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这两位老人是孤寡老人。听说早年间两人是有一个儿子的。如果没有出事,现在都要四十了。
顾立冬提到过, 两人在儿子还在的时候, 可是十分活跃的那种人。可惜,儿子没了后, 精气神就没了。
就是这样没啥存在感的人, 居然跟大杂院最嘴碎的孔大妈打起来。
何玉燕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孔大妈欺负老实人欺负狠了。
而跟何玉燕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
“孔春花,赶紧放手……”
冯大妈手里还抓着锅铲, 显然是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听到动静。顾不上其他就跑了过来。见到这两人打架, 锅铲一扔就冲了上去。
郑大妈看到冯大妈去拉孔大妈。估计是觉得自己跟孔大妈关系比较好,也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住在东厢的曲大妈见状, 咬咬牙也冲了上去。然后,正房西耳房的朱大妈只等也过去帮忙。
就这样, 大杂院的几位大妈从一开始的拉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扭打到一块儿。
整个过程好像很久,但其实发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
何玉燕简直是被这样的阵仗弄懵了。
这个时候,她耳边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何玉燕转头一看,是住在前院倒座房的沈小妹。她家正好就在徐大妈家隔壁。
“这个事儿都怪孔大妈。”
对方显然挺生气的,逮到人就开始抱怨起来。
“你是不知道。刚徐大妈在门口做饭的时候,孔大妈忽然就凑了过来。不知道她们两说了啥。然后孔大妈就骂徐大妈是个绝户头。徐大妈就冲上去直接把她推倒。”
沈小妹是厂里食堂的洗菜工。她男人吕伟文是厂办的干部。两个年轻人结婚后就一直在厂里解决两餐。所以晚一会儿回来的沈小妹,只看到这两位大妈吵架的经过。具体的原因却是没听到的。
但是,就孔大妈这种人,错肯定在她身上。
“统统给我住手。”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垂花门那传了过来。何玉燕看过去,正好就看到林大爷、曹大爷站在垂花门那大声喊着。而他们两身后跟着住在后院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有些刚刚下班回来,连手都没洗。听到动静统统跟了过来。
何玉燕注意到自家男人在边上的身影,就知道是这家伙去喊人了。
几个大爷的声音一出,这些大妈们这才陆陆续续停手。但孔大妈被人拉开的时候,嘴巴还不干不净地嚷嚷:“是徐金莲先动手的。她个绝户头,居然敢欺负我。等着,我让我儿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话一出,众人发出哇一声,齐齐瞪向孔大妈。
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惨的。居然搁这儿挖人伤口。都几十年的邻居了,这话也太恶毒了些。
徐大妈脸上手上都被抓伤,有些地方都冒血了。头发更是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抓破了几个洞。就是这样,这老大妈也努力维持着镇定。
直到她男人钱大爷拎着刚去买的一饭盒肉回来。看到自家老婆子这个样子,钱大爷受不了了。
“孔春花,你凭什么欺负我家金莲。有儿子?有儿子了不起啊!我呸。还有你,赵大牛。赵大牛赶紧给我出来。今天我就是拼着命都不要了,也要跟你们掰扯清楚。你们家那些破事……”
这话说得,好像里面有啥内情一般。大伙儿当下又把眼睛瞪大了几分。耳朵更是竖起来,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赵大爷就是在这个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慢吞吞从屋里挪了出来。身边是扶着他的大儿子赵为民。看他那个样儿,好像扭到腰似的。
何玉燕忍不住跟自家男人吐槽:“铁定是装的。”
顾立冬点头,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出事儿了就腰疼。腰疼可是随时可以病发,又随时可以好的毛病。
还有一点,就着夕阳的微光,顾立冬注意到前院院子的地面上,到处是粉笔画线的痕迹。
这种痕迹他很熟悉,毕竟昨天他也在自家耳房后头的空地画过。有什么从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接着,顾立冬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何玉燕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用眼神询问对方。
男人则是隐晦地用手指指了指地面的白线。又指了指大门的位置。接着就跟何玉燕点头,悄悄从大门离开了。
大家的注意力,这会儿都被钱大爷的话给吸引住了。根本没人留意这对小夫妻的举动。
