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大量的细胞一瞬间从那一把长须中爆涌而出，抽丝骨骼，滋生血肉。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长成了与那长须老僧一模一样的傀儡。
“虫之道，不妥。”
张十梦听到盘坐的僧众中有人这样呢喃着。而场中老僧只是皱了皱眉头，便金光大盛，挥起拳头与那傀儡对轰过去，仿佛想要打破妖邪一般。
只一拳，傀儡后退三步，老僧只退一步。但两拳相击金光璀璨，却是各自都没有丝毫破损。
傀儡还欲再提拳上前，真正的老僧却是再退一步，施佛礼道：
“我输了。”
两人先前斗了个势均力敌，但老僧已然动用【神秘】，冷静却是凭着自身功夫在搏击。
眼下见了冷静的【神秘】，老僧自知不敌倒也足够明智。
虽然年轻时冷静的【神秘】还无法像后来与张十梦交手时那样复刻对手全部的实力，发动时冷静本人似乎也无法自由行动；
但消耗战中，遇到这种能够轮番使用【神秘】和肉身的对手，一身实力只能合为一体全力爆发的老僧自然落了下乘。
“还不错，”年轻的郭佳帅看向冷静的目光满是欣赏，【心眼】中的情绪颜色也表里如一。他说着，突然笑呵呵看向身旁的边秋：
“接下来，让我们见识一下边家隐藏多年的底蕴如何？”
边秋苦笑，点点头走如佛堂正中的圈子里。
张十梦这边正乐呵呵想要打探一下第一智者的底细，却感觉现场气氛有几分古怪。
细看之下，大吃一惊。
整座佛堂数十僧众，所有人都正齐刷刷向她看来。

第181章 心灵密偶与思维傀儡
作为一个暗中观察的小透明, 突然被所有人严肃地注视着，本来已经有些惊悚了。
更吓人的是，这还是在一段别人的记忆里！
窥探别人记忆时突然被发现是什么感觉？
如果记忆主人还是随时可以杀你的强者呢？
不过张十梦并没有惊慌, 她第一时间排除了岛主人发现自己潜入的可能。
如果是那样，那家伙肯定第一时间把她从窥探中踢出去，或者就地张开噩梦尝试困杀。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很有限了，看记忆之中这些人的意思, 显然是要她上场比斗。
她在入侵记忆时代替了其中某个本来存在的角色？的确有可能，比如翅寒寺本就派人在山道上迎接玛洛来的贵客。这倒是解释了一路上四人几次与她的互动。
除此之外，饱读心理学的张十梦明白, 这也有可能是记忆的自动找补。
人类的记忆本就不是什么准确的东西。通过有技巧的诱导和暗示, 可以让一个人坚信自己记得从没见过的场景。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 遗忘机制发动, 大脑的想象力会开始根据主人的理智进行自认为合理的加工，试图把所见所闻关联成自圆其说的逻辑。
法庭上可以通过有技巧的诱导, 让证人坚信自己看到了与真实不同的景象, 这是曾经被多次证实过的。
这些诱导技巧对于述梦师而言都是重要的武器, 作为门书同级首席高材生的张十梦当然心知肚明。
张十梦的出现对于记忆主人是一件“未曾出现”又“必须存在”的概念。
因此根据张十梦表现出的特质与超凡总量, 这段记忆根据“合理”的认知, 给她安加了一个曾经在场, 又记忆不是很深刻的角色。
不过这种变化仅出现在这段被封存的记忆之中，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想要真的改变死亡的记忆可不会这么容易。
就算张十梦真有什么手段进入四王本体的记忆, 认得张十梦的他们也可以轻易分辨出现实中的张十梦年龄与时代根本对不上，从而瞬间察觉自己被入侵的事实。
其实就算张十梦在这里装傻, 一直不去理会四周那诡异瘆人让人压力山大的目光, 记忆还是会塑造自圆其说的逻辑继续发展下去。
不过那样一来, 张十梦的观测很可能就会被强行打断了。更何况她进来本就是为了探底四王。此刻能有机会和其中之一交手, 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为了尽量减少记忆的排斥，张十梦有模有样地施了个佛礼，走上前站到边秋的对面。
“有请施主赐教了。”跃跃欲试地，张十梦客气道。
谁曾想对面那斯文家伙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反倒礼数十足，躬身客气到无以复加：
“不敢不敢，我观小师太年纪不大，却是能得到翅寒寺如此看重，决胜大比，定当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张十梦一愣。
