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春:“做长辈的就是客气,行,那你随二爷他们一道过去吧。”
张文功点点头,刚要走,听见周婶叫住二太太,悄声嘱咐了什么。
张文功隐隐觉得那话与自己有关。
待他在萧家拜完年,萧缜亲自送他出?门,随口打听道:“文功这次回村,媒婆是不是快把?你家门槛踩破了?”
张文功脸一红,解释道:“确实有一些,不过军务繁忙,四爷他们都不着急成亲,我?暂时也没有那念头。”
萧缜:“是不想?浪费时间去相看,还是压根不想?成亲,多好?的姑娘站在面?前?你都不想?娶?”
张文功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张才见过不久的姣好?面?容。
他看眼萧缜,低声道:“就怕我?才疏学浅,配不上人家。”
他只是一个小村里?正的儿子,周家可是城里?的名医之家,人家姑娘又生得花容月貌。
萧缜笑笑,拍拍年轻人的肩膀道:“你跟周老?相处的时间比我?还多,他老?人家喜不喜欢你,你自该清楚。”
张文功:“周老?是周老?,周姑娘是周姑娘。”
萧缜:“放心?。”
方才张文功一心?拜年时,周、佟两家人都瞧着周桂,周桂则将张文功细细打量了一遍,眼神与她看自家兄弟时明显不同。
送完张文功, 萧缜转身往里走,跨进垂花门,瞧见几个弟弟正吆喝着要比试枪法?。
三弟已经成亲了, 五弟还小不用着急。
四弟心?思多, 被人起哄时说过不敢娶二嫂的妹妹, 怕将来夫妻俩有个?口角, 得罪媳妇相当于把二嫂也得罪了, 总让着媳妇自己又憋屈, 其实是?看得出周桂对他无?意, 故而不想往亲上加亲上使劲。
两个表弟长得倒是和善可亲, 可惜只是?对外人客气, 在家闹起来口没遮拦, 周桂在东院听得清清楚楚,肯定?被那些糙话吓到了, 没事基本不会往西院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自家兄弟都没那福气。
“二哥想啥呢?”萧野警惕地问, 总觉得亲哥看他们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其他几个?也看过来。
萧缜:“我在想, 你们别光顾着练武, 平时也多看看书。”
五人齐齐嗤了一声。
萧延:“大年初一, 少说那些扫兴的话, 二哥快过来,咱们六人抽签,两两对打。”
萧缜:“你们先抽, 我回去一下。”
说完,他快步去了东跨院。
佟穗一直等着他呢, 母亲让她探张文功的口风,看看张文功有没有定?亲, 肯定?是?帮表妹探的。
回想表妹当初提的那些条件,张文功还?真?是?合适,既有能保护表妹的身手,说话行事又稳重守礼。
佟穗没办法?探,把这差事托给了萧缜。
萧缜进屋后,朝她笑?了笑?:“文功还?单着,他也聪明?,猜到咱们要撮合他跟表妹。”
佟穗:“那他怎么说?”
萧缜:“你都瞧见他脸红的样子了,肯定?愿意,只怕表妹看不上他。”
佟穗喜道:“表妹那边我去问,多半能成,不然我娘不会急着叫我打探。”
萧缜:“咱娘。”
佟穗嗔了他一眼。
萧缜将她拉到怀里,摸着脸问:“换成太平时候,你是?喜欢我这样的,还?是?跟表妹一样,更喜欢书卷气的?”
他手上的动?作有几分轻佻,白天这般,佟穗很?不习惯,抓住他的手道:“你读过很?多书啊。”
萧缜:“我身上也有书卷气?”
佟穗没憋住,笑?了。
或许十?八岁的萧二爷有一身的书卷气,在战场打杀六年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萧二爷,只有一身的肃杀与威严。
“又不是?光看书卷气,你比文功好看,你们俩站在一块儿,我肯定?先瞧见你。”佟穗说实话道,“好了,娘还?在等我的消息。”
萧缜:“我们几兄弟切磋武艺,要去看吗?”
佟穗:“大嫂她们在吗?”
萧缜:“在堂屋,肯定?能瞧见,一共三场。”
佟穗点点头。
夫妻俩过来的时候,一家人都站在院子里了,老爷子带着儿子女婿站在左边屋檐下,女眷们站在右边。
佟穗刚走到柳初身边,就?听萧涉道:“二哥,咱们俩打。”
萧缜扫眼别的弟弟们,问:“抽出来的?”
