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里。”巴巴托斯抬起一只猫爪朝上一指,“你所说的虐猫犯,就在你的头顶。”
林霄“卧槽”了一声。
她好歹在姚家自建房租住了半年,同栋楼的邻居多多少少还是碰过面的,住她楼上那个好像是姓王的租户,确实长得高高瘦瘦(G省人过175就算高),跟小房东姚学博拍到的那个丢猫尸的人体型相仿!
挂心了好几天的虐猫犯出其不意地在这种情况下暴露,林霄顿时有种先找上门去把人打一顿的冲动,好在她还记得自己已经年满十六岁,这里也不是邻里间发生矛盾冲突只要没出事就默认不报警的乡下,深吸口气,把心头暴躁摁了下去:“可以确定吗?”
巴巴托斯没回答,皱着小猫脸盯着林霄。
他可以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伪装成这个位面的本土生物,这个经过他考验(伺候猫主子)的仆人也还算可靠、可以使用一段时间,但沟通起来确实有些不便——这个仆人可以接受他的本土异常生物身份,看样子接受起来还很丝滑……但缺乏服从意识,且对他不够尊重,居然会怀疑他的话。
如果他的本体不是处于濒死状态,那么建立共享生命的主从灵魂契约显然是最省事的办法……但这会儿显然没有这么干的条件,弱小的人类要是跟这个状态下的他建立灵魂契约,怕不是要当场死亡。
只能因陋就简了。
巴巴托斯小心翼翼地从本体中抽出些许魔力,举起小猫爪子在半空中比划了几下,将这些魔力构建成了个魔法矩阵,铭刻到自己的猫掌中。
接着,灾厄之主陛下人立而起,将铭刻了魔法矩阵的猫爪伸出,郑重地道:“人类林霄,把你的手伸出来。”
林霄没怀疑自己贴心地养了好几天的小猫妖王会对自己起坏心,好奇地伸出了手。
巴巴托斯用猫爪在林霄掌心上轻轻一按,林霄只感觉到轻微的猫爪肉球触感,便看到自己的掌心里浮出来一个流光溢彩的繁复图案,还没看清图案上的花纹,又一闪而逝。
“诶?”林霄惊奇地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
没等她开口询问小猫妖王对她做了啥,她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跌座在地,头部神经传来阵阵刺痛。
她的脑子里多出来很多陌生信息,魔法、能量、魔力构成、魔法阵图、魔法生物……等等只出现在幻想作品中的一些“设定”,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来,就好像她曾经上课学数理化那样系统地接受过这类关于魔法的教育一样。
除了这些充满不可思议的、让她本人都没啥真实感的“学识”,她的眼前还诡异地浮现出楼上那个王姓男租客身体内脏被三团阴影覆盖的画面,就好像她曾亲眼所见一般。
林霄用手用力捏着额头,忍受了好一阵子的头昏脑涨、恶心欲呕,才勉强消化掉强塞进她脑子里的东西,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惊愕地看向眼前的“猫妖王”。
巴巴托斯对仆人的精神承受能力颇为满意,一个对魔法全无认知的人类,在进入他所建立的矩阵、瞬间获得大量魔法学识后只是稍微不适,并没有被冲击得认知崩溃大喊大叫,这足以证明他有着不错的挑选仆人的眼光。
骄傲地仰起小猫脑袋,灾厄之主淡定地道:“本王名为巴巴托斯,来自十层魔界。”
“你加入了本王的矩阵,有资格成为本王的仆人。”
林霄:“……”
“——居然真的有外星人啊!还是魔族?!”林霄脱口而出,这是她此时此刻最大的感想。
“别在这种无聊纠结上浪费时间,我的仆人。”看在林霄没有因为接收外位面魔法知识就在那里耽搁时间精神崩溃三观尽毁的份儿上,巴巴托斯很有耐心地重复命令,“你要协助我获取魔力,让那个受猫鬼诅咒的人类尽快去死,这是你的第一件任务。”
林霄精神一凛,果断拒绝三连:“不行不妥不可能,杀人犯法的。”
巴巴托斯猫爪一抬,一只无形的大手就把体格子在同龄人里横向比较算强壮的林霄捏了起来,举到半空。
“你需要尽快熟悉你刚接收的学识,我的仆人,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巴巴托斯甩着尾巴道,“当然,本王并非苛刻之辈,本王返回魔界之日,将赐予你能装满你的住所的黄金。”
被举起来的林霄立即停止挣扎,目光炯炯看向巴巴托斯。
灾厄之主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个战败后灰溜溜逃窜到未知位面来的落魄魔王……魔法矩阵中通过精神链接一次性传输给林霄的“魔法学识”内容里面,这货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王级魔族。
实力达到王级的魔族跟某一层魔界的主人还是有区别的,后者一层魔界只能有一位,前者的话,那就烂大街了……一个族群就有一只王。
林霄的穷是肉眼可见的,灾厄之主不介意施舍点儿对他来说没多大意义、只能用来装饰城堡的黄金以换取她的忠诚。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回去。
林霄果然心动到想在悬空状态交出膝盖……连被小猫咪忽然翻脸胁迫的惊怒和被冒犯感都消失了。
但犹豫了会儿,林霄还是越不过心理那层道德底线,哭丧着脸心疼万分地拒绝:“这、我、我也想啊,可是杀人真不行啊,犯法的,命都没了还拿黄金做啥,打棺材吗?”
