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在附近的城镇之中,找到了同样接了祛除这大柳树妖任务的其他宗门弟子,借了通信玉牌向自己的宗门和仙盟之中传信。
仙盟这才知道,一个五境的大柳树妖的危险系数竟然这么高,甚至还能够躲避天罚。
于是派了一个七境的刀修过来,准备将大柳树妖当柴给劈了,不纳入仙门大比的任务范围。
可是等到仙盟的这位七境的尊长过来一看,大柳树妖已经不知所踪。
整个山中,除了被天劫肆虐过后的满目疮痍,还有残垣断壁的村寨和一地干瘪的横尸,只剩下几个杂修宗门的弟子。
还有一个弟子刚刚进境,居然因为承受不住二境雷劫昏迷不醒,剩下的更是一群修为低微的慌脚鸡。
跟在仙盟尊长后面的一位弟子上前来,正是之前的那个六合宗的带队弟子贺官州。
他已经好生地休整过了,吃过了门中送来的疗伤丹药,又换过了衣服,他现在看上去已经不复之前的狼狈和虚弱。
俊挺的眉目在夕阳之下莹润生辉,坚定而正气。
“请尊长迅速带领诸位弟子在山中扩大搜寻范围,那位替我们诸宗门弟子争取时间,和大柳树妖决战的修士,说不定还活着!”
梁丘皇环视周遭,散出了神识向外探看,并没有搜寻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因此直言道:“若是当真如你在路上所说,那位不知是哪位宗门的大师姐,为了给你们拖延时间,同那个妖物同归于尽坠入地下,恐怕没有生还的可能。”
贺官州闻言抬起头,眼中尽是不甘和不愿,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也不愿意就这样相信那个女修真的死了。
他朝着梁丘皇的方向单膝跪地,依旧执着地祈求道:“希望尊长能够带弟子们开阵搜寻……”
仙盟有专门搜寻人的阵法,名为追魂阵。
只要是在修真界的弟子们必然都在仙盟有所登记,这就像是凡人的身份和户籍。
各大仙宗所有出生的子嗣,都会在仙盟登记,登记的时候会留下一抹微不可见的神识,在以后无论这位弟子是失踪还是死亡,只需要利用这一抹神识,开阵便能见分晓。
只不过开阵需要耗费许多上品白灵,若不是宗门之中的大弟子,或者是宗门之中尊长一类了不得的人物,基本上就算是在历练的途中死去了,尸骨无存,也只是归于天地罢了。
大多情况下不会请求仙盟开阵。
贺官州的这个请求,让梁丘皇忍不住皱了皱眉。
修真界的弟子千千万万,不过死了一个没有大宗做后盾的杂修罢了,虽然自我牺牲的精神令人赞叹,可这样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品格,修真界也并不少见。
因此梁丘皇不仅不打算开阵,甚至打算打道回府,将这大柳树妖的任务,彻底从仙门大比的任务之中去掉。
毕竟没有人真的战胜大柳树妖,同归于尽的弟子……也并没有活着回来,自然没有办法拿到仙盟的印记。
在仙门大比的规则之中,虽然一个人的获胜能够带着一队鸡犬升天,可如果真正完成任务的那个人死了,仙盟的印记也不会落在其他队友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这个规则,但是贺官州发现梁丘皇根本没有找人的意思,咬咬牙双膝跪地,从自己的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些上品白灵。
“请尊长为那位女修开追魂阵!这是我等被她所救的弟子们一起凑出来的白灵!”
贺官州身后的其他弟子也齐齐跪地,其中距离贺官州最近的,正是也侥幸获胜的同门师弟,那性情爆裂牙尖嘴利的小子,此刻也是一脸的悲切和祈求。
他们身边跪着的,则是之前和顾红枫他们有所交流的九耀宗弟子——李无忧。
恰巧梁丘皇确实能认出这几个弟子都是大宗门的,九耀宗和六合宗在修真界之中确实地位不低。
作为仙盟的左宗盟尊长,梁丘皇不得不顾及这两个宗门的弟子,低头看了看那些白灵,知道这些弟子展出这些白灵有多么不易。
修真界之中的灵石,分为灰、黄、紫、红、白。
其中最高等的便是上品白灵,只有一些格外受宗门重视,或者干脆就是宗主的亲传弟子,身边才有可能带着白灵。
因为这白灵基本上等同于护命的法器,在修士战斗途中灵力耗尽的时候,一颗白灵,就能将一个三境修士的灵气补满。
而现在这几颗白灵,几乎是这群弟子们的第二条命。
居然为了一个杂修的女修……用于生存希望渺茫的开阵追魂吗?
