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by藤鹿山
  发于:2024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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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珍娘喃喃道。
熟悉的物件被一件件被拿走,二人房中那张拔步床更是被匠人劈碎过后,由几人抬着床架子出来,往后院去焚烧,不一会儿便是滚滚浓烟。
亲眼目睹这些的卢恒忽地猛咳两声,忍着寒风凌冽,便不管不顾使人套马,竟是再不管旁人。
珍娘懒得再搭理卢恒,临上马车前见到风中那个瘦削的甚至有几分脊背弯曲的身影,她到底是忍不住,“缘分尽了便是尽了,侯爷何必再如此惺惺作态。”
“您去了,我家娘子不会见您的。”
寒风如丝,卢恒的身形在夜风中更显瘦长挺直,一身宽袍在风中哗哗作响。
肩处伤口不知裂了几回,鲜血干涸后又重新裂开,如此往复血痂粗糙的使人疼痛,又被那风吹的冷的发麻。
渐渐的,也没了什么痛感了,他的手臂甚至提不起力气来,想要翻身上马,却又挣开伤口。
他眼前朦胧一片,耳畔迷迷糊糊的劝阻声。
“侯爷!侯爷……天色已经暗了,您等明日吧!”
“您别听珍娘说,夫人与您三载夫妻,一定会见您的,您赶紧回府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永远不会有人知晓,那夜。
所有人都在四处奔逃,只卢恒一人方向与旁人相反。
这许是他计量中的唯一失误,有零星几名叛军越过山下人攻势,跑上了山。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他那日听到大相国寺的消息,是为了妻子连夜闯上山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乐嫣永远不会知晓,也永远不会在意了。
第50章
秋末时节, 寒风肆虐卷起枯枝残叶,万物落寞而萧条。
清晨第一缕阳光斜照下来,金炉紫烟, 翠幕珠帘。
掀开门帘, 映入眼帘的是多宝阁上插着的几束殷红梅枝。
内室中幔帐中人影晃动, 雪白素手掀开幔帐, 片刻间, 一个穿桃红寝衣的娘子缓缓踩下软毯。
守意连忙走进内室来给乐嫣伺候她起身,盥洗。
珍娘走来内室里, 表情却难看的紧。
“这几日好几处沾亲带故府上, 还有几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府上都差遣人来明里暗里探问娘子的事儿, 可叫我恼火!一大早又听有多嘴的婢子墙脚下偷偷嘀咕,叫我一出去, 人就跑远了!叫我知晓是哪个多嘴多舌, 定要压出去发卖了不可!”
乐嫣与淮阳侯的那点儿破事儿, 没几日功夫便在上京各处传开。
当朝休妻之事数不胜数,高门大户讲究门面, 多是和离。呈诉官府, 而由官府介入判离的, 便是义绝。一般义绝夫妻, 便是触犯了朝廷律令。
是以,这回消息一出, 事关当朝宗室出女与侯爷,可不是叫许多人都起了纷纷上门看热闹的心思?
