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丽少年—— by芦西安
芦西安  发于:2024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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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得完整了一点。
许君乐偷偷的哭了,原来在他未曾意识到的地方也曾有过这样的缺憾,如今被纪萧笙轻而易举的修补好了。
他只流了一会的泪,比起今天他得到的来说,他觉得自己挺坚强的。
这学期许君乐周六也有一节早八的课,其实早起对许君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觉很少,熬夜读书更是常事。
今天早上他却是被闹钟吵醒的。
身旁的纪萧笙睡的很沉。
爱人正在沉睡。
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难言的情感在今天的清晨突然转换成一种强大的动力,从今天开始,他不要再永无止境的感到羞耻与担忧,他需要克服它们。
他快速的起床,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感觉身体里有用不完的精力与勇气。

第124章 我赢了
路边的柳树都出了新芽,一片雾蒙蒙里依稀可见几丝阳光影子,一路上都有学生提着早餐和书包往学校赶。
远远的,许君乐就看见前面陈子明端着一碗面一边吃一边往学校走,他悄无声息的跑上前突然喝了一声,吓得陈子明抖了抖,碗里的汤都溅了出来。
好家伙,一手的汤水,陈子明顿时恨不得将整碗面盖在许君乐脸上。
“今天怎么这么早?”许君乐无视他要砍人的眼神,脚步雀跃的往前走着。
大早上的陈子明没精神搭理他,半个字也不想说,作了罢。
许君乐见他恹恹的吃面,朝着他的背就是一下,“大早上的,别丧逼,精神点。。”
陈子明本来起太早身上没劲,哪经得起这样的拍打,许君乐手也重,一巴掌拍下来,陈子明痛不说,还直往前踉跄一步,又正好在吃面,这下纸碗磕到牙齿,里面剩的几两汤直接溅了他满脸……
等他擦完脸,刚才还走在他身边的人已经蹦着跳着和前面熟识的同学打着招呼勾肩搭背的走了。
也不知成天挎着个脸的丧逼是谁,陈子明想,这逼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跟捡到了钱似的。
许君乐整个人确实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课时书翻的哗哗作响,椅子也坐不住,过不了几秒就要看时间……
好容易到下课了,陈子明正要凑上去问一嘴,却见许君乐已经站起来,手上飞快的收书,还没等前头教授走出教室,这边人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屋里静悄悄的,许君乐将顺路买回来的早餐放在桌上,转身就进了房。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纪萧笙仍然保持着许君乐早上走时的睡姿,气息清浅,居然还在睡觉……
许君乐犹豫了一会,觉得纪萧笙多少得吃些东西了再睡下,于是脱了外套趴过去,用手指反复扫纪萧笙的睫毛,“hey,sleeping beauty,wake up……”
纪萧笙被他闹的动了动,眼睛没睁,先笑了,伸手搭在许君乐身上往怀里带了带,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许君乐没回答,只是挨着他仰面躺着,“我都去学校上完课了,你居然还在睡,人家都说黄粱一梦,你呢,做了什么好梦舍不得醒?”
纪萧笙眼睫颤颤的睁开,露出清透黑亮的眼珠,星眼微漾,看的许君乐愣了愣,神魂痴荡之时,听纪萧笙问:“我想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许君乐闻言换了个平躺的姿势,看着天花板上一条弯弯曲曲的裂缝,想了想,又转过去伸手压住纪萧笙头顶睡的翘起来的头发,“那天你这样抚摸一匹马时,记得吗?在伦敦。”
纪萧笙回忆了一下,“你当时也在?”
许君乐点头,移过去隔着被子抱他,嗯了一声。
纪萧笙垂眸,揉许君乐的头发,“那我比你早,我是第一眼看见你时。”
那双眼睛,总晃荡在纪萧笙眼前,甜蜜的,灵动的,孤零的,错愕的,倔强的……忘也忘不了。
纪萧笙有些得意:“我赢了。”
胜负欲极强的许君乐一骨碌的爬起来,眼一横,“怎么可能?”
“接受事实吧。”
“……你幼不幼稚?”
许君乐望向纪萧笙带笑的眼底,突然扬了扬下巴,“读过《呼啸山庄》吗?纪萧笙,比我早又怎样?凭你拼尽全力爱我八年,也比不上我对你一天的爱!”
