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云在李玄霸吹的大泡泡破碎之后,才拿起新的泡泡水,尝试吹大泡泡。
大泡泡碎裂的时候,李智云的眉毛嘴角都会耷拉下来。
当吹出大泡泡的时候,李智云就会蹦蹦跳跳高声欢呼。
李玄霸第一次发觉,虽然孩童的声音很尖锐,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觉得吵闹。
“大泡泡水很好玩,小泡泡水也很好玩。”李玄霸又调配一瓶加醋的肥皂水。
一连串的小泡泡被吹出来,就像是飘在空中的珍珠。
李智云吹一口大泡泡,又吹一口小泡泡,忙得小脑袋都有些晕了。
万氏在墙角处偷偷看兄弟二人玩耍,不由抹了抹眼泪。
女婢小声道:“娘子为何不出去?五郎君也一定很想和娘子一起玩耍。”
万氏摇头,准备安静离开。
“咦?万阿姨你在干什么?”李世民突然从她身后的草丛里冒出来,吓了万氏一跳。
李玄霸听到二哥的声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了过来,把二哥逮个正着。
“快去和小五道歉!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李玄霸拽着李世民的胳膊,“万阿姨?你来看小五吗?小五!万阿姨来了,你快来给万阿姨展现一下你的吹泡泡技术!”
李智云眉开眼笑:“好呀!阿姨阿姨,看我吹泡泡!”
万氏心头一酸,但嘴角却不自觉往上弯起。她温柔道:“好,阿姨看五郎吹泡泡。”
李玄霸扯了一把李世民头上的小揪揪:“快道歉!”
“哎哟,别扯别扯,你看小五都不在意……好啦好啦,我道歉。”李世民对李智云伸手,“小五,抱歉,不该掐你。来,二哥给你吹泡泡!”
李智云本来也没有生气,很开心地和二哥一起吹泡泡。
李玄霸终于从带弟弟中解放出来,坐到台阶上躲懒。
“把新调配的肥皂水送给大兄、四弟和姊妹。”李玄霸想了想,道,“给祖母、母亲和父亲也送一份,问一问母亲,要不要给已经出嫁的阿姊送。”
奶娘屈身应道:“是。”
李玄霸伸了个懒腰,往后一倒,看着南迁的大雁发呆。
秋高气爽,秋天的天空都好像比其他季节离地面更高一些,让人看着就发困。
虽然李玄霸一年四季都在发困,总能找到发困的理由。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就地小睡一会儿。
李世民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对李智云嘘了一声。
李智云点了点头,学着二哥露出贼兮兮的表情。
兄弟二人把手中的泡泡水递给万氏,然后蹑手蹑脚地往闭眼小憩的李玄霸那里走。
李智云猫着身体跟在李世民身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幅度都和李世民差不多。
万氏将泡泡水递给女婢拿着,用袖子掩住嘴,以免笑出声。
她的眉眼弯弯的模样,与李智云有七八分相似。
李世民悄悄靠近李玄霸,然后回头抱起李智云。
李智云歪头:“?”
李世民坏笑着把李智云放在了李玄霸一起一伏的小肚子上。
李智云一脸懵地趴在李玄霸身上,就像是一只小奶狗。
李玄霸猛地睁眼:“啊!!”
李世民:“哈哈哈哈哈,不准睡,快起来陪小五玩。”
李智云懵懵地伸手抱住李玄霸的脖子。
李玄霸被压得呼吸不畅:“快、快下去!三兄快无法呼吸了!”
李智云仍旧懵懵的,一动不动。
李世民捧腹大笑,前俯后仰,一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继续笑。
万氏也没忍住,一边笑一边去解救李玄霸。
她把李智云抱起来,没有施粉黛的脸轻轻地蹭了蹭李智云的脸颊:“别去闹你三兄。”
李玄霸终于爬起来,然后扑向还坐在地上大笑的李世民。
兄弟二人滚作一团,李玄霸拳脚交加,李世民左突右挡,还嘲笑弟弟花拳绣腿就这。
李智云眨了眨眼,指着地面道:“阿娘,我也要去玩。”
万氏笑着把李智云放在地上:“去吧。”
李智云笑着朝着滚了一身尘土的哥哥扑去。
李世民和李玄霸同时“哎哟”一声,对视一眼,一起躺着去挠弟弟的痒痒。
李智云笑得满地打滚,头撞李玄霸,脚蹬李世民。
兄弟三人继续滚作一团。
李玄霸因为体力不支最先被“淘汰”出战局,认输后在一旁躺尸。
李世民和李智云继续在地上滚来滚去互踹。
李玄霸心想:【是时候该给你找一只狸猫养了。你和小五打架的模样和猫猫一模一样。】
李世民沉浸在和小三岁的弟弟幼稚互蹬游戏中,没有注意李玄霸的促狭。
直到窦夫人来时,这精力充沛的两小只才停下来翻滚。
窦夫人看着三只泥猴儿,又气又笑,狠狠戳了一下万氏的额头:“你啊你,就纵容他们!”