皆是各种借口, 意在前来探问的, 每日都叫王府中烦不胜烦。
乐嫣听了却只是笑笑,左右这些事儿她早该想清楚了的, 女子和离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她这般已算是好的了。
她安慰起珍娘:“您别急,我这能算什么?朝中事儿多的很,过几日就没人再提了。”
“哎,不然还能如何?只能等上京人都忘了此事儿了……”珍娘满脸哀愁之色。
二人正说着,又有前院的婢女来通禀:“娘子,长春宫来人,请娘子入宫。”
一听是长春宫,乐嫣控制不住的心中微悚,胆子都提了起来。
人犯了坏事,心中便不再光明磊落。
乐嫣如今便是如此。
她从未如此害怕面见太后,面见宫中人的。她唯恐是太后知晓了什么,是寻她去问话的……
她只觉心中愧疚,愧对许多人……
“娘子若是身子不适,便差人入宫与太后说一声,太后自能体谅娘子。”珍娘春澜几个见乐嫣这副面容泛白的模样,自是心知肚明,一个个都蹙着眉头锁着愁,与乐嫣提议起来。
乐嫣想了想,却是摇头。
“太后时常设宴,时常召女眷入宫说话,说不准只是顺道叫上我,我以往时常入宫,如今要是缩头缩尾,反倒惹人怀疑。日后总要在上京待着的——”
乐嫣想罢,便命人给自己重新梳发,换上一身玉色柳条水绸撒金通袖长衣,一副不惹眼的打扮,便乘轿撵往禁庭而去。
这日天气晴朗,苍穹一片澄碧如洗。日头升起来,普照四处,寒冷也少了几分。
长春宫中一如既往,四处琉璃碧瓦鎏金宝顶,只是宫廊一路行来,四处菱窗已换上了厚实的窗纱。
乐嫣踏着丹墀阶陛,一步步踏上正殿,远远地便听见殿中热闹。
果不其然这日殿中女眷甚多,她到了也没人会格外通传,只有长春宫的小宫娥上前引着乐嫣入内。
绕过屏风珠帘,挪步进去,只见宝塌之上的太后领着一众女眷听戏听的深,一个个目不转睛,倒是叫乐嫣不好上前去打扰。
而另一旁方才便是传来的吵闹嬉笑声,如今一见,果真是一群娘子涌动着。为首的娘子一副梨花带雨,以帕拭泪,哭的好不叫人可怜。
再往娘子堆里一瞧,竟猛不丁浮现出一张不苟言笑,面容肃穆的脸。
殿内光线有些暗,那人眼睫低垂着,眉骨泠冽,乐嫣的角度恰巧瞧见他睫毛浓密的样子。
不像娘子的卷翘,是两排直直的垂下来,掩盖起了眸中所有神色,倒是叫他多了几分认真的模样。
又像是百无聊赖一般,心中想着自己的事情,皇帝并没有注意到乐嫣的到来。
依稀听着是栖霞朝着皇帝肝肠寸断,说着什么:“那日妾险些便丢了性命,命丧于此了,好在听闻陛下的亲卫来营救妾,救了妾身一命,妾无以为报……”
莺莺燕燕,娇声细语。时不时传来阵阵娘子哀哭。
紧接着是皇帝的回话声,他的声音不高,又低又沉,隔着吵闹的人群传入乐嫣耳中只听见嗡嗡的一片。
皇帝不知说了什么话,倒是惹得栖霞破涕为笑,倒有点像是打情骂俏。
乐嫣见此心中冷嗤一声,再不想上前打扰旁人,便脚步转向东暖阁,走去熟识的女眷堆里。
万幸太后并未过多留意与她,甚至未曾过问乐嫣的事儿,见她来便只淡淡颔首一下,移开眼眸与旁的女眷说话。
乐嫣能察觉出太后比起以往,如今对自己仿佛冷淡了几分。
义宁与几位贵女在下双陆,两人忙得不亦乐乎,义宁还能抽空偷偷安慰一声乐嫣:“太后娘娘素来不喜欢太过出风头的人事,你这番阵仗闹得朝廷都纷纷嚷嚷,只怕是早传到了太后耳里。你呀这些时日可是要好好收收风头,等她不记得你这桩事儿就好了。”
乐嫣听闻此话,表面苦笑,实则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太后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呢。
几位娘子年岁都差不多大,与义宁交好与乐嫣却并不相熟,如今都按捺不住,却也不好当着乐嫣的面过问她与她前夫的事儿。
几人便转头问起那日的大相国寺之事。
“那日他晚上没回来,我原只以为又是临时安排留值在禁中了,谁知还是从我娘家兄长处知晓,说是相国寺出了大事儿,整个京师都惊动了,晚上四处都是马蹄声儿,吵得我整宿想睡都睡不着。”
“连我娘都说,当年兵荒马乱她也是经历过的,许多年没遇到过这等满城戒严的事儿。听说隔壁颖州的兵马大将军原便是逆党,从先帝时就任职颍州都督了,战战兢兢做了十几载的官,谁能知是那等腌臜身份?又谁知是何时同匪首掺和到了一起?怪不得高彦昭先前也说着,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罢了,颍州几次出兵都没拿下来。如今想来,原来早就狼狈为奸去了!如今这回,只怕是知晓拼不过,藏不下去了,这才拼死一搏,倒是可怜那些无辜百姓,上香罢了遇到这等糟心事……”义宁倒是颇为关切朝中事儿,对此倒是念念有词。
“也好在你没事,对了,你那日是如何脱险的?”