巴巴托斯眯起眼睛。
魔法矩阵没法儿像主从灵魂契约那样可以强迫别人做事儿,而以惩罚手段威逼的话……人类毕竟不像魔族那样皮糙肉厚,万一弄伤弄残了还得他自己消耗魔力去恢复,得不偿失。
考虑到这个仆人性价比还不错,精神资质过得去、伺候他也算尽心尽力,巴巴托斯决定采取怀柔手段,语气蛊惑地道:“本王没有感知错误的话,你每次提起那个虐猫犯都会产生杀意,让那个人类去死是符合你我的共同期望的,又何必如此排斥呢?”
“但是——”
“没有但是,我的仆人。”巴巴托斯打断了对方,慢条斯理地道,“我们并不是只有亲自动手这一条路可选,人类可以有很多死亡方式,你只需要为那个我们都希望他能去死的人类找到更为合理的、不会让你因此而背负上罪名的死路就行。”
半岁大的小猫用又甜美又软糯的嗓音说出这么一段冷酷的话来,即使林霄已经接受了对方是来自某个外星球(外位面)的魔族的王这一设定,脸色还是有点儿发白。
她在乡下长大,又是那种家庭背景,相对于城市里的女孩子来说确实会显得野蛮一些、素质差一点,但毕竟还是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少年人,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即使是她讨厌的人。
紧张地思索了下对策,林霄尝试着商量道:“这样,咱们先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啊,你是魔法生物,你需要魔力能量恢复实力,猫鬼就是你需要的暗能量,现在猫鬼附身在虐猫犯身体里面,你得不着,对吧?那、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想想办法,在虐猫犯不死的前提下弄到暗能量呢?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犯法,你也有人继续帮忙,不就双赢吗,不一定非得要弄死他,对吧?”
巴巴托斯当然也没有那种非得置某个人类于死地的偏执,区区人类还不值得他去关注生死,当即爽快地道:“如果你能做到,那就按你说的做,本王只要求结果。”
林霄松了口气,连忙道:“那你放我下来,我给我老太打个电话,我老太会帮人家办白事、看墓地,她可能有办法。”
林霄出生前父母就已经常年在外务工,林家只有林奶奶一人留守;在没有青壮撑腰的情况下,一个小老太太能保住家里的田地不被人占便宜,整村搬迁后还能分到位置不错的宅基地,除了林奶奶性格够要强、跟人起了纠纷敢动手外,还有个原因是,林奶奶懂得一些“歪门邪道”。
办白事、看墓地、治小儿夜惊、算八字看吉时……林霄小的时候,就看见过自家老太靠接这些“生意”赚外快。
也是因为自家奶奶就是十里八村都认的有本事的神婆,林霄才打小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实在是对她来说,她奶这个所谓的“民间高人”半点儿神秘感都没有。
双足落到地面,拿起手机拨出号码前,林霄又不放心地确认道:“我帮了你,你真的能给我那么多黄金?能装满一间屋子的黄金?”
巴巴托斯二话不说就把他那辉煌霸气、金光闪闪、拿金子来刷墙铺地的灾厄城堡通过魔法矩阵精神链接传输给贪财的仆人,让她开开眼界。
“撬掉一间闲置的偏殿地板,就绰绰有余了。”第七层魔界的主人淡淡地道。
第11章 林奶奶
林奶奶起得早,趁着早上凉快挑起扁担去给菜地泼过了水,回到家里做早饭,刚把锅蒸上就接到了孙女打回来的电话。
“猫鬼?你讲的是猫蛊罢,你问这个做哪样?”
林霄很震惊,忙道:“蛊?老太,猫鬼是一种蛊?”
