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天子做饭,嘉文?帝可以说是家常菜,可他们不行,这就是做宴,而且比元瑶之前做的所有的宴席都要认真, 一场宴席下来,她?都出了一身的汗, 更不必提本来就比较紧张的羽娘。
不过, 她?第一次和御厨的合作?, 没想到还挺顺利的,这御厨其实也是在皇宫里面待久了, 一些大菜虽然是手?到擒来,但没了一开始的那?种创意,所以元瑶也并没有逊色多少。
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桌看似简单却不简单的家常菜, 就好比吕福宝说陛下很喜欢吃元瑶上次送去?的炒饭,但你不可能再去?做一份一模一样的, 所以这次的炒饭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饭粒是被蛋液提前裹匀的,颗颗分明的米粒被裹了一层晶莹的黄, 这就叫金玉炒饭, 再有配菜,是新鲜的海虾虾仁, 必须是活虾现?剥,稍微放久了都不要。脆嫩的青菜和木耳需要几次的挑选, 火候的控制更是炉火纯青,反正元瑶自认,她?绝不会在一碗炒饭上花费如此大的功夫和时间。
可这是给皇上做饭啊,能敷衍吗,必然不行,元瑶也着实佩服这些御厨,仿佛在他们眼中,有时候做菜已经成了一门匠学,十分享受这个过程,最后出来的效果,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元瑶自认没御厨那?本?事,倒是跟着学了不少?,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主意,那?便是自家的甜品点心,这御厨擅长?做菜,她?不信陛下还跳了个会做点心的跟过来,果然,大御厨笑着摇头?称自己?并不拿手?,元瑶的点心便也成了桌上的一道亮色。
两?人的合作?很是完美,御厨擅长?将食材发挥到极致,但平安酒肆的特长?便是贴近生活,老百姓都喜欢的味道。这两?人的结合便出了很多新点子,比如说这道母鸡汤酸菜土豆粉,便是嘉文?帝没吃过的。
御厨吊汤的水平自然不必多说,而元瑶的酸菜也是丝毫不差,刚刚好能在略显肥腻的母鸡汤里增添酸香和特殊的风味,爽滑的土豆粉也是元瑶最近做出来的小东西,吃起?来滑溜爽口,比面条更能入滋味,有野趣。御厨的汤底配上这两?样民?间喜欢的小点心,实在是让嘉文?帝胃口大开,连汤最后都给喝了个精光。
同样的还有酸菜盒子,韭菜烙饼,碧玉翡翠饺子,这些民?间的小点心也十分合陛下的口味,当然,御厨伺候了皇上几十年,也清楚自然是在其中用了不少?心思,所以也特别的合嘉文?帝的口味。
饭后,还有元瑶的招牌点心,现?烤蛋挞,元瑶在长?安城学到的这个点心,她?猜到嘉文?帝一定吃过,只是这次的蛋挞她?也花了心思,加了一些庆州当地才有的水果果酱,也算是给咱们远道而来的陛下一点儿新鲜感了。
也的确如同元瑶猜测,嘉文?帝看见这蛋挞的时候虽然愣了一下,但明显是认得的:“这是蛋挞……?”
“回?陛下,是。”
不止是嘉文?帝吃惊,吕福宝也有些吃惊:“江夫人,这蛋挞在咱们庆州也很是流行?”
元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想了想道:“是,不过听说这点心也是从长?安城传来的,我们觉得好看又吃,于是就开始做了。”
嘉文?帝闻言笑了笑,吕福宝也笑了:“陛下,看来贵妃娘娘的主意现?在都造福民?间了,娘娘知道之后一定很高兴。”
吕福宝说完,嘉文?帝明显龙颜大悦,立马就要赏,元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难道说着点心……一开始就是贵妃娘娘在宫里做的?