众人纷纷借着话儿问起乐嫣来。
乐嫣回忆起那日,心中自是后怕不已,只是她从几人所言中隐隐也察觉出,众人并不知晓皇帝当日过去了?
既如此,乐嫣自然不敢开口乱说,只随意糊弄两句,道是自己同婢女如何如何,又遇见高都统襄助及时,好说歹说将此事匆匆糊弄过去。
惹得义宁笑声连连:“这回你可是要大摆筵席,好生宴请我家郎子!”
乐嫣亦是笑着附声:“放心,定然少不得宴请高大都统的。”
一群人聊着,忽地听见正殿中又是闹腾起来,一打听才知是陛下今儿来了兴致,见旁人捏兔儿爷,他也是亲自动手去捏。
皇帝今日大方,一口气捏了许多个。
有娘子们伸手来,都给她们捏了一个。
这可不是叫众人欢喜坏了,多是太后娘家入宫的那几个小娘子大着胆子笑眯眯上前,从皇帝手里一人讨要了一个捏好的泥兔儿。
一个个得了皇帝的赏,欢喜的恨不得马上回府里开个祠堂供起来。
乐嫣这边儿倒是没人赶去凑那个热闹。一群人静悄悄的打着双陆,这般好半晌,忽见尚大监那老贼走近来,笑眯眯与众位娘子道:“几位娘子玩棋只怕玩的入了神,陛下在前头捏兔儿爷求平安,捏了好些个呢,娘子们怎么不过去凑凑热闹?”
语罢,偷偷看了静悄悄喝茶的乐嫣一眼,朝她挤眉弄眼偏偏乐嫣没瞧见。
几位娘子对视一眼,本来今日见到皇帝已是罕见,谁知皇帝竟然还悠闲到要给人捏泥兔?
一群人都是已婚夫人,自然没一个人敢上前的。只义宁因是皇帝晚辈,又许是不好叫尚总管白跑一趟,也只能跑去前殿掺和上一脚。
好半晌,她才从一群娘子包围中抢回来一个。
义宁看着手中的泥团,朝着几人忍不住偷偷吐槽起来:“我还道陛下怎么捏的这般快?几下功夫便是一个?原来……得了,陛下亲自的赏赐,再如何也得回家给供起来……”
众人听她这话语气奇怪,都忍不住侧头去一瞧,一个个笑得肚子都抽疼起来。
便是乐嫣也忍不住笑起来。
“怎生有这般丑的兔儿爷?”
她就说,皇帝哪儿会捏兔儿爷?
原来是随意捏了个泥球又加了个四肢,这边算是一个了?
就这东西,还被好几个小娘子抢,若非义宁眼疾手快,一把抢到手里只怕都抢不到。就这般都不知被哪个小娘子活脱脱被抢掉了一条腿。
可怜的兔儿爷长得丑没有耳朵没有五官就算了,还没干就成了残疾兔。
这还好意思拿来赐人……
袅袅寒风动,凄凄寒露零。
今日天气比前几日要暖和一些,挨到了时辰,用过了膳食吃了糕点酒水,乐嫣掖着两手随着女眷们身后一同出宫。
人前,她不会再去看皇帝一眼,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伪装的二人陌生至极,谁会知晓二人背地里一个被褥里日日睡着呢?
