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成亲第一天,母亲就这样处处针对,我怎么能不这样想?”楚玉反问。
“好了,都少说几句。”老夫人感觉心累,但还是强撑着表现出一副好长辈的模样:“侯府不是古板拘束的人家,你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便是。”
侯夫人还想开口,被老夫人用眼神制止。
老夫人继续说道:“既然怀瑾媳妇进门了,你也可以好好歇歇,家里的事情分出一部分来,让她去管。”
侯夫人如今还不到四十岁,远不到养老的年纪,如何肯分出手中权柄来,她知道婆母这是在敲打她,因而也不敢追着楚玉咬了。
“他们小俩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去打扰呢?况且,楚玉才进门,人都认不全,突然接手怕是会理不清头绪,等过两天,她生了孩子,自然会将家中之事全部托付给她。”
侯夫人的回答,也在老夫人的预料之中。
老夫人没有再穷追猛打,而是说道:“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便放心了。”
老夫人和侯夫人言语交锋,顾雪云和顾雪薇都不敢插话,倒是楚玉,仍然在心无旁骛地大口干饭。
等到将桌子上的菜肴全都一扫而空后,楚玉点评道:“淡了些,菜品也少了些。”
侯夫人望着光滑得能够找出人影的盘面,脱口而出:“你怎么全吃完了?”
楚玉大惊:“难道还要剩点给您晚上吃?母亲原来喜欢吃剩菜呀。”
侯夫人被她的胡言乱语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但还是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涵养:“大户人家吃饭讲究浅尝辄止,怎能如你这般,好似饿死鬼投胎。”
楚玉听完这话,立马站起身来,一甩衣袖,紧接着脖子前倾,围着侯夫人跳了起来,一边跳,口中一边发出阵阵低吼声。
“吼吼,吼吼~”
整个场景像极了在跳大神。
侯夫人拳头握紧:“你又在干什么?”
“我是饿死鬼。”楚玉说完,忽然凑近侯夫人,张开大嘴巴:“我好饿,我好饿。”
侯夫人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一把将她推开:“胡闹!”
她活了快四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疯癫的人,说疯就疯,没有半点预兆。
侯夫人转而看向老夫人:“母亲,您也看见了,她这个样子,怎么能当好世子夫人?”
老夫人制止楚玉继续跳大神,说道:“好孩子,快别闹你母亲了。”
紧接着,老夫人又看向侯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还是个孩子,这是在努力逗你笑呢。”
侯夫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质问道:“母亲您喜欢她,但这样一直纵着她,却是害了她,等出了门丢的也是侯府的脸面,母亲从前不是最在乎侯府脸面吗?如今怎么都不管了?”
老夫人脸一沉,说道:“怀瑾媳妇又不是没有出过门,上一次在长公主府,败坏侯府颜面的人可不是她。”
侯夫人想到不争气的侄女沈丽娇,顿时气短。
老夫人继续说道:“如今媳妇进门了,你也该像我一样,享享清福,不要总是抓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侯夫人半点不觉得这些是小事。
老夫人知道侯夫人不满,但还是故意任由两人关系继续恶化,故意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说道:“我也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告辞,等出了院子,侯夫人肚子里憋着火,警告楚玉:“你不要以为有老夫人疼爱,在侯府就可以无法无天,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楚玉虚心求教:“那要怎么样,这个家才会是我做主呢?”
侯夫人完全没见过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此时身边也没有老夫人拉偏架了,她觉得自己支棱起来了,训斥道:“没有规矩,无法无天,顶撞婆母,罚抄一百遍《孝经》,不抄完不许出门。”
楚玉问道:“抄这么多,是要烧给谁吗?”
死人才要烧纸。
侯夫人气得要冒烟:“你放肆!竟敢诅咒婆母!”
说完她直接举手要打,但被楚玉伸手挡下。
“母亲怎会如此生气?如果嫌少,还可以再多烧几百份?您放心,我可会烧纸了,保准烧得透透的。”楚玉继续气她。
顾雪云怒了,说道:“莫楚玉,你非要这样气人吗?”