万氏捂嘴笑。
窦夫人命人把三只小泥猴拎去洗澡,正好试试李玄霸和李世民拿回来的香皂。
三小只朝着万氏挥挥手。
万氏也笑着挥挥手。
她笑着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边给李智云绣衣服,一边回味着今日的开心。
突然,她手一抖,绣花针刺破了手指。
血珠浸染了丝线。
万氏的眼泪落下,泪水将血迹晕染,如在刚绣的翠枝上点了一朵盛开的红梅。
“他叫我阿娘啊。”万氏声音颤抖,喃喃自语,“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万氏放下绣花针,双手捂住脸,掩面沉默痛哭。
小五知道她是阿娘,悄悄叫她阿娘。
“窦夫人,谢谢你,谢谢你……”
万氏不断小声哽咽道。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能自己洗澡,两兄弟还能互相搓背,不用窦夫人操心。
窦夫人打了一盆水,在澡池子旁边帮李智云搓泥。
“娘娘,我刚偷偷叫阿姨阿娘。”李智云双手高举,小声道,“可是阿姨好像没什么反应。阿姨真的是我亲娘吗?”
窦夫人轻声道:“她是你亲娘。万娘子和你一样,有时候呆呆的,肯定要回去琢磨一会儿才想起来。”
李智云嘟嘴:“小五不呆!”
窦夫人笑道:“好,好,小五不呆。小五,你阿娘心思重,你就悄悄在她耳边叫,别被其他人听到,不然她肯定又会愁这愁那。”
李智云虽然不解,还是乖乖点头。
其实他觉得娘娘就挺好的,新的阿娘没什么必要。但娘娘都这么教了,可能这真的很必要,只是自己年纪小,还觉察不到。
而且万阿姨对他很好,熟悉之后,他也很喜欢万阿姨,不抗拒悄悄叫万阿姨“阿娘”。
窦夫人看着李智云乖巧的模样,想起李元吉,心情十分复杂。
窦夫人一生没做过亏心事,唯独对不起幼子。
但她可能真的是疯了,即使是现在,她理智上知道要对幼子好,但每当看到幼子的时候,当时刚生出那个孩子时所涌出的厌恶和恐惧又隐隐浮现。
特别是她在丈夫回家后,终于能插手李元吉的教育,试图努力把李元吉扳回来,却总是无功而返时,她心中总会浮现“果然如此”的想法。
这让窦夫人的内心十分煎熬。
不过窦夫人的理智能约束她感情用事,所以她仍旧竭尽全力地教导李元吉,连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忽视了一些。
心中越煎熬,窦夫人就越努力地对李元吉好。
李元吉却完全不接受窦夫人的好意。他对窦夫人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母亲十分厌恶,常常去独孤老夫人那里告状。
李渊原本站在窦夫人这边,和窦夫人一起教育李元吉。
但独孤老夫人说了几句后,他又犹豫起来,反过来劝说窦夫人不要对李元吉太严格。
如李世民和李玄霸这样聪慧懂事的孩子自然好,但唐国公府又不是缺李元吉那口吃的,养得起纨绔。
唐国公府的子嗣人人都很优秀是不可能的,李元吉既然不喜欢读书,稍稍放松些也没什么。将来反正能通过荫蔽当官。
而且,李渊实在是不想再亲自为李元吉启蒙了。
“娘娘,你要吹泡泡吗?”李世民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泡泡水。
窦夫人回过神,看着光溜溜吹泡泡的儿子,哭笑不得:“快擦干身体穿衣服!光着身子吹什么泡泡!小心着凉!”
李世民:“就不,我吹一会儿再穿,现在很热!”
窦夫人深呼吸:“李世民!”