乐嫣回到王府后,没几刻,那人便前后脚跟来了。
第一回 叫她震惊,生气,第二回她便心平气和许多。
如今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乐嫣早已波澜不惊。
她斜倚着玫瑰椅,脱了沉重的外衣,只单着一身新芽翠绿的细棉里衣,百合衫裙如云雾轻薄,衬着体态玲珑,腰肢纤细。
懒洋洋的崴着身子,胸脯一起一伏,不声不响。
身后男人没有出声,只这般一直静悄悄看着她,似乎是想比着谁更有耐心。
直到乐嫣忍不住,先回头来,见到那张立在昏暗烛火中的身影。
他不怕冷一般如今仍是着玄色圆领袍衫,素纱中单。躞蹀带束出挺拔紧实的腰身,眉骨高挺,轮廓俊美,面容肃穆而又平和。
皇帝总是这般不动声色,甚至有几分松弛之态,浑身上下仍透出蓬勃冷肃的膂力。
乐嫣看了他几眼,卷翘的睫毛颤抖几下,忽地眉眼弯弯冲着他一笑。
她含笑慢吞吞的起身,整理自己方才睡得有些乱糟糟的鬓角,衣裙。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乐嫣再觉得自己如何清醒理智,如何不再会沉溺于情爱,可自二人间那日过后,许多事情……许多细节,仿佛一下子熟悉起来。
她也不像最初那般见到他便蹑手蹑脚,心惊胆跳。
甚至许多时候,两人间一个眼神,无需说话,便能彼此了解起来。
比如这日,屋中幽暗,一缕淡淡的清香在内室中浮动,二人彼此能听到彼此的气息。
她并没有言语,甚至没与他任何眼神肢体上的沟通,乐嫣只是虚摸上耳垂,皇帝便已像是做了多年的夫妻一般,替她将梳妆台上的铜镜递过来给她。
乐嫣微怔过后,便对着男人手中的镜子将耳饰摘下,而后又一根根卸掉被自己压得松散的发簪。
发簪一根根拆下,一头青丝便垂落下来,她的发很长很长,丝绸一般泛着柔光,披散在她肩头,垂落到了软榻上。
内室有几分暗淡了,屋檐外万籁俱寂。
皇帝看着这般的她,依稀能看清她鬓角、额间茸茸的绒毛,她雪白面颊上有融融光晕流转。
他垂下眼睛,一副气定神闲坐怀不乱的模样。
乐嫣见他这般的神情,不由一声娇笑。
她觉得皇帝挺奇怪的,明明这事儿已经挂在了脸上,从宫里跑来莫不是只是给她举镜子?莫不是今夜就真不碰自己了?
可如今却偏偏只是干站着,是了,每夜他总要故作姿态,矫情饰行一番才是。
对上乐嫣这番打趣的笑,他并未在意。
他目光沉沉,将自己袖里的东西拿出来给乐嫣。
早已发干发硬的泥土,本是最低贱不过的存在,却被当今天子一路捧着,几乎被他掌心温度炙烤熟了。
明明是献宝,他却又偏偏装成不在意。
乐嫣见他如此随意,自然也没当回事。
她亲眼瞧着,他今日给许多娘子都捏了这东西,她心中并不稀罕,甚至有几分嫌弃。
乐嫣伸手,随意拎着两个兔耳朵接过来,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没成想这是皇帝第一回 做,接口处粘的不够严实。
她这般随手一提溜,兔儿爷的一双耳朵留在她手上,大头连带着圆鼓鼓的身子,咕噜咕噜滚去了地上。
顿时各处拼接出来的肢体摔得四分五裂,滚落一地。
乐嫣微微一怔,皇帝便去捡起残体。
乐嫣垂眸瞧见自己手中的兔耳朵,倒是像模像样的,与义宁今日手里连耳朵都没有的兔子显然是不同的。
嗯……倒是挺精致,甚至连耳朵上的绒毛,耳轮廓都雕刻了出来,和丑扯不上任何关系……
甚至,有几分、可爱。
她忽地心中一沉,想起自己出宫前尚宝德偷偷与她说的:“陛下听闻兔儿爷包治百病,学了好几日的捏兔儿爷,想给娘子捏一个最好的。”
乐嫣一时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什么旁的,心里闷闷的。
她没再说话了,陪着皇帝从地毯上一个个捡起四分五裂的尸体。
“随手做的,没做好,还是丢了罢。”皇帝瞧着自己送出手就立刻四分五裂的礼物,很是不好意思,便想要偷偷收回衣袖里。
乐嫣却摇头,不准他再拿回去。
“没事,你放这里吧,明日我用些温水重新黏上便好了。”
虽这般说着,乐嫣却觉得心烦意乱。
她不再去看那一堆泥巴,心烦意乱的牵起他的衣袖,抬眸用那双茶色的双瞳看着他,将人扯来自己身边坐下。
皇帝见此,只好将泥兔残躯丢去一边,伸手去抱着她。
二人贴的很近,很近,乐嫣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冷吗?”