这家伙……是在试探我吧？有必要么？
边秋一肚子花花肠子，张十梦其实也不遑多让。加之原本的目的便是收集情报，她便也没有急着动手，还礼道：
“施主客气了，能来我寺参与大比，那都是帝王之材，哪是小尼能比。”
你挑拨我占用寺内名额，我就诬陷你有争储之心，谁怕谁了？
边秋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瞬间便又舒展开来。鞠躬施礼的身形又躬得更深了些，用在场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话语打着机锋：
“大师智勇双全，但若我所识无错，翅寒寺当没有大师这般年纪的僧人。
等在寺门外相迎，我等自然会当大师是翅寒寺本院，而寺众也只会当大师是我等随行。
鄙人这般猜想多有得罪，不知……猜中几分？”
大狐狸不笑二狐狸，一众正经僧人看着张十梦和边秋两个在台上你来我往地吹捧起来，一双双眼睛目光都不对了。
张十梦却是心中巨震。
他看出我是外来者了？能够在记忆中自行脑补出这样的细节，难不成岛主人真的是边秋？
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张十梦注意到一个细节。
原先边秋与她讲话，一直是以“小师太”相称的。但偏偏到了这一句，却变成了“大师”。
若是自己潜入记忆的事情被岛主人发现，或者记忆本身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加以调整，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称呼的改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这句话边秋真的在当时曾经说过。
而且，在岛主人的记忆中，相当重要！
所以说来，或许是自己一开始想岔了。她出现在翅寒寺不远处的山道上，混淆取代了记忆中某个原本存在的角色。
但原本等在寺门外的人却并不是什么翅寒寺的小师太，而是一位既非翅寒寺出身，也与玛洛四王并不熟识的陌生年轻僧人？
也亏得张十梦对于记忆和潜意识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否则这般复杂的情况，即便放到门书课堂上也是顶尖的挑战题。
怕是许多教师都无法当场解出的。
张十梦这边刚刚想通，一直在动口不动手的边秋却是眼镜镜片寒光一闪，张开五指对着张十梦平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势。
张十梦上一秒还在困惑边秋这是突然中二了？下一秒便用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
刚刚那一瞬间被边秋话术震惊动容，她的心灵出现了片刻的破绽。
而边秋的能力便在此时悄无声息地趁虚而入，嫁接代替了张十梦自己掌控身体的一部分意识！
全道途锚定，同级相战。此刻的张十梦，却宛若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张十梦曾经问过冷静，得知边秋的【神秘】被称作“心灵密偶”，与她自己的“思维傀儡”有几分相似之处。更多细节，冷静并未愿提及。
如此可怕的能力，张十梦当下算是明白了这名称的真正含义！
能把这样的能力用到信手拈来，甚至于可以和彼此知根知底的其余三王战个平分秋色，简直堪称于肆意玩弄人心与股掌的魔术师。
无怪此人可以获称玛洛第一谋士。无怪当年的岛主人对这一段记忆印象如此深刻。
占尽上风，边秋仍未停下嘴炮施压，抓住每一个机会试图给对手制造更多的心灵破绽：
“这位大师，我对阁下用巧计混入翅寒寺的动机十分感兴趣。你既不愿开口，我们不妨赌上一赌。
倘若在场任何人替大师认输，我自当立即解除【神秘】。
不然的话，按照大比规矩，大师可要努力自己喊出来哦。
我这人胆子小，又没什么心眼。虽然并没有多在意输赢，但对手不喊认输，我可是不敢停手的。”
说话的功夫，张十梦已然毫不留手地掐了自己十几秒。饶是心之道途肉身强悍，能够硬抗下那可以把钢板捏变形的指力，长时间缺氧还是让大脑宕机。
若不是精神超凡可以在短时间压过物质法则，她现在早已经昏厥过去了。
但张十梦能在占星会独占鳌头，这盖压当代天骄的本领也不是吹出来的。她之所以强，可不只擅长超凡之心一道。