梁丘皇本身并不是什么恶人,修刀之人大多性情炽烈。
他是火灵根,性情直来直去,从不会拐弯抹角,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必要。
修真路上要遇到非常多的艰难险阻,其中最难的,恐怕就是对人性的考验。因为你可能会随时随地失去身边亲近的人。
生死道消甚至是魂飞魄散,在与天争命的这个途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一直因为这些事情困在原地,修为也只会止步不前。
这些修士到底还是太年轻,还不明白苍生大道,走到最后只能是孤路。而你觉得自己需要感激的需要铭记的,都只是注定的因果罢了。
不过梁丘皇也并没有残忍地戳穿这一切,而是伸手接过了白灵,成全了这一众弟子们还没有被漫漫长生路浇灭的血性。
他只是淡淡地问这些弟子们:“你们确定要开追魂阵吗?”
“我们确定!”贺官州率先回答。
其他的弟子们也纷纷附和。
梁丘皇点了点头,抬手示意身后的仙盟弟子们摆阵。
赫连雅和其他的龙熙山弟子们也一直都听着这面的动静,听到这位仙盟的尊长答应为他们的大师姐开追魂阵,简直要喜极而泣。
他们拿不出白灵,供给这些弟子们开阵,只能稍微躲远一些免得碍事。
而赫连雅怀中抱着自己的小师弟,看着那边白衣飘然的仙盟弟子们,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渴望过力量。
她仿佛又找回了那一天在对抗疫魔的时候,在悍然的天罚之下,她无比渴求力量的心境。
赫连雅攥紧了手指,只觉得一直未能突破的二境,也在隐隐动摇。
大概是因为她的心绪波动起伏太大,隐隐有突破之意,不远处的梁丘皇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龙熙山的弟子们倒是有趣,带队的大师姐为他人舍生忘死,刚刚在生死关头进境了一个,这一会儿竟然又有一个境界摇摆。
而就在仙盟众人已经站好了阵位,正准备祭出白灵开阵的时候,突然之间梁丘皇的动作一顿。
贺官州生怕仙盟的尊长不理会他们的请求,或是要临阵反悔,立刻紧绷地看向了梁丘皇。
梁丘皇眯着眼睛看向了村寨之中的一个方向,然后翻转手掌,压下了手中的白灵。
反手直接抛回给了贺官州:“用不上了。”
贺官州听了之后心脏狠狠地一揪,随即他就激动得差一点崩了自己一直稳重的性子,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他也看到了远处的村寨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狼狈不堪,弟子袍损破了好几处,像一片碎片一样挂在身上,湿淋淋的,浑身都是水。
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之后,艰难存活的人。
让贺官州还有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们最激动的,并不是这个人的本身,而是他摇摇欲晃的脚步,他颤抖的双臂之中抱着的那个人。
那个四肢垂落,长发曳地,看上去面孔苍白,却能感知到生机的女修——正是他们要开阵追魂的那个龙熙山的大师姐!
“他们没死!”贺官州身边的那个小师弟就没有那么稳重了,直接在地上蹦来蹦去,活像一只兔子精上身。
“他们竟然真的没死太好了!”贺官州也顾不得什么稳重,侧过头和九耀宗的那个李无忧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径直朝着那边跑过去。
——去迎接怀抱着顾红枫的越重山。
越重山出现的这个时机非常巧妙,也在自己的身上稍微做了一些伪装。
用地下水将两个人的身上全都打湿,并且为两个人的逃生准备好了天衣无缝的借口。
只是梁丘皇好歹是仙盟的左宗盟尊长,他看向那边的方向,看到被众人围拢在中间的两个狼狈不堪的弟子,迅速扫出了他们身上的修为。
梁丘皇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这种修为是怎么在五境柳树妖的能力之下逃生的?
不是说那柳树妖甚至能够躲避天罚吗?
