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萧笙捂他的眼睛,“再睡会,小变态,等会你必须跟我去运动,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
许君乐阳奉阴违,在跑步机上走着看了一整集原配抓小三的狗血电视剧。
纪萧笙站在旁边等到片尾曲出来了,才替他按了停止,递水过去,非常迷惑,"有这么好看?"
"好看啊。"许君乐从跑步机上下来,轻松的同他开玩笑,"纪萧笙,我现在简直强的可怕,完全掌握了骂小三的话术。"
纪萧笙:"……"
这也真能给他学到东西。
许君乐清了两下嗓子,"就比如……"
纪萧笙瞬间头大,反手勾住人捂住他的嘴往门外走,几句词还是往外蹦出来,"你这个贱人,我知道你住在哪儿,你要是再勾引我丈夫,我会找到你家里撕烂……唔……"
"你这辈子没机会用到这话。"纪萧笙放开他,笑着弹他额头,"明天还来看电视吗?"
"看啊,明天是小三的反击,也得学学小三语录啊。"
纪萧笙任他瞎闹,捏他的脸,"明天一起看吧,你以后要是跟谁跑了,我觉得我也都用的上。"
许君乐闻言仰着头大笑,这是一张适合这样大笑的脸,笑起来时肌肉走向舒展极了,唇边酒窝甜蜜,看的人也心情大好。
他笑的一直停不下来,直到纪萧笙按密码了,许君乐才从背后抱住他,"我才不会跑,我是个颜控,而且已经找到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谈恋爱了。"
还这么好,一点都不像上课时那些看一眼窗外都要撕他书的老师。
纪萧笙也有一堆的规矩,但完全不古板,连他在健身房偷懒看狗血电视剧也能接受良好,还能陪他一起闹。
许君乐疯狂的学习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这次他将自己写的东西发送给巴顿教授后,完全不见上次的紧张,他无比清楚,这就是教授想要看到的文章。
他不知在跟谁较劲,或者想在自己很尊敬的教授面前证明自己她没看错人。
七月末,理发店的冷气开的很足,许君乐才进门就有人迎上来问是不是剪头发,汪雨婷站在收银处朝他笑,身上穿着和其他店员一样的制服,看上去又瘦了许多。
"怎么今天才来剪头发?不热啊?"汪雨婷扒拉他刚洗过的头发,"学习这么忙吗?"
许君乐实话实说,"学习倒是不忙,忙着谈恋爱。"
汪雨婷将他的椅子转过来,"你谈恋爱了?怎么不带来我看看?"
许君乐稳妥的答,"他比较忙。"
"上班了?那她比你大啊?"汪雨婷立刻从他寥寥数字里提炼出信息来,思索了一会,"就算比你大一些,你也得多照顾人家,明白吗?"
她继续絮叨,"她都上班了,那是不是比你有钱很多?"
"嗯,非常多。"
汪雨婷从镜子里看他,"不要心安理得的用别人的钱。"
许君乐明白她是想到了她那一段失败的婚姻。
"刚恋爱时用再多的钱也觉得没什么,时间久了,就会觉得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啊,为什么要分给别人用。"她很严肃,"听到了吗?大家都是普通人,就算是谈恋爱,也别要求别人太多了。"
许君乐点头,但纪萧笙好像为了他花了很多的钱,特别是出版社的项目,他很清楚,往出版行业里投钱就等同于烧钱。
他不再谈论这些容易勾起她伤心回忆的东西,问起了小宝的近况,还有她的工作。她回答的有些笼统,只说都很好。
"马上是小宝的周岁了。"许君乐说,"时间过的真快,我还没想好送个什么礼物给他。"
店里的音乐换成了很轻的钢琴曲,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许君乐却心中惶惶,猜想她过的也并不如她说的那样好。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别瞎浪费钱。"
"还有个事,谦哥有联系过你吗?"
许君乐回过神,"谦哥?他给我打过电话,听说婚礼准备的不顺利,他也没多说。"
汪雨婷手里剪着头发叹气,"他也是命苦,好不容易找了个人愿意跟他,那女的据说有个前夫,上个月不知从哪听说她要再嫁的消息,大晚上的一群人堵住他,把他打了一顿……"
许君乐猛的站起来,惊愕,"什么?"