而赵大爷在艰难地挪步出来后,看到众人。先是一脸错愕,接着就是愤怒地瞪向孔大妈。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怒喝完之后,他又放缓语气,好声好气地跟钱大爷说道:“老钱,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如果我家那位做错的话,我肯定让她给你们道歉。”
钱大爷这会儿已经拉着徐大妈问起事情的始末。听完后,他的怒火更是蹭蹭起来。根本不是这一两句场面话就能盖过去的。
“我呸。老子今天就要把你们家的那些破事抖落出来。反正你们都不想让我们老两口继续活下去了。我们也就豁出这条命。”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大家都给吓了一跳。李大爷跟曹大爷更是已经走到钱大爷身边,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这两位大爷的人品还是很过关的。
钱大爷虽然想放瓜,但还是先把冲突发生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傍晚徐大妈在门口的煤炉子做饭时,孔大妈就凑了过来。
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对方是好是坏都清楚。往常这种情况,徐大妈一般只要附和孔大妈就没啥事儿。
但是,今天孔大妈的目的不是聊天。而是想要侵占他们门口的那片空地。
徐大妈想到之前孔大妈的话,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
“这孔春花居然要我同意他们家在前院院子搭房子。不是搭一间,而是三间。她要把前院的都给占了。拉着我就让我签什么同意书。我不愿意就骂我是绝户头。”
说到最后,徐大妈的眼角都流出泪来。
何玉燕见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十分不落忍。也对赵家更加厌恶了。
偏偏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不少人觉得是赵家没问题。纷纷都认为是孔大妈想头太大太贪心。
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大爷、大妈,知道赵大爷的本质,纷纷瞪向了对方。
赵大爷不愧是赵大爷。被好几个人瞪着,表情也没怎么变化。反而开口怒斥起孔大妈:“孔春花,孔春花……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那生气的表情,那无奈痛苦的语气,何玉燕都想给这赵大爷送上掌声。这人再晚出生个二十年,怕不是要得小金人。
其他人见状,更加不觉得赵大爷有问题了。而赵家老大也跟着开口:“都怪我没用。都三十好几,还没轮到单位福利房。不然,我妈不会为了我们兄弟几个,就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话没说完,赵为民就已经哭得双眼红彤彤的。
这还没完。赵家老大表演完后,赵家老二、赵家大儿媳、二儿媳连翻上场。一个个抱着孩子哭爹喊娘,痛骂自己没有出息。累得家里老母起了这样的歪心思。
周围人对老赵家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可怜。就十多分钟的表演,就让这人完全倒戈。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何玉燕这个时候想指出地面上的粉笔线。证明这个事情不是孔大妈一个人能干出来的。结果就看到自家男人从外头回来了。
显然,事情已经办妥。
而那头赵家人的表演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因为钱大爷已经受不了这一家子颠倒黑白。直接开始说出其他事情来。
“赵大牛你个不要脸的。现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这个老不要脸的,生了一堆小不要脸的。我家儿孙要是这样儿,当个绝户头我绝对不后悔。”
这种骂声一出,前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钱大爷已经开始说起老赵家的事儿。
“二十年前,我家家兴出意外没了后。你跟你家那些个臭小子,哪个没在我家门口指着我们老两口骂绝户头的。你家那个婆娘,三天两头就领着你家那些没教养的玩意儿,跑到我家来讨东西吃。”
周围人认识钱大爷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话这样不客气。
显然,这些话还没完。
“赵大牛啊赵大牛。你不是很得意自己娶了个听话的婆娘吗?呵呵,就是你这听话的婆娘,当初你老娘摔倒瘫在床上的时候,听到你老娘咳嗽不管。生生让她给自个儿的浓痰给呛死了。”
“哇哦……”大伙儿齐齐发出惊呼声。
天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何玉燕震惊地看向顾立冬,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显然也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
“孔春花她那婆婆前一天瘫了,第二天人就没了。我们大伙儿当时还说老太婆的报应。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吗?”