他垂眸看着她,声音沙哑。
乐嫣却是摇了摇头,便被他顺势拥在怀里,大掌紧紧攥着她的微凉的指尖。
她干脆闭上眼睛,贴在男人广阔滚烫的胸怀里,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她听着皇帝在她耳畔问:“今日你为何不去前殿?”
许是内室太过安静、昏暗,乐嫣竟从中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乐嫣睁开眼瞧着被他身躯遮掩黑漆漆的阴影,软声笑道:“今日见陛下身边许多娘子陪着,便不好意思过去……”
皇帝听了,似乎想开口解释,可乐嫣却并不是很乐意听。
她早就不想听那些甜言蜜语了。
她只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抵着皇帝的唇。
“叫我安静一会儿,陛下。”
静谧的叫室内静悄悄的,只偶尔听见烛火燃烧的声响。
她有些贪恋皇帝身上的暖和了,甚至有些不想与他分开。
心里空荡荡的,她不知晓拿什么来填补。
明知这般不好,这般愚蠢至极,这般会叫自己一直栽跟头,会重蹈覆辙,会一次比一次悲惨。
可……今日就姑且这般吧,她只是偶尔晚上眷恋他的温暖罢了。
白日里,她是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一个人。
晚上,就让她腐烂下去吧……
第51章
螓首娥眉, 腮凝新荔。
他抱着她是那般的紧。
乐嫣甚至不得不高抬下颌,挺起雪胸,吐息热切而又绵长, 轻飘飘地落在身前人紧实的肩胛上。
玲珑的曲线, 娇艳的红唇, 纤细却又柔软的身子骨。
无处不对男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脚踝间凉飕飕的, 寒风一股股的灌入, 香肌上泛出一层层轻微的颤栗。
乐嫣长睫垂下,亲眼瞧着男子宽大的掌覆上去, 他的掌心仿佛也渐渐升起了汗, 潮湿粘腻的往雪白的肌肤上一点点揉搓, 吸吮的发红。
云鬓散乱,面庞潮, 红, 雪肌香肤渗出细汗。
她的情绪并不激烈, 只淡淡的锁着眉头,仿佛仍沉浸在悲伤中一般, 又仿佛用尽全力在忍耐一般。
可在间隙间, 却又时不时难以压抑的抽泣声。在臂膀中轻轻颤着, 浑身绵软无力, 那双眼湿润涣散的不成模样。
泪水染湿了她卷翘的睫尾,桃水横流。
换来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 小舟飘摇,面对着万马奔腾之势总触不到岸。
寒夜之中, 香径生风。
他已经颇为熟能生巧地托举着她, 直挺的鼻尖抵着娘子柔软的侧脸,循着她的唇瓣上, 唇肉相依。
小腹间的臌胀,衣裙浸透的彻底,控制不住的羞耻又心烦意乱,冰火两重天一般着实难受。
乐嫣红着眼眶轻轻随着他轻声抽噎着。
她侧头去,看着近在咫尺,身后那张岿然不动的人。
他白日里穿着规整的衣袍,体型高伟,修长。夜里,那些衣衫之下,藏着的全是蓬勃的内凝的力量。
他动情时,连眉眼间都泛出一种云遮雾绕的含蓄来,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文弱。
