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缺的不是位高权重的家人,而是关怀。
俩人去往安静之处,直接在亭子里摆上棋盘。这里坐落一角偏僻寂静,山风吹过,甚是惬意。
屏退了身边之人后,俩人下起了棋。只是下着下着,冯睁忽地开口道:
“有一事不明,想要向苏大人讨教一番。”
苏子烨落下一子,温声道:“国公爷客气,但说无妨。”
略一思忱后,冯睁谨慎开口道:“早年曾听闻过一件趣事,说是有一书生进京赶考,途遇大雨,躲至破庙避雨。这里已有几位附近的村民在此,众人见他是书生心生好感,还将自己带的干粮给他吃。”
“后来雨停,书生和村民告别,朝着相反的京城而去。到了京城后,书生在街上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竟然是之前见过的村民之一。书生追了上去,可是人潮汹涌,未赶上对方的步伐。”
说完,冯睁才落下一子,抬起头看苏子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走的方向不一样。此故事困扰我许久,还望苏大人可以帮我答疑解惑。”
如果是普通人听见这样的故事,大概要联想到志异怪事,甚至会想,在破庙避雨的村民当真是人吗?
但苏子烨想到了什么,于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书生确定看见那人一模一样,而不是长相相似?”
冯睁肯定的道:“一模一样,面相身形,甚至衣着都没变化。”
这么说来,着实是诡异的。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事吗?
对面的青年端坐在那,脊背挺的笔直如松如柏,身上淡然飘逸的气质正配这袅袅禅音,尤其是他相貌出众,眉眼平和,唇角似总是翘起,让人心生好感。
修长的手指捏着黑子,苏子烨不疾不徐的落下一子,缓缓开口:
“世上无鬼怪,若发生了不可置信之事,也只是没发现其中玄妙而已。”
冯睁没动,静待下文。
苏子烨则是抬眼看向亭子一侧的摆放的水缸,缸里正盛开着夏莲。粉白的莲花交错在一起,微风拂过,颤颤巍巍。
冯睁也抬眼,跟随苏子烨的目光而去。只是他并未明白苏子烨的意图,甚至觉得他说的话让人一知半解。
就在这时,苏子烨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国公爷,您看开的最盛的莲花。”
最盛的莲花?
冯睁颇为疑惑,但当他仔细看过之后目光一怔。
啪嗒一声——
就连手上的棋子掉落都恍若未觉。
一局终了,心思完全不在这的冯睁赢了。
这回他看向苏子烨的眼神里除了敬佩外,还多了几分喜爱。
“今日与苏大人一叙很是高兴,时辰不早了,想必女眷那里已经结束,苏大人请便。”
冯睁在心里拿自己当长辈,所以才主动说出这话,怕苏子烨为难。苏子烨微笑着点头,起身行礼拜别。
待人走后,冯睁坐在原地愣神了许久,直到旁边的侍从提醒该回去了,他才缓过神来。
临走之前,他特意站在水缸前,看着开的最盛的荷花。
离开的时候,侍从转头看了一眼,并蒂莲轻轻摇曳。
“你的意思是……”冯睁的夫人倒吸了一口气,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冯睁点头:“我们的人还在查,想必不日就会有消息过来。”
果然,有了线索之后再查一些事情便容易了许多。苏子烨那边也没放弃查这件事,他甚至比冯睁知道的更多。
当将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时,苏子烨忍不住闭了闭眼。
怪不得阿玉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也有可能根本不想记得。夜深了,苏子烨压制住自己要去找她的冲动。
走到窗户旁将窗子全部推开,仰头看向天上的一轮明月。
只有月光是公平的,会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哪怕是茂密树林,也会有零星的光亮掉落。从地上散乱的树枝踩过,发出吱呀的声响,还没来得及惊动林子休憩的鸟儿,很快又归于平静。
一身黑袍的人走到空旷之处,最后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兜帽被摘下,露出慈眉善目模样。
和尚低声念着佛经,哪怕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现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说话之人从阴暗的地方走出来,瞧着笑吟吟的,但眼中却没半分笑意。慕容斐眸子锁定他,就像是野兽在狩猎,目光发凉。
“你双手都是血,以为念几句经就能洗脱?十八层地狱,你照样要下。”
“阿弥陀佛,”和尚总算是停止诵经,睁开眼眸,语气平和的道:
“施主,你戾气过重,于肝胆无益。”
慕容斐咧嘴笑了:“与你相比,我还差的远。当时在别院里,是你故意没说出琳琅的藏身之处对不对?还有,吸引苏子烨寻来地宫之人,也是你!”