等到众人簇拥着越重山,还有昏迷不醒的顾红枫走到了梁丘皇身边的时候,梁丘皇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是为两个人探看过经脉之后。
严肃问道:“你们两个人是如何从那柳树妖的老巢之中逃生的?”
“不敢欺瞒尊长,我与师姐……是恰巧借我师弟进境的天道之势,重击了那柳树妖,师姐本欲与它同归于尽。”
越重山一张脸温润入骨,不紧不慢的语气也十分令人信服。
他到底重活了那么多世,撒谎骗个人对他来说很简单。
“但是那柳树妖吸取并且净化了许多凡人和修士的精魂,师姐与那柳树妖一起被天道劈中,雷霆贯体,反而借那妖丹绝处逢生。”
“还请尊长好好地为我师姐探查一番身体……”越重山跪坐在地上始终抱着顾红枫,满眼都是乞求。
梁丘皇在一众弟子的祈求目光之下,不得不再次以灵力探入了这个女修的经脉。
确实寻到了一丝残存的木灵,而且他发现这个女修竟然是一个杂灵根……杂灵根的经脉孱弱同凡人无异,这个女修的经脉明显被强行拓宽过。
可是经脉之中又是空空荡荡,干涸撕裂,确实非常符合这个修士说的……雷霆灌体绝处逢生。
也算是因祸得福。
因此梁丘皇将顾红枫的状况照实说出来,这些大宗门的弟子们全部都非常高兴,越重山也勾了勾唇。
看来她的经脉之中没有异样,更没有魔气残存,天魔种藏得很好。
连仙盟的尊长都探不出来的话,越重山就不需要暴露魔性,带她回魔域了。
越重山垂头看向了顾红枫,深深地吸出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真好,他们还可以继续留在宗门之中,不必成为人人喊打的魔修。
而梁丘皇在确认了这两个弟子确实是灭掉了大柳树妖,自然也就认可了他们这一整队的能力。
而那些被顾红枫自我牺牲拯救的其他宗门弟子们,完全不可能和他们争抢什么仙盟的印章。
梁丘皇对着越重山,还有注意力全部都聚集到越重山他们身边的赫连雅等人都点了点头,对他们说:“待你们的师姐和师弟们全部都恢复好了,来仙盟的左宗盟寻我,我为你们盖印章。”
梁丘皇说完之后便要带着弟子走,而这个时候越重山突然开口说:“尊长请留步。”
梁丘皇要跳上佩剑的脚步一顿,越重山微微撩开了一点顾红枫残破的衣袍,从她的腰侧,贴在那里的地方解下了一个储物袋。
然后将储物袋递给梁丘皇说:“不仅是这个柳树妖,这里面是我们之前合力除掉的疫魔尸身,还请尊长过目并且记录。”
“我与师弟师妹们已经无力再护送这疫魔尸身去仙盟,还请尊长帮我们直接带过去。”
越重山说得不卑不亢,并没有邀功讨赏炫耀的意味。
可是在梁丘皇将那个储物袋孱弱的阵法破开,看到里面疫魔的尸体的时候,表情凝固一瞬,然后紧紧地皱起了眉。
在场中所有的弟子们也是陡然一静。
这未免有些荒谬过头了。
这一群……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的龙熙山弟子,还是一群参差不齐的杂修,侥幸对付一个五境的大树妖已经是天道垂悯。
这六境疫魔的尸体,他们又是从何得来?!
这一次就连梁丘皇也没有办法淡然应对,因为仙盟最近收到了非常多的大宗门传信,说他们很多弟子在接受了六境疫魔的任务之后,凭空消失了。
这其中有几个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开阵追魂竟然都没能追到,说明他们全部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可是这让很多大宗门弟子有去无回,乃至灰飞烟灭的六境疫魔,为何会被这几个加在一起不够高境弟子一剑的杂修弟子除掉?