往日里那般严肃,眼神肃寂暗沉——可每回此事儿之后,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亮晶晶的、湿漉漉的。
像是成了一个初尝情爱滋味,十分好说话好糊弄的少年郎君。
……像一只养熟了的大狼狗,会屁颠屁颠受了她欺负也不敢吭声的那种。
只不过,这个大狗如今唇线紧抿着,显然一回并未餍,足。
可乐嫣才不会叫他一直无休无止的索取。此事后她便不管不顾,颤着声儿朝屋外唤水。
她很累了。
娘子皙白的面颊都像是渡上了一层水光,满身细嫩软肉糊涂的不成样子,连蝴蝶骨处都泛着深深的酡红。
“我累了,要睡觉了。”纵使她想要冷静冰冷,可出口的嗓音,难以自抑的泛出靡乱的味道。
那张过分美丽妖冶的脸,婢女来不及将水抬来,便已经抱着他的腰身,头埋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皇帝将她抱回床榻上,替她褪去罗袜。
又伸长胳膊将锦帐从月钩上取下来。
乐嫣睡得不深,埋首在他的脖颈间,犹是不安的嘟囔:“明早你若是从宫外入宫,会不会惹得旁人怀疑?”
皇帝只能朝她解释:“放心,朕明日一早就走,绝对不会叫旁人知晓的。”
得了皇帝这句话,乐嫣才算是心中有底,方才的疲乏叫她没心思想旁的,如今被男人抱在怀里,只觉得很是温暖,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这夜,皇帝睡得很晚。
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静静看着她。
他眼中的情欲散去后,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内敛持重的模样。没人能通过他的眼,看透皇帝再想些什么。
临走前,他宽大手掌摸了摸埋身在他身前睡得毛茸茸的脑袋。
“如今天气凉了,你身子弱不要成日沐浴,当心寒气入体。”
“唔……”乐嫣睡眼惺忪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便这般梦中答他一句。
皇帝对她,没有情,欲时总像是待孩子一般,叮嘱她:“近日朝中乱,日后便是去了哪里身边的人都不可少跟,吃过一次的亏,不要再吃第二次。”
这回小姑娘没回他话了,嘟嘟囔囔依稀是嫌他吵闹,钻回被褥里捂着耳朵去了。
外边天色尚早,甚至太阳未曾升起,月色往长廊下渡上一层浅浅华光。
天子领着人循着熹微的光,静悄悄的回了宫。
乐嫣这一睡,又是睡得深沉,直到再次醒来,瞧着菱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暖阳,才连忙从床上直起身子。
瞥见身上新换的寝衣,乐嫣仍是吩咐人抬水来。
温热的水绕过肩头,在雾气中她紧贴着浴桶边缘,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起片刻宁静。
过了不一会儿,珍娘忧近来给乐嫣添热水。
她静静闭着眼,听着珍娘在身后拿着木瓢往她肩头一瓢瓢淋着水。
“四更天的时候,陛下就领着人走了……”珍娘瞧着乐嫣洁白玉体上许多红痕,胸上腰肢上最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这般日日折腾,若是有了身子,到时候该如何?”
