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很多人的衣服没多久就没什么形,显得也比较旧。
女同志还比较注重收拾自己,男同志大多觉得男人就得糙,对这些不那么在意,有得穿就行,也就显得比较邋遢。
未婚男士虽然会在意一些自己的外表,可他们也不会花太多钱在这上面,想要娶媳妇就得存钱。
机械厂有很多工人的工作环境也比较脏,容易染上机油等污渍,有那不讲究的下班也不还工作服,整个人还是看起来比较脏。
孔文斌这种注重外表的在这些人中就显得鹤立鸡群,他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而且看起来很新,光是这点就秒杀一大片了。
可这些都是需要钱的,男人也不是不爱美,真男人谁不想要一件军大衣?穿起来又帅又有面子。
只不过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很多人会将这些放到后面罢了。
孔文斌的家庭非常普通,并不能带给他什么助力,要不是他自己搭上了王红花的关系,是个嘴甜会来事的,现在已经下乡去了,根本没法在城市里当工人。
工资就那些,钱从哪里来?都是从像原身一样的冤大头身上来的。
依照孔文斌的规格,花的钱不少,要么就是欺骗了很多人,要么就是被欺骗的人里有富婆。
石立夏不信没有一个人都不敢站出来的,所以她让宋恒去调查,看能不能找出愿意豁出去找孔文斌麻烦的。
不需要直接在大庭广众下跟孔文斌开撕,只需要他们在拉扯的时候被卫甜甜看见就行,这样对女方的影响也能降低到最低。
要不是石立夏已婚身份,很容易被倒打一耙,否则她就自己来了。
如果卫甜甜经过这么一系列的事,还是愿意继续跟孔文斌在一块,石立夏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换另一个策略。
如果不是担心影响那些女性,也怕连累自己,直接揭露孔文斌的真面目其实更能给孔文斌致命一击。
乱搞男女关系,在这个时代会受到很重的惩罚,不仅工作没了,还会要进去蹲棚子的。
石立夏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直接杀上门来了,这种事对女性是很不友好的,哪怕是受害者也会被人说三道四。
孔文斌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女同志?估计是我对象来找我了。”
敲门人是个憨的,换做别人也就不吭声了,他非要大声道:
“不是卫厂长的女儿,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同志。”
孔文斌脸色一僵,顶着一群人目光硬着头皮道:
“那可能是来找我谈工作的,谢谢你了,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孔文斌急着将敲门人赶走,偏偏事与愿违,敲门人道:
“不是公事,否则我们就放她进来了。”
哇呜——
办公室里的人强忍着才没起哄,可表情不再隐藏,都饶有兴味地看着孔文斌。
敲门人的嗓门很大,隔壁办公室的人都探出头来,想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孔文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得去跳个火盆驱散身上的霉气。
他不敢再耽搁,生怕敲门人再说些什么不得了的话,直接大跨步朝着外面走。
走了几步他想起什么,又赶紧回头,朝着办公室里的人沉声道:
“赶紧把手里的工作完成,下班前全都要交给我!”
说完就跟背后有人追赶似的大跨步走了,那速度跟别人跑步差不多。
孔文斌一走,办公室一下沸腾起来,隔壁的人也跑过来凑热闹。
别看宣传科大部分都是男同志,照样很八卦。
“这是啥情况啊?”
“不知道啊,孔科长不是要结婚了吗,咋的还跟女同志掰扯不清呢。”
“你们也别听风就是雨,啥情况都还不知道呢,这么乱说话回头成造谣了。”
“少来,要没什么事,刚才他紧张什么?”