明知他说的书中的句子,纪萧笙仍然被少年的炙热的话烫到,大为震动。
许君乐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输?”
纪萧笙也坐起来,稍活动了一下身体,“以后我会赢的。”
“不可能。”许君乐不屑一顾,“当你觉得你爱我时,你得知道我爱的永远会比你多的多。”
纪萧笙见他一副骄傲的样子却说着这样深情的话,也同他说笑,“你说聪明的小孩是不是更会爱人一些?”
许君乐闻言想起张媛媛给他发的那些短信,心中苦涩,面上却笑了,“怎么可能?再聪明的人也只是凡人而已。”
说着,他伸长了手臂将灯打开,下床,站在床前说话:“好了,我买了早餐,你要是还困,多少起来吃点了再睡。”
他话还没说完,纪萧笙又懒懒散散的躺下了,半合着眼随意应了一声就没了动作。
许君乐看他阳奉阴违的样子觉得新鲜,拉着被子恶作剧一样的扑过去将纪萧笙整个人蒙起来,连声问:“你起不起床啦?起不起?”
他问了几声,被子下的人都没出声,连那轻缓的呼吸声都不闻,一室的安静居然让许君乐心慌了一慌……
他立刻起身将被子扯下来,露出纪萧笙整颗极优越的头型与脸,许君乐一眼就从他颤抖的睫毛和嘴角看出了端倪,总算安了心,又恼怒的紧,用力戳纪萧笙的下巴,“你还装。”
纪萧笙睁开眼笑起来,惋惜地叹道:“我小时候装死装的可像了。”
“幼稚。”许君乐有些生气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只得恶狠狠地说:“想死吗?还不快起来?”
纪萧笙翻身飞快的在许君乐脸颊处亲了一下,脸上的笑明媚到许君乐觉得晃眼,“早安。”
他说完就跨着长腿起床出去了。
许君乐呆坐在床沿摸了摸脸,又盯着床单上的痕迹,只觉脸上热了又热,走了好半天的神,才开始慢吞吞的拆被单。
纪萧笙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他那么喜欢捉弄人,但不以让人难堪为乐。
他真好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呢?许君乐想。
这时,忽听得外面咣当几声响,许君乐一颗心都在纪萧笙身上,放下手上的事跑出去,问:“怎么了?”
只见纪萧笙站在水池边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估摸着才刚洗完脸,额前几缕飞起来的湿发飞扬起来,这是许君乐没见过的纪萧笙。
他走上前,上下扫了几眼,才问:“到底怎么了?”

纪萧笙指了指水池里,“没什么,我刚才拿杯子,发现里面有一只蟑螂。”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了,扶额,“我是真被吓了一跳。”
心似乎被一根细线悬起,许君乐下意识捂了捂胸口。
纪萧笙自嘲一下,摇摇头准备去拿掉在水池里那只杯子,许君乐拦住他,将他推至餐桌前的凳子上坐下,自己沉默着拿起水壶装水,烧上。
他不懂这只蟑螂一大早上的非要来凑什么热闹?
更不明白贫穷带来的窘迫感为什么总是来的这样突然?
许君乐转过身,靠着水池,玩笑一样的问纪萧笙:“怕吗?”
“什么?”
“蟑螂啊,老鼠之类的。”
纪萧笙想了想,“吃了巴尔扎克书的老鼠就还好。”
许君乐没想到他会提这茬,有些好笑:“那蟑螂呢?”
纪萧笙眼里闪过一秒钟的赦然,“一点点吧。”
一阵温热流过许君乐的心脏,觉得蟑螂有一点点可怕的纪萧笙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的爱怜。
许君乐朝他笑了笑,走到一旁将坐上装早餐的袋子解开,一边往外拿一边说:“其实地球上大部分蟑螂并不生活在人群之中,它们大多数都在热带雨林,或者亚马逊森林里。
“它们以昆虫与动物的尸体为食,这些垃圾经它们分解后再回归大自然,在生态系统里,蟑螂类似于清洁员的角色。”
“怎么说呢?”许君乐突然停住动作,盯着桌子的某处说:“它们活的可比大部分的人类有意义多了。”
许君乐脸上又出现了那个表情,那个让纪萧笙非常不喜欢的,好像累极了,一潭死水般的表情。
在伦敦,在曼城,这个表情总是频繁的许君乐脸上出现,有时是聊天的间隙,有时是静静地看着什么,而有时……他只是这样坐着,这种表情就出现了。
每当这种时刻纪萧笙特别想抓住他……
纪萧笙就是这么做的,他用力握住了许君乐垂在桌上的手。
“在想什么?”他问。
许君乐抬眸看他,答非所问,“现在呢,还觉得蟑螂还可怕吗?”