琳琅逃了出去,才导致别院的位置暴露,而地宫是慕容斐最后的杀手锏,哪怕事败,他甚至可以在里面呆上一辈子,慢慢筹划。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苏子烨竟然带着人摸到了老巢。
和尚没否认,直接点头称是,慕容斐被他坦然的态度气笑了。
“两面三刀,你这样的人还想完成你祖父的愿望?还有,当初是你抛弃琳琅母女,如今就不要做这样让人恶心的嘴脸!”
一面抛妻弃子,另一面故作情深,还找到妻子的坟去看她?
和尚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一步错,步步错。”
慕容斐冷笑:“当时我那位皇祖父在位的时候,听信妖道所言,直接下令活活烧死众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取了他们的舍利子来炼制长生不老丹,这样的血海深仇,你都不想报了?”
这已经是年代很久远的事情了。
是如今新帝的祖父,也就是六公主祖父在位时,做出的荒唐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当时京城以及附近城池的寺庙全部都慌了,逃不掉躲不开。京城外最小的一个寺庙里,只有方丈大师出名,因此,有几个小和尚逃掉也没人在乎。
左右他们要的是舍利子,那些小和尚修行不够,结不出来。
逃走的一个和尚是方丈大师的亲传弟子,跑到半路的时候又偷偷的回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下师父。
但,他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师父被活活烧死,整个人都陷入火海之中。
后来和尚被发现一路逃亡,最后藏在一户村民家的井里才避开一劫。他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就在好心农户家养伤。
记得师父死前的嘱托,说让他成家立业,所以他与农户之女成婚,并诞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但他无法忘记仇恨,在妻子死后,带着一双幼子游历大显。那时候正是动荡时期,老皇帝死了,六公主的父亲登基,大显各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民不聊生。
后来,他年岁大了又心思郁结,在死前告诉双生子,若有机会,一定要为他们的师祖讨回公道。
但那时候大显大大小小的寺庙全部被封,他们即便是想重振佛教也无法做到。一心向佛的大儿子决定学父亲将大显重游,而二儿子则是选择和喜欢的人成亲。
婚后诞下一女,那时候寺庙重新燃起香火,他想剃度出家当和尚。已经有孩子的二儿子和妻子起了冲突,最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这也间接导致琳琅母女悲惨的命运。
二儿子要去京城,那里就是父亲交代的师祖圆寂之处。途中遇见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看中了二儿子的容貌,对他下了药春风一度。
醒来后二儿子懊恼不已,而这一晚就是云奇出现在这世上的契机。
他一心要为师祖和父亲报仇,心中的仇恨支撑着他去了京城,等到了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兄长已经成为灵云寺的主持了。
本想在兄长这皈依佛门,但兄长说他尘心未断,不想收下他。可是最后还是答应,甚至二人共用一个身份。
这是兄长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灵云寺的方丈大师,竟然勾结了乱党,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兄长知道后,将弟弟关了起来。
那时候琳琅一行在城外茶寮正好碰见丽娘等人,也是因为他们刚从山上将他救出来,正好碰见了。
所谓的道观死人,所谓的天谴,不过是他想出来对付清和道人的办法。他想让皇帝倚仗灵云寺,这也是后来他偷偷留下缓解极乐香秘方的原因。
也确实奏效了,新帝如今很是看重兄长,这就够了。
再也不会出现当年师祖的惨事,他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唯一未了的心结,便是那两个孩子。
见和尚迟迟不回话,慕容斐眯了眯眼睛,转身离开,与此同时,有整齐有素的脚步声袭来。
再然后,那块打坐的石头上,溅起点点红色。
睡梦中的云奇猛的睁开眼,总觉得心里慌乱,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喝了一口水之后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天色微曦的时候,云奇起身收拾好,敲开了古雨柔的房门。
“喂,”云奇的耳朵发红,但嘴巴还是那样贱,“我要去京城参加琳琅的婚礼,勉为其难的带你一程。”