孔文斌的作风跟厂里其他男人有很大不同,很多男人很瞧不上他,尤其他还特受女同志欢迎,更是喜欢不上来了。
不光是光棍会被影响,结过婚的男同志也没少被婆娘絮叨,说他们怎么就不像孔文斌同志一样爱干净,知道体贴和尊重女性。
不过是一天没洗脚,就能唠叨好多天,以后每次吵架都能拉出来说事,然后用孔文斌做例子。
这就罢了,孔文斌没啥能力,没干出什么成绩,不过是普通话标准点,声音好听点,在晚会的时候出风头,可一年能有几场晚会啊,竟然年纪轻轻就要成为宣传科科长,这就让很多人感到不服气了。
现在有他的热闹看,一群人特别地激动。
“我也是服了你们了,在这叽叽歪歪猜半天有啥意思,过去看看啥情况不就知道了。”人群中有人吆喝道。
不少人都心动了,尤其是宣传科的人,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宣传科科长一职花落谁家尚未可知呢。
“可现在还没下班,咱们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大好?”
最近厂里气氛不大对,所有人都谨小慎微,避免犯错,省得被拉出去当典型。
要不然换作平时,早就找借口跑出去看热闹了。
石立夏看一群人在那说了半天也没什么动作,她直接就走出办公室,只是她手里还拿着文件。
大家伙看到之后,仿佛都打通了任督二脉,也纷纷跟风给自己找点事。
石立夏并不是往大门走的,而是朝着后勤部的方向,她才走到一半就看到范晓燕兴匆匆地跑过来了。
“哎呀,我正打算找你呢。”
两人一对视,立马就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看热闹啊。
两人火急火燎赶过去,就看到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女人竟然直接跪在了孔文斌面前。
孔文斌急得不行,又想把她拉起来,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敢动手,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跺脚。
“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女人看起来很憔悴,身上的衣服洗得花白,还打着不少补丁,可看着很干净整齐,说明她是个勤快利索的人,只是家庭情况不怎么好。
女人并没有起来,反倒重重在孔文斌面前磕头,把孔文斌吓得直接跳到一边,
“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这要是被人看见作文章,说他搞封建那一套,那真是冤枉死他了。
孔文斌此时是真感到冤枉,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原本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石立夏看到这一幕心里诧异极了,有些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宋恒昨天让石迎春传回来的消息,说的是调查到一个叫做张启芳的女人,她是孔文斌的初中同学,以前关系非常好。
孔文斌家庭情况不好,饭都吃不饱,张启芳同情他的遭遇,崇拜他的才华,经常用自己的零花钱偷偷给孔文斌送吃的、用的。
一开始孔文斌并不收,但是感谢张启芳的善良。
张启芳反倒更觉得孔文斌是个好的,想尽办法补贴他,又不会伤害到孔文斌的自尊。
时间长了之后,孔文斌也就没再拒绝,有时候还会主动询问。
比如冬天的时候,家里没钱买煤了啊,书写的笔坏了没钱换,也就没法写作了等等各种借口,从张启芳那拿了不少钱。
孔文斌每一笔账还记录着,说自己以后肯定会还张启芳的。
宋恒道:“这狗东西就是个吃软饭的,估计从张启芳这里吃得太香,一没钱就习惯性找女人要钱。”
张启芳其实并不是最开始倒贴的女人,孔文斌从小长得白净好看,没少仗着自己的优势蹭吃蹭喝。
只是张启芳是最有钱的,所以付出最多,也是最让孔文斌尝到甜头的。
石立夏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感叹宋恒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连孔文斌小时候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这些钱还算是小钱,几毛几块的,不会超过五块。直到后来孔文斌为了获得工作,借了张启芳五十块钱,说是以后自己工作了拿到工资就会还。
其实当时宋恒是想要借一百块钱,可那时候张启芳家里已经不大行了,因为一个远房亲戚成分不好,把他们家给连累了。
而且他们家一直是比较富裕的,就被人给盯上了。
张启芳只能拿出五十钱给孔文斌,这已经是她最后一点积蓄,有部分还是家里给她的菜钱。
因为孔文斌说有了工作发工资就会还给她,虽然不是一次性,可分开给她也足够买菜了,也就都给拿出来了。
结果,孔文斌到现在都还没有还钱,只是在最初三个月的时候还了一点,可加起来也就十三块钱,然后就没影了。
张启芳当时家里闹得厉害,她爸爸差点被拉出去批斗,还好打点了人才幸免于难。但是他们怕了,变得极为低调,平时连门都不怎么出,生怕被人看到然后惦记上。
张启芳也就没再找孔文斌要钱,谁能知道孔文斌就直接当这事没发生过似的,也再也没去找张启芳。
石立夏这才明白,为什么王红花竟然会给拐了这么多弯的亲戚找工作,虽然她也就是提了个醒,那也是非常难得的。
原来孔文斌是给了钱的,估摸着还给了不少呢。
想来也是,王红花那个人无利不起早,几句甜言蜜语可换不来她的用心,没点好处她才不干呢。