不远处的冯大妈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跟怀疑。
这个指控相当严重。赵家人从赵大牛开始,一个个都开口反驳。
孔大妈这个当事人,更是直接朝钱家夫妻冲了过去。然后,立刻被林大爷喊了几个大妈拦下来。
这孔大妈的婆婆不是好东西,年纪大一点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要说孔大妈敢害人,大家都不太敢相信。
而被拦下来的孔大妈,手脚并用地挣扎。同时还不忘大声骂道:“我呸,钱柱子,你个没种的玩意儿。我还要说你家徐金莲不安分。没了儿子,你又没种,就想扒拉到我男人这里来了。”
这样的闹剧吸引了胡同其他的邻居。几位大爷、大妈见状,刚想把这些人赶出去。就看到厂里的几位领导,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曹大爷作为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同时又是厂里的高级职工,立刻迎了上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
为首的人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问话的时候眼神朝众人扫视一圈。认识他的人都忍不住移开视线。
何玉燕凑到自家男人跟前,小声问道:“这是谁啊?”
顾立冬:“厂长……”
“啊……”何玉燕倒抽一口气,忍不住又瞅了瞅这厂长。她还没在这个年代见过活生生的厂长。
听说这个年代的厂长,特别是万人大厂的厂长,职级特别高。堪比后世的国企老总。
“你怎么把这样大的人物喊了过来?”
顾立冬耸耸肩:“我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是直接打给后勤肖科长。谁知道厂长就在肖科长边上。”
在看到地面上的画线,又听到徐大妈的话后,顾立冬立刻就知道赵家的盘算。
他们要在院子搭建房子,只要同个院儿的人同意的话,一般街道跟房管所那边都不会管的。前院就是三户人家。老赵家人多势众,老钱家是孤寡老人。
剩下一户的吕家,夫妻两人都是厂里的双职工。吕家的男人还是另一位副厂长的侄子。这类型的夫妻住在大杂院就是一个过渡。等厂里的筒子楼有空位,立刻就会搬走。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能拿到这两家的签名同意书。
但这些盘算得再好,估计老赵家也没想到徐大妈会忽然爆发出来。
现在厂长带着后勤科的人都过来了。这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头,曹大爷把听到的所有事情,包括赵家想要搭建房子、赵家欺负钱家、孔春花涉嫌间接害死婆婆的事儿,一一跟厂长说了出来。
赵大爷多次想打断对方的发言,都被后勤的肖科长,以及昨天还跟他哥俩好的后勤白科长给阻拦了下来。
其他赵家人在看到厂长的时候都不敢吭声了。就是孔春花,也缩头缩脑地站在角落。
厂长听到什么占地方、害死人的话题后,眉头就皱得死紧。
在自己的管理下,厂里除了这种事情,实在不应该。
当下就准备让后勤的人开始干活。
但孔大妈这会儿忍不住嚷道:“厂长,你别听他们的,也听听我的话啊!”