又连着问,"什么时候?"
周围的人都往他这边看。
汪雨婷压低了声音,"我话都没说完,你别一惊一乍的。"
许君乐越想越觉得那天的电话不对劲,他怎么当时没多问两句呢?"
许君乐重新坐下,"那他有没有被打的怎样?"
"应该没事,你跟他打个电话就成,他没告诉你大概也不是怕你担心,多半是觉得丢人,你少问一些具体的,多跟他说说话。"
一个头发剪的许君乐心神不宁,也没多呆,出了理发店就给谦哥打电话,一直没打通。
许君乐不知该如何形容谦哥这样的人,你说他好吧,他可以干出各种各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混蛋事出来;你说他坏吧,他又那样热心的帮助过许多人,做过许多的好事。
他们这样的人身处的环境,社会地位以及认知能力导致他们形成了这样的人,做事全凭那几秒钟的冲动,他们活着,却早就已经身处地狱,自己却浑然不觉。
许君乐曾经警告过他,话说的很难听,"你再这样会死的很惨。"
"胡说!我会长命百岁的,我家的基因就是长寿。"谦哥笑嘻嘻的,这样回答他。
烈日当空,街上行人很少,许君乐心中空落落的,又按下了通话健,所幸,这一次电话打通了。
谦哥声音沙哑低沉,说话颠三倒四,许君乐在他最落魄时都没见他这样过。
"你就留在大城市好好读书,别回来了。"
许君乐将语气放轻松,"你不是说这辈子没来过首都吗?我放暑假了,要过来玩吗?"
谦哥笑了笑,"你替我多看看吧。"
"你要亲自来看,不要总是偷懒。"
他说出来的瞬间意识到着很像纪萧笙会说出的话。
"小许,哥可能结不了婚了。”他突然说。
“四儿他们都跟我说这女人就是图我的钱……"他嗤笑一声,"还是你赚的那些钱,他们说她来历不明,还有病,所以找到了我这个冤大头。"
他声音哑得厉害,"那天喝酒,四儿一直在跟这么说,我想对啊,这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回家后,她什么话也没说,还替我烧水,我想打她,但她一直在哭,我只能骂她,婊子,你是不是就是图我的钱,还把病过给我……"
"她一直在哭,哭的我心烦,这个婊子……小许,这个女人,疯子,贱人……"
"我一辈子毁她手里啦,可是,就这么一个贱货,婊子,我还是很想跟她在一起。"
谦哥呜咽着,一直骂脏话,“这个婊子有什么好的,可我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第196章 我不要自由
许君乐想到那些狗血的电视剧剧情,他宁愿生活就是那样简单的,爱与恨,好与坏,能够被轻易的区分,最后还能迎来一个好的大结局。
生活里,这些东西也能这样不混在一起就好了。
许君乐又在森哥身上看到了他觉得很恐怖的东西,明明已经消失了的东西重新出现了。
他很害怕,想先逃走躲起来。
许君乐听完那些颠三倒四的话,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他说:“见面再说,这些事来龙去脉你自己脑子里好好理一遍,等我回去你仔细给我再说一遍,”
“我不在芸城,我回家了,好久没回来了。”森哥说道,有打火机的声响,许君乐觉得他也需要一根烟。
静默片刻后,森哥说:“别管我了,我也不能一直让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谁管你啊!”许君乐近乎发狂,“我为了我自己,我为了我自己好。”
他挂了电话。
许君乐拿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并不是如宋悠优所说的,有一颗悲悯的心,他可以在其他人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为他战斗,可以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别人。
他的目很简单,他就是为了自己。