事关其他大宗门弟子们失踪的事情,梁丘皇也根本不敢轻易处置,原本他是打算折返回仙盟,记录这一次树妖的事情,如今看来确实不能放这几位杂修弟子轻易离开了。
于是梁丘皇令仙盟弟子们明面上帮助实际上是以强势的姿态,将这些杂修的弟子带回仙盟,打算仔细彻查一番。
贺官州和其他宗门的弟子本来也想跟着,他们到底还记得顾红枫救他们的恩情,生怕仙盟不能秉公处事。
倒是梁丘皇也并不在意他们跟着,一行人折返仙盟的时候,先醒过来的是殷烈,他一醒来就像一只被猎豹追到绝路的羚羊,一下子从仙舟上面跳起来,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此时又处何地,眼睛都没有聚焦,就要从仙舟上往下跳。
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大师姐,我大师姐呢!我要去救我的大师姐——”
有两个仙盟的弟子过来扶他,也是压住他不让他乱动。
一方仙舟并不算太大,殷烈这样上蹿下跳的,仙舟都有一些轻微的摇晃。
但是这两个仙盟的弟子,显示摁不住一条发疯的野狗。
最后还是在打坐的梁丘皇睁开眼睛,皱着眉对着殷烈的方向打出了一道术法。
清心醒神,从殷烈的眉心直接钻入,瞬间荡平了他所有的识海灵台的浓雾。
“大师姐……”彻底清醒后的殷烈踉跄了一下,脱力一样地砰一声跪在地上。
而他跪地的视角正好,他抬头便看到盘膝坐在仙舟之上的越重山。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殷烈又一次激动起来,喊了一声“二师兄”,正要问大师姐,看到越重山膝盖上枕着的人。
“大师姐!是大师姐吗?!”殷烈哆哆嗦嗦地爬过去,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抽搐得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酸。
他在顾红枫的身边要伸手碰又不敢真的伸手碰的样子,让围观的人都有一点一言难尽。
可是这一种真挚的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其实在大宗门之中……是很少见的。
大家都是相互争夺机缘,抢夺位置,哪怕是在宗门之中,哪怕是从一个家族里面出来的姐妹,也未必真的是面和心和。
殷烈一双手在半空之中乱挥,好像发了羊癫疯一样,始终不敢落到顾红枫的头顶。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师姐还活着。
这就好比他做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噩梦,醒过来之后却发现他的父母还活着一样。
殷烈又高又壮的一个大男人,虽然他在修真界弟子们当中的年岁算是很小的,可在凡间早就已经成年了。
他竟然没忍住哭出了声。
男主角嘛,就连哭也是那么英俊逼人,哭声也是那么跌宕起伏低磁性感,就是有点好笑。
因为他一一一一了半天,像唱戏一样,连个二都没有。
原本严肃的仙舟,正在打坐的弟子们,包括梁丘皇,都被这魔音贯耳一般的哭声搞得……忍俊不禁。
修真之人,首先要摒弃的东西,说白了便是七情六欲,所有的大能修者修到最后,其实无论是哪一道,爱恨和喜悦与愤怒都会变得模糊。
如同殷烈这般旺盛的情感,是他们这些修士之间已经非常少见的。
夕阳彻底沉入地面,黑夜却是在一片忍笑之中降临。
殷烈一哭,一直强撑着强忍着想要给弟子们做个样子的赫连雅,也忍不住被带哭了。
这两个人的哭声都挺特殊的,像是此起彼伏上演的二重奏,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氛围,反倒是十分欢快。
而这种持续不断的、像是摁了八百次还顽强在叫唤的闹铃一样的恐怖声音,终于把顾红枫给闹醒了。
她本来经脉非常的干枯,没有这么快就醒来,是梁丘皇之前探入顾红枫经脉的时候,给她留了一抹灵气润泽经脉。
顾红枫醒过来的时候,感知到身体里面这一抹不属于她的炙热灵力。不过她也有火灵根,很快这一抹灵力随着她醒过来被体内的火灵根吸收。
顾红枫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殷烈那一张放大而扭曲的俊脸。
