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人偶。
店铺面积算不上大，却是层层叠叠摆放了数百具做工精细的手工人偶娃娃。
这些工艺品并非儿童玩具，而是昂贵的艺术品。最小的只有巴掌大小，大的则可与人类等身。
站在一家复古到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店铺中，被上百双似人却又非人的眼瞳凝视，无疑会让人产生调查一番的好奇心。
但张十梦既然记得整座公开梦的构筑，便没打算在这里多耽误时间，直接转身朝店门走去。
踏出一步，抬起想要拉门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她看到门背上挂着的告示牌，用红色的粉笔写着几行字：
《顾客守则》
第一，本店只存在顾客与人偶，并向顾客售卖所有的人偶。
第二，购买人偶需要等价交换。
第三，人偶不归老板所有，但不能拒绝顾客的购买要求；且一旦交易成立，便无法拒绝主人的任何要求。
第四，药是制作玩偶无法避免的副产品，且只有一次有效。
第五，老板的脾气不太好，如果有客人进了店不买东西就要走，它不会答应。
第六，在这个世界上，人偶店的规矩至高无上。
第七，柜台后的存在为非卖品，它给出的任何情报本店概不负责。
张十梦抬起的手僵了片刻，便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占星会的目的是考验新星，让他们展示自己才能实力的活动。怎么可能什么考验都没有，平白把人分开送往各个不同的场景？
破关便可以离开，去往新的场景。失败或死亡就会回到最初的场景反复循环浪费时间，被投资人看扁，这本就是占星会的规矩。
至于破关的方式，肯定不限于一种手段。
就拿眼前的情况来讲，规则上提到“人偶店的规矩至高无上”，可没说过“人偶店的老板天下无双”。
直接推门往外走，把不知道会从哪杀出来的老板暴揍一顿，然后扬长而去，想必也是一种通关方式。
不过张十梦绝对不会那么做。
如此简单粗暴，别说边秋看不上，恐怕反而会被最麻烦的两个家伙给相中。
表现出过分的果决肯定会吸引平恒王冷静的注意，而出手狠辣则难免勾搭上她眼下最想躲开的平天王叶家鑫。
故而，张十梦收回手，把目光投向柜台。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店员制服，面容过分精致的帅气男性玩偶面无表情地坐在收银台旁。
他的面前放着一小瓶淡蓝色的药剂。
看到张十梦注意到自己，人偶的眼珠缓缓转动，迎上张十梦的目光。
然后，嘴角上弯，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微笑。
张十梦只是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毛，对人偶还以微笑。
早在读完《顾客守则》那一瞬，张十梦就预料到眼下的一幕。突如其来足以把人吓到理智崩溃的一幕，却对她毫无影响。
不仅如此，一年以来张十梦的综合脑力在各道途的作用下，已经进化到了一种门书教授用常理无法想象的程度。
单是扫过一眼，她已经从逻辑上明白了公开梦中这个人偶店的设定与破关方法。
不过按照张十梦的推理来看，只需要前六条规则就足以解开一切，《顾客守则》中似乎混入了多余的东西。
这无疑是非常奇怪的，于是她并未急着破关，而是径直走到柜台前，与人偶四目相对打量起来。
不出所料，柜台后的人偶店员突然开口说话了：
“很好奇我们店铺的来历？”
“有点。”张十梦脸上好奇的神色毫不掩饰。但并非针对人偶提出的问题，而是针对这规则中特意为他多出一条的存在本身。
“这里是离美尼欧斯城最近的海瑞克镇，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在这里，一个古老的家族从事手工人偶制作，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了，”人偶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
“不久以前，海瑞克镇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变化。有些人逃离了小镇，有些人却选择永远留下。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小镇中活着的居民越来越少。