侯夫人此时甚至都不是装的,她捂住心口,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楚玉立马扶住她,关切问道:“母亲怎么了?哪里疼?怎么看着像是要晕过去了?”
“你让开,别靠近我娘!”顾雪云想要推开楚玉,但却被楚玉反手推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雪云!”侯夫人一脸关切。
楚玉痛心疾首:“母亲,这都是因为你们午膳节食,要是多吃几口,至于像现在这样,不用风吹就倒吗?”
侯夫人:……
顾雪云:……
“母亲,恕我失礼了。”
侯夫人尚未回过神来,她的身子就腾空了。
她以一种自己从未想过的方式,和她最讨厌的儿媳妇,亲密接触了!
她被楚玉公主抱了!
楚玉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口里还不停地高呼:“母亲,母亲,您一定要坚持住!”
楚玉抱着侯夫人在侯府花园里横冲直撞,不小心将刚起身的顾雪云又撞倒在地,还像是无意一般踩了一脚。
“快去请大夫!”
楚玉一骑绝尘往前跑,将其他人全都甩在身后。
被她公主抱的侯夫人不仅不觉得享受,反而觉得人都快要颠没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她到底没忍住。
“呕——”
中午吃得不多,这时候全都吐了出来。
“母亲!我的好母亲!”楚玉一声悲鸣,难过得像是死了亲妈。
侯夫人又吐了,吐完饭食吐黄水,吐完黄水吐白沫。
“大夫来了吗?母亲快不行了!”
楚玉满脸绝望地看向周边人,好似侯夫人是她至亲至爱之人,这番表演,让看见的人无不动容。
刚接到消息赶到这里的顾怀瑾,吓得鼻子一酸,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我……我不是……”要死了。
侯夫人还没说完后半句话,楚玉就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用仅侯夫人听到的低声说道:“母亲,您别说了,我都记着呢,您的遗言是私房全都给我。”
“你你你!”侯夫人被气得两眼一翻,彻底晕倒过去。
“母亲!”顾怀瑾身子一软,这次真的跪了下去。
楚玉也跟着大喊“母亲”,两人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像极了正在哭丧的孝子孝妇。
大夫来得很快,被扯着一路狂奔,人已经进了正院,但魂还飘在路上。
楚玉和顾怀瑾那模样,悲痛得就差披麻戴孝了,大夫恍惚想着:人都死了怎么还请大夫?
但当他动手切脉。
好像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没有大病,就是一时急火攻心,再晚点请大夫估计都已经痊愈了。
大夫以为自己诊错了,又伸手摸了摸侯夫人的鼻息。
鼻息温热绵长,脉象沉稳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将死之人。
大夫又仔细观察楚玉和顾怀瑾那副死了妈的表情,他看不懂,却大为震撼,现在大户人家都这么卷了吗?母亲上火儿子儿媳立马就哭得肝肠寸断?
大夫觉得一定是自己学艺不精,忽略了什么,他便又细细询问侯夫人的症状。
楚玉开口:“大夫,我婆母中午没有吃多少,差点饿晕过去,我见情形不对,便抱着她回正房,路上她吐了几次,先是吐食物,然后吐黄水,最后吐白沫。”
大夫听了一愣,他觉得侯夫人会吐,应该是被颠的。
但说话的是世子夫人,未来侯府的女主人,他一个普通大夫,也不敢得罪楚玉,只能说道:“这个……大概……可能……是天干气燥……”
大夫眼神闪烁,含糊其辞,就是不敢说实话。
“大夫,你再仔细看看,母亲口吐白沫,应当不是小事,这是中毒了吗?”楚玉满脸关切。
大夫很想说“绝无中毒的可能”,但话未说出口,顾怀瑾又开口了。
显然,顾怀瑾被楚玉带偏了节奏:“大夫,烦请查验一番,看看母亲如此,是否因中毒所致。”
顾雪云脸色惨白,说道:“母亲怎么会中毒?”