双目精光爆射，脑海内紫虫变队而列，杯之道途全力运作，张十梦就要看穿这所谓“心灵密偶”的破绽与本质。
然后她就发现……什么也看不到。
张十梦心就往下一沉。
岛主人不是边秋，当时也并不了解“心灵密偶”的特点，所以这段记忆之中，是不存在【神秘】的“破绽”让她去看透的……
这是最好的情况。
而最差的情况则是，岛主人一早便把她从记忆拉入了同样环境的噩梦中。让她仗着旁观记忆哪怕死掉也不过是醒来的怠慢，轻而易举死在梦里。
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但并非绝无可能。一场切磋比斗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生死相搏，难道不是十分反常的事情么？
张十梦不想赌。她要求生。
脑中紫虫队列再变。
神语符文，无效！密仪铁砧，无效！无头绳结……无效！
张十梦已经在脑海中把身处的环境预想为最糟糕的噩梦状态，一次次尝试动用各种手段震荡梦境，影响梦境，打破梦境的束缚……
但令人绝望的是，她的一条条道途逐一失效。
就在她几乎确认自己肯定是被岛主人算计了，拉入梦境即将坑杀的时候，虫之道途生效了！
活生生一个张十梦，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座不会动的佛像石雕。
边秋与一众老僧皆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这里不是噩梦，而还是记忆！张十梦终于想通症结所在。她无法动用诸般道途，是因为记忆中她所替代的角色并不会那些道途的【神秘】。
她能使用【拟态】与【心眼】，是因为这是侵入记忆的旁观者本身的初始锚定。
而她若想要打破边秋的【神秘】，除了自己本身并不擅长正面战斗的虫之道途，就只有……
她想起了刚刚翅寒寺僧人所使用的力量。
也好，既然身在翅寒寺，旧日烛火或许确实可以一试！
如果说与张十梦关系最为密切的古神，那肯定是逐韶。但张十梦不想暴露这件事情，谁知道一位蓝级强者的记忆是否藏有什么收集情报的后手？
除了逐韶，还想要借助神明之力的话……
佛堂正中，张十梦所化的佛像开始一点点发生着变化。寒气以她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像四处蔓延，黑色的雾气淡淡飘散。
地板之上，寒霜向八方蔓延，结成了漂亮的冰花。
一众僧人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逐渐转变为肝胆俱裂般的惶恐……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一些奇妙的细节设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感觉不用心看可能会看不懂的说）

第182章 无意间撞破了……
十三条根须般的细腿扎入地面, 八只刀臂威风凛凛，一堆冰晶寒翅缓缓散发着冰封天地的冷冽，三枚五官各缺的猿首透露出难以名状的诡异……
一瞬之间, 一尊小一号的寒翅佛母像栩栩如生，伫立在背后佛塔下数十铁链紧锁的巨像之前。
拥有旧日烛火锚定的张十梦不知道马泽布达的祷词与仪式，但在封印之地，却是实实在在借助拟态其法身, 获得了祂部分的特性与权职。
翅寒寺封印外界意志马泽布达，这一点张十梦可要比边秋他们更加清晰。
亲眼见过寒翅佛母本尊的她，此刻拟态出的模样远非泥塑佛像可比, 简直惟妙惟肖。
张十梦当然知道这么玩多半得要出事, 但她就是要试探一下, 看看着被封存与承载物中, 作为蓝级锚定的记忆里到底有没有岛主人留下的后手。
她就是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他们中哪一位的记忆！
果然, 张十梦的拟态立即激起了全体僧众的激烈反应。
不过在证实边秋的异常并非因为自己被不知不觉拉入梦境中后, 张十梦反倒不怕了。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即便下一秒便被僧众群起轰杀, 也不过是在迷雾之海醒过来而已。
一瞬之间, 张十梦注意到四人的反应。
冷静和郭佳帅满脸茫然, 真实的情感颜色一如外表，做不得假；边秋若有所思, 而叶家鑫……
叶家鑫同样困惑迷茫，完全没有见过寒翅佛母的样子。但是张十梦化身马泽布达的举动, 无疑偏离了记忆的正轨, 导致整个记忆世界一时间变得不稳定起来。
