫名叫希希,才四个月大。说起希希,颜语不禁眼神一黯:“希希很喜欢和人亲近,好多客人都喜欢它,我也是。”
叶轻舟问道:“那个拐走希希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颜语有些奇怪地看着叶轻舟,一直不吭声的黎溯适时解释道:“那个人是我姐的同事,在一个办公室里的。虽然她俩关系不太好,但是那人的事情不解决,我姐也没办法安心上班。”
颜语惊讶地发现小帅哥的声音也很好听,声线清朗,带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鼻音,听起来苏苏的。她像中了“拍花子”的邪一样,不知不觉地就跟着黎溯的思路走了:“原来是这样。其实在你们来之前,警察也已经找过我了,那个叫曲悠扬的女人被害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但是我们都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特地来拐走希希。还有啊,其实我隐约觉得那个曲悠扬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之前也来过似的,但是毕竟每天客人那么多,我也记不准,所以这几天下班之后我就一直在查看我们店里的监控记录,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叶轻舟眼前一亮:“可以让我们帮你一起找吗?”
颜语坚决地摇头:“这不行,店里是有规定的,监控视频只能内部工作人员查看。但是,如果我找到了那个曲悠扬以前来店里的记录,我可以联系你们。”虽然她嘴里说着“你们”,可是眼睛却是明明白白地看向黎溯,明显是想以公谋私顺手要到黎溯的联系方式。黎溯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她:“你在查监控的事,告诉警察了吗?”
颜语否认:“没有,我也不确定曲悠扬以前是不是真的来过,况且就算是来过可能也就是喝喝饮料撸撸猫。而且警察主要是来问我和那天报警的咖啡师——问我们两个的不在场证明的,确定我们都在店里,不是凶手之后他们就走了。”
黎溯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跟颜语加了微信道了谢之后,便拉着叶轻舟离开了。
猫咖后面有个小公园,此时正是老人锻炼、小孩撒欢的时候。叶轻舟被黎溯搀着坐到一条长椅上,低下头闭着眼,用两手食指打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头疼?”黎溯问。
叶轻舟答非所问:“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这样吧黎溯,我们两个来互相问问题,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答,关于案情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我先来——曲悠扬去鬼城之前为什么要偷猫?猫又是怎么死的?”
黎溯思考了一下回答:“为什么偷猫我也不知道。至于猫是怎么死的,我猜应该是毛二侵犯曲老师的时候嫌猫碍事,干脆把它丢下去摔死了。”
叶轻舟点点头:“好,你问。”
“如果毛二不是凶手,那么他侵犯曲老师的时候,凶手在哪呢?”
叶轻舟眼前一亮:“好问题!我想想……我监听到曲悠扬的电话之后就打车去了鬼城,路上花了大概一小时十分钟。而你是在我之前差 不多十分钟到达的,那时候曲悠扬就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从性侵到杀人,整个过程不足一小时,所以很大可能性侵发生的时候凶手就在现场,比如说躲在楼顶某个隐蔽处等着,如果毛二能杀害曲悠扬那就最好,但是毛二完事之后就逃走了,所以凶手只能自己动手,把曲悠扬从楼上推了下去。”
黎溯点头表示赞同。
叶轻舟又补充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案发现场一定会留下相关的痕迹。当时第一批现场勘查的就是郑警官他们,等下我给他打个电话吧。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凶手杀害曲悠扬之后去哪了?为什么我赶到现场之后他才突然出现?”
这一次黎溯沉默的时间比较长。
“或许是去做抛尸的准备?”
叶轻舟利索地否决:“不对。凶手攻击我的时候手里只有一把短刀,并没有袋子绳索一类的东西,我更倾向于抛尸用的水泥袋子是直接从鬼城楼里拿的。”
黎溯愣了一会,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地猜:“那……他是去树林里撒尿?”
叶轻舟好好地想着案情,突然听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又挑不出毛病的回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是黎溯提问:“龚老师和曲老师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叶轻舟缓缓摇了摇头:“目前看着不太像,两起案子没多少共同点。特别是龚小雅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而曲悠扬的尸体虽然被移动了,可是抛到体育公园那种地方,明显就是希望尽早被人发现的,两起案子的目的就不一样。不过在找到小雅之前,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法定论。”
黎溯似乎在认真看着前面的小孩子踢足球,半天没有接话。
“不过还有一种验证方法,”叶轻舟沉默了一会又说,“如果再出现一起案子,整个事情或许都会出现转机。”
黎溯转过头来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小雅和曲悠扬之间的交集只有两个:吴桐,和奕城二中。吴桐一直处在警方的监视之下,曲悠扬出事那天他整夜都在家里打游戏,没有作案时间——当然,有帮凶那就另当别论了。而奕城二中呢,同个办公室的老师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如果凶手杀到我头上,那可能就有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解决所有事情了。”
叶轻舟一口气说完,转头去看黎溯,冷不防看到一张毫无温度、杀气重重的脸。
黎溯阴沉地问她:“所以你脚伤还没好就急吼吼回来奕城,就是为了来送死的?”
叶轻舟欠揍地反问:“你担心我?”
黎溯毫不客气地用脚腕骨狠狠踢了她一下:“我他妈担心你个神经病?”