元瑶惊讶极了,不过片刻之后也觉得合情合理,难怪那?几年她?在长?安城的时候蛋挞如此风靡,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现?在想来,当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定律,元瑶也立马谢恩,收了这赏。
嘉文?帝心情好,连带的其他人的心情自然也跟着好。
饭后,嘉文?帝也没避讳,直接又问了元瑶熏香的事情,元瑶也如实作?答,嘉文?帝点头?:“朕在宫中的时候,就听太医说过朕这失眠头?疼之症或许可以用香料医治,不过宫里香匠也是常年不出来走动了,有时候高手?还在民?间啊。”
元瑶立马道:“这也都是拖了殿下的福气,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商贾们才能放心的做生意,这须曼那?华的原料还是西域的曼陀罗花,若不是能自由来往西域,我们也是做不出来的。”
这话也说到了嘉文?帝的心坎上,战事结束,在位者自然最在意的就是发展经济,只有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朝廷也才能长?治久安。
于是嘉文?帝又是大悦:“朕这次来庆州,当真是收获了不少?,也认识到了我们大梁不少?人才,你,还有江颂安,一人代表了大梁的商业缩影,一人代表了我大梁还有不少?能人忠臣,好,很好。”
元瑶此时也很是激动,能得到天子的认可,意义非凡,最后,嘉文?帝还开玩笑一般提到了上次要赐婚的事情。
他似笑非笑,问了句:“朕上次随口一提,你们夫妻可吵架了?”
元瑶也愣了愣,虽搞不懂天子的目的,但也不敢胡言:“倒也没有……”
这个回?答便颇有些意味深长?,“意思还是有了些介意,只是没有闹大?”
元瑶当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淡淡笑着,嘉文?帝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道:“上次是朕的不是,因为江颂安先前在朕的面前三句话不离他妻,朕实在好奇,加上后来又知道了你便是他妻,与你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希望你们不要介怀啊。”
元瑶:“……”
她?倒不是敢和天子介怀,只是被嘉元帝的话给震惊了,什么三句话不离他妻……
江颂安都说了什么啊……
嘉文?帝哈哈大笑,在场的人也跟着笑,元瑶也浅浅勾了勾唇,心里那?点介怀,自然也早早就消失不见了。
最后元瑶离开的时候,嘉文?帝给平安酒肆亲自提了三个字,这简直是让元瑶开心坏了,这样的赏赐,自然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来的有用,元瑶走出私宅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喜悦的。
在门口时,她?还遇到了杜临。
杜临并不知道她?也在这,两?人再见,都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元瑶反应了过来,这次修建堤坝,主修人还是杜临,皇上见他也是理所应当,而且……元瑶听说从前天子贬黜,也是有几分气性,如今说不定就是杜临官复原职的机会。
元瑶懂得避嫌,自然不会在这里和他说什么,两?人只是点头?笑了笑,元瑶便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当大家听到陛下题字之事时,全家都高兴不已,这可是莫大荣幸。
羽娘:“娘子,咱们店以后也有自己?的金字招牌了!”
元瑶笑着点头?:“是,今日就请人将人做出来吧,的确是要烫金的才好!”
“我这就去?!”
大家干劲满满,元瑶自己?也觉得这日常当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等这一阵子忙完,她?也要再请上一波人才好。
此次就嘉文?帝来庆州之事也算是皆大欢喜,此时已经快五月,在夏天之前将堤坝修建好也是现?在的头?等大事,江颂安也陷入到了巨大的忙碌之中。
没过几日,元瑶果然听到了杜临官府原职的好消息,而平安酒肆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又过几日,朝廷传来了发落禹王的消息,听闻这位好逸恶劳的王爷最终被发落,百姓们也都是纷纷叫好。
而嘉文?帝在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之后,五月底,也必须要动身回?长?安城了。
天子在庆州的消息也早就不胫而走,百姓们纷纷自发前往相送,那?一日,嘉文?帝并未张扬任何事,但在城门相送的百姓却是乌压压的一大片。
看起?来也是颇为壮观。
吕福宝都哭了:“皇上您看啊,这都是您的臣民?,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您啊。”
嘉文?帝自然也十分动容,作?为天子,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了。
“皇上英明!”
“皇上千秋!”