制偶家族的大师们发现他们的视力退化，无法再看清精细的构造；他们的手指也不再灵活……好吧，他们几乎失去了名为手指的形状。
一开始他们将之视为诅咒，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他们追求更完美工艺的理想与崇高的抱负。
最终，在付出了……一些代价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新的制偶道路。
他们不再需要视力，触觉，灵活的肢体才能完成精细的操作。取而代之，他们发掘出自己从未理解过的能力，找到了更加主观，却更赋艺术性的技艺。
更妙的是，用这种新方法制作出的人偶，要远比传统的作品更加逼真和完美。它们甚至能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声哭泣！
从此，大师们更改姓氏，成为了现在的帕皮欧斯家族。而这里，便是家族最后的产业。”
“好吧，我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了。”全部听完之后，张十梦反倒显得兴味索然。
“等等，”看到张十梦并不打算聊更多，转身要走，帅哥人偶的脸上扭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并不建议你尝试通过破坏所有人偶的那套思路破关。”
“哦？这倒是一个有趣的思路，”原本已经转身准备行动的张十梦，突然扭头回来，直勾勾看向柜台之后的人偶。
她随手扣指在柜台上的小型玩偶上敲了敲，倾听人造皮肤下实心木材那听上去非常结实的闷响，接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是啊，‘店员’先生。比起你提出的解法，我认为还有一个更有趣，更值得我在意的问题。
正常来讲，即便想要通过破坏人偶找出特定的身份，一般人也没有能力真的肢解这种质量的产品吧？
作为一座与世隔绝的玩偶店的一部分，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能力在短时间内破坏店里全部的人偶呢？”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可以试一试把《顾客守则》当成一个本格推理挑战，看看自己能不能和十梦一样一眼看穿破局的方法。（不是揍老板那个orz）
这是一个严格的逻辑问题，所以理论上只要你严抠逻辑，在合理的限定范围内展开想象力，应该一定能够得出解法才对。
当然，解出来也不需要对后续的剧情失去期待，咱们十梦酱肯定是不会按照“正确”方法通关的

第86章 第三层答案
当全校所有师生都集中在白楼广场时, 唯独有一位老人静静躺在单独的梦舱中。
他周身氤氲着浅浅的蓝色雾气，渗透出梦舱的缝隙，并汇聚于梦舱旁侧床头柜上, 一只雪花球上。
雪花球内可以看到一座残破的小镇，仅由几十栋独立的建筑组成，正是投影在白楼广场上的光景。
顺着梦舱环顾房间，会发现这里是个仅有十几平米的密闭空间。除了梦舱与床头柜, 四周的墙壁上摆放着无数千奇百怪的神秘造物。
房间位于地下一百二十米深度，唯一的通道连接着校长办公室中的密门。
既然没有了寻常展开梦境时强制领域的保护，如校长掣这样的强者, 自然会做好完全准备才会让自己陷入公开梦中。
门书学院收人不多, 且梦界危险, 每年都会有学生伤亡。
即便如此, 不带课的他对于张十梦这位大一学员也本没有太深的接触。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十分关注从本部调来的新教工芷鹭老师。
也正因此, 才在张十梦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对她这个被芷鹭破格授予三页徽章的“天才学员”暗中关注了许久。
凭借掣多年的教学经验, 他觉得张十梦这孩子有问题。
当然, 能成为超凡者本就是异类。这学校里随便拉出来一个, 多多少少肯定都有问题。
可这不能影响掣对张十梦产生了额外的兴趣。这份好奇心, 便导致他决定优先潜入张十梦的关卡观察一番。
好吧，掣并不会承认, 他其实是因为听到芷鹭老师直言提醒他，小心张十梦这孩子太能搞事情, 一不小心搞砸了占星会, 才满心担忧地潜入了人偶店的关卡。
在外面半空中的投影降临, 笼罩广场上的新星们并呈现一片混沌的那一瞬间, 公开梦中的老校长默默推开了人偶店的门。
