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住在村里,村里人说话都俗,你们满嘴粗话我懒得计较,如今咱们搬到都城了,承蒙皇上?隆恩封了公侯,那就得入乡随俗,学不来别人的文雅,至少要遵守最基本的礼数,动辄满嘴喷粪,丢的不光是?自家的脸,也会让别人嘲笑皇上?连这?等粗鄙人家也给封侯!”
贺氏站在椅子前,低着脑袋,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萧玉蝉也被老爷子特别盯了一阵,小声道:“我早都改了。”
萧姑母走到老爷子身?边,一边给老爷子顺背一边道:“爹别生气?,二嫂是?听?说老三受伤才乱了分寸,其实大户人家的规矩凝芳早指点我们了,二嫂学得特别认真,以?后只要克制住脾气?,不会出现您担心的那些事的。”
萧穆板着脸看向儿子。
萧守义保证道:“儿子会一直提醒她,爹尽管放心。”
萧穆继续盯着儿子:“还有一桩事,侯府有阿满管家,这?边还缺个当家主母,现在她们娘几?个都在,你说谁合适?”
贺氏被骂飞的魂重新归位,激动地看向丈夫。
萧守义不假思索地道:“当家主母兼管内宅事务与对外应酬,我记得咱们一家刚搬到卫县时,全靠凝芳出主意才顺利安顿下来,她既有管家的才能,又比咱们熟悉洛城旧臣望族的情况,主母人选非她莫属。”
贺氏惊了、怒了、哭了,扑过来一掌拍在丈夫身?上?:“你放屁!我这?个婆婆还没死呢,凭什么让儿媳妇管家?在卫县我就丢了一次人,现在我学会了管家的本事,怎么就不配当这?个主母了?”
她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打,佟穗与萧缜互视一眼,同时垂眸,柳初更是?早就低下了头。
萧玉蝉没吭声,老娘要是?能当好国公府的主母,那她就敢让皇上?也封她一个安国夫人当当。
大话谁都会说,那也得旁人肯信才行啊。
这?事萧姑母也没法劝,劝了,贺氏的怒火必定?会转移到她头上?。
萧穆不管儿媳妇,只对儿子道:“今日你不用去南营了,带你媳妇回去好好讲讲道理。”
萧守义应下,强行把哭哭啼啼的贺氏带走了。
他?俩往外走,萧延、萧野从?外面进来了。
“老三啊,你可得替娘做主啊!”贺氏甩开丈夫扑过去,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萧延一脸茫然:“这?又怎么了?”
看老娘这?哭法,浑似要被老爹当糟糠之妻休了似的。
萧涉走出来,头疼道:“祖父问爹谁当咱们家的主母合适,爹说三嫂,娘就这?样了。”
贺氏抬起头,含着泪花问儿子:“你说,有越过婆婆让儿媳妇管家的吗?你爹是?要打我下半辈子的脸啊!”
萧延:“……”
萧野忽然凑近他?后脑:“三哥别动,我怎么觉得这?个包变大了?”
萧延难得想谢谢混球老四,配合地晃了晃:“是?有点头晕,你赶紧扶我去里面坐下。”
萧守义趁机攥住贺氏的手腕大步离去。
少了贺氏的哭闹,厅堂里氛围一轻,萧缜上?下打量萧延一遍,点头道:“行,没弄出血来。”
佟穗:“伤势如何?”
萧野:“舅舅说应该没有大碍,让今日冷敷明?日热敷,还给开了药,最好等消肿了再去当差。”
萧缜:“抹药了?”
萧野笑:“不着急,先解决正事。”
萧延没把那肿包当回事才不想冷敷或抹药耽误回家的,听?老四说起正事,他?看看自家媳妇再看向老爷子,道:“祖父,就让凝芳管家吧,不是?我不孝顺,我娘真不是?管家的料。”
萧穆:“回头你拿这?话去开解你娘,你是?她的长子,你劝最管用。”
萧延再瞥眼媳妇,点点头,劝就劝,大不了被老娘抓两把脸。
萧穆转向林凝芳:“凝芳,我知道你不稀罕跟你婆母争,可家里太平我们爷几?个才能放心在外面当差,你可愿意替我们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三孙媳既配合了今日的戏,便是?真正把萧家当家了,萧穆才好开这?个口。
林凝芳朝老爷子行礼道:“孙媳愿意为祖父分忧。”
她是?萧家国公府这?支目前唯一能做好当家主母的人选,那就不必再谦虚推辞。
她亦把萧家当成?了第二个家,理应出一份力,所以?也不该推辞。
萧穆笑了:“好啊,有你这?话,祖父又能卸下一桩心事了,家里你们操持,老二老三,随我进宫。”
旌善坊。
林绶被萧延两耳光扇肿了脸,牙齿掉落三颗,还有一颗已然松动,怕是?保不住了。
三个儿子一个被打了肚子,一个被打了背,还有一个被打了腚,没一个能站直的。
唐氏婆媳又哭又愁。
林家长子憋屈道:“我喊人去报官,二弟为何拦我?就算他?萧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萧三打人犯法,皇上?也没法偏袒他?!”