李玄霸一边穿衣服,一边用眼角余光鄙视光着身子遛着小鸟,一边跑一边吹泡泡的光屁股二哥。
看吧,二哥就是找打。
哎哟,果然被揍了。李玄霸微笑。
李智云咬着手指,小小的脑袋不明白,为何兄长知道一定会挨打,还要故意惹娘娘生气。
“别和你二兄学。”李玄霸穿好衣服后,和仆婆一起帮李智云穿衣服。
李智云点头。好,不和二兄学,二兄常挨揍。他以后只向三兄学!三兄很少挨揍!
东京城中,杨广单手撑着下巴,满脸不耐烦。
大臣接二连三劝谏了一番,请杨广别一直待在东京,该回京城了。见皇帝不耐烦,他们心里叹着气离开,心里怀念高颎和宇文弼。
若是高颎和宇文弼在,就能带领他们一直劝谏皇帝。
现在领头的不在了,他们谁也不敢带这个头。见皇帝情绪不对,他们只能立刻闭嘴。
等那群大臣离开后,杨广的表情好了一些。
“哼,回京城?大兴还不知道是谁的京城。”杨广骂道。
在场宫人听到这话,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杨广正发脾气时,宫人战战兢兢来报,驸马宇文士及求见。
杨广收起脸上愤怒,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宇文士及手托一个华丽的箱子,满脸笑容走进来:“臣拜见……”
“好了,别那么多虚礼。”杨广看着宇文士及的笑容,脸上的阴郁也不由散了少许,“你平日总爱在家躲闲,连职官都不肯当。今日怎么想着来见朕?怎么?终于想通,要发奋一番了?”
宇文士及对这个总爱劝他上进的皇帝老丈人苦笑:“陛下,臣真的不是当官的料子。臣这次来,是有好玩的告诉陛下!陛下,你还记得李三郎和太子殿下打赌吗?”
杨广让人搬来坐榻,让宇文士及坐在他对面:“打赌?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宇文士及笑道:“李三郎说,同辈之人自己打赌玩,不知道为何长辈会插手。但他既然应下,还是要把赌打完,这才诚信。这不,他所说的香皂做出来了。”
杨广好奇地看着宇文士及抱来的箱子:“他让你送香皂给朕?”
宇文士及道:“当然不是。李二郎和李三郎肯定会直接给陛下写信。他们对陛下可亲近了。只是在送给陛下之前,他们先送了些给旁人,让旁人提一些意见。我见着有趣,就提前来告诉陛下。”
杨广正想回答,又有人报告,说南阳公主来了。
杨广赶紧让人端来蜜水瓜果。南阳公主人还未进来,他就道:“你们夫妻二人怎么还前后来?”
宇文士及脸色一僵。
南阳公主怒气冲冲走进来,先对父皇行礼,然后指着宇文士及骂道:“人家李二郎和李三郎特意在信里叮嘱,说别告诉父皇,要给父皇一个惊喜。这人居然偷偷来了!”
杨广一愣,然后拍腿大笑:“仁人,你怎么回事?”
宇文士及讪讪道:“我这不是玩得太开心,就想给陛下看看,不小心忘记了。”
南阳公主咬牙切齿,使劲拧了宇文士及的胳膊。
宇文士及疼得嗷嗷叫,赶紧求饶。
杨广大笑:“好了好了。香皂不就是澡豆吗?怎么还能玩得开心?”
南阳公主见瞒不住,瞪了宇文士及一样,打开了匣子,拿出了只剩下半瓶的肥皂水。
她惊讶:“不是有三瓶吗?”
宇文士及赔笑道:“太好玩了,玩得只剩下半瓶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要给陛下看看,这不就……”
南阳公主气得又拧了宇文士及胳膊:“我说了等我拜见完母后再回来玩,你就给我玩得只剩下半瓶了?”
宇文士及连连赔罪:“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写信给二郎三郎,让他们多送些来!”
南阳公主都气笑了:“你要脸吗!”
宇文士及道:“我和叔德关系如此亲近,不用这么计较。”
杨广笑着道:“好了,别欺负你驸马了。究竟是什么好玩的,让仁人都玩得忘记了你的嘱咐?这还是头一次。”
南阳公主叹了口气,为父皇示范。
当南阳公主吹出一堆泡泡后,杨广惊讶地站起来,接过泡泡水,自己猛地一吹。
泡泡“啪”地一下,炸了杨广一脸。
南阳公主掩嘴笑道:“父皇,别急,慢慢来。”
杨广抹了一把脸,笑道:“还有些难,再来!”