看了看周遭挤满货架的人偶齐齐投来那诡异的目光，老校长轻笑一声，仿佛回想起什么有趣的回忆。
出于某种“至高无上”的规则，他虚幻的身影层层涟漪，转眼化作了一具过分帅气的等身人偶，静悄悄坐到了柜台后面。
一瓶玻璃瓶中隐隐透出淡蓝色光泽的药水出现在他僵硬的手掌上。
老校长满眼怀念地看了看，似乎回想起年轻时冒险经历的艰辛血泪，小心翼翼将药放在了柜台上。
与此同时，门后的《顾客守则》上，那六条规则的最后悄然浮现出一句话：
“第七，柜台后的存在为非卖品，请不要相信它给出的任何情报。”
此时的老校长还怀着轻松的心情，回忆着小镇往事。年轻时掌握这件秘宝之后，他曾经花费了不少经历去调查研究这东西的来历。
经过详细的考察，他发现海瑞克镇（Hiracle）曾经是古代真实存在于世上的一处地方，且神秘消失于历史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雪花球里的小镇极有可能是真的！
也因此，掣曾经花费过不少时间沉浸入这个梦境，考察海瑞克镇的每个角落，留下了不少珍贵的回忆。
也正因此，虽然掣是雪花球的主人，能够一定程度上自由使用雪花球的奇妙功用，却是无法像掌控自己的梦境那样完全控制这个世界。
就像前一天的小胖子借助绿石筑梦后，没有了绿石连醒过来都做不到，掣也必须遵循雪花球本身的规则。
当然，是在不全力爆发，破坏这珍贵造物的基础上。
门后的《顾客守则》中，第六条规则“在这个世界上，人偶店的规矩至高无上。”便是这个意思。
这是人偶店自动生成的规则，并不受老校长的控制。
他可以进入，可以伪装，却不能破坏其中的条款。
紧接着张十梦进来了，掣讲出了小镇过去的故事。那些并非虚构，而是他多年调查的珍贵成果。
全部都是历史事实。
在高层超凡者中，雪花球是一件很有名的神秘道具。
它是一个警醒。任由疯狂蔓延的话，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你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一点，对吗？”看着帅气人偶呆板的面容，张十梦莞尔一笑：“其实说给你听也并没什么。
第一条规则，‘本店只存在顾客与人偶’这是推理的开始。
而第一个结论是，人偶店的老板和店员都是人偶。否则他们他们无法确认我离开前是否完成了购买，也无法如第五条规则所说，‘不答应’顾客不买东西便离开。
当然，你可以说老板是什么隐形的存在，或者就是那扇门。梦境之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但你偏偏又讲述了小镇过去的故事。
老板曾经是制偶师家族的一员，是生活在这个小镇的一份子。
不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这都是与他获得了‘制作完美人偶’的能力同时发生的事情。
显然，变成一扇门并不会有助于制作更完美的人偶。与之相对，获得了‘把活人变成人偶’的能力则是最贴切的解释。
综合这几点，老板自己变成了人偶，混在店铺中，便是最合理的解释。
于是，第二段推论便出现了。
因为第三条规定，‘人偶不能拒绝顾客的购买要求，并且购买之后必须完全服从于主人’。
这一关的正确解法，便是找到老板，买下它，然后安全离开。
但这仅仅是最肤浅的推断。
因为第二条规则，‘购买人偶需要等价交换’。导致先前的计划并不会顺利进行，而是会卡在付款的环节，”
张十梦说着，微微拉动了一下门把，同时目光扫视整个店铺。
门并没锁，但是一种不祥的气息在门缝微微开启的瞬间变填满了整间店铺，又随着张十梦松手任由门扉自己合拢，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假设房间里所有的人偶都是由真人制成，甚至还都活着。那么，要如何计算一个活人的价值呢？宏摟淑原
一万奥雷？五十克灵魂碎片？我想在不同情况下，没有哪位神祇能够给出一个恒定的答案。
不过在这里，问题变得简单——只需要等同于一位活着的顾客。
不多不少，刚刚好。
这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历史课上学到的，一些关于古典炼金术的描述。
古代炼金术师们认为炼金学的本质便是等价置换。
世界上的一切存在，从沙土到神明，都可以在正确的方法下互相置换存在形态。
我们今天所学的神秘学根基并不认同这一说法，但从未有人将其证伪过。
换句话说，无论‘发生了某种变化’的人偶师是如何把活人制成人偶的，这些牺牲品作为活人的特质都必然被抽离转化成了其它某种东西才对。