赵大爷听到孔大妈的话,忍不住暗骂一声蠢货。接着就听到对方辩解自家没有要占地的心思。
这样的说法,很快就被不知道谁喊看看地面作为结束。
院子的地面用白色粉笔画了不少地方。那些线条一看就是盖房子前的准备。
肖科长脸色难看地说道:“这一片大杂院,除了极个别的住户,所有产权都是厂里的。谁都不能随意搭建侵占厂里的资产。”
这种事情没人举报还好,有人举报他们是一定要管的。而且这个事儿涉及到其他事儿,肖科长那就更加要管了。
“今天太晚了,谁想闹什么事情都给我憋住。曹正光、赵大牛,你们两明天一早来厂里找我汇报情况。”
肖科长说完这个,又向厂长请示怎么处置孔大妈的事儿。
厂长沉吟了片刻说道:“这种事情还是找公安好了。”
于是,孔大妈就在赵家人的哭爹喊娘中,被后勤的人压着去最近的派出所。
受到多年欺压的钱大爷当下饭也不吃了。拉着媳妇儿就跟着一起去。他一定要把事情跟警察原原本本说清楚。就是没法儿给孔春花定罪,也得让她的名声臭掉。
就是可惜这个事儿上,赵大牛没有被他抓到任何把柄。
一场占地圈地行为,最终以去厂里汇报情况、进入派出所作为结局。众人只觉得唏嘘非常。
甚至还有人开始发散各种,觉得孔春花当年是不是直接弄死她那个老婆婆。
因为这个事情闹腾,晚上8点多,何玉燕跟顾立冬才吃上晚饭。不止是他们,这一片胡同的人今晚都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
大伙儿一个个都顾不上吃饭,在厂长带着人离开后,东家走西家窜,把事情传播了出去。
在何玉燕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半个北城人都听说了丁香胡同有个叫孔春花的。直接把她老婆婆给弄死了。
当然,这会儿何玉燕只是在跟顾立冬讨论事情的后续。
“你说孔大妈会有事情吗?”
何玉燕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感慨的。她不是学法律的,更加不懂这个年代的法律。
但是,如果事实确实跟钱大爷所说的那样。当年孔大妈听到老婆婆咳嗽被痰呛着不管,硬生生让人呛死。这种行为到底违不违法?
顾立冬:“就看派出所的人会不会严格起来了。”
了解当下情形的顾立冬,直接说了自己的方法:
“钱大爷的话只是他自己说的。又没有任何证据。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用不着证据就能定罪。但是,孔大妈的娘家三代贫农。老赵家也是根正苗红。这种情况下,有事情的概率很低。”
这是顾立冬基于目前环境下最大的猜测。
“当然,这个事儿无论真假,无论最后会不会有惩罚。这老赵家的名声算是毁了。”
顾立冬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感慨钱大爷这一个憋了二十年的回击相当狠辣。
何玉燕看懂了男人的意思,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其实,我更好奇赵大爷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知不知道他老娘,很有可能是他媳妇儿害死的。
“爸,你跟我说实话。我奶是不是我妈害死的?”同样的对话在老赵家发生。
赵家老三赵为家不顾家里老少都在堂屋,直接抓着他爸就问起来。在赵老三的心中,家里无论是爸妈还是哥哥们,都是大好人。奶奶虽然前几年没了,但是生前一直对他都很好。
为什么这样好的家人,忽然就会发生这种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赵老大怜悯地看了这傻小弟一眼,什么都没说。
赵老二则是早躲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个混账,你怎们能这样想你妈呢?你妈是个好人,当儿子的不澄清就算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质问我?你有时间赶紧去派出所等着。”
赵大爷面上镇定地训斥了,这天真的小儿子一顿。但心里也有点慌慌的。
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就怕老婆子在派出所一嘴秃噜出来。
当然,心里还有更深层次的忧虑,让他知道一定要闭紧嘴巴。
现在,他得想想明天去厂里汇报这件事情,该怎么说比较好。
同一时间,曹大爷也在家里跟媳妇说着这件事情。
两人都跟赵家、钱家认识快30年了。都认为赵大牛跟孔春花,胆子都没大到要害人性命的程度。说他们占便宜,占地这些他们是信的。但说他们害死人就不太信了。
至于老钱,他们也觉得对方不会说谎。毕竟要是要真会撒谎,老赵家可不敢欺负这夫妻两人。
反正,事儿怎么听就怎么奇怪。
最后,还是冯大妈拍了男人一把:“这个事情让公安查就是了。你先想想明天去厂里怎么汇报吧!”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在水槽边遇到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特别是老赵家的儿媳妇,之前一个个都是那种热情的人。这会儿两人都是一副憔悴的模样。
何玉燕简单洗漱过后,就跟顾立冬吃早饭,然后各自去上班了。
今天回收站风平浪静,倒是康大爷抓着何玉燕一直问了不少昨天的事儿。
何玉燕这才知道,大杂院的事情都传到外头去了。
“这到底是谁那么厉害,就连大爷你也听说了。”
康大爷嘿嘿笑道:“我人脉可广了。不过,你们那大杂院发生这么多事情。老林这老小子不得要疯了?”