整个世界忽明忽暗, 带着重影, 几乎要将张十梦踢出记忆。而佛堂中唯一身形清晰稳定，没有随着世界动摇的，就只有记忆的真正主人！
找到你了，叶家鑫！
张十梦心满意足，就等着被记忆排挤而出，抑或被众僧围攻当场去世，离开记忆。
毕竟当初出现一位能够“拟态”的僧人，像她一样原地化身寒翅佛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记忆中的现实却偏偏就开始朝着最离奇的方向发展过去。
翅寒寺的僧人们一个个不是面沉似水，凝重异常，就是战战兢兢，肝胆俱裂。但他们中偏偏没有一个人冲上来攻击张十梦。
这些人像是早有预案一般，一个个纷纷走到各不相同的罗汉像下，就地盘坐礼佛。
反倒是玛洛来的四人被晾在原地，举目四望不知所措，根本就没人去搭理他们。
张十梦的感受更加古怪起来。那是一种仿佛记忆会针对她做出的举动进行调整一样的乖离感。
总不可能当年那位跟四王一起混入寺众的僧人，真的原地化身寒翅佛母吧？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僧人们如此配合的表现，实在与张十梦眼下做出的应对太过吻合。
巧合到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张十梦的余光瞥见，头顶高悬的，被铁链镣铐锁死的三不猿首，似乎动了一下。
拟态状态的张十梦僵硬地抬起没有嘴巴的脑袋，动作生涩中带着几分似人又非人之物的惊悚诡异感。
头顶上方，马泽布达巨像的四只眼睛，正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特有轻蔑神态与她对视。
一片彩绘陶壳砸落在张十梦的头顶，磕了个粉碎。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碎片坠落四周。
马泽布达的脸……裂开了。
越来越多的碎片坠落。张十梦听到身侧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扭头看去，见郭佳帅正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的罗汉塑像，一边连连倒退。
在他面前，一座人柱封印的罗汉塑像，被高处马泽布达巨像掉落的表皮碎片砸中。
塑像怒目金刚的佛首掉落，露出里面封装的尸骸。
这怪不得郭佳帅惊惧。张十梦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场景时，明知是在梦中，也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倒是叶家鑫一步挡在郭佳帅面前，像极了忠心护主的死士，令张十梦有些惊讶。
【心眼】的视角下，其实叶家鑫自己也已是惊惧异常。
“退出去！”方丈袈裟的老僧将禅杖狠狠戳入地面，对着玛洛四王高声呐喊：“去找圣武帝！”
他声如洪钟，明显带上了某种震慑人心的【神秘】效能，让震惊的四人瞬间恢复了一些理智。
刚刚那一瞬的震慑绝非仅仅因为现实中地动山摇般的异象，同时还夹杂着混淆理智，冻结心智的神力侵蚀。
而张十梦到这时还能够看着佛堂大殿中诡异的一幕，无疑证明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过去曾经真实发生过！
刚刚被封印松动的寒翅佛母所震慑，张十梦甚至从拟态状态被直接打回原形。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尝试攻击或控制住她这一切异象的始作俑者。
她立即想到，现实中曾经的这一幕，自己所扮演的冒牌僧人，多半此时已经身死。
以己之身献祭，为梦界与外层的壁障打破一道裂痕……这样的事情，恐怕现实中甘之如饴的狂信徒在各大教派都一抓一大把。
而现在封印完全存在于自己的意识中，是否意味着，此次事件之后，封印被转移离开了现实？
谁做的？圣武帝？这和那位当世最强者的陨落又有几分关系？
张十梦觉得这些事情冷静未必愿意跟她讲。但是如果去问似乎无所不知的芷鹭老师，或许多少能得到一些线索？
大殿之内，冷静不出所料第一个做出反应，扛起边秋就往外跑。
张十梦看出来了，边秋这人似乎和自己身边的郭怀忿有几分相似。身体在超凡者中极其罕见地孱弱。
郭怀忿小时候受过那明显有问题的父亲不少折磨，落下病根。边秋的话……这人似乎单纯是懒得去探寻增强肉身的无道途意象。