百姓们的呼喊和祝福也是发自内心的,嘉文?帝辰时出发,一直到了巳时才刚刚走出城门,可想而止这盛大的场面了。
元瑶也去?送了,但这毕竟是天子仪仗,他们是无法靠近的,而嘉文?帝此次回?长?安城,还是由彭文?博护驾,远征军的将士们也是乌压压的一片。
江颂安倒是还在河堤那?边忙,他真阵子早出晚归,人消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元瑶便想法子给他补一补。
午时刚过,江颂安便回?来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
元瑶在平安酒肆,他自然也就去?了那?边,江颂安道:“今日陛下离城,所有人都去?相送了,干活的少?了,我就回?来的早些。”
元瑶笑了:“也成吧,你今日就当偷偷闲,明日再去?好好干便是了。”
江颂安去?后院痛快的洗了把脸,回?来时,元瑶已经把饭菜端了出来。
都是江颂安爱吃的,蒜香排骨、清炒芥菜、虾仁滑蛋,江颂安大口扒着饭,仿佛饿死鬼投胎,元瑶正在纸上圈圈点点,看不下去?了,抬头?:“你慢些,没人和你抢。”
这句话元瑶说过无数次,现?在都成了江颂安吃饭时候必不可少?的下饭菜,他嘿嘿一笑,慢了速度,但视线倒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元瑶。
元瑶又无奈了,放下书?本?:“我脸上有字吗?”
“你好看,我看不够。”
前阵子江颂安忙禹王的事,这阵子他又在忙修建堤坝的事,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不过两?夫妻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日子过的蜜里调油似的。
“在写什么呢?”江颂安凑上去?看。
元瑶这阵子一边忙,一边也在计划接下来的事:“我准备继续开业了,你看看。”
对于这事,江颂安一点不奇怪,元瑶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给她?机会,她?便永远都不可能停下来。
“这次又是什么点子?”江颂安问。
元瑶略有几分激动道:“我开点心铺,将咱们的甜品系列分出去?,以后就不那?么杂乱了,你觉得怎么样?还有,阿霜那?边,和妙妙预备开一个成衣铺子,我觉得也是可行的。”
江颂安只看了一眼便道:“什么都好,你去?做就是。”
元瑶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一点儿也不意外:“那?这样,我就要多请一些人了,至少?三十个吧。”
江颂安笑了:“娘子持家有道,我们已经变成一个大家族了。”
元瑶嗔他:“油嘴滑舌。”
江颂安被这一眼看的心神一荡,今日下午没啥事,他看了眼外头?,正好适合浮生偷得半日闲。
于是江颂安凑到元瑶跟前说了句什么,元瑶脸色一红,江颂安浑身的疲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立马打了鸡血似的去?了盥室洗漱,没多会儿便过来抱起?了元瑶,夫妻两?关上小门,享受这难得的午后惬意,屋外绿意盈盈,已经有赶早的蝉鸣声呱呱叫了起?来。
慢慢就热起?来了,夏天也是真的要到了。
自这日后, 江家的日子开始安稳下来,江颂安有条不紊地参与着修缮河堤的事情,每日早出晚归, 元瑶也开始筹备新店的事情。
忙碌起来, 日子便过的极快,在三伏天来临之前,河堤的修缮大事总算是结束了,没了那群蠹虫,事情一直都很顺利, 到了八月,庆州第一场大雨来临之前, 总算是竣工了。
庆州百姓们都很高兴, 这是一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 当竣工那日,不少百姓们都自发到了当地新修好的河堤附近祭拜河神, 当然,更重要?的是感激天子和朝廷的作为?。
今年?的夏天很热,但人们的心中也很火热, 眼看着又要?到中秋节,元瑶再一次推出了团圆饼礼盒, 接着这个机会,点心铺也正式开业, 取名芳遥斋, 一开业,自然又在庆州府城闹了一次。
团圆饼成了这次安芳斋最受欢迎的产品, 和去年?一样,除了心思?精巧的礼盒, 元瑶也做了普通散装的让百姓们挑选,另外还有一些常驻的点心,比如蛋挞、芸豆酥、奶糕、蛋黄酥、鲜花饼等等,这些产品如今也在庆州家喻户晓,如今在芳遥斋单独分出来,也有很多?老顾客表示很是满意。