何玉燕想到从昨晚开始,一直在骂骂咧咧的林大爷,苦笑点头。
要是林大爷是个坏人还好说。但这老头就是那种有事就骂的类型。昨天傍晚发生那么多事情,他能开心就有假的了。
“今天上午我们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二大爷要去厂里汇报具体情况。估计林大爷会跟着一起去。”
康大爷嘿嘿笑着:“那人嘴毒心软,肯定会跟着。不过,燕子。你是真不知道那个姓孔的女人,杀没杀人啊!”
何玉燕无语摇头。外头的传言已经从故意不救变成故意杀人了。何玉燕有点担心会不会继续传播下去,就成了他们二号大杂院住着的,都是杀人狂魔。
不知道顾立冬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离谱的传言。
顾立冬这里听到的传言就更加离谱了。
厂里大部分职工都是住在胡同那一片,剩下少部分职级、工龄高的,才有可能混上筒子楼。
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很快厂里一大半的职工都知道了。就是住筒子楼的职工,今天一早来上班,也都听说了。
顾立冬打发走了第二十三个过来打听的人,忍不住跟边上的老马苦笑。
“早知道我就跟人换班,今天出车算了。”
今天他没有任务,就在办公室整理这段时间的出车费用报销单。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摸到他这里来打听情况。偏偏这些人都是厂里出货这一块的,大家合作了那么几年,自然不能不吭声。
于是,顾立冬刚来厂里不到一个小时,水就喝了三杯。实在是问问题的人太多了些。
“那杀人事儿是真的吗?”
见老马也跟着问一份,顾立冬立刻踢了对方一脚。然后被老马灵活地闪开。
就在这个时候,后勤那边有人喊他过去。
顾立冬跟着过去看到曹大爷跟赵大爷、林大爷都在场。就知道这是要自己过来干啥。
“顾立冬同志,刚这三位老同志把你们大杂院近期的事情一一汇报清楚了。我这里有些情况要跟你核实……”
顾立冬的爷爷跟肖科长有些香火情。所以昨天见事情会闹大,他去找了对方过来。今天对方喊他来询问,理所当然。
顾立冬不偏不倚地回答了肖科长的所有提问。
从为什么申请管道铺设开始,再从管道铺设带来的盖厕所风波。然后就是盖厕所引发的占地问题。再之后就是老赵家的盘算。基本上能说的他都说了。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直接表示不知道。
这些汇报清楚后,肖科长就把他们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拿着记录本去找厂长去了。
顾立冬看到这里,就知道事情没完。
果然,下午就看到肖科长又喊了他们几个。还把大杂院的冯大妈也叫了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会议室开会。
会议上厂长、副厂长都没来。但是,肖科长直接说道:“上午问清楚这个事儿的来龙去脉以后。厂里的领导经过讨论,已经做出一个决定。”
何玉燕被顾立冬喊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听到肖科长的话后,就意识到肯定有事儿要发生。
果然,肖科长接下来宣布道:“厂里充分认识到大家对于厕所修建的迫切。这个事儿是厂里的疏忽。所以,接下来你们那个铺设污水管道计划厂里会接手。”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不用处铺设污水管道的钱,就可以在自家盖厕所。至于盖厕所的费用,铁定是个人淘的。但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这个好消息一公布,在场的人没一个不高兴的。都在喊着厂长好、肖科长好。
“但是,只要房屋产权在厂子手里的。所有要盖厕所的职工家庭。要以家庭为单位,跟厂里申请。厂里申请通过后,盖厕所的位置由厂里圈定。”
这意味着各家各户一开始选定的盖厕所位置,很有可能不会得到厂里的同意。
再有一个,就是有些人本来就不想搞这个,现在可以彻底不弄也不怕被人说不合群了。
“当然,像昨天赵家这样试图侵占公共区域的行为,厂里是严禁禁止的。”
后面这一句大伙儿都不在意了。反正又不是他们干坏事。他们只知道自家省钱了。
大家热热闹闹,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下不来。
何玉燕见到这个情况,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厂里的决定一出来,这受伤的人估计就只有董建设跟赖哈平了。”何玉燕凑到自家男人身边,忍不住坏笑道。
董建设已经在第一时间就从老丈人这里,听到了关于污水管道计划的最终处理结果。
“不是,这事儿不就是老赵家的想占地方。为什么要厂里要把手插进这个事情里面来。这不是活生生的摘桃子吗?”