宋恒说张启芳家现在情况很不好,张启芳的父亲身染重病,需要钱医治。
因此他找上门后,只说到一半张启芳就同意要去找孔文斌要钱。
换作以前她是干不来这样的事的,她做不来跟心上人要钱这种事,她虽然说是借出去,其实就没打算要回来的。
最后那五十块钱也是实在没办法,家里是一分钱都没有了,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孔文斌还给她她就收了。
可现在家里实在太困难太需要钱了,张启芳也顾不上那么多,再没钱给爸爸治病,兴许人就挺不住了。
张启芳开始计算孔文斌从自己这里借走了多少钱,准备一起都要回来,没想到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几年下来,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五百块钱!
这个数还只是个概述,实际只多不少,因为张启芳并没有把她送东西的钱算进去,如果都算的话,会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张启芳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自己给孔文斌花了这么多钱,感觉也就是送了一些小东西,帮了一点儿小忙而已啊。
原本她心里还有些犹豫,现在一看竟然有那么多钱,她就不会放过了。
尤其她听宋恒说孔文斌快要结婚了,张启芳更是下定了决心。
依照宋恒的描述,眼前这个女人跟张启芳不大一样,张启芳应该更加年轻白净,眼前的女人看起来是经常干重活的。
石立夏越看越是迷茫,难道这是另一桩事?张启芳今天并没有来?
“你这位女同志怎么这样啊!我压根不认识你,你这是做什么!”
孔文斌又气又急,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心里不禁有些慌。
他现在正是关键的审核时期,要是名声臭了,肯定就会被人拉下马的。
孔文斌脑子迅速转着,觉得肯定是有人想要害他,不服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可他思来想去,又实在想不出幕后指使人是谁。
旁边围观的人也有人出声道:“这位女同志,你到底有啥事找孔科长啊,你不说清楚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啊。”
女人愣了愣:“孔科长?你现在是科长了?”
“你咋连这都不知道?都有好一阵了呢。”
孔文斌连忙道:“我现在只是代理科长,并不是正式的科长。”
换作平时孔文斌是不会解释这么清楚的,可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他下意识觉得需要解释清楚。
女人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孔科长,你现在都是科长了,手里肯定有钱。求求你把欠我小姑子的钱还给我们吧,我给您磕头了。我知道您现在是领导了,那些钱就该拿来孝敬您,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我小姑子脸皮薄,我这个嫂子就厚着脸皮来了,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也不敢跟您讨债啊!”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望向孔文斌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女人看着年纪不大,小姑子应该也很年轻,一个男同志欠了女同志的钱不还,害得人家又是跪又是磕头的,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换作别人,兴许大家心底还会想着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可当事人变成孔文斌时,不少人的目光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并不只石立夏一个人看得出孔文斌的不对劲,大家的工资都是透明的,各家情况也都有基本了解。
孔文斌的消费明显和收入不符,平常大家也就是背地嘀咕几句,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也没有到特别离谱的地步。
有的人家情况不大好,可因为宠孩子,就会把家里的钱都给孩子,哪怕孩子已经有了工作也还是会补贴。
孔文斌的家又不在南城,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因此会在背后说他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别看很多大妈很喜欢他,可真要挑女婿却不会选他,觉得他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
现在有人上门讨债,还是为一个小姑娘讨的,再看孔文斌一副小白脸样,平常就喜欢显摆吸引厂里的小姑娘,一下就联想到了什么,看孔文斌的目光都变成了鄙夷。
尤其是一些男同志,特别幸灾乐祸,恨不得大喇叭让大家都跑过来看热闹,最好自己的心仪都过来瞧瞧孔文斌真面目,省得眼睛都长在孔文斌身上。
孔文斌心底一沉,可表面上依然很淡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污蔑!我到公安局去告你,你是会被抓起来蹲棚子的!”