不需要什么嘉奖桂冠,只需要让他看到,这样的抵抗是有效的。
可是就算这样,那些他基于事物发展规律所预见到的东西,最终还是会发生。
从前,许君乐也知道这世上有星空,有花香,有小猫……
可他不觉得那些东西是美的,他读过那么多伟大头脑的叙述,可许君乐感受不到,他只能闻到一股硫磺或者硝石的味道,让他感觉恶心。
不能说出来,他必须对真相守口如瓶,在这个人人都追求物质,追求世俗意义成功的时代,他如果要向人说这些百分百会成为别人眼里一个莫名其妙,还嫉妒别人成功的傻逼。
直到纪萧笙的出现。
蒙蔽他五感的那层纱布像是突然被上帝收走了一样,这个世界骤然变成了一副美好的样子,他甚至开始感到金钱,相貌,名誉,体面的重要性……
爱使他复活。
喜悦,幸福,快乐这样的词原来也并不是虚构。
他也在纪萧笙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但他并不觉得恐怖,也并不想逃走。
对啊,还有纪萧笙,他说过要做他的选项,他的逃跑路线……
许君乐想,他可以逃到他那里去,他说会把他藏的很好的。
他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纪萧笙。
许君乐沿着望不到头的公路走了许久。
在灼热阳光的炽晒下,公路散发一种近乎于青草的气味,他能感到热气侵袭着他的皮肤,从他修剪蔷薇花时被划破的伤口里蜂拥而至,他的伤口开始灼热的疼痛,他的血液被烘干。
他舍不得停下来,舍不得承认一些他赖以生存的美好意愿正在被破坏,被销毁。
一部叫《五叔的酒馆》的电影在进行内部试映,纪萧笙带他去玩,他第一次在观影时全程关注配乐,不像看电影,倒像是听了个电影。
纪萧笙从脚本到样片看了好多遍,于是电影才放了个开头,他就倒在许君乐肩上睡着了,到结尾时众人鼓掌才转醒。
这是比较轻松的场合,投资人和主创们看起来都很熟悉了,玩笑吹逼两不误,随口估计的票房一个比一个离谱,气氛很轻松。
漂亮的女主持人在沈鹤的怂恿下把话筒递到了坐在走廊边的许君乐手上。
许君乐握住话筒,在纪萧笙的注视下站起身,“配乐的是谁啊,太好听了,想娶。”
有纪萧笙工作室的人先不好意思了,“这么多人,说说你想娶的是谁啊?”
话筒传到下一个人,是一位女士,“闫导为了这电影半年没回家了,想离。”
一阵愉快笑声爆发,接下来几个发言全是这个句式,笑声就没停过。
进行到一半时,正逢其中一位主演过生日,许君乐还有蛋糕吃,简直不能更满足。
纪萧笙靠着他,悠悠道:"想戴戒指了。"
两人没有参加after party。
回到家,许君乐拿了笔帮纪萧笙画戒指,miumiu跳上桌在一旁看着,掉下来的尾巴时不时扫到许君乐的胳膊。
纪萧笙懒散的用手撑着下巴,问:"什么时候有真戒指戴啊?"
"且等着吧。"许君乐说,"戒指戴了就没有自由了,你可要想好了,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
纪萧笙毫不在意,"我不要自由……"
许君乐愣了愣,这句话太重了,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显得更深刻。
许君乐翻过他的手,眼神扫过他的指腹,停住笔,轻轻摸他小指指腹上的伤口,"这怎么弄的?"
"没什么,你书房的水杯掉下来摔碎了……"纪萧笙说了一半,抬眸看了看他,片刻后,他问:"乐乐,我收拾那些玻璃碎片时,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电脑。”
“你也看到巴顿教授的邮件了,对吗?他说明年会在ucd开课……"
许君乐停了笔,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创可贴给他贴上了,"我看见了。"
"可你没回复。"
"没什么好回复的。"
纪萧笙有些他的话噎住,他耐心地问,"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想去吗?"