他终于吹出了完整的泡泡,乐得立刻叫人去找萧皇后和宠妃们来一起吹泡泡。
宇文士及道:“在阳光下吹泡泡,泡泡会更好看。臣先告辞了。”
唉,后妃来了,他就不能陪着皇帝吹泡泡了。
杨广随意挥了一下衣袖,让宇文士及赶紧滚,不要耽误他吹泡泡玩。
南阳公主笑着陪父皇去阳光下继续吹泡泡。
泡泡这个新鲜物品,不仅能飘在空中,还能将彩虹装在泡泡里,看上去就像是仙术一般。
杨广和萧皇后轮流吹完了半瓶泡泡,其他宠妃只能眼巴巴看着。
杨广意犹未尽道:“真是太有趣了。这是李三郎弄出来的?”
南阳公主笑道:“是的,是李三郎从古书中翻出来的。这也是件趣事。李二郎李三郎常去西市玩耍,去沿街小贩那里淘一些有趣的东西,如古籍残本。平日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假的,李二郎和李三郎也就是图个有趣。谁知道这次还真的把古方给复原了?”
杨广想着西市鱼龙混杂的小商贩,别说汉时古方,就是三皇五帝的古方都有的卖,不由莞尔:“还真是一件趣事。”
南阳公主道:“这泡泡水的方子,就是用香皂融化后做成,并不难。只是二郎三郎送的香皂不多,我可舍不得……哎呀!仁人他回去,可别把我的香皂融了!”
杨广笑道:“走,皇后,和朕去逮仁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把大娘子的香皂融了!”
萧皇后失笑:“好。”
帝后把妃嫔丢到身后,坐轿子去找宇文士及。
南阳公主冤枉宇文士及了。宇文士及虽然还想玩泡泡水,但没有融南阳公主的香皂——他跑去洗澡了,一边洗澡一边吹泡泡。
南阳公主哭笑不得。
杨广也是个促狭人。他可不管宇文士及正在洗澡,立刻去了澡池子。
宇文士及只能裹着布拜见他,头发上还有泡泡。
杨广看着有趣,便心血来潮也要洗澡。
南阳公主早早地把萧皇后拉到另一处澡池子,也和萧皇后泡起了澡。
南阳公主笑道:“父皇肯定会忍不住洗澡,我们也洗。娘亲,女儿帮你洗头发。这个洗头发可舒服了。”
南阳公主悄悄拿出液体香皂:“这叫香皂露,这个我没告诉仁人,他肯定会偷偷用香皂露吹泡泡。”
萧皇后忍俊不禁。
南阳公主打开装着液体香皂的瓶子,脸色大变:“怎么只剩下半瓶了?宇文士及!”
萧皇后笑得差点呛着。
另一边,宇文士及对杨广献宝:“臣偷偷把公主藏着的香皂露拿了一半。这香皂露洗头发特别舒服,能搓出许多泡泡。”
杨广哭笑不得:“你就不怕南阳掐你?”
宇文士及笑道:“掐就掐呗,掐狠了也是她心疼。陛下,臣帮你洗头!”
杨广跃跃欲试:“朕自己来!”
两人搓了一头的泡泡,笑得像个傻子。
“嗯?父皇回大兴了?”杨昭高兴道,“谁劝服的?孤要去感谢他!”
禀报的人支支吾吾:“其实……其实……”
杨昭疑惑:“有什么不好说的?”
禀报的人道:“或许是李二郎和李三郎的功劳。”
杨昭笑道:“哦?这两个孩子用了什么方子进谏?”