林家次子:“闹到皇上?那,皇上?问咱们为何招惹了萧三,你怎么答?”
林家长子:“……”
唐氏心口疼:“那就这?么认了,把宅子还给凝芳,咱们一家老小又去挤尊贤坊的旧宅子?”
尊贤坊的旧宅只有三进,住着挤,离皇城更有十二三里远,于?丈夫进宫当差十分不便。
都怪当初老爷子不做人,自己清高还要逼着儿子们也清高,非要一家人都被窦国舅打压做不成?官?
唐氏委屈。
林绶躺在榻上?,脸上?疼,心里凉:“还吧,势不如人,没办法。”
他?不是?那些清流,皇帝换了照样能稳稳当当地做官,他?效忠过窦国舅,皇上?心里肯定?记着账的,真占着房子不走,事情闹大,这?官也要没得做。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管事大惊失色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
林绶惊得抬起上?半身?:“何事?”
管事:“不知道啊,是?位公公,在前院等着宣旨呢!”
林绶痛苦地吸了口气?,叫两个儿子扶着去接旨。
公公带来的是?道口谕,要林绶夫妻与三个儿子进宫问话。
等一家五口惶惶恐恐地进了宫,就见兴平帝正在批阅奏折,萧穆、萧缜站在一侧,萧延……跪在大殿中间。
林绶赶紧带着妻子儿子跪了过去,叩首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兴平帝抬头,看着林绶低垂的头颅问:“你有何罪?”
林绶这?才抬首,露出两边肿成?馒头的脸。
兴平帝抿唇,斜了还跪着的萧延一眼。
林绶悔恨悲痛地道:“臣有三罪,第一罪,臣当年不该贪图名利为奸臣效力,辱没了祖宗的清名。第二罪,臣不该不听?父亲劝阻,沦为逆子被父亲逐出家门。第三罪,臣不该在父亲去世后急着认祖归宗而把臣弟气?走,致使他?一家被山匪所害,横死异乡!”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兴平帝沉默片刻,道:“奸臣当道,你为名利所惑不愿离开官场,虽有失林相的风骨,却算不得罪过,林相将你逐出家门,便是?你为此付出的代?价。朕登基后你带头将昔日获得的不义之财尽皆上?交,也算是?悔过自新了,朕很欣慰。”
林绶:“那都是?臣应做的,臣早年虽糊涂,却同天?下百姓一样企盼明?主,又岂能继续执迷不悟。”
萧延瞪他?一眼,又哼了一声。
兴平帝再看看萧延,皱眉道:“可你亲口承认了,你弟林绪一家确实是?被你逼走的,也因此在半路惨遭山匪所害,主仆十几?口只有二人侥幸得救。你弟乃洛城清流之首,却因你家破人亡,如今此事已经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于?私你残害手足,于?公你德行有亏,朕若继续用你做吏部右侍郎,如何向天?下清流交代?,如何让官员百姓信服?”
林绶涕泪横流:“臣知罪,请皇上?降罪吧!”
兴平帝:“念在你已悔过自新,外放去做个知县吧,若你能改善民?生宣扬孝悌之道,朕再按考绩委以?提拔。”
林绶:“臣叩谢皇恩!”
兴平帝看向还在瞪林绶的萧延,哼道:“萧延,大庭广众之下你公然擅闯民?宅殴打朝廷命官,本是?流放的大罪,念在你事出有因,朕只罚你四十板子,你可服气??”
萧延叩首:“臣知罪,臣甘愿领罚。”
他?这?一低头,后脑那个明?显的肿包就露出来了。
兴平帝疑道:“你脑袋怎么了?”