蟑螂在许君乐这里里变成了故乡是亚马逊森林的蟑螂……
纪萧笙轻轻吸了一口气,他这二十八年算是白活了,居然让一个小孩时时刻刻照顾着他的情绪。
什么老鼠蟑螂的有什么重要?他只想问他的小诗人,累不累啊,这样稳稳当当的去接住别人每一个细微的情绪,累不累啊?
“你是我的山鲁佐德吗?”纪萧笙说着,“快过来让我抱抱。”
许君乐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慢慢笑了,说:“抱什么,再不吃都冷了,你这么不吃饭还有命听我讲接下来的一千个故事吗?”
山鲁佐德,《一千零一夜》里那个自愿嫁给残暴的国王的人,连续在一千个夜里为国王讲故事,最后打消了国王杀害无辜女性的念头。
“哦,对了,”许君乐调侃道:“忘了你是喝露水长大的。”
他说着递过去一双筷子,此时,烧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纪萧笙转了个身去拿水壶,说:“而你是喝热水长大的。”
许君乐原本觉得这个笑话太烂了,斜睨着眼准备嘲笑他一番,忽地看见纪萧笙抓了几下脖子。
他直觉不好,立刻起身去开了灯,直直的走过去扒纪萧笙颈间的衣物,只见脖子上到锁骨下大大小小的一片一片的红……
“怎么了?”纪萧笙问。
许君乐又将纪萧笙的衣袖撸上去,果然,胳膊上也是一样。
“哦,应该是过敏了。”纪萧笙反应很平常。
许君乐感觉到自己脸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逐渐变得僵硬,他将纪萧笙手上的筷子丢在桌上,“跟我去医院。”
“等等。”纪萧笙拦住他,“这种程度吃点药就可以了,我有经验,你别紧张,不太严重。”
许君乐握他的手,又去探他的额头,眼里的光暗了又暗,“你在发烧,还不严重?”
许君乐有一瞬间无法抑制的感到窒息。
很可笑,他居然还天真的试图用一些浪漫的,美好的东西去修饰贫穷,贫穷哪里是可以修饰的。
他无法提供更好的更干净一点的住处给纪萧笙,还特别擅于道德绑架的话术,纪萧笙究竟倒了什么血霉,要受到他这样的对待?
贫穷就是贫穷,贫穷使人窘迫,使人卑贱,使人尊严尽毁。贫穷会消耗一个人作为人的很大一部分,现在贫穷在消耗他爱的人的健康……
纪萧笙看到他眼中忽明忽暗的情绪,没再说话。
许君乐闭了闭眼,转身回房间,再出来时已经穿好了外套,他将手上的衣服敞开替纪萧笙披上,“衣服穿好,今天有些冷。”
去医院的车上许君乐维持着一个动作,十分的沉默。
纪萧笙靠在一边看了他很久,他在心里叹气,看起来一副冷漠的样子,可他怎么感觉这小孩要哭了呢?
车靠边停了,两人刚下车,许君乐拉着纪萧笙就要往急症室走,纪萧笙反手搂他的肩,使了些力气,不由分说将人带至一旁的樟树下。
许君乐挣了几下没睁开,有些气急败坏,“放开我,你干什么?医院不是这个方向。”
“别急,我有话要说。”纪萧笙向下叩住他的手臂,抓的很紧。
“什么话一定要现在说?”许君乐目光炯炯,强调,“你过敏了,而且在发烧。”
“我知道。”纪萧笙与许君乐的目光对峙,“听我说,我每次住酒店都会这样过敏,在家里好好待着也会发烧,这些对我来说非常正常,不关你的事,明白吗?”