萧延笑?:“我们四个?抽的,故意把你留给五弟,怎么,二哥也怕五弟不成?”
萧缜没应,活动?起双手来。
六兄弟的枪都拿过来了,全是?早些年老爷子花大价钱给自家儿郎打造的好枪,其中萧涉的枪最重,有六十?多斤。
老爷子道:“点到为止,谁敢急眼我打谁板子。”
萧野:“祖父放心?,我们谁跟谁,就?当给你们耍花枪助兴了。”
没轮到的几个?站到东西厢房的屋檐下,萧缜、萧涉先上。
曾经切磋过无?数次的兄弟,彼此熟悉对方的路数,一时难分胜负。每当两杆重枪打到一起,都会发出如雷如鼓的沉重声响,震得旁观者脑袋里跟着嗡鸣。
佟穗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
几十?个?回合后,趁萧涉跳起又落下尚未站稳的瞬间,萧缜反手一枪横扫过去,打中了萧涉的小腿肚。
萧涉一踉跄,差点摔倒。
萧缜收枪,萧涉哼了哼,意犹未尽地退到一旁。
萧缜瞥向屋檐下的妻子。
耳边传来起哄的轻笑?,佟穗脸上热热的。
就?算她以前喜欢书卷气,那也只是?因为她没见识过习武男儿的英姿。
接下来是?萧延对乔长安,打着打着,乔长安拎着枪跑了:“算了算了,三嫂在那边看着,就?算我能赢也不敢赢,不然这一年三哥都得记恨我。”
萧延:“放屁,你根本打不过我!”
萧姑父说了句公道话:“这局确实是?长安输了。”
萧延一挺胸膛,看向林凝芳。
林凝芳垂着睫毛,瞥眼老爷子那边,想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萧野、乔长顺旗鼓相当,因为有客登门而匆匆罢手。
佟穗来了东院,娘几个?坐在屋里说悄悄话。
一提张文功,周桂先红了脸。
周青笑?道:“瞧瞧,昨晚老爷子夸张文功好,阿香还?顶嘴呢,要老爷子自己嫁去,今天看到人就?变了另一幅模样。”
周桂:“都是?被你们闹的,我没想到一出门就?会见到张文功本人,要不是?因为他背过祖父,我心?里感激他,才不会留在那里听二哥胡说八道。”
姜氏:“那你到底怎么想的?人家已经对你有意思了,怕的是?你不喜欢,你果真?无?意,咱们早点把话说清楚,免得他空惦记。”
佟穗鼓励地瞧着表妹,喜欢不喜欢的,敢说就?好。
周桂低下头,攥着手指道:“瞧着还?算顺眼,可光一面也看不出什么啊,他不了解我的脾气,我也不了解他。我姐跟姐夫盲婚哑嫁是?因为两村离得远没那条件,我跟他都长住城里,还?是?想先接触接触。”
姜氏稀奇道:“你想咋接触?他可是?大忙人。”
周桂:“不是?每个?月能休息三天吗,他要是?对我有意,休息的时候抽出半个?时辰陪我去街上逛逛,逛几次就?熟了。”
姜氏:“……我还?没听说过这种相看的法?子。”
周桂:“你跟我爹青梅竹马,成亲前还?住在一个?屋檐下呢,姑父当初也是?一个?月往咱家医馆跑五六次才娶到姑母的,就?我姐傻,人都没见过就?答应嫁了,也不怕嫁个?麻子脸。”
佟穗:“……我是?没见过,可萧家的事远近皆知,萧家儿郎也是?公认的好看,这样我才敢嫁的。”
她才不傻!
周青笑?道:“好了好了,这次是?阿香选夫君,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佟穗想了想,道:“那等初五文功进城了,让二爷问问他的意思,他也愿意的话,由?我跟二爷陪着你们去逛。”
周桂:“姐夫没空就?算了,料他也没有胆量敢欺负萧家二太太的妹妹。”
正月十?五元宵节,卫城城门按时关闭,城里面连着三晚解除宵禁。
萧家后面临河,河对岸的大小商铺都挂起了花灯应景。
贺氏、萧姑母带着女儿媳妇以及孩子们逛了一晚的花灯会,因为只是?比平时多了一串花灯,并没有太多新花样,逛一晚就?够了,第二晚便没再出去。
佟穗披上斗篷,悄悄随萧缜出了门。
张文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一张脸不知是?自己红的,还?是?被萧家门前挂着的灯笼映红的。
萧缜陪他说话,佟穗去东院接了表妹出来。
到了河边,佟穗按照表妹的示意,叫上萧缜走在前面。
今晚河边的百姓比昨晚要少上一些,佟穗偷偷回头想瞧瞧表妹与张文功相处的情?形,瞧一次被表妹抓住一次。
萧缜忽然牵起她的手:“咱们逛咱们的,不用管他们。”
佟穗:“好,你先松开我。”
萧缜不松。
十?几步外,周桂瞧见这一幕,偏头去看张文功。
张文功紧张地也偏过头,把后脑勺留给姑娘家。
周桂好笑?:“我想看你,你往那边看什么?”