跟在两人后面，叶家鑫也是拉着郭佳帅一路小跑。唯有郭佳帅呆呆傻傻，丝毫没有刚来时那般意气风发。
张十梦的【心眼】可以看出，郭佳帅的状态很不对劲，各种情绪混杂在体内不断翻滚，呈现出一种张十梦前所未见的疯癫状态。
记得怀忿讲过她父亲出问题是在继位试炼时，眼前这段记忆很明显是在更早些年间的事情。
但假若玛洛皇位的继承试炼与翅寒寺有关，张十梦就觉得郭佳帅之后会出事毫不奇怪了。
叶家鑫此刻肯定察觉到郭佳帅情绪混乱理智崩溃，所以张十梦才能通过【心眼】在记忆中看出这些。
而寒翅佛母这家伙你别看祂面目惊悚，但这位多半还是外界意志中最为了解现实世界的一位。
联合某位同一位面的存在，在明知无法真正突破壁障进入现实，甚至预料到之后封印会被置入梦界更隐蔽处的情况下，仍旧打草惊蛇派出狂信徒破坏封印。
这样的事情，张十梦相信祂干的出来。
因为如果推测不假，现实与外界最薄弱处，寒翅佛母的封印尽管位于阿斯加德酋邦境内，却与毗邻的最强势力玛洛帝国关系密切。
如此一来，寒翅佛母有意算计玛洛的下一代继承人动机充足。
而叶家鑫记忆中年轻时的四人与张十梦认识的一个个老谋深算的难缠家伙全都判若两人，也极有可能隐藏着超乎想象的大秘密。
保守点考虑，这次参与翅寒寺大比的经历是几人第一次真正接触超凡世界的恐怖，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并促使之后的性格逐渐改变。
更糟糕的情况下，四位选帝侯中的一位或者几位，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马泽布达的污染，被祂在精神里暗中布下后手。
渗透进灵魂的，不易察觉的污染在这些年来一直在侵蚀和改变他们，就像当年乙对愎做的那样。
而最致命的情况则是，四人中或许有人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被替换掉的最有可能是叶家鑫，因为这家伙前后性格态度差别最为明显，是真的判若两人。
其次则是郭佳帅。至少在当时，他是下任皇帝的最有力竞争者。
虽然这么说，但张十梦心中明白。如果她是马泽布达，一定会在冷静或边秋身上动手脚。
两人性格一个直爽粗暴，一个深藏不露，都是更适合假冒而不被轻易识破的类型……
张十梦打心眼里祈祷出问题的不要是冷静。
倒不是合作没多久感情就有多深厚，而是双方从试探到展开合作，彼此透露了太多重要的情报。
如果冷静出了问题，张十梦这方将会极度被动。
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那都是扶植怀忿登基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纠结为时过早。
说不定等到郭怀忿坐上那个位子，很多原本不了解的情况也就清楚了。
有姐妹会的密契在，就算那个位子真的存在什么问题，一旦郭怀忿违背自身意志做出有害张十梦她们的事情，也可以及时发现。
毕竟拜伦凯特的位格怎么看都一定高出马泽布达许多。
看到这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记忆终止的地方了。
既然现实没有被外界吞噬，翅寒寺的封印之梦现在又落到了她自己的手里，说明当年这事最后还是被顺利解决了。
张十梦等待记忆回溯结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现实中翅寒寺里寒翅佛母巨像的模样。
却不想这一眼，居然还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惊喜。
在张十梦身后，马泽布达巨像被从内部破开。
无数似人非人，内脏外翻，形貌极度可怖，生有腮与掌蹼的蓝色怪物从中蜂拥而出，瞬间便吞没了寺内僧众……
记忆戛然而止。

在强者封印的记忆中走一遭, 远要比平日的噩梦对精神负担更大。
张十梦从浑浑噩噩中转醒过来，差点就要从悬挂的岩壁上掉下去。
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盖过了海浪拍打峭壁的哗啦声。张十梦眼中焦距逐渐调解清晰, 下意识往下看去，随即就是一愣。
她有点分不清自己所处的到底是梦界还是叶家鑫的记忆，甚至不知不觉已经被那家伙拉入他的噩梦之中。
四周的迷雾之海与峭壁海岛都还是之前的模样，头顶悬崖的上方自己那扇花色独特的苦难之门依旧伫立。