没等古雨柔说话,云奇看向天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你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在哪里生活都不便,去京城里认识琳琅,还能相互照应一番。我可不是担心你,我就是觉得琳琅自己没意思,想让你去陪她而已。”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云奇脸越发的臊的慌,然后听见女子柔柔的笑声。
云奇撇嘴:“要去就去,笑什么?那你收拾行李,我们后日启程。”
一直都是他说话,总算给古雨柔空子让她回话。女子温温柔柔,笑弯了眼睛。
“好,我这就收拾。”
云奇哦了一声,不自在的走了。
他没发现自己同手同脚,更没发现古雨柔的笑容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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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之前, 云奇最后一次去大牢里。
因着新帝登基,为表仁慈,所以没将那些兰国俘虏处死。再有, 兰国人重视族人, 用这些人可以和兰国谈谈。
本来云奇不可以来的,邓建文走之前交代过, 说可以让他进去探望,这才有了特权。
潮湿阴暗的牢房里, 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异味, 难闻的让云奇皱眉。这是他第二次来牢房, 也是最后一次了。
走到尽头,那是单独关押重犯的地方, 气味总算没那么冲了。
哗啦啦——
铁链在地上拖动,发生闷闷的声响, 牢房里的女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后,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你是来看我的?”
眼前的少年眉眼俊秀, 和他爹年前的时候很像。也正是因着这份相像,她才选择在他出生后,将他遗弃。
相比于凌安大, 云奇脸上半点笑意都无。
“我只问你一件事,”他盯着她的脸, “当年抛弃我之后, 你可曾后悔过?”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着云奇,夜深人静的时候, 云奇甚至会想,如果她没抛弃自己, 将自己带回兰国抚养。
云奇没往下想,现在只想要个答案。
牢里没有窗子,只有巴掌大小的通气孔,外面还拦着拇指粗细的围栏。只有一点点光亮照进来,让云奇勉强的看清她的脸。
凌安大的笑容似乎僵住,就像是冬日里突然从房内出去的人被冻僵了似的。
云奇明白了,忽地转身离开,一言未发。
凌安大似才回过神来,猛的扑到栏杆处,铁链哗哗声响掩盖了她的话,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从牢房里出来,外面是个艳阳天,刺眼的光让云奇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云奇!”
有女子轻柔的嗓音,似有抚平一切的力量。
云奇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古雨柔莞尔一笑:“出来采买路上要吃的干粮,拿不定主意就来找你,我们一起买吧?”
云奇哼唧了一声,颇为傲娇的道:“这点小事也要我做主,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走吧,去巷子口告诉赵记烧鸡一声,提前做两只给我们,烤的干一些能保存住。”
“还有那个叫什么什么莲实糕的。”
“是给我买的吗?”
“才不是,是我喜欢吃。”
“云奇,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赶紧走,一会还要收拾行李。”
回到京城也有数日了,琳琅曾偷偷去见过汪一则,告诉他自己要成婚了。汪一则当时没说什么,只约了几日后在茶楼相见。
迈步往茶楼里进,琳琅感叹汪一则竟然舍得花钱了。这些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省钱的主,尤其是汪一则,能不花就不花,还靠着自己写字挣钱。
没过一会,汪一则就来了。
不出所料,穿的依旧是洗的发白的旧衣裳。但他生的好,即便是穿这样也不显穷酸。汪一则坐下后,点了一壶茶并茶楼里招牌糕点几份。
“铁公鸡舍得花钱了?”琳琅笑盈盈的逗他。
汪一则无奈:“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
琳琅耸肩:“成婚怎么了,我还是我啊。”
汪一则无奈的笑了笑,等到茶水都端上来后,汪一则将雅间的帘子放好,随后面带谨慎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什么?神神秘秘的。”
木匣子漆色普通,有的地方甚至都没染匀,看起来怪怪的。汪一则解释道:
“是孩子们一起做的,我要过来送你。”
像石头他们年岁小,汪一则怕他们嘴不严给她造成负担,所以一直没说她的事情。但想让她感受到孩子们的心意,所以将这匣子拿来装东西。
“多谢了,”这回看匣子,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琳琅要打开的时候,汪一则没让,只让她回家了再看,琳琅没多想,寻思这是要给她惊喜。
俩人坐在那说了一会话,琳琅问道:“快到考试的日子了吧?”