叶轻舟心宽地笑起来:“别激动,我只是在跟你探讨案情而已,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总不能现在死了跑到阎王那里讨个野鬼当初恋吧?”
黎溯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该我问了,假如——我说假如,你别急眼啊——凶手的下一个目标真的是我,你猜他会选择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动手?”
黎溯冷冷地瞪着她,似乎现在就想动手。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都说了只是探讨,现在把这事想清楚了没准我还能提前有个准备呢。”
黎溯忍不住又用凸出的踝骨踢了她一下出气。
“都有可能,”黎溯不情不愿地分析道,“如果两个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已经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龚老师在学校里消失,并且还能精准地知道曲老师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鬼城。所以他如果想弄死你,估计有二百五十种方法可供选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有可能。”
叶轻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还很慷慨地夸了他两句。
晚上八九点钟的公园,一派“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景象,热闹得仿佛一切危险和罪恶都不曾存在过。一场命案再如何离奇曲折,死者终究也是陌生人,掀起短暂的关注后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终在他人的生活里烟消云散,是谁也逃不掉的命数。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在叶轻舟以为谈话已经结束了的时候,黎溯突然打破了沉默,又把话题接了起来:“该我提问了。”
叶轻舟“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
黎溯目光沉沉地看了叶轻舟一会,突然冲她温柔一笑:“你觉得,我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第十七章 毛二,没拿
他的笑意如温柔无害的清风,语气轻软得好似情人的呢喃,可柔波荡漾的双眸中却潜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危险而诱惑。
那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复杂与深沉,让他俊美的容颜更加摄人心魄。叶轻舟坦然地回望着他,尽管脚下踏着汹涌暗潮,可她还是无法自拔地沉醉于眼前少年的模样。
“黎溯,”叶轻舟的笑容有点撒娇的意味:“这道题超纲了。”
黎溯却不肯轻易揭过:“这位同学,这是道判断题,答案就那么两种可能,你猜一下嘛。”
叶轻舟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
虽然黎溯时常对她不冷不热,动不动就损她甚至踢她,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用温柔的外壳包裹着强烈的攻击性和侵略性,不动声色地逼迫着她。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黎溯不过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年轻,跟出事的两个老师交情都不深,实在没有理由跟着她东奔西走,更不用说他还不止一次恰好出现在命案现场。黎溯这么问,不过就是在试探她的想法。
叶轻舟从不问他,不代表不怀疑他,她只是没有逼问别人的习惯,毕竟自己查来的东西才更有意思。
黎溯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叶轻舟,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回答。叶轻舟也不再回避,直视着黎溯的眼睛干脆地回答:“有。”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不明物体裹挟着一阵疾风“嗖”地一下朝叶轻舟飞来,“咣当”一声砸中了她的脑袋。叶轻舟猝不及防遭受重击,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整个人就急急向后倒去,一头栽进了长椅后面的花坛里。
后脑着地的一瞬间,叶轻舟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凶手这么快就来了吗?
黎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叶轻舟拉起来。两个小屁孩颠颠地跑过来,捡起他们刚刚踢到叶轻舟头上的那个足球,有些惶恐地问:“阿姨,你没事吧?”
叶轻舟满眼金星,脑子里嗡嗡直叫,还没从足球的打击里缓过来,又被这一声“阿姨”砸中了。
“黎溯,”叶轻舟按着肿胀的额头,认真地看着黎溯,“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俩小孩是凶手派来的不?”
出租车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停下来,黎溯扶着叶轻舟下了车,把她拉进了一家理发店。
屋里灯光明亮,柜台后面一个女子正在埋头算账。黎溯走过去,手指在她面前的柜台上轻轻点了两下,叫了声“二姨”。
女人闻声抬起头来,惊喜地问:“哎,小宝!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黎溯被她喊得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说:“二姨,叫我大名……这位是——你自己说。”
叶轻舟接过话头冲女人甜甜一笑,礼貌地伸出手去:“您好,我是二中的实习老师,我叫叶轻舟。”
二姨也不管这人什么来头,就见她身材高挑,模样周正,顿时心生好感,拉着叶轻舟的手热情洋溢地夸赞起来:“哎呦,这么俊的姑娘!这大高个!皮肤多好!叶老师呀,我家小宝不大爱说话,你多担待啊!”
叶轻舟笑眯眯地回答:“放心吧二姨,包在我身上!”
二姨听得眉开眼笑,正要再问,被黎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二姨,等会再聊,我先带她去洗个头,你看她脏的。”
二姨这才注意到叶轻舟那一头“成分复杂”的乱毛。刚才叶轻舟整个人跌进花坛,头发里挂了一堆碎叶碎枝,像个新鲜出炉的鸡窝。二姨连忙推着叶轻舟往里面走:“好好好快去快去,等会再聊哈!”
叶轻舟还要跟二姨再扯两句,被黎溯一把拉进了屏风后面,按到了一个洗头床上坐着。
黎溯去柜子里拿毛巾,叶轻舟便四处乱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墙上的营业许可证上,上面记录的法人代表叫做“冉媛”。
黎溯走过来,把一条长毛巾塞进叶轻舟后衣领铺好,又用另一条毛巾包住她的肩膀,然后扶着她的脖子把她放平。水声哗啦啦地响了一阵,随即温暖柔和的水流拂过叶轻舟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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