他问这话,旁边的猫也歪头看他,"喵"了一声。
许君乐低着头,眼睫遮住了情绪,他飞快的"嗯"了一声,左手挠了挠脸,"但是我不会去的。"
纪萧笙手指弯曲,按住他的。
许君乐感到他的心正在朝着纪萧笙倾斜,他的爱慕,思虑,悲伤,喜悦……一切的一切。
"我不想离开你,我会就在这里上学。"他说。
纪萧笙没说话,他们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惹出一场争吵来。
"我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纪萧笙说。
许君乐很执拗,"不,我要守着你。"
纪萧笙闻言猛地抽出了手,画了一半的戒指在他白净的指间像一块污秽。
连miumiu都感受到了纪萧笙的怒气,跳下桌跑走了。
"把头抬起来,许君乐。"纪萧笙说,他语气冷漠的要命,许君乐心狠狠一抽,捏紧了笔。
"我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放心?许君乐,你要守着我,然后呢?你把你自己放在哪里?"
许君乐毫不示弱的抬起头看他,"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有这么多的要求?你到底希望我怎样?我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我希望你怎样?"纪萧笙被他的话气狠了,重复了几遍。
"许君乐,根本没人能完全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活,我想你向前看,往前走,去战胜你那些将你往下拖的东西,去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
屋内一片寂静。
许君乐两手掩面,无力地说:"你对我要求太高了。"
他疲惫的望向他,"你知道我们生活的这块土地下发生过什么吗?无数的暴力与战争爆发,人们在这片白骨与灰烬上重新建立文明,文明又被推翻,循环往复……"
"在鲜血上建立教堂,往尸体上扔鲜花,写成书,创造一个上帝,然后跪下来祈祷。"
"凤凰每几百年就会堆起一堆火柴自焚,人也一样。纪萧笙,你告诉我,这样的一个世界,你要我怎样去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
"再伟大的事业,再美丽的创造,一场战争,一场地震就全毁了,我该去创造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说出来,不要再粉饰太平,全部都摊开说明了。
纪萧笙将那根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的界线彻底拆除。
“我不管几百年后,那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许君乐,我要你好好的,完整的活这一辈子。”
“可我真的努力过了啊。”许君乐眼里有泪意,他咬着牙关,止住颤抖,“一切物质形态的东西都会被毁掉,纪萧笙,我真的努力过了,我想思想总不可能被摧毁吧,他们放的火不可能烧进我的脑子里,我抱着这点期望来上了大学,可是……”
他落下一行泪,很快被他抹掉,“明明发展到黑格尔,光辉灿烂的思想宫殿已经建成了,接下来那些人又一点一点的将它拆除……”
纪萧笙越发的冷静,“这不是你该做的努力。”
“我看到的是,你努力之后,巴顿教授就认可了你,你看邮件了吗?她花了一整封邮件来夸奖你。”
“思想的宫殿?要我说,许君乐,你至少得进去添一块砖,或者干脆拆一根横梁了才有资格说话。”
许君乐听到这里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又哭又笑的。
纪萧笙走到他面前,在他膝旁蹲下来,抬头仰视他,手放在许君乐额头,缓缓闭上眼。
“假如殉道者的鲜血将要流淌在台阶上,我们必须先建造台阶,如果圣殿即将被摧毁,我们就先建造圣殿。”
他的英文说的很缓慢,许君乐恍若回到了伦敦的那个晚上,纪萧笙敲开他的房门,为他弹了吉他,然后也是这样,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说了什么。
许君乐觉得他充满了一种神性,从而想要吻他。
现在也是。
可是他不敢。
只要出门去,这个世界对他要求甚多,而纪萧笙是其中对他要求最高的。
太糟糕了,纪萧笙对他来说简直充满了吸引力,他看到他就觉得开心,每次与他对视都脸红,神智不清。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贴在他的身上。
许君乐觉得,他的理智在与他的心缠斗。
他问:“你真希望我去伯克利读书吗?你不怕我不回来了,在那里生活,然后爱上其他人?”
纪萧笙站起身来,闭了下眼,嘴角的笑很勉强,“是,我很怕,也不想与你分开很久。我不是没想过,不如任由你这样发展下去,让你烦躁,发呆,离不开我……”
“但……”纪萧笙说不下去,“我觉得你喜欢的那个教授是一个契机,我不想你错过。”
“如果我去了,结果还是失望呢?”