如此一来，‘药是制作玩偶无法避免的副产品’，便可以解释了。
制造人偶所无法避免的副产品，当然就是身为人偶原料的顾客身上，那身为人的部分特质。
而所谓的‘只有一次有效’，则说明给人偶饮下对应的‘药’，还可以有一次让他们恢复人类肉身与灵魂的机会。
所以问题来到了第二层的答案：
如果想要安全离开店铺，就需要购买一具人偶，因为‘店里只存在顾客与人偶’，你无法通过‘购买其它东西’达成第五条守则的规定。
而购买人偶，则需要以付出自身的□□与灵魂为代价，从而失去了离开店铺的能力。
这便构成了一个悖论，仿佛人偶店老板永远也不会亏……”
说着，张十梦丢下店员人偶，自己去到货架间来回转悠，仿佛在寻找什么。不多时，却又急步走了回来，突然话锋一转：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我想，其中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漏洞。
‘人偶店的规矩至高无上’，老板当然也不能例外。
而老板又偏偏是这里其中的一个人偶，所以‘无法拒绝顾客的购买要求’，且‘一旦被买下，就无法拒绝顾客的任何指令’。
所以人偶店真正安全的解法是，在人偶中找出最特殊的一个，即这家店的老板。然后用自己为代价买下老板，命令他在完工后喂自己喝下药。
如此一来，不仅完成了‘买过东西再离开’的规则，还喜提老板一枚，不知道在后续的关卡中能派上什么用场……
啧啧啧，你是人偶啊老兄，流什么冷汗呢？我说的没错，是不是呀？老，板，阁，下？
没错，就是你了，我要买下你，没问题吧？”
张十梦说完，满眼含笑盯着老校长化身的木偶。
老校长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自己的到来，打乱了原有的规则，因此凭空增添了破关难度，这合适么？
照理说，眼前的少女已经完美解开了人偶店的阴险杀局，在三分钟内完成了他年轻时花费一年多才搞定的事情。
作为门书的代表，这足以让他十分自豪。
但既然已经搞乱了张十梦的挑战，他也没办法在不终止整场公开梦的前提下改变规则。
占星会不能因为主办人的一点冒失而终止，其余的新星也必须得到公正的待遇。
既然他已经被张十梦当做了考量的目标，已经坐在了人偶店里，而《顾客守则》也已经给出了相应的提示，那么他便没有道理因为自己带来的影响而提醒自己的学生。
即便如此，老校长还是绷着人偶僵硬的脸孔，用机械的声音确认道：“你知道自己的选择面临的危险。即便如此，你还是选择要购买我吗？”
“我十分确定，笃定，以及肯定，我就是要买下你。”张十梦眼底闪过了狡猾的光泽。
“交易成立……”老校长轻叹一声：
“你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孩子，十梦。但是也正因此，你太过自负，以至于完全不会怀疑和审视自己的推想与结论。
当然，这并不值得责怪，这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变得与众不同之后理所当然的表现。
我只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
当你以为自己想到第二层，并沾沾自喜时，其实真相还有第三层。”
略微惋惜地讲述着，他看着张十梦脸上得意的笑容逐渐凝固，直到变成了人偶那精致于完美却了无生气的细腻人造肤质。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答案，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猜到呀？
好吧，没有事先给出等价置换原则算是一个小小的纰漏。不过为了剧情节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希望你们动脑愉快~

第87章 她在第四层
“其实你只要更仔细一点审视《顾客守则》, 就会发现，”老校长拿起桌上的药瓶，绕到店内刚刚张十梦来回溜达的货架后面：
“第七条规则明确提示了, 柜台后面的我是非卖品啊。
你执意购买我，虽然也算是完成了想要离开的购物条件，却无法让早已经超脱了这一层规则的我接受你任何要求。
进入这家店铺，我必须分离出人类特质的部分。但只要喝下我自己的药剂, 我随时都可以以人类的身份安然离开人偶店。
若不是需要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我甚至可以拒绝你的购买。”