张文功只好又转过来,不知该怎么回答。
周桂:“我祖父夸你待人知礼,你为何?都不跟我说话?”
张文功结巴道:“我,我很?少跟姑娘们打交道,不知道说什么。”
周桂:“你们村没有姑娘喜欢你?你爹是?里正,你们家在松树村也算大户了。”
张文功一会儿看前路,一会儿拿余光看身边的姑娘,解释道:“我从十?二三岁起便去萧家学武了,只有一日三餐、晚上睡觉以及家里需要帮忙的时候才待在松树村。”
周桂:“这样啊,怪不得姐夫待你跟自家兄弟似的,囚龙岭那么大的事也敢安排你去。”
张文功:“萧家对我恩重如山……”
话没说完,瞧见旁边有个?汉子抱着孩子经过,孩子手里攥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歪歪的,竹签尖端对着周桂。
张文功立即抬手,护住周桂的侧脸与脑顶。
那孩子还?以为他要抢自己的糖葫芦,攥着糖葫芦靠向爹爹胸口。
张文功不以为意,收回手。
周桂咬咬唇,使唤道:“我也想吃,你去给我买一根。”
张文功:“好,应该在前面。”
正月底,萧守义继续留守云县,萧延、萧野、乔长顺、孙典这四个?年轻的回来了。
孙典来萧家蹭了一口茶才回了灵水村。
乔长安朝萧野、乔长顺叹气:“周家表妹好事将近了。”
乔长顺一口茶喷了出来。
萧野也问:“哪家兔崽子动?作这么快?”
乔长安:“张文功,二哥二嫂亲自做的媒。”
萧野不服:“他长得有我好看?”
乔长顺:“手下败将。”
乔长安:“就?是?,论算账机灵,他也比不上我啊。”
萧涉一脸茫然,周表妹与张文功,啥时候的事?他也在卫城,怎么不知道?
萧延幸灾乐祸地笑?,见二哥来了,拦住人问:“二哥给他们说说,他们输在哪了?”
面对四张不服气的脸,萧缜淡淡总结道:“书读得少。”
萧野四人:“……”
“算了,找文功算账去,非得喝光他一个?月的军饷!”
二月初, 蓟州城。
宣旨公公读完圣旨,弓着腰将那卷明黄卷轴放到了总兵韩宗平的手中,意味深长地道:“将?军, 从去年秋天到现在, 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催您进京了, 前两次您称病不去, 皇上顾念您的身体不予追究, 如今皇上他, 他龙体病危, 急召您进京商议托孤大事, 您再耽搁, 是?想让皇上走的时候都不得安宁吗?”
韩宗平重重握住手中的卷轴, 朝京城的方向三次叩首,这才起身, 神色凝重地道:“公公放心,臣今日便动身。”
宣旨公公擦擦泛红的眼角, 瞥眼带着一队近卫站在不远处的魁梧将军, 对韩宗平道:“北边四位总兵属您威望最高, 皇上年前两次召见, 凉州的吕胜将?军、晋州的赵良臣将军、辽州的陈望将?军皆以您为马首是?瞻, 您不奉召他们便也纷纷称病。京中早有流言,说您四位总兵意图谋反,皇上心中忧虑才致使病情加重, 只有您去了,皇上才能安心啊。”
韩宗平垂眸而立, 一身威肃。
宣旨公公再道:“将?军放心,皇上知道您放不下戍边重任, 特意派遣严将?军暂时接管蓟州,等您从京城返回蓟州,严将?军再回京复命。”
严将?军严忠一拍胸脯,中气十足地对韩宗平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将?蓟州守得牢牢的,一个?胡贼都休想踏进来半步。”
韩宗平颔首,让下人带两人稍去休息,他要为进京做些准备。
二人离开后,韩宗平坐在堂屋,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圣旨自?有文官代笔,但上面的玉玺大印却是?真的。
这时,三人匆匆赶来,一个?是?他的儿子韩保,另外两个?分别?是?他身边的谋士——魏琦、宋澜。
韩保年方二十,生得一副清俊书生模样,焦急道:“父亲,朝廷又催您进京了?”