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转头直指楚玉:“你做了什么?母亲是被你抱回来的,路上你是不是对她……”
“住嘴。”
侯爷刚进院子,第一时间制止了顾雪云的攀咬。
顾怀瑾也立马说道:“妹妹,慎言,你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顾雪云心里却不信,她越想越觉得这一切跟楚玉脱不了干系。
顾怀瑾倒是完全不相信楚玉会投毒,毕竟他清楚依照楚玉的性格,真要杀人,直接动手便是,她还不屑于使这样的阴私伎俩。
大夫很纠结,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接触内宅阴私,但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
“不要妄下定论,等大夫验看后,一切便能清楚明白。”侯爷说道。
顶着一屋子视线,大夫满脸自我怀疑,但还是拿出银针。
为了保证结果准确,他愣是走完了全套的验毒流程。
原本昏迷的侯夫人被他扎醒了,但又被下一针扎晕了过去。
如此反反复复,死去活来,最终结果确认:没有中毒,就是单纯的急火攻心。
大夫验完毒,就被侯爷打发去偏厅开药。
顾雪云开口指责楚玉:“母亲急火攻心,都是被你气的!”
顾怀瑾护住楚玉,朝着顾雪云说道:“母亲是被楚玉抱回来的,她也焦急万分,不要胡乱诬陷。”
侯爷满脸不赞同,说道:“你母亲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她是你嫂子,长幼有序,你难道都不懂吗?”
顾雪云被父亲训斥,不敢反驳,心下却满是委屈。
楚玉适时说道:“也许是因为母亲不喜欢我习武,不喜欢我吃得多,所以才会急火攻心,妹妹也没说错,一切都因我而起,既如此,我还是自请离去,不愿因我一人,而让大家为难。”
侯爷赶忙说道:“胡闹!若非你自幼习武,返京途中怀瑾怕是已经丢了性命,侯府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家,日后你只管做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敢多话。”
楚玉闻言,低下头去,并不应声。
侯爷又道:“你放心,我会与你母亲说清此事,她定然能够理解,你是个孝顺孩子,日后就将侯府当做你的家,切莫拘束了。”
侯夫人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丈夫说的这番话,恨不得再度昏迷过去。
“母亲醒了!”楚玉是第一个发现侯夫人清醒过来的人。
侯爷上前,坐在床边,关切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孩子们都在,你晕倒是楚玉抱回来的,她很担心你。”
侯夫人抬手指向楚玉,刚想开口,便撞见丈夫不赞同的眼神,指责的话顿时被吞了下去,转而说道:“怀瑾媳妇,很好。”
言语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楚玉挑眉:这是还有后招呢。
果然,侯夫人继续说道:“我乏了,怀瑾媳妇在这照看就够了。”
侯爷皱眉:“怀瑾和他媳妇新婚,怕是不妥当。”
楚玉从来是个迎难而上的人,立马说道:“父亲,身为儿媳,照顾婆母本就是天经地义,此时母亲有疾,我岂能袖手旁观,还请父亲准许我为母亲侍疾。”
侯爷闻言,倒是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侯夫人又以要静养为理由,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屋子里此时只剩下她和楚玉两个人。
“我要喝水。”侯夫人颐指气使,觉得自己终于找到机会折腾楚玉。
楚玉叹息一声,说道:“我以为母亲有什么高超的手段,没想到还是这些内宅伎俩。”
侯夫人不解地看向她。
楚玉觉得自己也没有兴趣陪她玩下去,当即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紧接着抓住侯夫人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巴,将茶水灌了进去。
“咳咳咳。”
侯夫人呛了好久,指责道:“你就是这样照顾我?我要告诉怀瑾!”
楚玉双目阴沉地看着她,紧接着手一捏,再张开时,原本小巧的茶杯已经成了一堆粉末。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你能拿捏住我?”
“你又为什么这么勇,敢单独和我待在一起?”