另外,霜花亭和孙家的成衣铺子也将在下个月正式开业,这预示这阿霜的事业也逐渐步入了正轨,元霜最近也是忙的不见人影,孙家和元家的合作也因为?这一次,进一步的加深了。
成衣铺子的事情元瑶没操心,完全交给了元霜自己去做,她?最近的还有一件大事要?筹备,那便是笑笑和炯炯的周岁宴。
两?个小家伙一晃已经一岁了,这一年?过的属实?是有点快,两?人如今已将咿呀学语,七八个月的时?候也已经学会了爬,快的有时?候丫鬟都有些跟不上去。
走路可?能还需要?一阵子,不过这两?小家伙是一个比一个机灵,尤其是笑笑,可?能出生的时?候就条件好些,比起炯炯来说更机灵,也更壮实?一些,对此?元瑶之前还担心过炯炯,不过刘大夫来看过说么什么可?担心的,本来炯炯出生就小一点而,且男孩子可?能比女孩儿长的就慢一些。
元瑶这才放心。
而且两?个宝贝也是越长越好,刚出生的时?候总看着有些皱皱巴巴的,也不只从很么时?候开始,两?人都变得?白白嫩嫩起来,随了元瑶,皮肤极好。
笑笑的眼睛也随了元瑶,大大的,笑起来的时?候还像两?个月牙,这让江颂安高兴极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女儿奴。炯炯也好,没遗传江颂安那皮肤,男孩子生的白嫩一些也好,将来也是一个陌上人如玉的公?子。
总之,两?个孩子都是宝,元瑶都爱,抱着有时?候都舍不得?放下,欢喜的很。
所以这两?个宝贝的周岁宴元瑶也是想给他们最好的,早早就送了好些帖子出去。
如今江颂安的身份不一样了,这对龙凤胎的周岁宴想也知道?有多?热闹,在满月的前一条便有不少人送来了贺礼,这些东西堆了一整个院子,元瑶和羽娘记录在册都花费了不少功夫,那笑笑和炯炯的周岁宴也是办的盛大又漂亮。
全家的两?个小宝贝,合该就被?人一直捧在手心里,江家的所有人都参加了这场周岁宴,庆州不少有头有脸的人也都来了,因为?人太多?了,元瑶将这次的周岁宴放在了千里香办,谢淳也十分高兴,提前半月便贴出了告示宣布这一日歇业,千里香被?包场,整个庆州府的人都知道?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周岁宴开了一整日,千里香坐了个满满当当里三层外三层的,也有不少路人自发进来,倒是不求吃什么宴席,只求是沾沾龙凤胎的喜气。
当元瑶抱着一对儿宝贝出来时?,全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笑笑和炯炯一点儿也不怕生,讨人地?喜欢的很,元瑶更是明媚动?人,羡慕江颂安的人数不胜数,当天就有不少人还非要?灌江颂安酒,愣是灌出了新郎官的架势出来。
江颂安本也高兴,没拒绝任何?人,大家在千里香喝了个痛快,不过元瑶带着两?个宝贝过了中午之后就回去了。
周岁宴还要?抓周,笑笑抓了个一个金算盘,惹得?全家哈哈大笑。
“看来咱们家笑笑之后和大姐是一个性子,简直就是个小掌柜!”
元瑶也被?逗笑了,再看炯炯,比姐姐还要?贪心,左手抓了个元荔做的木头小弹弓,右手还抓了一支笔。
羽娘惊呆了:“这……看来小少爷以后可?是文武双全!”
元瑶哭笑不得?:“什么呀,这小弹弓之前元荔做的时?候他就喜欢,跑去看,元荔这丫头不给他看,吊着他好奇心呢。”
至于笔,元瑶觉得?完全就是孩子们没见过,觉得?新奇罢了。
抓周这事情本来就是图一个好意图,哪里能当真,孩子们还小,懂得?什么,这完全就是给大人们的希望,怎么培养孩子,这是十几年?的大事。
周岁宴办的很完美,江颂安在外面应酬,一直到了快晚上才回来。
元瑶将孩子哄睡之后就去清点今天的礼簿了,等完全统计完,也差不多?到了亥时?。
江颂安回来时?,元瑶刚放下纸笔。
“回来了?都结束了?”
江颂安其实?一刻钟之前就回来了,但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怕熏着元瑶和两?个宝贝,提前就自己去洗漱换衣,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不少。
“结束了。”
江颂安在窗榻前坐下,元瑶指了指边上:“醒酒汤熬好了,你快喝吧,喝了那么多?酒,难受死了。”
江颂安接过一饮而尽:“还行,我心里高兴,没事。”
元瑶也高兴,不知不觉,他们的宝贝都一岁了,这一年?在庆州也过的快极了。
想到这一路走来的点滴,元瑶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他们在神木镇的时?候哪里会想到现在的生活呀,对于现在拥有的一切元瑶都十分知足。
“两?宝贝睡了?”