禀报的人道:“太子殿下还记得唐国公府送来的香皂和泡泡水吗?陛下从南阳公主那里用上了,觉得特别舒服,就回大兴亲自询问李二郎和李三郎有没有更好的。本来陛下是想让李二郎和李三郎去东京,但李家二郎三郎都病了。”
杨昭愣了一会儿,然后无奈道:“父皇真是……唉,罢了,能回来就是好事。开库房,选些名贵药材送给唐国公府……不,孤亲自去。”
杨昭想起李世民和李玄霸给他写的信,心情复杂。
李世民和李玄霸在信中说,赌约要继续,小孩的赌约,长辈插手真烦,他们又不会输。
这本来没什么。杨昭以为唐国公府只是借李世民和李玄霸来向自己示好,将此事定格在孩子的玩闹。唐国公府仍旧与太子亲近,只是不想卷入皇孙间的斗争。
没想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打赌”,居然能让倔脾气的父皇回京城,平息勋贵和关中世家的不满。
两个孩子肯定想不到会有这个结局。真的是很凑巧。
但这凑巧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父皇巡幸江都即将返回时,本来想走陆路,又重新制作依仗,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群臣皆规劝,父皇不听。
但这时李玄霸重病,母后和长姊借此劝说,也有许多老臣水土不服生病,若走陆路遇到意外病故,这首次巡幸就不吉利了。这才让父皇回心转意,朝中非议平息。
“这两个孩子,莫非是上天送给我大隋的祥瑞吉兆?”杨昭琢磨。
杨昭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来他要在唐国公府上花更多心思了。
杨昭想到就立刻着手做。
正好,他听说李建成纳了郑家新妇,却苦于身上官职品阶不够,不能置媵。
于是杨昭探望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后,与李渊、李建成知会了一声,奏请皇帝,将李建成身上的散官品阶提了提,提到刚好正五品。
大隋的官职分散官和职官。散官就是干拿钱不干事的荣誉职介,上朝时也按照散官的品阶排序。职官就是有实权的官职。
北周官制改革后,将鲜卑勋贵和关中世家糅杂在一起,形成了强大的关陇贵族集团门阀,以与当时支持北齐的河东门阀与支持南朝的江南门阀抗衡。
为了拉拢关陇贵族门阀,关陇贵族皆可以通过荫蔽直接授予散官。职官才需要才能考核。这样就能保证关陇贵族门阀子子孙孙皆可为官。
隋朝建立之后,河东门阀“山东郡姓”和江南门阀“江南侨姓”也被纳入这一套荫官体系中。
所以李建成身为唐国公府的嫡长子,即使还年少,不能直接授予职官,但有太子亲自举荐,散官品阶还是可以提一提的。
杨广回到大兴后,欣然批了李建成的升迁,并专门在圣旨中说,这是为了犒赏李世民和李玄霸,但因为两个孩子都小,李渊又刚升迁,所以就赏赐李建成了。
圣旨一出,李世民和李玄霸神童之名再次响彻京城,并随着京中官吏羡慕的家书,朝着天下扩散。
李世民和李玄霸在聪慧之外,还多了友悌的名声。
当李渊到处找人喝酒,说自己升官也是托了李世民和李玄霸这一对孩子的功劳时,这友悌的名声升格成“孝悌”。
后世史书记载了这一幕。时人父对子,兄对弟,都言须学李家二郎三郎孝悌。
什么让梨卧病喂蚊子都弱爆了,看看李二郎和李三郎,他们立功,父兄升官,这才叫真正的孝悌啊。
“这不是太功利了吗?”长孙无忌来探望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时候苦笑,“连我兄长都改变了态度,让我好好读书习武,将来给他赚个高官当当。颇不要脸!自己去啊!”
李世民:“阿嚏!”
李玄霸:“阿嚏!”
两个孩子蜷缩在被窝里,蔫哒哒地瞥着长孙无忌。
他们生病了,为何还要听别人抱怨?
李玄霸:【这长孙四郎真烦人!】
李世民不得不承认,此刻弟弟是对的。
长孙无忌抱怨了许久,手撑着下巴,小声道:“你们难道不生气吗?不感到不公平吗?”
李世民和李玄霸继续打喷嚏,不想说话。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好吧,你们就算感到不公平也不能说。嫡长嫡长,越不过去的高山。”
李世民:“阿嚏!”
李玄霸:“阿嚏!”
李玄霸:【这和嫡长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我和哥你年纪小,现在不可能做官,所以惠及家人而已。】
李世民叹气,然后继续打喷嚏。
他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自怨自艾了点。
长孙无忌终于吐完黑泥,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李世民哑着嗓子道:“阿玄,等我们身体痊愈之前,闭门谢客吧。”
李玄霸:【早该这样了。父亲太爱炫耀了,非让我们接受别人探视。】
李世民:“我酝酿一下,对祖母哭一场,说探病的人吵得不行,更难受了。你努力努力,和我一起哭。祖母管得住耶耶。”
李玄霸点头。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哭出来。
两个小孩酝酿了一下,成功在独孤老夫人艰难地拄着拐杖来探望他们的时候,表演了一番兄弟抱头嚎啕大哭,告父亲的状。
独孤老夫人叹了口气,安抚好孙儿后,去找李渊抱怨了一番。
这确实是让唐国公府扬名的好时机,但不能本末倒置。两个孩子若休息不好,出了什么意外,就算留下了虚名又有什么用?