韩宗平颔首,看向两位谋士:“皇上要我进京商议托孤大事,我意已决,稍后便会动身,两位先生不必再劝了。”
魏琦叹道:“将?军还?是?不肯相信皇上已经驾崩了吗?这分明是?窦国舅忌惮将?军手中的兵权,伪造圣旨诓您进京,将?军真去了,定是?有去无回。”
韩宗平:“这都是?你们的猜测,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还?活着,我却抗旨不遵,岂不是?坐实了那些我要谋反的谣言?我韩宗平戎马一生报效朝廷,宁死也?不肯背负叛君的骂名?。我走?之后,还?请两位先生继续教?导我儿读书,军中事务自?有严将?军接管。”
魏琦:“严忠是?窦国舅的连襟,与窦国舅狼狈为奸把持朝政,将?军真就看不出窦国舅的狼子野心吗?”
韩宗平:“也?许这是?皇上的意思,正因为我两番推辞皇上才疑心于我,待我进京见到皇上解释清楚,皇上自?然还?会叫我继续镇守蓟州。”
皇上宠信窦国舅是?事实,可?他韩宗平亦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的,皇上还?不曾因为窦国舅的谗言而猜忌他。
魏琦有些生气了,用力一甩袖子道:“就怕将?军此行根本见不到皇上!”
韩宗平笑了:“见不到我也?无悔,至少我没有辜负朝廷,至死一身清白。”
魏琦:“……”
韩保扑通跪在地上,流着泪道:“父亲坚持要去的话,儿子陪您一起去,皇上在,你我父子都能平安回来,若这一切都是?窦国舅的奸计,他害了您后自?然会继续害我,儿子还?不如随父亲一同上路。”
韩宗平扶起文弱的儿子,捏着那双单薄的肩膀道:“不,果真是?窦国舅的奸计,说明皇上已逝奸臣当道,那我儿便当如两位先生劝谏的那般,振臂一呼,率领蓟州将?士进京剿贼,匡扶幼帝。”
韩保:“蓟州军是?父亲一手操练出来的,儿子无德无能如何指挥得了他们?父亲,只有您能担此大任啊!”
韩宗平松开儿子,转身道:“我奉命戍边三十载,三十载只会挥师北上,除非亲眼见到皇上的棺椁,我绝不南……”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誓言。
宋澜惭愧道:“这几日染了风寒,还?请将?军恕罪。”
韩宗平扫眼这位其实也?是?为他着想的谋士,摆摆手道:“两位先生都回去吧。”
宋澜立即拱手告辞。
魏琦难以置信地追了出来,拦住他道:“你不是?要辅佐将?军成就大业吗,这么容易就被?将?军说服了,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将?军进京送死?”
宋澜笑笑:“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你我能拖住他数月已属不易,这次朝廷拿托孤说事,光靠你我的唇舌已经无用。”
魏琦见他笑得从容,低声?问:“莫非你已有良计?”
宋澜颔首:“只是?此计会有性?命之忧,不知魏兄可?愿与我同行?”
魏琦:“只要你能让将?军回心转意,赴汤跳火我都在所不辞。”
宋澜便攥住他的手腕,一起去寻韩宗平身边的副将?范钊。
这边韩宗平收拾好行囊,正在跟儿子交代其他事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父子俩诧异地往外走?,刚行到院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正是?他的心腹副将?范钊。而此时的范钊,一身是?血,龙行虎步时,两手分别?攥着一颗滴着血的人头。
韩保惊得躲到了父亲身后。
韩宗平看清那两个?人头是?谁,整个?人都懵了,随后勃然大怒,指着范钊骂道:“你个?恩将?仇报的东西,这是?要害我背负抗旨叛君的千载骂名?吗!”
范钊哼了一声?,将?宣旨公公与严忠的脑袋往地上一丢,跪下道:“是?将?军糊涂,皇上早死了,京城内外百姓皆知,只有将?军不信,非要去撞这南墙。我不想将?军白白过去送死,杀他们能拦住将?军最好,拦不住,将?军尽管砍下我这颗人头,带去京城给窦国舅赔罪吧!”
话音刚落,魏琦、宋澜也?走?过来,跪在范钊身后道:“主意是?我们出的,范将?军只是?代为动手,请将?军连我们的头颅一起砍下,带去京城赔罪。”
这时,一个?小兵匆匆来报:“禀将?军,严将?军手下有十几个?近卫已经快马逃出城门,要继续派人追吗?”