女人也不解释,而是低头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着那张纸朝着围观的人道:
“大家瞧瞧,这是当初的欠条,上面还有孔科长笔迹,我绝对没有撒谎!我小姑子原本是要撕了的,被我给抢了。”
范晓燕眼疾手快连忙凑过去将那张纸拿到手,孔文斌还没反应她就已经开始大声念了起来。
“今孔文斌因临时周转,向张启芳同志借款五十元。”
孔文斌脸色大变,连忙跑过来想要抢过来,范晓燕哪里会如他意,整个人特别灵巧地躲到了一边,并且一脸不可思议道:
“哇,落款时间竟是1970年,这都多少年了都没还清,孔科长你也忒不地道了吧,自己穿金戴银,却欠钱不还。”
“我没有!范晓燕,你别胡说八道!我命令赶紧闭嘴。”
孔文斌涨红着脸,怎么也没想到这张借条竟然还在,并且还被张启芳这个农村出身的嫂子给发现了。
范晓燕叉着腰上下打量孔文斌:“哟呵,孔科长当官了就不一样了,对我这个前辈吆五喝六的。我后勤部的还容不得你个宣传科代理科长来指挥我。”
范晓燕不仅没闭嘴,还跟街头卖艺的人似的,拿着借条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大声嚷道:
“大家都来看看,借条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可没有胡乱造谣。笔迹也是孔科长的,我可没有胡扯淡。”
一群人伸长脖子往前探,范晓燕的速度不算快,有一部分眼神好的确实看到了上面写的字。
“还真是,这借的时间也忒长了点。”
五十块钱不少,却也不算多。每个月省一省,即便再穷四年了也能还完了。
孔文斌感受到大家鄙夷的眼神,气得整个人都要撅过去,大庭广众下又不能抢走。
当初他就不该写这些借条,那时候还年轻,办事不牢靠,生生留下这么个把柄。
张启芳就是个蔫坏的,在他面前表现得特别单纯,说什么这张借条她是不会收的,会直接扔掉,结果呢,竟然保存了这么多年!
孔文斌并不相信张启芳嫂子凑巧捡的,他虽然没有跟张启芳嫂子刘梅接触,可他对刘梅还是有些了解的,就是一个农村来的泼妇,为人特别厉害。
当初很多人都想不通,张启芳的哥哥怎么会娶刘梅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掉份了。
张家当年在他们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张启芳爷爷那辈的时候,他们县一条街都是张家的,后来他们家支持我党,将大半身家都捐出去抗日,还凭借自己的人脉购买到珍贵的药物、食物等送给我党,从早期就是坚持站在我党这一边的。
可张家也因此受到小日本和果党迫害,一个大家族只剩下张启芳的爸爸,还是因为张启芳的爸爸在外面读书才躲过的,其他人都被迫害死了。
建国后,张家得到优待,归还了不少家产。
张启芳爸爸还是将大部分捐给了国家,只留了一小部分,可即便如此,张家情况依旧比很多人家要好。
只是没想到,特殊时期有人竟然以张启芳爸爸曾经在果党工作的经历说事,想拉张启芳爸爸去批斗。虽然后来还是被上头人压下,张家被这么一折腾也吓得不轻,从此以后极为低调,并且把家里大房子也捐出去,一家人搬到了个小宅子居住。
虽然这几年张家人日子不大好过,可早期的时候还是很滋润的,张启芳也被养得不谙世事,不知人间疾苦。
她总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这让孔文斌的自尊心很受挫,可又舍不得张启芳带给他的好处,一直围着她转。
孔文斌之所以对刘梅有印象,会去了解她,是因为有一次张启芳想要将家里的人参拿给他,被刘梅给拦住了,说什么真要有病还是得去医院看病,除非医生让拿人参,否则是不能乱给病人吃的,人参虽好那也不是人人都适合。
孔文斌当时在张启芳面前已经没有那么小心了,因为他说什么,张启芳都会信,不会追问什么。
因此孔文斌并没有造假病历,拿不出医生开的药方子,只是知道张启芳家里有这么个好东西,自己又正好知道有人想要花大价钱收,临时动了歪心思。
孔文斌没有拿到人参倒也不意外,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真拿了,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而且张启芳还给了他一罐麦乳精。
不过他对刘梅的印象就变得很差,要不是她兴许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一笔财。
张启芳虽然说自己嫂子人挺好的,可孔文斌才不信,觉得是她单纯没心眼,像刘梅这种出身的女人,大字不识几个,肯定很粗鄙贪婪,否则她怎么这么快就发现张启芳拿了人参。