说着，老校长对张十梦摇了摇手中散发淡蓝色光泽液体的小瓶, 继而站定在货架上一具半人高, 精美得平平无奇的女性人偶面前：
“好久不见了, 帕皮欧斯女士。我要买下地上那具新制作的人偶, 代价嘛……就用“人偶店的老板”来支付好了。”
和开放给新星们表现自己的虚假权限不同。年轻时反复探索海瑞克小镇，并已经获得这里所有权的老校长, 早已在多年前便用“唯一正确”的方式买下了人偶店真正的店长。
一切都在规则制定者的手中控制着。即便张十梦同样按照规则, 看穿那条“唯一正确”的道路, 喜提人偶店长一名破关, 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虚假权限。
按照老校长展开公开梦的真正计划, 如果店长在接下来的关卡有可能给张十梦带来太过影响公平的帮助, 他随时可以以真正主人的身份在暗中施加限制。
当然，对于其它任何一位新星, 他都同样准备有类似的后手。
至于用人偶店老板作为支付买下张十梦……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学生永远留在这里当人偶。
而已经完全掌控了水晶球的校长，如果有必要的话, 有得是手段让帕皮欧斯女士就范。
美丽的人偶女士那一双漂亮得让人想要抠出来的宝石眼瞳缓缓转动, 仿佛在僵硬地打量着老校长。
“如您所愿, 我的主人。”机械的声音中, 老校长莫名感觉出一丝让灵觉隐隐忧虑的玩味。
但这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危险，所以他也完全没有在意。走到柜台前，捡起人偶张十梦，一口饮下手中自己的“药”。
再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校长尴尬地僵在柜台前，视线缓缓移向手中的“张十梦”。
此时此刻，那人偶哪还有自己拿古灵精怪的学生的模样，分明变成了人偶店老板帕皮欧斯的样子，一双宝石眼睛正戏谑地望着自己。
“张十梦！”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把人偶仍到地上，快步绕回到盛放帕皮欧斯的货架后面。
正见到从货架上诸多人偶中挤出来，表情慵懒，活动着四肢的活人张十梦。
“你是我的了，校，长，阁，下。”说着，张十梦十分开心地对着人偶老校长眨眨眼睛。
显而易见，校长的“药”早就被她用【描绘】替换掉了。
她此时是真的开心。当然不是因为坑到实力恐怖的强者而沾沾自喜，而是正在纠结怎么才能排除其余投资人兴趣的同时，吸引楚新王边秋的注意。
然后老校长就来瞌睡里面送枕头了。
在老校长的神助攻下，她眼下的形象既不狠辣也无仁慈，更没有突出的果决坚忍，却是看上去满满的智慧。
能够反过来把执掌梦境的老校长算计进去，堪称完美的表演。最妙的是，这完全杜绝了其余新星超越她的机会。
想必楚新王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了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即便到了这时候，老校长依旧有些困惑。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诈骗后依旧蒙在鼓里的冤大头。
“很简单，”张十梦笑道：“首先，您肯定已经猜到了，所谓的第三层推理，我一开始就想到了。”
“理所当然，”人偶校长僵硬地耸肩：“刚刚以为你忽视了‘非卖品’的规则时，我反而感到失望又不可思议。”
“芷鹭老师在课上曾说过，超凡的力量只是外物。梦境中的博弈，归根结底还是心理，是意识，是……人心。”张十梦若有所思道。
“有所耳闻。她对人类梦境的认知领域，有着极深的建树，”校长人偶赞同道，却是话锋一转：“但这和你能够坑到我又有什么关系？”
张十梦则回复了那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俏皮道：“既然‘人偶店的规矩至高无上’，就说明阁下虽然是公开梦的主持者，这里却并非是您的精神堡垒。
换句话说，您是借助外物塑造了这个包含有众多复杂规则的小镇世界。”
“以你的年龄阅历能够看穿这一点，我深感意外。”老校长感叹道。他并不清楚张十梦就在昨天才经历了类似的情况。
“既然能够在‘至高规则’的限制下掌控这个小镇，说明您肯定曾经破解过人偶店的关卡。