掐指算算,还有不到三个月。
汪一则点头,琳琅嘱咐他用功读书,休沐就好好休息,不要再出去挣钱了。汪一则笑了:
“知道,而且我们书院年年都有资助,今年陛下开恩,给拨了不少钱。”
在书院花不了多少钱,再有,汪一则还会帮同窗抄写古籍来挣钱,日子比之前好过不少。
“我成亲那日,你会带着他们来吗?”
这么多年,和孩子们处的像家人一样,她自然希望能看见他们。
汪一则点头:“这是自然。”
百姓们观礼也是常事,他们过去门口看不会引人注意。
俩人又说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只是回去的路上,琳琅边慢悠悠的走边挑了挑眉。
竟然有不开眼的跟着她。
她没回头,心里升起几分雀跃来。
自从在阳川受伤后,苏大人压着她不让她乱动,说是怕恢复不好。一直等到回到京城,她自己住了后才敢在夜里偷偷拉伸一下筋骨。
这回好,小毛贼拿来练手正好。
琳琅搓了搓掌心,只觉得激动的手都热了。只是走着走着,琳琅面色变得有些怪异,最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往大理寺方向去了。
还未到地方,远远的看见穿着官袍的苏子烨和单腾站在那,似乎说着什么,单腾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苏子烨若有所觉,抬起头看向琳琅的方向,然后大踏步走了过来。
走到琳琅面前后,苏子烨上前跨了一步,明明脸上是温和的笑,但却是带着冷意。
“敢问侯爷,来我大理寺是有事?”
如今孟旭升继承了侯府,自然从世子爷变成了侯爷。苏子烨身材高大将琳琅挡的严实,孟旭升眼里闪过痛色,道:
“现在和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吗?”
琳琅烦的很,只觉得姓孟的像是扰人的蝇虫,她也确实不想和他说话。
本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了他,但一想到苏大人曾对她的嘱咐,她才改了主意,直接将人带到这里。
“不知侯爷当街缠着我的未婚妻是做什么?”苏子烨做了个请的手势,邀孟旭升到小巷里详谈。
孟旭升抬脚去了,而琳琅全程一言未发,只抬头对着苏子烨笑。
“阿玉,做的很好。”
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苏子烨轻声的夸赞她。这话让琳琅十分受用,他是第一个夸她的人。
每次被他夸过之后,都觉得四肢百骸通畅不已。
少女粉面桃腮,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弯弯如天上的月。
这样娇憨可爱的模样,是孟旭升未曾见过的,也越发的让他心绪低落。站定之后,孟旭升对着琳琅道:
“我今日是想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回来我身边?”
温润如玉的苏子烨难得的露出别样的情绪:“难道侯爷方才没听清本官说什么?既然如此,本官再重复一次,琳琅是我的未婚妻,不日成婚。”
温和之人也是有脾气的,凉薄的眼神让孟旭升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他攥紧手心,看着苏子烨话却是对琳琅说的。
“为什么?就是因为他要娶你为正妻?”
“只要你回来,我也可以让你当正妻,你和李素环平起平坐!”
“李府曾经也是权贵世家,李四小姐又有才名在身,若是她现在没有婚约,求婚的青年才俊也许会踏破了李府的大门。”
琳琅眼里带了嘲讽:“你们二人的婚约人尽皆知,她做错了什么被你像是货物似的随意处置?我又做错了什么,要听从你的指挥?”