“不要总是设定这种如果。”纪萧笙搭他的肩,捏了捏,似乎要给他勇气一样,“你摸不着,你就觉得你追求的东西离你十万八千里,你握不住,你就以为它是虚空,你没计算过,你就认定它是子虚乌有的……”
“你觉得这样对吗?”
“但如果你还是失望,我会陪着你往前走,陪着你寻找下一个契机,乐乐,这种探寻本身就是活着的意义。”
不得不承认,很厉害,这些话应该不是纪萧笙一时兴起地,而是想了很久,很想对他说但没能说的话。
许君乐情感上几乎要被他说服了,他不会再碰见一个这么耐心,这么努力想要拯救他的人。
他抓住肩上的那只手,吻了吻,“这不是还早吗?现在可是暑假,你不要破坏我的假期。”
这种拙劣到没眼看的缓兵之计纪萧笙也不拆穿他,只是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笑着说:“头发剪的很好看。”
温柔到让许君乐心碎。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厚脸皮一些,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继续被纪萧笙爱着。
纪萧笙往前一步,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亲吻,“下周陪我去日本吗?”
许君乐迷糊着,“什么?”
“有一个实在推不掉的活动,带你去玩呀,去吗?”
“你给我跳个舞,我就答应。”
纪萧笙贴着他的胸膛,心跳与心动混在一起,他低声道:“脱衣舞,行吗?”
许君乐想,他根本无法在纪萧笙面前保持理智,他可以在这样的诱惑下昏头答应任何事。
但他知道纪萧笙并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让这件事过去。
那之后不久的一个凌晨,纪萧笙突然惊醒了,满头大汗。
许君乐睡眠很浅,醒的很快,开了灯,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转过头看许君乐看了很久,喃喃:"真不像是梦。"
许君乐也睡不着了,"说说你梦到了什么了,我说不定能帮你解一解。"
纪萧笙又是那样长久的注视他,很漫长,然后将他锁在怀里,说:"梦都是反的,对不对?"
"看情况吧,不如你说出来,我帮你看看。"
纪萧笙脸埋进他的颈窝,"我梦见我外婆把我叫醒,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手怎么这么冷。"
许君乐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又拉他的手捂住,"你好像真的有些感冒了,头疼吗?"
他摇摇头,也不准许君乐去拿药,"没什么事。"他说。
许君乐关了灯,在黑暗里抱住他,"你从小体温就很低吗?"
纪萧笙没回答。
“你外婆一定把你教的很好,所以你才始终都有开始新生活的勇气。”
纪萧笙呼吸声就在耳边,许君乐知道他没睡。
他也不摧,过了好几分钟,才听纪萧笙说:“我小时候她给我讲很多神话故事,我记得她对我说过,故事里,再强大的英雄也会呼救,更别提普通人了,所以遇到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向人求救,不要对此感到羞愧。”
“我现在要向你求救,许君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在我身边,我却这么不安……”
眼眶霎时酸胀,许君乐很用力的睁眼,等喉咙口的梗塞感消去之后才说话,“想什么呢?我们不是还要去旅行吗?去日本,我还从没去过,对了,你会说日语吗?”
“不会,但是能听懂一些。”
许君乐“啊”一声,“那我们要用英语吗?”