因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越重山一直都在推殷烈的肩膀,皱着眉说:“你离你师姐远一点。”哭得脏死了。
但是殷烈就像一只情绪失控的大狗,越重山根本就推不动他。
于是顾红枫醒过来就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张脸,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可是她是枕在越重山的腿上的,根本没有地方可以缩。
然后顾红枫自保的本能被激发,因为殷烈看着她醒过来又凑近了一点,张了张嘴刚要叫大师姐,在顾红枫的视角之内殷烈好像要吃人——口水都要落到她脸上了,顾红枫抬手呼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非常脆响。
殷烈的声音和眼泪都戛然而止。
但是“呲”的一声,先是眼泪汪汪的赫连雅没能忍住。
而后整个仙舟之上的人都发出了一阵哄笑。
一行人并未嬉笑多久, 便很快被带回了仙盟。
仙盟是集百家仙宗和仙门的精锐组成,坐镇的乃是当今修真界唯一一个七界巅峰还尚未飞升的老祖。
仙盟有权力羁押、审判、甚至是剿灭修真界之中倒行逆施残杀同宗、他宗和普通凡人的修士。
所有仙族世家都致力于把自家最精尖的种子,送到仙盟去镀金。
就算最终不能在仙盟之中做个什么盟主一类, 光是仙盟出身的这一点,未来在某个大宗做个长老, 那都是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总之这里是整个修真界中权力最大,也最有威严的地方,修真界各宗的大事,包括但不限于大族联姻、仙门大比,或者是各宗联手应对出世大魔, 这一切都是仙盟挑头承办。
等同于后世中央集权后的人间皇族。
因此这里也是整个修真界资源最丰富,最让整个修真界弟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仙舟驶到了仙盟的阵法之外, 经历过特殊指令, 缓缓地进入仙盟大阵。
进入大阵之后, 诸位弟子都是一脸的惊叹, 忍不住低声交谈起来, 尤其是龙熙山的弟子交头接耳得最欢。
比起即将到来的“审查”他们不是不慌张,而是被此时此刻他们本来一辈子也无缘得见的胜景占据了心神。
仙盟建筑宏伟巍峨, 处处彰显威严霸气,远处漂浮错落的岛屿,溪水仿若自天际倒灌,岛屿灵植仙花葳蕤无际, 仙鹤飞舞, 祥鸟盘桓。
到处都是叠加了芥子空间的平台,芥子之中身着仙盟弟子服制的弟子们, 在他们这仙舟路过之时,偶有停下手中事物观望的, 更多的是对着仙舟舟头坐着的梁丘皇恭敬见礼。
比起龙熙山那仿佛农家乐一样的弟子院和剑道场,在顾红枫看来,这里就是五星级豪华酒店的级别。
而且仙盟大部分都在天上飘着,因此占地面积一望无际,他们在一处平台悬停仙舟,下来的时候,众人又是忍不住一阵咋舌。
这里整个就是个仙舟的停放场,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仙舟,一眼望去顾红枫还以为自己到了一个什么水上枢纽的码头。
他们龙熙山弟子下山要自行御剑,偶尔有长老出山,也是御剑。
恐怕只有在非常大的需要长老们集体出面的场合,比如每十年一届的仙门大比,仙长护送弟子们去仙盟的时候,才会祭出仙舟。
而这仙盟的悬停仙舟还专门有个岛,就叫泊舟岛。
一行人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张西望好没志气。
当然了,这也只仅限于龙熙山的弟子们。
其他几个宗门的弟子有些不是第一次来仙盟,自然不会过多惊讶,有一些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也都是隐晦地打量,生怕显得过于轻浮要给自己的宗门丢脸。
不过顾红枫他们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毕竟他们那个宗门……在人家的口里是杂宗,和杂种几乎同音。
都已经是“杂种”了,怎么还会在乎别人的想法?