韩宗平跌坐在地。
追了,更加坐实了他要造反的罪名?,不追,那些近卫将?他杀害严忠、宣旨公公的消息带回去,他还?是?要背上造反的罪名?。
宋澜抬眸,看着这位最受本朝百姓敬仰的大将?军,朗声?道:“将?军,在下以项上人头担保,皇上早已殡天,京城奸臣当道,上欺先帝稚子,中欺贤臣良将?,下欺黎民百姓。如今北地各处均有地主豪绅起事,打?着匡扶天下的名?义聚众敛财祸乱苍生。”
“值此危难时刻,将?军若挥师南下,将?是?清君侧除奸臣救助天下百姓的至忠至仁至义之举,先帝闻之会含笑九泉,后世?之人也?会盛赞将?军为我大周力挽狂澜,何来骂名?之说?”
魏琦:“是?啊,将?军护我大周边关三十载,乃百姓心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百姓们都盼着您能去救他们脱离苦海,倘若将?军为了一时的忠君之名?中了窦国舅的奸计枉死京中,天下何人还?能救万民于水火,何人还?能匡扶先帝幼子重振大周江山?敢问将?军,您真要为了对先帝的小忠,而舍弃对大周江山子民的大忠吗?”
韩保哭跪在韩宗平面前,叩首道:“父亲,您就听两位先生的吧!就算皇上还?活着,窦国舅这个?大奸臣也?罪不容诛,等您为朝廷杀了奸臣,那时皇上真要治罪您,你我父子乖乖下马伏诛,谁又能说我们韩家不是?忠君之家?”
事已至此,韩宗平最后看眼那两颗人头,长叹一声?道:“罢了,且依你们的,但我有言在先,南下途中只要皇上露面阻我,我将?立即率军投降朝廷。”
魏琦、宋澜大喜,齐声?赞道:“将?军英明!”
韩宗平挥师南下,提前还?要做一系列的准备。
首先,他派出五队信使分别?前往京都、凉州、晋州、辽州、青州,告知五地他要“清君侧除奸臣”。
对朝廷,他希望皇上能出面澄清谣言。
对凉州、晋州、辽州、青州的边关守军,韩宗平希望四州保持中立,以戍卫边关为己任,莫要因为大周内乱而让北地胡人以及南边的两个?伪帝趁虚而入,蓟州这边他也?会留下十万兵马继续镇守,只带五万兵马南下。
青州、辽州离得最近,二州总兵对韩宗平表示了支持。
窦国舅故意隐瞒先帝的死讯屡屡伪造圣旨意图收回边关军权乃是?公认的事实,青、辽两州的总兵既不想谋反,又不想受窦国舅摆布,由韩宗平出头再合适不过了。
晋州总兵是?赵良臣。
赵良臣与窦国舅有仇,与韩宗平则有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交情,他也?愿意支持韩宗平,只是?希望韩宗平南下时能顺路清理一下晋州各地的起事势力,还?百姓们太平。
蓟州因为有韩家军坐镇,周边一带并未有起事者?,韩宗平看完赵良臣的信,问信使:“晋州真有那么乱?”
信使道:“是?,朔州已经被?一个?自?称“代王”的反王占据了,据说那代王现在已经招募了十万大军。”
韩宗平恨铁不成钢道:“朔州军怎么回事,连个?反王都对付不了!”
他只带五万大军,便有信心能一路打?到京城!
魏琦道:“我早说过,整个?朝廷到地方都烂透了,但凡多有几个?将?军这般的贤臣良将?,南边都不会立出来两个?伪帝。”
宋澜点?头赞成。
韩宗平摇摇头,继续问信使:“那些反王待百姓如何?”
信使叹道:“小的所过之处,百姓流离失所,只有大同周边几县保持着太平之象。”
宋澜毕竟在卫县住了几年,牵挂道:“你可?有经过卫县?”
卫县离大同还?是?挺远的,此刻可?能也?被?哪个?反王占据了。
信使点?头:“去时快马加鞭不敢耽搁,回来经过卫县时特意打?听了一下,方知晓卫县出了一位民间将?军,带领两县百姓打?败了一个?残暴的反王头子,如今一共暂管七个?县城,又是?继续练兵又是?给百姓们分地的,外县百姓也?纷纷前去投奔,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韩宗平:“民间将?军?他没称王?”