乐嫣手指绕着垂在肩头的发丝,上面沾染着点点熟悉的男子气息,她闻言笑了笑,“哪有那般容易的?我与卢恒好几年不也没事儿……”
“这哪儿能一样?您房里头也就今夜安静点儿,以往几日哪回不是折腾到三更天四更天的?”珍娘忧心忡忡,说到这种私密事,到底是不好意思说的直白了。
乐嫣听了,面色白里泛起了血红,很是难堪。
想来,她也是知晓二人间的差别。
乐嫣知晓自己的身子,癸水不准,身子又寒,这与女子来说受孕十分不易,往年她不是没有调养过身子,可总没消息。
仔细想来,到底是不一样的。
卢恒是个房事上十分克制的人,鲜少每晚都胡来……
皇帝却不是。
且……且……乐嫣狠狠咬着唇瓣,不吱声了。
“奴婢这些时日瞧着陛下待娘子的心意倒不假。只是您与陛下究竟是不同的,无论日后如何章程,您如今同侯爷才离了几日?您不该这般快有身孕的……”
乐嫣‘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这事儿。
孩子自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若是真怀了孩子,这只怕还是皇帝头一个孩子,想想便是一趟深不见底的浑水。
身为皇子/公主的生母,她身后又没有势力,日后只怕更是身不由己。
何必呢?
乐嫣只能含糊道:“您帮我偷偷去拿些药,切记别叫旁人知晓了。”
日子便这般平静无波,一日日的过着。
如今前朝事忙,那日之后皇帝好几日没能来,忙的时候差内侍往王府上一趟趟跑着,通着书信,送着些小玩意儿。
到了十一月尾,日子很是空闲悠哉,乐嫣这才记起来,上回应下义宁要请客的事儿。
她干脆趁着还没入冬算不得十分冷冽的时候,在王府前院花厅中设了两桌宴,布置了些时令瓜果,还有温泉庄子上养着的青皮大西瓜,鲜红透紫诱人的樱桃。
使厨房早早备上许多菜,又请了几个还能算聊的上来的娘子,另请了高大都统,与那日同营的好些兄弟来。
无论如何,这救命之恩却是真真切切,毫不作假。
乐嫣对他们亦是心中感激。
不过乐嫣并不知自己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朝廷那些官员本就古板严肃,看不得一女子之身义绝,时常明里暗里将她做反面例子教育自家女眷。
“瞧瞧乐家娘子,好的不学,跟坏的学,偏偏要作妖,看看她好端端的侯夫人不当,偏要折腾这一出!”
“如今二婚的身份,倒是要看看,再多的嫁妆再好的门楣,能不能再嫁的出去!”
“你们且等着看看!日后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如今这些时日一经发酵,竟有许多人等着看乐嫣的热闹。
康献王府的请帖只发出去十几张,隔日却有好些娘子慕名登门的。
久未露面的献嘉公主今日亦是一身清雅宫装带着礼物登门,身后随着那位与乐嫣如今连场面情也难以维持住的栖霞公主。
大相国寺之后,栖霞再面对起乐嫣来,自是愧赧中带着恼恨。
“当日在宫中我便与夫人说过,日后有空定要与夫人一同饮茶。不想夫人后面出了宫,一晃一月间都没寻到时日,后又听闻夫人那日与我妹妹一般遭了罪,我早想着来看望夫人。”
许是有着栖霞这个恶毒蛮横的妹妹对比,只叫乐嫣觉得献嘉公主为人懂礼节又知进退,身上有真正的公主气度,她上门来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乐嫣当即笑脸相迎,将两位公主迎入府邸。
好在珍娘见情况紧急人来的比预料的多许多,连忙吩咐厨房多备些菜,紧赶慢赶总算在用膳时不出差错。
开头先上了五样糕点,山花糕,红枣糕,豌豆黄,莲蓉酥,豆沙糕。
而后上了茶汤,茶是牡丹雪露香茶,茶汤一经泡开,便一盏盏递去给娘子们手里,淡粉的茶汤,花香中裹挟着点点雪露甘甜,香气清幽,茶意悠长。
而后的几道主菜,蟠桃饭,碧涧羹,梅子紫,樱桃红,摆开琼筵,云衫侍女,倾倒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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