萧延懒得跟一个妇人计较,道:“臣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兴平帝扫眼抖如筛糠的唐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道:“伤在脑袋非同小可,还是?等你消肿了再去领罚吧,朕可不想背上?四十板子打死一个骁将的污名。”
萧穆、萧缜立即跪下谢恩。
低着头的林绶露出一个苦笑。
萧家谢皇上?,皇上?也要谢萧家吧,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被他?占着的吏部右侍郎安排给贤臣了。
萧穆、萧缜带着萧延去进宫时, 萧守义才刚把哭闹不休的贺氏带回夫妻俩的荣安堂。
在院子里贺氏多少?还要顾忌下人,进了屋,她的脾气才真正?爆发出来, 抓起桌子上的一只茶碗就要往地上砸。
萧守义:“银子!”
贺氏高举的双手一顿, 回头看向丈夫。
萧守义指着那?白瓷茶碗快速道:“这?都是皇上从那?些抄家的权贵家中拨给咱们的上等瓷器, 这?一套茶具少?说也值十几两!”
昨日贺氏初到新家, 几乎把这?屋里的每样东西都细细赏玩了一遍, 尤其是这?些细腻光滑的瓷器, 她还特意?嘱咐丫鬟们轻拿轻放别?摔碎了, 这?会儿只因过于愤怒才忘了这?茬, 被丈夫一提醒, 她顿时舍不?得砸了。
“你故意?气我, 气我!”
将茶碗放回桌子,贺氏扑到床上哭去了, 嘴里抱怨的还是那?些话,什么老爷子眼里没有她这?个儿媳妇, 连丈夫都不?跟她一条心了, 什么与其沦为全?府下人乃至全?洛城夫人太?太?们眼中的笑柄, 不?如?回家继续种地。
萧守义坐到床边, 看着媳妇因为哭泣而颤动的圆润肩头, 拍了拍道:“又说气话,做了快三十年的夫妻了,我不?跟你一条心跟谁一条心?还有爹, 他叫咱们跟他住在中院,就是要把国公府留给咱们承继, 只要你在一日,你便是这?宅子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凝芳只是帮忙管家而已。”
贺氏:“呸,你当我傻啊,哪家女主人连自家库房的钥匙都拿不?到,还得从儿媳妇那?里领月钱?”
萧守义:“家里有公账,别?说你,就是爹拿钱也得记账,有账在,每一笔银子的去路都能查,谁能擅自挪用?所以管家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你争那?个做啥?”
贺氏又呸了他一口:“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好比给家里人买绸缎,她嘴上说一共花了二十两,其实只花了十五两,剩下那?五两不?就进她自己的荷包了?还是说,你只怀疑我会偷油水,却相信你那?好儿媳干不?出这?种事?”
萧守义:“就当凝芳也有你这?种中饱私囊的念头,那?我问你,以后你的吃穿花销都走公账,想?单独买点东西,平时领的月例跟以前攒的私房完全?够用,即便从库房偷了油水,你能用在什么地方,小开支用不?上,大开支能瞒得住别?人?”
贺氏:“我攒着,留给儿孙。”
萧守义:“那?凝芳攒着的留给谁?”
贺氏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
儿媳妇娘家人死光了,她自己能花多少?,攒再多,包括林家的大宅子,最终也都得留给儿女。
儿媳妇的儿女,正?是她的孙辈。
斜眼丈夫,贺氏强词夺理:“老五该娶媳妇了,等老五媳妇进门,发现是嫂子管家,她心里能平衡?只有我这?个婆婆管家才能让她们妯娌俩心服口服,任何一方都不?用担心吃亏。”
萧守义:“她凭什么不?服?老三是咱们这?房的长子,将来你我没了,老三是家主,凝芳就是女主人,她现在只是提前管家帮你省心,哪个弟妹敢不?服,只说明那?是个不?安分的,一开始就不?该娶进来。”
说完,他摸了摸媳妇的肩膀,叹道:“你啊,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真的糊涂,凝芳跟咱们一家是共患过难的情分,老五未来的媳妇又是什么情分,你不?偏心凝芳就罢了,怎能为了那?么个还没影子的人跟凝芳计较?”
贺氏:“屁共患难,她跟柳儿阿满有情分,跟我可?没有半点情分,我都担心她会往我碗里下毒!”
萧守义:“你这?是胡搅蛮缠,她真有那?种恶毒心思,都不?用自己动手,早挑拨老三亲自毒你了。你啊,别?看凝芳平时不?争不?抢的就以为她没有城府手段,人家那?是懒得跟咱们计较,不?然你瞧瞧她对付林绶那?一出,不?骂不?闹,简简单单拿出两张文书,事就办妥了,面子上也好看。”
早在搬入这?大宅子,萧守义就开始琢磨如?何安抚媳妇了,循循善诱道:“说到林家,我看林绶这?个官是当不?成了。”
贺氏:“为啥?三品大官呢,把宅子还了咱们事就了了,跟他的官有啥关?系?”