但脚下的海水与峭壁下方, 却是密密麻麻爬满了刚刚记忆片段中的怪物。
内脏外翻，形貌可怖，皮肤淡蓝, 直立似人。只是看上一眼, 理智就会缓缓下滑。
那密密麻麻的数量, 更是让张十梦头晕脑胀, 几乎要脱手坠落，连仔细观察一下都根本也做不到。
综合怪物身上的诸多特点, 张十梦觉得这玩意十有八九是苍白平原最深处, 苦难之地中魇人族群在迷雾之海中的近亲同类。
“海洋魇人”, 她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贴切的名字。
之前灵觉持续而隐晦的刺痛, 在这一幕面前也完全有了解释。危险来自于海洋之下。
是她对叶家鑫记忆承载物的窥探, 惊动了深水中的海洋魇人。
这些成群结队的类人怪物原本就聚集于叶家鑫的岛屿锚定之下。具体是被那位镇压, 还是被他有意吸引用作守卫或出奇制胜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张十梦推测倾向于前者。
毕竟如果叶家鑫注意到或者能够顾及到自己在迷雾之海的锚定，先修补一下自己岛屿残破的地貌才是第一要务。
看着下方海洋魇人用它们锋利的利爪脚蹼肆意破坏着崖壁攀爬而上, 张十梦觉得叶家鑫多半是非自愿地被这群怪物缠上了。
梦界中与超凡者个人相关的意象往往等同于那个人的心灵世界。叶家鑫性情大变或许与海洋魇人对他锚定岛屿的破坏有关。
而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叶家鑫本人的精神却并未入梦而来, 张十梦估摸着那家伙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过来。
又或者……与海洋魇人多次征战之后, 那家伙意识到继续在这里缠斗下去只会毁了自己的根基, 不如退避。
不过眼下既然有天赐良机让她巧遇叶家鑫的锚定岛屿, 张十梦还是很想在此留下一些后手的。
这样在将来极有可能与此人敌对厮杀的时候，她可以出其不意占尽先机。
可惜海洋魇人攀爬的速度相当快，眼看着再不逃命就要来不及了。
记忆结束前最后的短暂印象中，张十梦感觉这些海洋魇人绝对不弱。至少也是苍白平原深处，苦难之地那些近亲同类相等的水准。
如果说这群怪物的平均实力达到绿级，张十梦一点也不会意外。
至于蓝级应该是没有的，她估摸着这群家伙多半位于迷雾之海食物链的最底层。
不过即便如此，张十梦也没有和成千上万怪物较量一番的心情。
现在在岩壁上，面对下方的追击，她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一旦不慎被这些家伙弄到水里，面对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方位的攻击，那绝对是最恐怖的噩梦。篊篓梳源
“走了！”张十梦多少有点气恼地推了推身旁的郭怀忿。
把她留在外面，就是为了突发情况时及时叫醒自己的。没想到平日里严于律己争强好胜的公主大人也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
但这一推，张十梦心便凉了半截。
触手之处粘滑潮湿，仿佛推在了一大坨刚刚掏出的内脏上。
一醒来就被灵觉预警干扰，继而因下方密密麻麻的魇人大军冲击而头痛欲裂的张十梦，这才第一次仔细观看身边的郭怀忿。
还是那身熟悉的武者劲装，但却不是好好穿在身上，而是随意披在背上。背影身材似乎也比郭怀忿更加娇小一些，就像是个孩子。
蓝色的脑袋对着她回眸一笑，露出满嘴百十来根密密麻麻的锋利獠牙。
张十梦脑袋就是嗡的一下，乖离感让她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身处集体潜意识梦界还是某人的噩梦之中。
在长有利爪的掌蹼向她撕扯过来时，张十梦甚至担心自己中了幻术而没敢对紧贴自己的怪物发动有效的攻击。
“快！跑！”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声声嘶力竭地喊叫。
张十梦横起一脚将披着郭怀忿外衣的海洋魇人踹下岩壁，同时循声向下张望。
正下方的区域，海水已经被染红。海面上一大群魇人正在凶残地争抢着少女的残肢断臂。
腥甜的气息在口中蔓延。
郭怀忿出事了，这个事实带给张十梦的冲击，甚至还要超过直面古神与外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