侯夫人微张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玉,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侯夫人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楚玉随手从床上扯了起来。
楚玉目光阴冷,带着摄人的煞气,好似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
侯夫人想要尖叫出声,但楚玉却一把捏住她的脖子,疼痛感让她不敢出声。
楚玉动作不疾不徐,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刀刃贴在侯夫人的脸上。
“母亲见过杀人吗?”楚玉轻声询问。
侯夫人感受着脸上冰凉的触感,她小心翼翼摇头。
楚玉不太在意她的反应,轻声描绘着一副画面:“刀起刀落,那么大的脑袋,‘噗嗤’一声就落了下来,血流成河,鼻尖似乎永远都萦绕着那股子腥甜的气息。”
仅仅是听着这些描述,侯夫人就吓得浑身颤抖,她生于内宅,长于内宅,干得最多的事,不过是处置不听话的下人,责罚碍眼的庶出子女,她从未直接要过人命。
“母亲,我嫁入侯府以后,还没有杀过人呢。”
楚玉的声音很低,但侯夫人却觉得汗毛根根竖起。
匕首沿着侯夫人的脸庞缓缓向下,落在她的脖子上。
楚玉仔细在她的颈动脉上比划一番,说道:“母亲三番两次挑衅我,看起来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您留恋了。”
侯夫人嘴巴微张,连呼吸都变轻了,语气颤抖着:“不……不要……”
刀锋划拨脖颈,传来细密的疼痛,她的鼻尖隐约也闻到了血液的腥气。
侯夫人看见了儿媳眼中满是森然的杀意,这一刻,她无比确信,楚玉真的敢动手,这一切都不是玩笑。
泪水顺着侯夫人的眼角滑落,哀求道:“有什么话慢慢说,我……我不会跟你作对……”
刀刃却继续向前。
“求你……”
侯夫人此时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雍容华贵的模样。
“我自幼习武,勤习箭术,未曾有一刻懈怠。”
侯夫人含泪点头,说道:“你想习武练箭,只管去做,我绝不敢拦你。”
楚玉摇了摇头,道:“我千般辛苦、万般努力,不是为了进侯府跟你争斗,但如果侯府不想要我带来的远大前程,那我也不介意带着一大家子陪葬。”
侯夫人万万没想到,终结自己宅斗生涯的,不是心机深沉的内宅高手,而是楚玉这个随时掀桌子的疯婆子。
“我不会再跟你作对了……你先把刀子放下来。”侯夫人哀求。
楚玉嘴角忽然勾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说,如果我真的杀了你,侯府会想什么理由遮掩这桩丑事呢?”
侯夫人心都提了起来,她试图和楚玉讲道理:“我是侯府的主母,有儿有女,你杀了我,侯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要不我们试试,看侯爷会怎么对付我?”楚玉问道。
楚玉说着,刀子又往前推了推。
侯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忙道:“我信,我信,不要试。”
楚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道:“我真为母亲惋惜,嫁进侯府二十一年,有儿有女,在侯爷眼里,依旧是个外人,只怕有一日突然诛九族了,你还弄不清楚缘由呢。”
侯夫人按照多年宅斗经验,迅速得出结论:丈夫对她隐瞒了一个足以诛九族的秘密!
“我送母亲一个好玩的消息吧。”
楚玉眼中满是戏谑,开口却字字渗血:“三日之内,一家十三口,人头落地,摆字成仇。”
侯夫人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
脖子上的伤口不是很深,并没有危及性命。
但面容却越发憔悴,大夫请了几轮,诊断结果只有两个字:心病。
她完全是被吓的。
病了三天,也等了三天,却没有听到任何楚玉被处罚的消息,甚至她院子里的人都被打过招呼,将这件事定性为意外。
“今天是什么日子?”侯夫人难得清醒一些,询问身边的婢女桃叶。
桃叶容貌姣好,声音婉转,侯夫人养在身边,原是预备要做顾怀瑾的通房。
“夫人,今儿是十三号。”桃叶轻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侯夫人闻言顿时打起精神来,问道:“京中可有什么新鲜事?”
桃叶仔细思考一番后,方才说道:“夫人见谅,奴婢身在内宅,听说的新鲜事少,只恍惚听闻前日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和永宁侯的庶子在天香楼为一个姑娘打起来了。”
侯夫人听说只发生了这些风流事,心底松了口气。
但恰巧龚嬷嬷走了进来,往常遇事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上,此时煞白一片。
侯夫人心底一惊,问道:“发生了何事?”