江颂安看了眼外头。
元瑶嗯了一声,“你过来看看礼簿,这真的是,怎么还呀……超级多?,我自己都没想到。”
江颂安看了一眼:“慢慢还吧,人情这事本来就急不得?,你情我愿的,来往着就是了。”
元瑶:“也是,不过这些也罢了,大嫂和大哥今天送的我才不好意思?呢,大嫂满月的时?候就给两?个小家伙送了贵重的,今天又送了一对长命锁,这一看就很贵重。”
江颂安:“嗯,没事,大哥大嫂也迟早有自己的孩子,我们记得?还就是了。”
元瑶又与他细细说了今天女眷这边的事,江颂安也简单说了说那边。
一直到亥时?正刻,说完了这些琐事,江颂安俯身去抱人了,元瑶今日也喝了点酒,屋内淡淡香气萦绕。
如今又到了九月了,秋高气爽,告别了夏天烦躁的闷热,元瑶又喜欢和江颂安黏在一块儿了。
夫妻几年?,这一点早已成了习惯,江颂安宽厚的胳膊给足了元瑶幸福感和安全感。
如今再也没什么能让她?担心的事,一觉醒来,明日还是平凡又幸福的一天。
九月末。
天气彻底凉下来之后,杜临要?回京了。
修建堤坝一事办的很漂亮,上个月朝廷的圣旨就发到了庆州,杜临官复原职,工部侍郎被?贬黜两?年?,终于一雪前耻,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踏上了返回长安城的路途。
如今,江颂安和杜临早已成了挚友,离别那日,夫妻两?驾着马车来到庆州府城外相送。
杜临早已不再酗酒,只是偶解烦闷,元瑶送的礼也很简单,就是平安酒肆的招牌一醉春,另外还有些他喜欢的干粮和点心。
杜临笑着道?谢:“此?去一别,以后便不能常常吃到平安酒肆的味道?了,多?谢掌柜娘子,但我想,以掌柜娘子和江兄的本事,来到长安只是迟早的事情。”
江颂安笑笑:“我努力。”
元瑶也道?:“一路平安顺遂。”
杜临拱手:“好,山高水长,我们终有相见之日,再会。”
“再会。”
元瑶和江颂安站在一起,目送杜临离开,元瑶这一路已经送别很多?朋友,心绪虽有淡淡的惆怅,但也还好,况且长安城本就是杜临的家,他回去,应该高兴才对。
起风了,江颂安替她?拢了拢斗篷:“回去吧。”
元瑶点头微笑:“好。”
今年?的庆州是个暖冬,虽然北风萧瑟,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寒冷的风雪。
日日暖阳高照,人身上也暖融融的。
十一月时?,江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元霜和江年?的事总算是提上了日程,两?人第一次同时?出现在江颂安和元瑶面前,两?人面色有些拘谨,但更多?的是甜蜜和喜悦,元瑶笑道?:“想清楚了都?”
很多?事情,顺其自然要?比强扭的瓜好,尤其对于本来就有缘分的人来说。
自从上回江年?受伤元霜主动?照顾他之后,元瑶便再也没管过二人之间的事情,但照如今看来,这事早就成了。
“是,想好了。”江年?颇有男子气概地?道?:“请二哥二嫂成全!”
江年?如今也已经正式入军,在远征军,只要?好好努力不愁没有个好前途,而元霜也早就褪去了从前青涩的模样,现如今做事颇有几分元瑶的气度。
元瑶笑了:“想好了就成,阿霜呢?”
元霜今年?也十六了,正是最好的年?纪,她?也不羞怯,看了眼江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想好了姐。”
“好!想好了就成!”
元瑶喜极而泣:“现在是十一月,等春暖花开就给你们办大喜事,快,你们也去你大哥大嫂那边说说,我估计两?人也高兴的很。”
“嗯!”江年?和元霜对视一眼,用力的嗯了一声。
因为?这事,元瑶当日落了几次泪。
高兴的。
不知不觉,几个妹妹们也早已长大,对自己的人生方向也有了清晰的目标。
江颂安抱着人轻声安慰,元瑶心头大事已解,哭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心道?:“我要?给阿霜置办一份漂漂亮亮的嫁妆,送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好好好。”江颂安俯下身给元瑶擦眼泪,哄道?:“好好办,办的越大越好,把整个庆州的人都请了!”
元瑶被?江颂安的玩笑话逗笑,到底是不哭了,还嗔怪地?打了一下他:“去你的!”