“阿玉,”苏子烨过来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错的不是你,是他。”
转过头,苏子烨平视孟旭升,盯着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道:
“即便你是侯爷,即便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可那又如何?高高在上,以为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你转?”
这是琳琅第一次看见苏子烨露出这么大的攻击性。
“孟旭升,你清醒一点,还有,私放慕容斐离开的大罪,陛下还等着找你算!”
苏子烨此人清正坦然,他自然不会包庇孟旭升,将孟旭升放走人的过程写上奏折呈了上去。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新帝才没动孟旭升。
但这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早早晚晚都要发作。
苏子烨的一顿嘲讽和琳琅的一番话,像是两把利刃似的往孟旭升身上扎。
他退后半步,缓了一会后才归于平静。
“我知道你的身世是怎么回事,你只要回来我身边,一切都会告诉你。”
这是放走慕容斐才换来的筹码,也是孟旭升最后的杀手锏。
“幸好田润不在锦衣卫了,”琳琅蹙着好看的眉,“跟随你这样的人,真是悲惨的事情。我要是想知道的话,不会自己去查吗?”
孟旭升红着眼眸:“你查不到。”
琳琅呵了一声,抬起和苏子烨交握的手:“这是我的未婚夫,大理寺卿苏大人,聪慧过人,三元及第。全大显也没有几个人比他厉害,你觉得我们查不到?”
苏子烨轻轻勾了勾唇。
琳琅真的懒得浪费口水,眼见着孟旭升像是失去支撑似的,背靠墙壁粗喘气,琳琅也丝毫没有波动。
“大人,我饿了,是不是到了下值的时辰了?我们去吃那家的桂花糕吧,他们家还卖栗子甜饼,很好吃。”
俩人转过身并肩离开,有说有笑,俨然是一对璧人。
孟旭升心里升起不甘和后悔,还有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滋味。
没机会了,他再也没机会了。
小插曲并未影响琳琅的心情,也是巧了,排队买东西的时候,就见楚桃气呼呼的走过,身后跟着身姿挺拔的少年,正是颜淮。
往日里颜淮给琳琅的印象都是冷峻,喜怒不形于色,等等,但今日,他脸上带着无奈,亦步亦趋的跟着楚桃,活脱脱像是个侍卫。
“哎,”琳琅下巴抬了抬,“你弟弟没看见我们。”
少年啊,满眼都是前面的楚桃,旁人全都看不见。等走到了路旁,楚桃拎着裙摆踏上马车,颜淮也紧随而至。
“那句话当真不是我说的,”颜淮坐定,立即解释。
楚桃低垂眼帘,鼻头红红的,眼尾也染了绯红,瞧着我见犹怜。
“是不是你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左右我也不在意。”
今日国公府冯明薇举行宴会,楚桃受邀在列,同来的还有许多少年郎们。也不知是谁起头,夸赞冯明薇,正好被楚桃听个正着。
楚桃只听见一句“当真是仙女似的人物”,转过头就见到颜淮也在。
当时环境嘈杂,听不清是谁说的,可楚桃心里渐生委屈。
她追着他跑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他说一句好话,于是提前告辞出来了。
越想,楚桃越难过,纤细若葱白的手抬起,指着车帘道:“你下车,我不想看见你。”
没过一会,她就听见他起身离开的声音,等到帘子合上,楚桃再也忍不住,扶在靠枕上呜呜的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你个老二啊,哄人都哄不明白,但凡有你大哥三分功力啊!也不至于惹人家难过!
埋头哭了好一会, 楚桃渐渐冷静下来,后上车的侍女赶忙递上帕子。
“县主,您这是何必呢?”
侍女还记得, 明明自家县主下定决定, 不会再喜欢颜淮的。怎么每次遇见颜淮,都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楚桃擦了擦眼泪, 水光褪去后眸子愈发的莹亮。
“这回当真不再喜欢他了,往后叫莹莹来我这玩儿, 我不会再去找她, 如此也不会再和他碰面了。”
回到府里, 楚桃本想回房歇息的,结果被母亲叫走。
待到了之后, 虽然楚桃一直没抬头,但她眼眸微肿, 除非瞎子才看不出来。
“我的宝贝女儿被蜜蜂蛰眼睛了?”