龚嬷嬷摇了摇头,说道:“昨夜京中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夫人如今还在病中,不听为妙。”
侯夫人脸上也变得苍白起来,嘴唇颤抖着,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无事,你说便是,不要隐瞒。”
龚嬷嬷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京中有一户姓王的人家,一家十三口人,在一夜之间全都被人灭口,头颅也……”
龚嬷嬷有些说不下去了。
侯夫人却接话道:“头颅被人砍掉,摆在地上,写成一个‘仇’字。”
龚嬷嬷满脸惊讶,问道:“夫人也听说了这事?昨夜发生的事,居然就传到了您的耳朵里?”
侯夫人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说道:“隐约听谁说了一耳朵。”
龚嬷嬷没有深究,继续说道:“您说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侯夫人神情更加难看了,问道:“这王家有什么来历吗?”
龚嬷嬷小声说道:“王家也算是官宦人家,王家太爷曾经是三品扬威将军,只是后代不争气,多是当些不入流的小官。”
侯夫人皱眉:“官宦人家,她怎么敢……”
龚嬷嬷没多想,压低声音道:“王家太爷曾是逆贼怀王的亲卫,当年黑山一战,王家太爷出卖怀王,致使怀王战败,连累子孙后代数十人皆被杀,如今京中私下都在传,这次灭门惨案,是怀王的鬼魂前来报复。”
“怀王,怀王……”侯夫人隐约抓住了什么,但却还是想不明白。
傍晚,侯爷进了正院,脸色并不好看,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侯爷礼貌询问完老婆病情后,开口道:“你病了这些日子,内宅无人打理,不若将管家之事,移交给怀瑾媳妇。”
侯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脖子:“我的伤到底是因为谁?”
侯爷有些尴尬,说道:“你都多大年纪了,为什么总要跟个孩子计较。”
侯夫人挑眉,说道:“媳妇拿刀子划伤婆母,这是不能计较的小事吗?”
侯爷见她这么难说话,也没有耐心再劝,反而冷下脸来:“这只是意外。”
侯夫人质问:“刀子划到脖子都是意外,哪一天她要是真的杀了我,也是我活该?”
侯爷摸了摸鼻子,道:“母亲说得一点不假,你这人委实太小气了些。”
侯夫人要疯了:“你们母子都是好人,哄着个疯子,只有我是坏人!”
侯爷眉头紧皱:“不要无理取闹。”
侯夫人忽然想到了楚玉的话,追问道:“楚玉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护着她?”
侯爷视线移开,说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她爷爷是侯府的恩人。”
侯夫人直接将手边的杯子砸到他身上:“骗人!”
茶水淋了侯爷满身,这是往常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侯夫人装了一辈子贤良淑德,此时冲动之下对丈夫动手,她不仅不觉得内疚惶恐,反而觉得十分畅快。
她太难受了。
楚玉的存在,就像是卡在她喉咙里的一根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她被迫接受一个出身寒微的儿媳,被迫拿出自己的嫁妆填坑,甚至被迫失去了身为婆婆的权威。
这一切的一切,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做媳妇的时候被百般折腾,凭什么等她成了婆婆却要让着儿媳!
侯夫人不明白,也不理解,她的压抑痛苦找不到出口,此时只能全部砸在侯爷身上。
“侯府是知恩图报的人家……”
侯爷刚开口,侯夫人直接拿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过去。
“你还在骗我!”
侯爷躲开,眉头紧皱:“夫人,你病了。”
侯夫人抓起手边能抓的东西,全部砸向丈夫:“这个家里,你和你娘什么都瞒着我,就打量我是外人,是不是等哪天诛九族了还要瞒着我?”
侯爷听得“诛九族”三个字,顿时心惊肉跳,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疯了?”
第21章 孤女(二十)
“疯了?”侯夫人冷笑一声:“我是疯了,我没有看见什么远大前程,只看见一个永远吃不饱的疯子,要带着一大家子人下地狱。”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什么都要瞒着我,让我一个人当个傻子!”