本来顾红枫身边的一些低阶弟子还有所顾忌,频频看向顾红枫,但顾红枫只是神情温和,没有任何约束他们的意思。
于是他们就开始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下了仙舟之后直奔最大的那个仙舟,一群人甚至还想上去看看。
顾红枫索性侧头,对着梁丘皇说:“尊长可否容我的师弟师妹们一些时间? ”
梁丘皇倒是没有对他们这行人的大惊小怪做出鄙夷之色,但是带队的大师姐醒过来之后,居然一路上都不对弟子有所约束,反正是纵容他们,这倒让梁丘皇微微皱眉。
耽搁一会儿倒也没什么问题,因此梁丘皇只是看了顾红枫一眼,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然后殷烈就带着一行弟子,真的上了那个最大的仙舟上面去看,整整有十几层,这仙舟若是遨游天际,不知道该是多么雄浑壮丽。
顾红枫没有跟着上去,就站在仙舟之下看了看,她上辈子坐过大姐的那个游轮。
反正她是买不起的,纵使她也是个富二代。
那个游轮也有十来层,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晚上配备的所有水手还有工作人员全部都是大胸肌帅哥,夜里表演请的都是当红明星,仙舟虽然看上去很大,肯定还没有那个设备好。
因此顾红枫并不多么稀奇,只是等待着师弟和师妹们过过眼瘾。
梁丘皇带领着几个仙盟弟子,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正在交代什么事情,听不见。
贺官州一路随行,确实是有维护之意,就算他自身的修为不济,所处的宗门也不可能让仙盟不顾忌。
不过顾红枫对他的态度却并没有多么热络,更没感激,当然也没有任何挟恩图报之意,只是寻常交往说话那般,尚算客气。
贺官州走到顾红枫的身边,等一下他们不可能被分到一个院子当中歇息,有些话必须要赶紧说:“这位道友,我等一众弟子对道友舍身相救之情铭感五内,大恩不言谢。”
贺官州带头,对着顾红枫的方向抬手拘了拘,微微弯折腰背。
这是他作为六合宗的宗门翘楚,对自家尊长才会行的礼。
身后一众其他宗门的弟子们,也随着贺官州微微弯腰,感谢顾红枫之前与那妖物同归于尽让他们先行逃命的大义之举。
顾红枫安然受之,并没有推拒自己的功劳和这群人客气什么。
等到贺官州还有他身后的人直起身子,才轻笑一声说道:“山高水长仙途漫漫,日后定有求到各位头上的时候,还望那时诸位要念及今日之情啊。”
众人闻言都微微勾唇,贺官州几番犹豫,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像猿猴一样,爬到了庞大仙舟的桅杆上张望的修士,开口微微偏头示意,说道:“那一位是仙盟的左宗盟宗主,名唤梁丘皇,修真界尊称其为流火仙尊。”
“流火仙尊为人刚直,不拘小节,是比较好相与的一位仙尊。”贺官州压低一些声音说,“仙盟之中大多仙尊……”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在这仙盟的地界说这里面的仙尊如何。
只是隐晦地提醒顾红枫:“道友还需多多约束自家弟子,免得不慎冲撞了哪位仙尊,就不美了。”
对方是好意顾红枫当然知道,她也看了一眼已经要上天的殷烈,从善如流地说道:“多谢道友提醒。”
然后转头对着船上的方向,把双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殷烈听到了声音,看了顾红枫的方向一眼,很快就带着一众弟子和师妹们下来了。
贺官州眉梢微微地挑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种叫人的方式好像有哪里不对?
贺官州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抬手对着顾红枫再度一拱,说道:“在下收到门中传信,尊长召唤我等,正如道友所言,山高水长……我们仙门大比之上再会!”
贺官州真的是一个非常端庄持重的那一类仙门弟子,就是那种非常传统的模样清秀,行事靠谱的仙君类型。
拉出去能做修真界弟子代言人的程度,光风霁月冰清玉粹。
他说仙门大比再见的意思,就是相信顾红枫他们并没有残害其他宗门的弟子,相信顾红枫他们这一干加在一起不够高境弟子一剑的杂宗弟子,真的斗败了六境的疫魔。
顾红枫总算是正眼看了他一眼,并且对他露出了一个还算真心实意的笑容,主要是赞同他这个人还是挺有眼光的。
六境疫魔算什么,顾红枫早晚会登临巅峰。
她点了点头说:“那就仙门大比再会。”
很快贺官州带着自己宗门的弟子们离开,九耀宗的那位李无忧也上前对着顾红枫拘手道:“再会。”
顾红枫点头,其他宗门的弟子也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离开,其实护送他们到这里,以自己的宗门为他们撑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些人离开之后,顾红枫他们跟随着梁丘皇很快离开泊舟岛,从高空之中落到地面,被带去了一处院子当中。
这个院子里面设下重重叠叠的阵法,梁丘皇在结印开阵的时候,顾红枫仰起头看了一眼这院子的名字——戒律院。
这是把他们都关起来了。
顾红枫倒也预料到了,一路上越重山杀了那么多其他宗门的弟子,他们才能够平安带着疫魔行走,而一旦把疫魔交上仙盟,这些有弟子丧命的宗门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的重要原因,是因为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修真界之中蝼蚁一样的存在,无依无靠的程度,任谁看了都觉得吹一口风他们就会死掉。
自然不肯认是他们完成了六境疫魔的任务,还完成了一个五境树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