污水管道铺设计划,前前后后董建设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跟精力的。虽然最后是靠林老头的面子敲定。但前期的调研以及申请资料,可都是他一笔一划做出来的。
做这个事情他不乐意,但能讨好老丈人跟林荷香。而且,那一片胡同的住户都会感激自己。这些无形的好处现在因为厂里插手,统统都没了。
林父看出了女婿的小心思,他也不点破。男人有些小心思是好事,最起码不会庸庸碌碌。
“厂里的决定,你我都不可能改。”
董建设:“就是您插手也不成吗?”
林父端起茶来喝了几口,等看着董建设着急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说道:
“厂长都发话了,我一个新上来的副厂长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也不用那么着急。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为了荷香。结果看来是顺利的,荷香就高兴了。你对荷香的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见老丈人这样说话,董建设就知道应该有好事发生了。
“接下来这个事儿,后勤那边肯定会自己跟进。你到时候配合后勤的工作就好。大杂院有谁要闹事,你也得发挥好自己的能力,把人安抚妥当。你好好表现,明年年头说不得位置能动一动。”
这话在董建设看来,无异议是天降甘霖。那点被人摘了桃子的憋屈感瞬间被驱散。他努力地憋着笑容,点头应是。
一整个下午,知道厂里接管污水管道计划的职工、以及职工家属,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特别是那些本来预计要花个五六十的人,简直觉得厂里太好了。
因为这样一件好事,很多人都没去关注孔大妈这件事情。
但是,二号大杂院显然不能直接忘记这件事情。
晚上,大伙儿刚吃完饭。代表大杂院开大会的锣鼓被敲响。
接着就是几位大妈家家户户敲门,让所有人都到二院院子集合。
这是何玉燕第一次看到大杂院人那么整齐。哦对了,缺了还在派出所配合调查的孔大妈。多了一个贴上来的赖哈平。
赖哈平的脸色很难看,而不远处的董建设却是喜气洋洋。
这让上午觉得这两人会最受打击的何玉燕,觉得十分搞笑。
人来齐后,曹大爷跟冯大妈直接站到垂花门的小台阶上面向众人。
“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两天我们大杂院十分不平静。”
曹大爷的开场白十分简单,就这么一句。然后就直接进入了话题。
“第一件事,关于污水管道铺设计划。厂里已经决定全权接手。以后咱就等着厂里安排施工。等污水管道铺到咱院儿。要盖厕所的人家自己把管道接驳上去就成了。”
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好事。但曹大爷一说,大伙儿又再次欢呼起来。
在欢呼的人群中,何玉燕特意去看赖哈平的表情。果然十分难看。不用说,对方肯定有啥想法,要通过这个事情进行的。现在盘算都被打破了。
众人的欢呼还在继续,而曹大爷已经开口说起第二件事情来。
“第二件事,就是咱大杂院老赵家试图侵占前院院子的事情。”
“老曹,你说什么……”赵大爷在曹大爷的话音刚落,立刻反驳起来了。
而赵老大、赵老二以及两人的媳妇儿,也开始嚷嚷着不关他们的事情。一切都是孔大妈自己自作主张。
曹大爷见状,就知道没有瓷实的证据,这老赵是不会认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大爷却直接骂道:“你个赵大牛,不就是想把事情推到孔春花头上了。你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我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
这话反讽的意味太浓烈了些,大伙儿都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但也有人觉得赵大爷是被牵连的。毕竟这老头平时除了爱说教,大杂院的事情都会管。没见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