信使:“没有,据说只是?为朝廷暂管七县,护境安民。”
韩宗平:“这倒是?个?人物,将?来咱们过卫县时,可?以去会会。”
宋澜心中一动,问:“敢问那位民间将?军高姓?”
信使:“姓萧,据说已经七十一了。”
宋澜:“……”
第132章
萧家固守七县, 虽然派出去一些暗哨留意各方动静,但提防的多是?大同边关军以及周边的大小反王,远未到七百里外的蓟州, 便无从知?晓韩宗平已经有意南下了?, 而韩宗平要等凉州边将的消息, 信使一来一去, 怎么?也得二十多日。
当韩宗平收到凉州回信终于整顿兵马要出?征时, 已经是?三?月上旬, 春风渐暖。
萧家这边还是风平浪静。
佟穗又随老爷子巡视了一遍七县。
定县的何连庆洗心革面之后, 竟然是?位治县好手, 他为老爷子?进献了?几条良策, 七县一一实施下去, 无论城里城外基本都肃清了?恃强凌弱、仗富欺贫的陋习恶风,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还从官府这边分到?了?春耕所需的粮种、农具, 处处都洋溢着一股喜气,只待天再暖和一点就要开种了?。
凭借定县的铁矿、铜矿, 再加上反王从五县搜刮的大量铁器, 七县的铁匠、木匠、劳力们?挥汗如?雨连忙百十余天, 不但为四万大军每一个将士都配备了?一杆锋利的铁头?枪, 更?是?打造了?充足的刀剑、弓箭、云梯、攻城车等常见的军队武器。
从老爷子?到?萧缜、萧延等年轻的七位指挥, 在练兵一事上更?是?不曾懈怠,每个月还会组织一次两县之间的攻防战事演练,力求让所有将士们?都熟悉战场的种种危机与应变, 练出?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
巡视的最后一县还是?最南边的应县。
乔长顺出?城来接,笑着对老爷子?道?:“将军来得刚刚好, 代?王身边的邓军师也才到?,本打算在我这边喝口茶再去卫城见您的。”
随着七县兵马越来越有正规军的样子?, 几个年轻人在外面时也都习惯喊老爷子?“将军”了?。
萧穆笑笑,问佟穗:“阿满猜猜,代?王找我何事?”
佟穗:“代?王占据朔州城后一直在招兵买马,上个月还与顺王结成?了?亲家,这次他派军师来,多半也是?想招揽祖父,要我三?家结盟。”
萧穆叹道?:“三?家真能结盟的话,共有二十万大军,听起来确实可以图谋天下了?。”
乔长顺嗤笑:“他们?那十五万多兵马都是?乌合之众,您只要吩咐一声,我们?兄弟几个便能把朔州城打下来。”
萧穆:“战前轻敌乃是?大忌,你不要把所有反王都当成?李纲之流,代?王能击败三?万卫所军拿下朔州,足以证明他的本事。”
乔长顺拱手道?:“将军教诲的是?,长顺记下了?。”
萧穆:“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位邓军师。”
邓军师人在应县南营,正在旁观营中将士们?的演练,目光掠过那一杆杆铁头?枪时,眼中难掩羡慕。
萧家喜欢打造精兵,精兵练起来费事供养却比较容易,像代?王那十万大军,光粮草便是?萧家的两倍之多,哪有那么?多的军饷、时间再给每个人都打造一杆枪?何况代?王要争取一定的民心,不敢如?李纲那般残暴掠夺,军饷、粮草一直都有些紧张。
若能得到?萧家这现?成?的四万精兵,简直如?虎添翼。
“老将军,久仰久仰!”
瞧见萧穆,邓军师态度恭敬地迎了?上来。
萧家这边也早已摸清了?代?王的底细,知?道?代?王原是?一帮佃农的头?目,邓军师则是?代?王的姐夫,一个四旬年纪的秀才郎。
萧穆带着佟穗等人下马,朝邓军师还礼。
双方互相恭维一番,来到?议事堂后,邓军师表明来意,称代?王听闻老爷子?身边有四位尚未成?亲的年轻才俊,有意将唯一的掌上明珠许配过来,两家既是?结亲也是?结盟,共谋天下。
乔长顺一听这话,咳了?咳,道?:“您别?怪我冒昧,主要我就是?那四个年轻才俊中年纪最大的,结亲的话第一个轮到?我,所以我想知?道?,代?王的掌上明珠今年多大了?,容貌品性如?何?”
邓军师微笑道?:“我家小姐芳龄十六,温柔贤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