萧守义:“肯定有关?系啊,孙兴海在咱们村只是个里正?,他都得爱惜名声,一旦名声臭了不?服他的村民?多了,他的里正?头衔就得换给名声更好的。里正?如?此,正?经官员更注重名声,官越大名声就越重要,因为所有人都盯着那?个香饽饽,你有才学政绩我拿你没办法,可?你们家仗势欺人或收受贿赂或闹出丑闻,那?我就能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你说,皇上敢用声名狼藉的官吗?用了,百姓的骂名就来了,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
贺氏想?想?村里的孙兴海,再想?想?林家,好像明白了。
萧守义:“林绶只是个三品文官,多少?人都恨不?得取而代之,咱们萧家现在出了一公一侯,你说,那?些同样立了战功的武将们会不?会嫉妒咱们,那?些显赫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洛城世家望族们会不?会嫉妒咱们?”
贺氏急道:“肯定啊,是我也嫉妒,凭什么一家种地的现在居然比我混的还好。”
萧守义:“那?你说,以后来咱们家做客的夫人太?太?们,是真心吹捧你,还是表面上吹捧,其实暗藏祸心,巴不?得从你嘴里套出咱们家的污点,他们好张扬出去,好闹到皇上那?里去,再逼着皇上收回给咱们家的爵位,甚至贬了我们爷几个的官职?”
贺氏听得脸都白了。
这?种事她在村里见太?多了,有些人就是酸你过得好,不?敢明着酸,就挑拨你去做蠢事,等你吃了大亏,人家只在一旁美?滋滋地看戏。
萧守义:“光老三仗着救命之恩逼凝芳嫁给他这?事,传出去就容易被人做文章。”
贺氏紧张道:“我肯定不?说,玉蝉现在正?巴结凝芳呢,肯定也不?会说。”
萧守义:“你们嘴巴严了,但有心之人只要去村里打?听,多少?都能探出消息来。”
贺氏:“他们能探出啥,我们当初说的也是凝芳自己愿意?以身相许报答老三的救命之恩。”
萧守义:“那?如?果有人去问凝芳,凝芳会怎么说?还有阿真,她会不?会因为你总是针对凝芳,一气之下说出真相?到那?时,老爷子肯定没事,老二老四也不?会受牵连,我们爷仨的官怕是要丢了。”
贺氏:“……”
她说回村种地只是赌气,可?没打?算真的灰溜溜地跟着丈夫儿子搬回村里,被人耻笑啊!
“凝芳,她,她应该没那?么傻吧,她都嫁给老三了,老三丢了官对她有啥好处?”
萧守义:“她可?以和离,现在她有自己的祖宅,又是林相唯一的孙女,还有圣明的皇帝为她做主,她完全?能撇下老三重新嫁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多少?夫人太?太?巴不?得有个她这?样的儿媳妇孙媳妇。”
贺氏:“……”
萧守义:“当然,凝芳出身名门,咱们家救了她的命,还帮她讨回了祖宅,为了这?两层情分,她轻易不?会动离开咱家的念头,但你若继续不?服她管家,继续出言不?逊,她会做出什么决定,我真没有把握。”
贺氏咬牙再咬牙,突然一拳砸在丈夫胸口:“你存心吓唬我是不?是?”
萧守义:“一半是吓唬,一半也是实话,咱们家以前那?条件,能有凝芳这?样的儿媳妇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你就把那?些费神费力的事都交给凝芳,自己安享富贵,这?不?挺舒服的吗?至于面子,从村妇到贵妇人,外人只会羡慕你,嘲笑的都是心里泛酸的,就盼着你婆媳不?和给她们可?乘之机。”
贺氏抿唇。
萧守义:“当然,你继续跟凝芳对着干也行,真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我陪你一起回村里,说实话,我更喜欢村里的日子,种地吃饭睡觉,简简单单多好,在官场既要当差又要防着中了别?人的算计,太?累了,爹的头发就是累白的。”
贺氏一个眼刀飞过去:“你敢把官丢了,我第一个跟你拼命!村里有屁的好,你种地不?嫌累,我刷锅刷碗是够够的了!”
萧守义翻过她的掌心,看了看又摸了摸,稀奇道:“以前那?些茧子呢?”