“去医院可以,吃药打针,甚至住院都没问题,怎样做能让你安心你就怎样做,我都没问题,唯独别把这一切怪到自己身上,还记得我说的吗?重要的是别对自己实施暴力。”
“我们只解决问题,好吗?”
纪萧笙语气从严肃渐渐变得温柔,听得许君乐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会,最后唇角勉强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说:“过敏发烧非常正常?娇里娇气的,纪萧笙,你是哪个童话里来的公主啊?”
许君乐避重就轻,仍旧顾左右而言他,什么也不说。
纪萧笙皱眉,让这小孩说句心里话怎么比登天还难。
难搞的小孩别别扭扭的靠近他,贴住了他的掌心,“好了,公主大人,现在可以走了吗?”
纪萧笙低头无奈的看了他片刻,心里的万千思绪化作一叹,又觉得不太解气,最后戳了戳他的脸:“你啊……”
居然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好握紧了手心的手,“走吧。”

第126章 不止一点
医生诊断的结果果真如纪萧笙所说,过敏的情况倒不严重,就是发烧需要做检查,抽了血一番折腾后确定是病毒感染,需要输液。
估计是流感季,输液室人特别的多,正在打针的人们大多看上去有几分的病容,看上去十分的疲倦。
护士领着纪萧笙走在前面,许君乐经过时看见有女孩对着纪萧笙的侧脸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伸长脖子,眼睛死死的跟踪着纪萧笙的背影,他这才意识到纪萧笙这个人好像是不能直接走在大街上的。
还好他们输液的位置比较的偏僻,许君乐更是直接侧着身子坐在了他旁边,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纪萧笙似乎很抗拒打针,面上明显有些不耐,他一只手撑着头,眼神发懒。
另一只手就搭在扶手上让护士扎针,那手指就这样随意弯曲着,骨节修长,皮肤看上去更是如一块上好的玉石。
在这样的手上面扎针这件事居然让许君乐感到了不忍。
护士小姐不知是否这样想还是工作经验不足,许君乐看她拿针的手紧张的直抖,摸了半天的血管,第一针终究还是没扎上,倒是看的许君乐心惊。
纪萧笙反射性的抽回了手,眉头拧着,一副少爷式的骄矜样,看上去不耐烦极了。
许君乐不着痕迹的瞧了护士的工作服,是一个实习护士。
他毫不客气的起身拉过纪萧笙的手按住,对这个肉眼可见更加不知所措的护士温声说:“别紧张,你慢慢来,再试一次。”
纪萧笙很明显被许君乐这一番的操作惊到了,正想说话,却被许君乐一眼神喝止住,“你能不能别动,你动来动去,等下人家又扎不上了……”
纪萧笙闻言手有些痒,只想捏他的脸戳他的酒窝,狠狠的。可惜手被按着,索性闭了眼。
没了纪萧笙这人天然有压迫感的注视,护士小姐这次手稳多了,顺利打上了针,许君乐也放下心来,笑着对如释重负的护士说:“麻烦你了。”
护士回了他一个感激的笑,许君乐指了指对面,提醒道:“那个抱着电脑睡着了的女士点滴打完没发现,好像回血了……”
纪萧笙听到这里缓缓睁眼。
护士小姐走开了,许君乐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神,揶揄道:“你不装睡了?”
见他不说话,许君乐低头用目光扫过纪萧笙打着针的手背,问:“疼吗?”
“疼死了。”纪萧笙故意学他说话。
许君乐却笑起来,侧了身一手握住输液管,另一只手垫在纪萧笙打针的手下,“这样有没有暖和一些?”
冰冷的液体从吊瓶中流下来,被许君乐的体温捂的温热了,暖透了,再流进纪萧笙的身体里。
“你上次说这叫什么来着?”纪萧笙看着许君乐抓住输液管的手怔怔的,牛头不对马嘴的问。
“什么?”
“上次你念的那句诗。”
“哪句?”