至于张启芳解释她是正大光明的拿,而刘梅负责收拾家里这些东西,第一时间被发现这件事,孔文斌完全无视了。
现在看到刘梅,果然跟印象里的一样,就是个胡搅蛮缠的泼妇。
“我已经还过钱了,你不要胡搅蛮!”孔文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围观路人:“为了五十块钱闹这么大一出,也太夸张了吧?”
“都还钱了怎么还来闹?这是看孔科长好脾气,厚脸皮缠上啊。”这是对孔文斌有好感的人说的,不相信孔文斌是那种人,他为人非常大方,绝不是这种借人钱不还的。
刘梅擦着泪道:“你借钱拿到工作后,换了三个月一共十三块,这一张借条还欠三十七块。”
敏锐的人发现了话语里的重点‘借钱后拿到工作’,‘这一张欠条’。
说起来,孔文斌进入机械厂确实就是借款时间后没多久,孔文斌是机械厂家喻户晓的人物,毕竟广播几乎天天都放他读的新闻,因此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情况。
‘这一张欠条’这话就更有意思了,难道还有其他张?
果然,刘梅没让大家失望,又拿出一大把皱巴巴的纸条。
“这是从我小姑子跟你认识开始,你给她写的字条,加起来去掉零头一共五百块。至于我小姑子这些年给你买的东西,我都没算钱,毕竟那是我小姑子的一番心意。”
刘梅很会说话,虽然夹杂着口音,可说出的话很容易让人听进去,她说完这话朝着大家介绍自己的小姑子。
“我小姑子跟她爷爷一样心地特别善良,看到家庭贫困的人,总是想要帮一把。其实这些年也不止帮了孔科长一个人,我公公生病,有很多人帮忙都是当初承了我小姑子的恩的。
我小姑子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做好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人回报,送出去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要回来的,那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可现在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我公公生了重病,需要花很多钱,我丈夫前一阵又没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能干活的就我和我小姑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所以我这个没脸没皮的嫂子,只能过来求孔科长把借的钱还了。”
刘梅虽然在哭,可口齿清晰,而且将‘借的钱’这些重要词汇说得尤为清楚,避免被人误会。
石立夏听到这些话,不由心底叫好。
如果是张启芳自己过来要钱,不管怎么样名声都会受损,一个女孩子这么眼巴巴给男人送钱,这是多恨嫁啊。
而且张启芳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很多话都是不好说的,孔文斌又是能说会道的,张启芳很容易会处在下风。
再者,张启芳那些年会这么尽心尽力帮衬孔文斌也无怨无悔,肯定早就被PUA了,孔文斌拿捏她拿捏得死死的,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根本不会想着要钱的。
现在刘梅来了,效果就完全不同了,一些话当事人不好说,可她的家人却是无所谓。
刘梅还是个妙人,直接把借钱的性质变了,那造成的影响就完全不同了。
这种话也就外人能说,张启芳说自己是同情,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即便大家会谴责孔文斌不厚道,可也会骂她傻,为这么个男人破财还被骂,实在不值得。
要不是场合不对,石立夏都想给刘梅鼓掌了,真是神来一笔,这么一说没人往男女关系上扯了,人家这是做慈善!只是正好年纪差不多,性别不同罢了。
难怪宋恒也就让石迎春递话,没说过来跟自己商量该怎么办。
这哪里用得上她啊,人家可比她聪明太多了。
范晓燕这时候又站出来了,一脸严肃道:“这位同志,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刘梅微微愣了愣,不等她反应,范晓燕又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帮扶是帮扶,欠债是欠债,不能因为帮扶过,欠的债就可以不还了,没有这样的道理,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对!”