楚桃被逗的噗嗤一笑:“母亲又取笑我。”
楚桃的母亲是文慧郡主,性子爽朗直率,当年和楚桃父亲认识的时候, 其实她已经嫁过一次人了。
但那又如何?勇敢的去追逐自己喜欢的,是文慧郡主一直坚持的观点。
不过自己年轻的时候感情轰轰烈烈没什么,但现在见女儿这样, 她难免心疼自己女儿,文慧郡主抚了一下女儿的发顶, 替她将歪了的簪子戴好, 语重心长的道:
“你是爹娘的心头肉,孩子, 娘不忍心看你这样。所以,若是你当真决定放下, 那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楚桃抬起头,顿时出现了两道泪痕,杏眸含着泪水的模样看的人心都碎了。扑进母亲怀里,过了好一会,楚桃才缓缓的说了一声好。
另一边,谢莹莹正在为她的小姐妹抱不平。
“哥!你别看书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竟然还看的下去?”
一把将书籍合上,谢莹莹气呼呼的站在颜淮面前,一个没注意,手背打在桌角,疼的谢莹莹当即就要哭。
颜淮立即起身看她的伤势,而谢莹莹低头,瞧见颜淮脚边放着一个木箱。
“二哥,这是什么?”
谢莹莹好奇就要去开,被颜淮眼疾手快的拦住,“没什么?”
府里两个哥哥,都对谢莹莹宠爱有加,哪怕她去翻阅他们珍藏的孤本,二人都不会出现异色。但这箱子里明显有不得了的东西,才让她的二哥如此神色。
谢莹莹眼珠子转了转,哎呦哎呦喊疼,颜淮道:“我去取化瘀的膏药。”
等颜淮走了,谢莹莹嘿嘿一笑,迈一步走过去打开箱子。
“莹莹?”
颜淮转过身,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动静,他拿着药瓶大跨步过来,然后就和仰起脑袋看她的小姑娘对上视线。
“二哥,”谢莹莹呜呜的哭,指着箱子里的东西道:“原来你都好好的放着了啊!”
一直以为是楚桃单方面的付出,可是事实不是这样,证据就在眼前。
十岁时踏青,楚桃在河边捡到一块漂亮的石头,她非要说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宝石,兴冲冲的送给颜淮,颜淮面无表情的接过。
后来有一年楚桃突然想起来问他,他说不记得;
十三岁时,楚桃开始喜欢看话本子,看的情深意切的时候,还会提笔自己编写,觉得自己写的不错当作礼物送给颜淮。
颜淮看着上头主角竟然是他和楚桃,淡淡的扫了一眼就合上了,还说了一句玩物丧志;
十四岁时,正是春心懵懂的时候。楚桃丢了帕子,边和谢莹莹一起找,边说她见过这么多人,只有颜淮长的最好看,且总是能吸引她去靠近。
谢莹莹不服,说自家大哥也好看,楚桃就和她吵了起来,俩人被路过的颜淮看见。
楚桃腾的红了脸,从刚才的呲牙咧嘴变成小家碧玉的温柔模样。
“淮哥哥,请问你有看见一个绣着桃子的帕子吗?”
“没有。”
“哦,谢谢淮哥哥。”
颜淮手里还捏着书卷,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现在,那方帕子好好的被放在箱子里。
十六岁时,楚桃长成了大姑娘,也确定了自己对颜淮的心意,再送东西时都是精挑细选,比如上好的砚台,比如绝世孤本……
每次颜淮神色都是淡淡的,也幸而楚桃是个乐观开朗的性子,竟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谢莹莹泪眼模糊,随手抹了一把。
箱子里不止这些,还有草编的蚂蚱,时间久了颜色变得枯黄。她记得这是有一回去踏青,看见别人随手编了这个小玩意,楚桃产生兴趣,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为此,楚桃这样的天之娇女,手上划的都是小口子。
那时候当作惊喜放在颜淮的书桌上,等他回来的时候,偷偷潜在窗子的楚桃发现他看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