贺氏嘴角一扬,从搬到卫县起,她已经做了两年清闲太?太?,人养白了,手上的茧子也消了。
高兴之后,贺氏又叹了口气:“还是她们几个小媳妇命好,年纪轻轻就能享福,要是家里能早上二十年遇到这?富贵,我还能臭臭美?,现在都老了,只能穿一些老气的绸缎。”
萧守义握着媳妇的手,看着媳妇圆润富态的脸,认真道:“没老,还跟十六七岁的时候一样好看。”
贺氏:“……”
脸色涨红,她又给了丈夫一拳,只是这?拳轻飘飘的,挨在身上一点都不?疼。
从宫里出来后,萧穆、萧缜、萧野去南营当差了,萧延顶着后脑勺的包自己回了国公府。
佟穗、柳初、萧玉蝉、萧姑母都在陪林凝芳等消息,得知萧延回来了,娘几个一起去前院迎,顺便派小丫鬟去荣安堂知会贺氏夫妻。
萧延见到众人就笑,对着林凝芳道:“我殴打?朝廷命官,皇上罚我四十大板,让我脑袋消肿了再去领罚。”
萧玉蝉急道:“都被罚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萧延:“林绶比我更惨,从三品大官贬成知县了,这?两天就得外放,三个儿子也都领的知县缺,以后能不?能回来全?靠他们的政绩表现。”
佟穗想?到了大军南下晋州的这?一路,好多贪官知县都被杀了,临时选的人代理知县。论才干,林家父子当知县应该都是绰绰有余,而他们越不?甘心外放,就越要努力干出政绩来,一点点往回升,这?样,对当地百姓来说就是件好事。
她看向林凝芳。
林凝芳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她对林绶一家有恨,但这?恨早随着三年的时间淡去了,能替家人讨回公道她已经知足,并不?是非要林绶一家也家破人亡。
萧姑母:“恶有恶报,出了气就好,老三先去抹药吧,别?真给砸傻了。”
萧延巴巴地看向林凝芳。
林凝芳尚未开口,贺氏、萧守义夫妻俩来了。
此时距离萧延祖孙几个进宫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众人见贺氏换了发髻,气色瞧着竟十分红润,而萧守义却垂着眼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都想?象出了一些画面,譬如?贺氏对萧守义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发髻歪了人也累出了汗,譬如?萧守义任打?任骂伏低做小只为哄妻子消气。
佟穗三妯娌迅速收回视线,萧姑母朝兄长投去同情的一瞥。
贺氏咳了咳,先问儿子宫里的情况,得知林绶父子真的被贬官了,贺氏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丈夫。
萧守义悄悄朝儿媳妇那?边使个眼色。
贺氏完全?信服了丈夫的那?番话,为了自家的前程,她哪还敢跟林凝芳争管家之权?
扭捏了一会儿,贺氏走到林凝芳面前,赔笑道:“凝芳,之前是娘想?岔了,刚刚冷静下来一琢磨,娘字都认不?全?呢,对这?边的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让我管家肯定会出乱子,这?事还是交给你吧,真的,往后府里大事小事你一人做主就好,娘啥都听你的。”
除了萧守义,其他人都险些惊掉下巴。
萧玉蝉更是围着贺氏转了一圈:“娘,你还是我娘吗?”
贺氏瞪了她一眼:“一边去,我才想?明白不?行?”
萧玉蝉丢下老娘,去盘问老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有此奇效。
贺氏耳根发热,忐忑地看向儿媳妇。
林凝芳非常清楚贺氏是重利之人,那?么公爹肯定是从利上下的手,包括老爷子让她管家,为的也是维护整个国公府的利益。
这?样就很好,她与贺氏注定只能做一对儿表面婆媳,靠“利”同心就够了。
“母亲放心,儿媳只是帮忙管家,该敬重您的地方一点都不?会少?。”
傍晚一大家子还是在国公府用的饭,饭后才各回各府。
才进次间,萧缜就开始脱官服了,边脱边跟佟穗打?听二婶怎么变得那?么快。
佟穗:“不?知道,三弟回来的时候就好了,全?是二叔一人的功劳。”
萧缜笑了笑。
佟穗:“你又猜到了?”
萧缜:“这?还用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叔在家里改不?了二婶的性子,现在能改,肯定是捏死了二婶的要害,你想?想?,二婶如?今最怕什么?”
佟穗想?到了两桩:怕死,怕丢了富贵,包括她与她的丈夫儿女。
为何对林凝芳好就能保住这?两样?