石立夏带头大声应和,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嚷起来。
“就是这个理,资助对方又不是把人家带回家当儿子,哪能借钱不还啊。”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儿子跟我借钱,那还是得还的。”
“孔科长,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赖着账。”
“就是,你身上的手表钢笔加起来就差不多能还债了,再不济加上你的自行车,那都多出来了。”
刘梅听到这些话,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孔科长,这些钱都够我公公买好几个月的药了啊,求求您行行好,我家真的很需要这些钱。”
原本大家就是过来看热闹,听到这里,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什么了,要是人人都这样,以后谁还乐意帮助人?
“孔科长,你这就太不厚道了。”
孔文斌脑子嗡嗡的,完全没想过会被张启芳背刺,因此也没想过怎么应对。
之前他不是没被人找过,可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把事情闹大。这种时候,孔文斌就占了上风,很容易控制节奏,他对别人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每次都不是他想要,是被人硬塞的,你自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很苦恼的。
孔文斌也没有承诺过什么,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能怪谁呢?
而且不少人还是被他忽悠,觉得他对她是不同的,只是现实让他们不得已分开,反倒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即便有那清醒的,他勾搭的女人大多又是不能暴露自己的,也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谁能想到刘梅这么混不吝!完全不按套路来。
孔文斌是有脑子的,不会去招惹能豁出去的人,最怕引火上身。
结果千算万算,还是出事了。
孔文斌强压住内心的恐慌和愤怒,恢复了冷静,表情透着无奈和受伤。
“这件事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大家请听我解释,我并没有赖账,我早就已经用其他方式还了,只是这位嫂子不了解情况。嫂子,我和张启芳早就已经两清了,这些债务早就翻篇了。我感谢她当初的资助,可是也不能一直拿以前的事说事吧?
我知道你们也是被逼急了,并不是故意胡搅蛮缠,不管怎么说张启芳都帮助过我,她的爸爸生病了,我不管怎么着都得有所表示。”
孔文斌掏了掏裤子,从里面拿出一沓钱,除了一张大团结,其他面额都不大。
他也没有数,直接将钱交给刘梅。
刘梅却没有收,冷冷地看着他:
“孔科长,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刘梅虽然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可也知道做人的道理。我来要钱,是因为你欠钱,不是来讹诈的!要是这话说不清楚,我们找你的领导,咱们一一掰扯清楚,要是查出我是讹钱,我刘梅就直接吊死在厂门口给你谢罪!”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原本有些被孔文斌说动的人,又站到了刘梅这一边。
“你!”孔文斌怒不可遏,“刘梅同志,你别以为用生命要挟,就可以颠倒黑白!”
刘梅冷笑,拿着手里的借条:“证据在这里,你都不认,我来之前我那傻妹子还跟我说,你是个好人,只是家里头情况不好,所以才不趁手,没还钱。结果,呵,孔文斌!我们老张家看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