“我发烧时……”纪萧笙轻声说,“我记得你念了一句诗。”
许君乐摇头,“不记得了。”
纪萧笙不信他的话,“你连看过的菜单都记得。”
他说着,也许是生病的原因,看上去些落寞,“我那时觉得你或许是有点喜欢我的……”
“好了。”许君乐靠着椅子看他,“靠着我睡会吧,这瓶药打完估计还需要很长时间。”
纪萧笙靠过来,头发落在许君乐的颈间,有些痒。
许君乐跟随着那股香气低头,低声说:“那句诗是,不辞冰雪为卿热,而且当时我确实喜欢你,不止一点,你的感觉是对的。”
“是吧?”纪萧笙抬起眼,有些惊喜,又想起那句诗,“不辞……什么?你再念一遍。”
于是许君乐只好又把诗句念了一边,一字一字的给他解释,两个人互相头抵着头,像两只相互取暖的小动物,对着彼此说悄悄话。
聊了一会,纪萧笙睡着了。
输液室时不时会有几句谈话声,但总体上还是安静的。
许君乐怕吵到他,动作缓慢的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才翻开书页,一位女士走过来,要说话时虚掩住嘴,指了指纪萧笙,小声问:“睡着了?”
许君乐认出来是那位抱着电脑睡到点滴回血了的女士,于是对她点头。
“我就是来谢谢你。”
她说话几乎用的气声,还晃了晃刚才打针的那只手,“我一个人来的,不是你提醒护士,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呢。”
许君乐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
“你们看起来感情真好。”她说。
事实上她听护士说起就想来道谢的,可这两人一直在聊天,两个都是身高腿长的,看起来特别养眼的同时,他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氛围她实在不好打扰,她只好出去拿药,再回来,见他们没在聊天了,才敢贸然过来道谢。
许君乐听到这话面上却僵了僵,没说什么。
女士不好再打扰了,再次跟他道了谢就告辞了。
许君乐看着书页却读不进半个字。
他总是提醒自己要真实,真实的面对自己的贫穷,卑劣,虚伪,欲望……
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同性恋。
可他连一个友好的“你们感情看起来很好”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他在这件事上如一个新生儿一样毫无招架之力,脆弱的让他感到不安。
又是一场新的修炼……
人活着需要克服与锻炼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目光从书上稍稍偏移,视线里出现纪萧笙曲着的长腿,别扭又委屈的弯着,纪萧笙穿的还是许君乐的那条长裤。
许君乐想起自己观察过纪萧笙,他好像每天都会换衣服,有时一天还会换几套,以许君乐的记忆力,没有见过重样的。
他觉得难过。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动,许君乐迅速拿出来按掉,下意识看肩上睡着的人,看他分毫没有被吵到的迹象才看着屏幕上的号码,按了接听。

对于这个他曾经叫过妈妈的人,许君乐总是觉得无力,无计可施。
胸腔里的情绪起了一层又一层,最终许君乐语气平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月……”
她似乎特别为难,吞吞吐吐的话都说不完,许君乐已经明白过来她是来要钱的,他这两个月没转钱给她。
“小可还在住院,她那个混账爹天天都来闹,我实在……”
许君乐听着电话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心脏如同被丢在了深海底,侵了海水一般沉甸甸的,很闷,有些喘不过气。
“我不欠你们一家什么。”他突然出声打断她絮絮叨叨的话,“不是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小乐,你是什么意思?”
女人话语里有几丝难掩的颤抖,“你不管你妹妹了吗?”
“你都不管她了,那她是真的只有等死了。”
她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怨我?你在怪我我有了小可后就把你送回福利院了?你恨我就好了,都是我的错,小乐,你别恨你妹妹,她生下来就不健康,活到现在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你和她不一样,上这么好的学校,前途光明……算我求你,你可怜可怜她,好吗?可怜可怜她……”
许君乐眼睛发酸,他抠了一下手指,很想抽烟。
“你们这么不肯放过我,让我怎么办呢?”
通话中断,她挂了电话。
许君乐感到一种很具体且没有任何意义的累,人的光彩原来是可以以如此哀伤的形式被岁月磨损。
亲眼目睹一个女人从珍珠变为鱼眼睛的过程仍然让他感到愤怒,那种尖锐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活着”的质问几乎要在与她通话的每一秒中吼叫出来。
“小乐?”
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许君乐回头,纪萧笙就这样叫他,“小乐,这是你的昵称吗?”