江颂安低笑。
这个年?,江家在庆州府过的也很开心。
全家团圆,秦蓉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江颂平和她?如今也已经安定了下来,有了孩子倒是也不奇怪,全家都十分高兴。
一个冬日没下来的大雪也终于在年?前纷纷落下,北边万里冰封,这样的景色元瑶倒是从未见过。
如今元瑶在庆州的事业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等年?后,她?甚至还琢磨着要?将平安酒肆扩建一番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倒是先来。
嘉文帝的圣旨在次年?三月又传到了庆州府,这一回是宣江颂安进长安城。
这个消息倒是让全家都很意外,元瑶问:“陛下怎么好端端让你去长安。”
江颂安一开始也没明白,后来经过胡大人提醒才反应过来,前年?远征军打了胜仗,北方的一些蛮夷部落投降,今年?专程去长安城面见圣上,再加上前面战胜后,远征军的很多?将士都还未受赏进爵,趁着这个机会,远征军前去长安,也正是彰显国力的好时?候,一举多?得?。
江颂安问元瑶:“去吗?”
元瑶正在愣神:“嗯?”
当然去!
长安……
长安城……
江颂安:“咱们一起?我带你去长安城逛逛。”
元瑶有些恍惚,她?可?以去长安了?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元瑶就有些恍惚,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她?上辈子那么拼命,为?的就是能在长安城站稳脚跟,后来的确如愿了,但她?总觉得?自己过的不开心。
长安城就仿佛成了一种执念,深深刻在元瑶心里。
现在她?又要?回去了?
还是和江颂安一起。
从得?到这个消息一直到晚上,元瑶的情绪都有些不大对。
江颂安自然看了出来,还很是奇怪,睡前他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还是你不想去?”
元瑶此?时?才回过神来,忙道?:“没有。我没有不想去。”
江颂安奇怪:“那你是怎么了?”
元瑶也不知道?怎么说,当然也不可?能和江颂安说,于是她?只是主动?地?朝江颂安怀里钻去,搂紧了他的腰,江颂安受宠若惊。
不过江颂安也敏感的察觉到元瑶情绪不对,只是抱着安抚她?,夫妻默默在一起抱了一会儿后,元瑶才喃喃道?:“其实?你去打仗的时?候,我做了好些梦,那梦里啊,就反反复复一个事。”
江颂安一愣:“什么事?”
“就是你去了北边,出事了,然后我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拿着朝廷给的钱,把生意也做到了长安城,买了宅子,结交了不少贵妇。”
江颂安愣住:“你……”
“你听我说完,然后,我在梦里很有钱了,但总觉得?不快乐,因为?你不在了,你让我当了寡妇……所以我对长安城,有一种……”
江颂安胸腔低低的震,元瑶说不下去了,“你笑什么?”
江颂安:“你怎么和我做一样的梦?”
“什么?”元瑶懵了。
江颂安:“我这两?天也做了这梦,不敢和你说来着,怕你伤心。”
“你梦见啥了……”元瑶声音已经哑了,她?有点找不见自己的思?绪。
“就是你说的那样,大差不差,我在梦里是鬼魂来着,你在长安城买了宅子之后我还经常回去看你,然后,你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那下雪天还要?出去和人家谈生意,气死我了。”
“还有你总是在晚上哭,周围还有好些人劝你改嫁,我酸得?很,但是想到你要?是孤孤单单的又不忍,是挺难受的。”
“另外还有就是,你总喜欢皱眉头,对小琪小荔她?们也很凶,和现在的性格不大一样,我猜你是压力太大了。”
江颂安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到衣衫一片濡湿。他一愣,低头在看,元瑶已经泪流满面。
“怎么了这是,不过就是一个梦嘛。”江颂安不说了,赶紧抱着人安慰起来。
元瑶哭的更厉害了。
江颂安没法,只好脱去外袍将人抱住躺了下去:“要?是咱们都做了这个梦,说明长安城那地?方邪门,要?不不去了?”
元瑶缓了一会儿,抽泣道?:“陛下让你去,你能不去吗,那不是抗旨么,去。”
“那……”
元瑶自己心里清楚。
不是长安城邪门,而是上辈子她?和江颂安都不懂好好相处,是命。
但是老天待她?很好,这辈子很圆满,她?能和江颂安一起再踏上长安城的土地?,她?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