因为贺氏不?懂官场的勾心斗角,不?懂内宅之事也能影响仕途,而林凝芳能随时给众人提点与警示。
佟穗既解气,又为林凝芳感到不?值:“那?样好的儿媳妇,二婶就不?能真心喜欢吗?姑母都恨不?得把三弟妹当女儿疼。”
萧缜:“如?果一开始让玉蝉管家,二婶照样会闹,她就是那?种恨不?得把所有银子都攥在自己手里的人,算了,解决了就好,不?然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老爷子都得跟着闹心。”
佟穗哼道:“要不?是为了祖父,三弟妹未必会接这?差事。”
萧缜随手将官服搭在椅背上,走过来道:“祖父占两成,你占八成吧。”
佟穗怔住。
萧缜抬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道:“有你在,她才把萧家当成家。”
老爷子执掌的是整个萧家,真正?收服相府贵女的,是他家小满。
没有小大朝会的日子, 萧缜基本可以陪佟穗一起起床。
只是时间?一富裕,这人就喜欢多贪一点荤。
“够了。”
两重纱帐内,佟穗抓着他颈后的发丝催促道, “丫鬟们都快过来了。”
萧缜:“她们重要还是我重要?”
佟穗讲不过他, 偏过头, 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嘟哝道?:“刚成亲的时候就这样, 现在还这样。”
萧缜:“跟我算这个, 行, 那就好好算算。”
他换个姿势, 改成从?后?面抱住她, 正方便对着她的耳朵算账:“前年三月初五你嫁的我, 今日是二月初七, 成亲已有二十三个月零两天。可前年十月咱们搬去了卫县,一进城就忙着迎战反王, 跟着是追随皇上南下,到去年腊月底才住进这宅子, 中间?那十五个月一起睡的日子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 咱们才真正做了八个月的夫妻而已。”
佟穗咬唇。
萧缜:“怎么, 才八个月你就厌了我了?”
佟穗将脸埋进枕头。
她这一歪, 萧缜顺势将她翻过去,再在她头顶逼供似的问:“厌了吗?”
佟穗抓起枕头往后?砸他。
萧缜一手夺过枕头一手反剪住她的胳膊,幸好屋里烧着地龙, 夫妻俩这般折腾才不至于凉到。
约莫一刻钟后?,萧缜下了床, 等他从?净房放水回来,隔着两层纱帐, 瞧见她坐在锦绣堆里穿衣的朦胧身影。
萧缜倚在墙上,就这么瞧了一会儿,直到佟穗穿好鞋子要挂外面这层纱帐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他。
那他姿态浑似个无赖,佟穗瞪他一眼,转身坐到了梳妆台前。
拔步床前摆了一座四幅的花鸟纹双面绣纱绢屏风,屏风左侧斜放着一张简朴又?精致的衣架,衣架最上面的横木只有他腰高,两头各雕了一朵雍容牡丹,今日夫妻俩要穿的衣裳就挂在那根圆杆横木上。
萧缜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那件浅柳色的缎袄,问:“怎么又?穿这么素净,昨天穿的那件织金红袄不是挺好看的?”
佟穗:“那件太?张扬了,昨日穿是为了在旌善坊摆咱们两府的谱,今天又?不用?出?门。”
萧家是新贵,却也是乡野出?身,昨日那样的场合,她穿太?简朴了容易叫林绶一家小瞧。
萧缜:“随你,等我休沐了,你再穿那件。”
佟穗:“……”
夫妻俩梳洗完毕,一起去了前厅。
萧野、柳初都在了,萧野正煞有介事地听?绵绵背文章。
萧缜讽刺弟弟:“就算绵绵背错了,你能听?出?来?”
萧野:“我侄女这么聪明,也不可能背错,大嫂二嫂,你们说是不是?”
妯娌俩都笑。
丫鬟们将早饭摆上桌,一家五口分头坐了下来。
柳初瞅瞅身边的几人,怀念道?:“突然分开来,还挺不习惯的。”
以前在灵水村的时候,一家子十几口分两桌吃饭都有些?挤,你一句我一句,别提多热闹了。
佟穗:“祖父说了,以后?每月初一十五以及逢年过节,全家人还聚在一起吃,平时来回跑确实有些?麻烦。”
柳初点点头。
萧野:“三嫂在那边管家,以后?没空再教绵绵她们读书了吧?咱们是单独给绵绵请个先生,还是请一个先生教她跟耀哥儿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