“你听到了?”许君乐问。
“抱歉,你手机声音有点大。”
纪萧笙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抱歉的意思,他看进许君乐眼底,思考了一会,说:“我很有钱,你知道吧?”
许君乐面露出些许愕然,想起刚才的电话内容,略显尴尬,“炫什么富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钱财发愁,如果有足够的钱给你那位妹妹治病,你会开心一些吗?”
“钱啊,钱当然是很好的。”
许君乐转过头望着前方的某个点,点了几下头,“我承认,钱确实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好东西。”
“你会开心一些吗?”纪萧笙轻声追问。
“会吧。”许君乐想了想,又茫然道:“我不知道。”
“许君乐,看看我。”纪萧笙说。
许君乐没什么灵魂的按着他的要求做了。
纪萧笙朝他笑,“听我说,你不必为每一段关系负责到底,就算这段关系是你自己选择的。”
许君乐语气还是茫然,“那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拿起一把剪刀,把你自己与他们的联系全部剪断。”纪萧笙用空着的手碰了碰许君乐的眉毛。
接着他用英文说:“baby,你拥有这项权利。”
许君乐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垂眼“嗯”了一声,话都不想再说了,他将额头抵在纪萧笙胳膊上,闭了眼。
他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来自旁人的建议与说教,可是偶尔,他会想要别人非常明确的告诉他该去做些什么,该去相信些什么。
从医院出来,纪萧笙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今天空气很好,两人没打车,就如同在曼城一样,并肩聊着天,漫无目的的闲逛。
而与在曼城不同的是,在红绿灯变化前,纪萧笙握住了许君乐的手。
很自然的,正大光明的。
车笛声轰鸣,他们牵着手走过了人行道,纪萧笙走在前面一点,他穿着许君乐的卫衣和裤子,外面套着自己的大衣,看起来不伦不类有些滑稽,许君乐却几乎移不开眼。
十指紧扣。
根本顾及不了其他,会被人看到吗?看到了又怎样?
人必须要爱着些什么,许君乐想。
就像他在与他爱的人,走在大街上,他在这个世间被一个人拽着,每一个毛孔都是快活的。
他们经过了一家广式的茶楼,两人就进去吃饭。
纪萧笙像是饿了,非常给面子的吃完了一碗鱼粥。
许君乐将在医院拿的药拆开,看着他把药吃了,才开始吃饭。
纪萧笙又开始他的老把戏,不停的往他碗里夹东西,许君乐没说什么只是埋头苦吃,直到看着他夹到碗里的虾饺倒是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纪萧笙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小时候的梦想。”
“梦想?”纪萧笙很感兴趣,“什么梦想?”
虾饺咬开,第一口就吃到了一只大虾,与记忆里的味道也没什么两样。
许君乐接过纪萧笙递来的纸巾擦嘴,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被领养的那天,晚餐是在一家像这样的茶楼吃的……”
“那时候的茶楼点餐与现在不一样,会有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你点餐时,他会在一张单卡上敲一个红色的印章……”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种职业产生了向往,一直到高中,我的梦想都是成为在茶楼给人敲章的服务员。”
“一直到高中?”纪萧笙问,“后来呢,你的梦想变了?”
许君乐杵着筷子摇头,“一直到高中我才得知这个工作已经消失了,后来……我就不怎么想工作了。”
纪萧笙摸他的下颚,哄小孩似的说:“可惜,你一定能当敲最多章,最受欢迎的服务员,我能想象的到。”
许君乐瞥他一眼,忍俊不禁,昂着下巴,“那当然,偷偷跟你说,我私底下还练习过。“
他说着,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这里,还痒吗?”许君乐拉了拉纪萧笙的衣领,揶揄道,“公主大人?”
“我说了不严重。”纪萧笙一脸的无奈。
许君乐重新拿起筷子去夹排骨,貌似漫不经心的,“纪萧笙,你今晚……要去住酒店吗?”

第128章 美丽少年
他默默啃完了一个排骨都没等到回答,等他偷偷抬眼,发现纪萧笙正望向别处,轻轻的咳了两声。
“你呢?”纪萧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仍旧望着别处,问道。
“我什么?”
他拿起水杯喝水,“你不是要收留我吗?现在是要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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