纪萧笙笑笑,“用中文吧。”
“偷偷告诉你,我朋友说我的口语好了很多,我也觉得我现在的英文口音跟你越来越像了……”
“我们会越来越像。”许君乐说。
很久之后,许君乐才后知后觉生活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很尽力的给了提示,摔碎的杯子,被划破的手指,睡不安稳的爱人……
仅仅只是没像幸运饼干一样,能将生活掰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张写了模棱两可语句的纸条来。
许君乐还是非常俗套的选了一个长命锁作为周岁礼物送给小宝,小婴儿长得很快,躲在汪雨婷怀里吃手,一双纯净的黑瞳好奇的盯着他看。
汪雨婷逗他问要不要抱着玩玩儿,许君乐不敢,只陪着玩了会,一起吹了蜡烛。
回去路上,地铁上听见几个女孩聊天说最近水逆,得去庙里拜拜。
许君乐站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他原本不信这些,但在那几个女孩下的那一站,他犹豫了片刻,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下了车。
梧桐树遮盖下有一片阴凉,许君乐跟着前面的人拾阶,步伐缓慢。
进了寺庙入了山门整个人都感到清净了许多,人并不十分的多,参天的大树,千年的婆娑,许君乐去看释伽牟尼,又听见有和尚念经,偶然像是听到了一句"所作已作,不受后有"。
不再犹豫了,许君乐转身就进了大雄宝殿上了高香。
他悟不了,舍不得,得不了自在,不要涅槃,不要皆空,还要回头。
飞机在夜色中降落。
许君乐只身下了飞机,身无长物,只捏着一个手机,走到吸烟区,抽出一根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连打火机都没带。
他想起下午的时候,他还在看纪萧笙笨手笨脚的收拾他们要去旅行的行李。
当时冷气吹的人有些乏,许君乐去书房找烟,翻箱倒柜,连烟盒的影子都没找到……
他跑去衣帽间兴师问罪,"我的烟没了,哪里都找不到,是不是你搞得鬼?"
纪萧笙忙着将衣帽间弄成偷窃的案发现场,漫不经心,"你不是说不写论文就不抽烟了,我帮你藏起来了。"
许君乐回忆了一下,他好像真说过这话,理亏道:"那你好歹给我留一支啊,我的香烟社交哲学白跟你讲啦?"
纪萧笙拿出两件T恤,问他:"你要带哪一件?"
许君乐望过去,觉得他在发神经,"这不就是同一件?有什么区别?"
纪萧笙闻言不得不开始怀疑许君乐是不是有什么眼疾。
这烟吧,平常就摆在眼前时倒不太想着,越是没有还他妈的越想抽。
纪萧笙说的是藏起来了,说明还在这间房子里。
于是许君乐从客厅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整个屋子全部找完一遍后,他又蹭到纪萧笙跟前,不由分说,一阵摸索,还真给他在纪萧笙身上找到了熟悉的烟盒。
纪萧笙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好笑,"小狗成精了。"
许君乐点一支烟,从未觉得抽烟这么有趣。
他将烟盒与打火机重新上交给纪萧笙,惹得纪萧笙都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么乖?"
许君乐飘飘然,"下次我还要玩这个游戏,你记得要藏一个比较不好找的位置。"
纪萧笙就无奈的看着他笑。
仅仅只隔几个小时,许君乐看着手中纪萧笙还未来的及藏的烟盒,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
再睁开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打火机,主人手背上有一朵玫瑰的纹身。
他抬起头,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士,白金色短发,看起来很酷。
"谢谢。"
许君乐借了火,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他只用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接通。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可是他累的连着些动作也无法完成。
"你看起来不太好,很累吗?"那位女士问。
许君乐反应变得很迟钝,灵魂和肉体渐渐分离,他努力换了一个表情,可能看上去还是很奇怪。
他失去了实感,却有一阵很强烈的倾诉欲。
"我朋友去世了,自杀的。"
许君乐说完这话,又补充,"他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可我没接到。"
说到这里,许君乐眼前又出现一圈又一圈的晕眩感,他再次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时他在浴室,刚刷完牙,洗脸时,大理石台面被手机震出很大的动静,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立刻去划手机,可惜他手上沾了水,几次都没成功……
急的他拿起手机往身上一擦,再准备接通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也顾不得脸上直往下滴的水珠,立刻解了锁,重新拨了回去。
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接听。
许君乐又打了第二个电话。
他坐在马桶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滴滴滴"的声响通过耳朵形成一声声巨大的回响,敲的他太阳穴都痛了。
略一沉吟,他立刻在通讯录找一个叫田思齐的电话,田思齐初中就辍学了,后来一直在森哥的修理厂当学徒。
这次电话通的很快,许君乐没时间寒暄,直接问他森哥回芸城了没。
田思齐信誓旦旦,说昨天还碰到森哥喝早酒。
许君乐盼望是自己多想了,拜托他跑一趟森哥家,门敲不开就砸窗户玻璃进,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