侯爷明白应该是楚玉跟她说了些什么,他本不想告诉侯夫人,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隐瞒,但等他一一道来后,侯夫人笑了。
她到底理智尚存,知道这些事不是能大声嚷嚷的,压低声音道:“怀王的孙女,怀王的财宝和兵器,侯爷是想干什么?如今好日子不想过了,想要自己黄袍加身?”
侯爷双目沉沉地望着她:“你以为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吗?”
侯夫人不解。
“你以为我和怀瑾,每日在朝堂上很轻松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圣上年迈,猜忌之心日益深重,他看每个皇子都是仇人,觉得每个大臣都是帮凶,从年初到现在,多少官员被流放处死,多少宗室被圈禁。”
“陛下听闻侯府要娶的是个孤女,嘴上夸着侯府重恩,心里却不知有多高兴,当场就写了赐婚的圣旨。”
“我和怀瑾婉拒了三皇子的拉拢,三皇子转头就扶持四弟来打压我们。”
“你以为怀瑾上次归京,为何会有那么多死士行刺?这些死士都是三皇子的人,侯府既然不听话,他就要换个听话的主事人。”
“不登高位,我们一家人,就永远是待宰的羔羊!”
侯夫人万万没想到,局势已经恶劣至此,她跌坐在地,哭着说道:“侯府何至于此呀……”
侯爷将妻子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年初你在宫宴上,明明没有任何错,却被三皇子妃折辱,难道你还想经历第二次吗?”
“天下女子都想要的那顶凤冠,难道就不能戴在你头上吗?”
侯夫人想象着那幅画面,确实十分美好,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但事若不成,却是举族倾覆。
“一定要走这条路吗?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侯夫人轻声问道。
当然有别的办法,侯府可以另择明主,也可以忍气吞声,但男人的野心被挑起来了,如今脑子里只有那高台上金灿灿的龙椅。
“人已经娶进门了,难道你敢杀了她?”侯爷反问。
侯夫人沉默。
若楚玉是个性子软的,这么做也未尝不可。
但楚玉如今这幅混不吝的模样,她死之前肯定要整个侯府陪葬。
“哄好了她,就一定能得到怀王宝藏吗?”
侯夫人轻声询问。
侯爷一脸笃定:“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只要我们真心对她好,就能真正成为一家人,那时她会比我们还要积极,况且哪个女子不想当皇后呢,只是如今还要哄着她,委屈你了。”
侯夫人脸上神色变换,想到那顶极尽奢华的凤冠,是啊,哪个女子不希望戴在自己头上呢?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就是伏低做小吗?以后我不是她婆婆,她是我婆婆。”
侯爷感觉自己好像平白多了个娘,但面上还是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夫人深明大义,为夫愧受了。”
侯夫人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问道:“莫楚玉的身份,怀瑾也知道?”
侯爷摇摇头,说道:“事以密成,怀瑾年纪尚轻,万一七情上脸,说漏了嘴怎么办?”
侯夫人顿时心底冒火,她本想安慰自己儿子对楚玉好是另有目的,现在看来,他不知情,他就是单纯喜欢疯子!
这个逆子!
有当皇后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侯夫人也积极起来,她的表现让侯府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每日都要派龚嬷嬷给楚玉送补汤,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侯夫人第一反应:“世子夫人那可送了?”
往常对楚玉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在受伤之后突然变脸,如今她是最害怕楚玉受委屈的那一个,生怕有什么好东西楚玉没有享受到,整日嘘寒问暖,那模样令看的人都觉得牙酸。
不仅生活上事无巨细,侯夫人还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理由,将管家之事交给楚玉,甚至还提前敲打了手下管事们,因而这些人在面对楚玉时,没有任何人敢当刺头,全都乖巧配合。
楚玉主持中馈第一天:萧规曹随,几乎没有改动。
“我的任务完成了吗?”楚玉询问系统。
[任务进度:60%]
这个结果,完全在楚玉的意料之中,果然,只是拿到管家权,还不算真正成为侯府主母。
[宿主,接下来是等吗?等侯爷夫妇老死?]S13号询问。
楚玉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太无趣了,我另有打算。”
S13号没再追问,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王家十三口,是怎么死的?]S13号一直陪着楚玉,实在没看见楚玉去布局杀人,因而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