而按照没有第三方外力干涉的情况推理，造成如此局面的眼下，人偶店的老板肯定再过去便已经成为了您的奴仆。
你看，问题的关键来了。
一位多年被你奴役的人偶艺术家，此刻会抱着怎样的心态来迎接一位闯入店里的路人呢？
我猜您大概率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但是我却是花费了比找出老板更长的时间尝试考虑。
是的，找出她非常容易。只要轻轻推开门缝，一瞬间感受到威胁来自何处就可以了。
毕竟规则写得很清楚。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女士，是会跳出来打人的嘛。”张十梦笑道。
“身为门书学员，你的洞察之敏锐令人印象深刻。”老校长似笑非笑，话中有话。他一早就怀疑张十梦全方面接近人类极限的表现中暗藏的古怪了。
仅仅凭借开门那一瞬的灵觉感知，就断定老板的位置，这可不是杯之道途外的超凡者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当着诸方外人，他并不打算点破。毕竟别人不知道在这里做出判断的难度究竟有多高。
“我估摸着啊，任何强者完全被他人控制，内心中肯定都是不满的，”张十梦继续说道：
“而作为一个不能轻易说话移动的人偶，店长女士恐怕有更多的时间在内心里慢慢发酵对拥有者的仇恨，以及脱离这被动局面的方法。
冥思苦想，我只想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让她的主人本人出现问题。
要么您在现实中死亡；要么，就是眼下的状况，通过人偶店的规则交易，您失去对她的掌控。
所以在对接下来的展开给出足够的暗示之后，我和人偶师女士交换了外貌。”
“你是说……在你从货架后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帕皮欧斯女士在和我说话了？！”老校长大为震惊，随即转头看向前台那边已经坐起身的人偶女士：
“张十梦有可能犯错，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是非卖品，她无法获得对我任意下令的权力，你也不可能因此脱困啊？”
“我当然知道，”帕皮欧斯女士虚假的面孔上露出迷人的笑容：“但是我很开心。”
接下来的事，老校长终于可以自己想明白了。
张十梦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在没有直接交流的前提下和老板达成了协议。
她用自己买下帕皮欧斯女士，又让老板在同一瞬间喂她喝下了属于她的药。
接下来老校长自己用“人偶店的老板”买下地上的“帕皮欧斯女士”，相当于买了个寂寞。
在无声的合作前，张十梦和帕皮欧斯女士甚至完全不了解彼此。
但一个处在公开梦中，横竖不会有危险，可以放手豪赌；另一个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同样满不在乎……
其实张十梦或帕皮欧斯完全可以在这个环节做手脚，用另一具人偶代替地上的女士本体，但她们都没选择这么做。
这相当于名摆着告诉老校长，她们都知道他有掌控小镇的力量，但就是想要摆他一道。
所有这一切，对于张十梦而言的意义，就是她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了“必须购物”的条款。
而真正的关键，便是那瓶被张十梦新获得的【神秘】——【描绘】所掉包的校长的药剂了。
失去了灵魂和肉身中身为人的部分，校长的行动会变得十分不方便。
他的确不需要被迫听从张十梦的所有指令。但如果张十梦拒不交还药剂，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无法在不破坏公开梦的前提下回归现实。
这是一个十分巧妙的尺度。
既能让校长为了面子选择妥协，又不至于让他因为感受到生命危险而贸然翻脸。
想明白这些后，老校长突然放声大笑：“除了她……居然有人能够做到仅凭心理推断就在没有交流的前提下这么完美的配合。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哈哈哈哈……
不过啊，十梦同学。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惜代价不顾脸面一定要打破被你拿捏的局面，你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