独孤老夫人特意去单独找了李建成,把李建成也骂了一顿。
李建成为了展现出自己的友悌和对这两个弟弟的教导,几乎每日都带不同的友人去探病。
“我知你心疼二郎三郎,但他们还小,更需要休息。”独孤老夫人虽骂了,但还是不忍心太过责备自己养大的孩子,便话锋一转道,“你若没得事做,二郎三郎正病着,香皂工坊的事交给三娘子这个外嫁妇还是不合适。你正好去练练手。”
李建成皱眉道:“祖母,不是我不想做事,但工匠和商贾之事,庶孽能做,我身为唐国公府嫡长,怎么能做此等下贱之事?先帝最厌恶商贾,当今陛下应当也是如此。我若插手,即使是为照顾幼弟,也会被人嘲笑。”
独孤老夫人道:“谁让你做了!你后院的郑娘子升了媵,可以做些庶务了。”
李建成这才道:“也是,就让郑媵去做。”
独孤老夫人满意地颔首。
独孤老夫人先和李建成说了此事后,才告诉窦夫人。
窦夫人脸色一变,手指头绞紧了衣摆,道:“香皂生意是两个孩子做的第一份事业。现在才刚做起色,就让给兄长的媵妾。外人得知,或许会怀疑大郎抢幼弟的产业。”
独孤老夫人不满道:“这怎么能叫抢?三郎已经将香皂生意交给了唐国公府,你宁愿让出嫁女管着,也不让大郎管着,这是何意?!难道大郎不在你身边长大,你就要苛待大郎吗!”
窦夫人立刻哭着跪下道:“儿妇不敢。儿妇这是为大郎着想啊。这公中的生意肯定是会交给大郎之妇,可一是郑娘子只是一个媵,哪能主持中馈?将来郑小娘子入门时,郑娘子已经在唐国公府当了多年女主人,郑小娘子要如何自处?”
独孤老夫人皱眉,神色有些犹豫。
窦夫人继续哭道:“再者,这京中谁都知道香皂是二郎三郎琢磨出来的。现在二郎三郎刚病,香皂生意还没有赚到钱,就被大郎的媵拿了。二郎三郎付出那么多心血,岂不是白费了?就算后来我们补偿回来,外人要如何说大郎?大郎肯定是不会不友悌的,他们一定会说郑娘子贪婪,撺掇大郎,这岂不是污了郑娘子的名声?”
窦夫人抹了抹眼泪,观察独孤老夫人的神色。
独孤老夫人气冲冲道:“我已经和大郎说了!”
窦夫人指甲抠紧手心,小心翼翼提议道:“郑娘子贤惠,肯定也是不愿意的。说来这些铜臭之事,大郎本就不该沾手。哪怕是家中妻妾,也该与官宦女眷交往。等二郎和三郎玩闹后,这些事儿妇也会交给奴仆,不会让二郎三郎继续插手。”
独孤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窦夫人起身,擦干眼泪,垂着头静静等候独孤老夫人思索。
半晌,独孤老夫人叹气道:“二郎和三郎将来也肯定会入仕途,确实也不该过于插手商贾之事。大郎就更不能沾此事了。我本以为郑娘子只是个媵,名声坏了点就算了。但你说得有道理,或许他人会借此污蔑大郎。”
独孤老夫人反省。钱财动人心。虽然香皂现在还未贩卖,但看京中勋贵对香皂的热衷,可以预见这是多大一笔钱财,所以她立刻想到让大郎掌握这笔钱财。
二郎三郎还小,不该拿太多钱,会移了性子。他们应该静心念书,将来才能更好帮助大郎。
而且香皂本来就是唐国公府的生意,唐国公府的就是大郎的,现在不该做得太急躁。等公中赚了钱,让大郎随意取用就是了。
独孤老夫人道:“你去和郑娘子说说,让她拒绝。大郎那里……罢了,还是我去说吧。他本来也不喜商贾之事,我就不勉强他了。不过你要尽快把香皂之事收归公中,不可让外嫁女张罗。你让柴家怎么看我们?”
窦夫人恭敬道:“是,儿妇立刻去办。”
她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窦夫人心中浮现李玄霸提起香皂生意未来计划时闪闪发光的表情。
三郎自幼体弱多病,吃尽苦头,导致过于早熟。她从未见过三郎如此开心的模样。
她理解婆婆见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给大郎的心思。但二郎三郎才多小?兄长抢小九岁的幼弟的事业,旁人听了,可不是会嘲笑大郎?二郎三郎也会对大郎心生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