电话那头,林奶奶一面往锅里舀水,一面回话:“是嘞安,老辈人拿来咒人的一种蛊术,中蛊的人会肚子痛得熬不住,时间长了就吐血死了。解放前我们这边有个财主就是着人家下猫蛊死的,你小的时候我给你讲过的么,你忘嘞?”
林霄一阵无语。
她才几岁大的时候不懂事,也哭着喊着想爸妈,她奶就讲古、讲鬼故事当童话哄她,有时候还神神秘秘地指村里一些地方给她看,说哪里哪里不干净……一开始她也被吓着过,但因为她一直啥也没见过的缘故,长大点就不信这些了。
仔细想想,小猫妖王传到她脑子里的信息中确实有楼上那个王姓租客抱着肚子痛得满头冷汗的画面,林霄不由多了几分信心:“老太,猫蛊都是咋个来的?”
“这个我咋会晓得嘞,这种害人的东西哪里能乱学。你不是都不信这些的么,问这个做哪样?”林奶奶回道。
林霄直接道:“我租房住的这里有个人,应该是杀了不少野猫,下手还狠得很,把那些野猫活生生打死、猫脑壳都剁下来了,然后……然后有人说,看到有猫变成的鬼往他屋子里爬。”
她并不是成心想欺瞒奶奶,但是吧……捡回来的猫是个外星人这种事怎么都太离谱了,她一时间也不晓得咋个跟奶把事儿说清楚。
电话那头,林奶奶明显地倒吸了口冷气。
林奶奶倒是没有怀疑有人目睹到猫蛊这件事,确实会有些人八字轻,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老人家语气严肃地问孙女:“你讲的是真的?这个着猫蛊上身的人在你那里?”
“诶,就住在我楼上。”林霄回道。
“那我今天来你那里一趟。”林奶奶立即道,“你不要挨到(接近)那个人,晓得不,离他远点,等我来了再讲。”
林霄“诶?”了一声,做事儿风风火火的林奶奶已经挂了电话。
“我奶说她今天就过来。”林霄低头对巴巴托斯解释道,“她这个人很实在的,管不到的事情从来不乱插手,既然她这么急着要来,那她应该有办法。”
“很好。”巴巴托斯满意地揣起爪子,趴得像一小坨吐司面包,懒洋洋地吩咐道,“这个世界的神秘学似乎并不是显学,用你的手机搜到不神秘机构信息,我的存在曝光或许会带来麻烦,你最好严守秘密。”
灾厄之主陛下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身份会不会曝光……但以他现在的情况,在恢复实力前还是先别多事的好。
林霄对这事儿的态度比巴巴托斯本人还认真,当即凝重地点头应承:“明白,我谁也不会说的。”
会说话的外星猫曝光之后会不会被国家盯上抓去研究这种后果林霄倒是还没想到,她只在乎一点——要是被别人知道帮这只外星猫做事儿能得到黄金报酬,那岂不是要来一堆人跟她抢活干?!
受够了贫穷苦处的林霄比谁都在乎钱,她才不舍得把黄金分别给人呢!
就算是亲奶奶也不行——她心里盘算得明白得很,黄金到了她手里,她可以孝敬奶奶、让奶奶跟着她享福;但要是分到奶奶名下的话,她那个爹和她那个弟弟就有资格来抢属于她奶的那份黄金了。
林霄才不干这种蠢事呢,她一毛钱的便宜都不想让他们占!
下定决心绝不让半块黄金地砖外流的林霄,立即给同事王波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代班,然后便干劲十足地出门去买菜做饭。
到中午十一点左右,林奶奶就打电话来说她到客车站了,让林霄去接她。
老人家很少进城,上一回来安阳市还是十几年前林霄生病、独自带着孙女进城看儿科的时候了,这些年轰轰烈烈的城建把整个安阳市都变了个样,出了客车站,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林霄搭乘公交车赶到客车站接上奶奶,祖孙俩又坐着公交车返回伍家关。
下了公交车,林奶奶就忍不住念叨:“这才几里路哦,走起来都要不了多久,一个人就要收两块钱……住在这城里头,钱真是经不得花。”
林霄领着奶奶往城中村里走,很是认同这话:“我也觉得,不过公交车已经算便宜的了,两个人坐车只要四块。打车的话起步价就要七块钱,更贵。”
“七块钱,都够买把面条吃两天喽,真的心黑!”林奶奶惊道。
路过的行人听到这土气巴拉的祖孙俩抠搜的对话,稀罕地多看了她俩几眼。
经过三岔路口,她奶忽然就站住了脚,皱眉盯着墙根处摆着的那个箱型垃圾箱上下打量。
“老太,你看到了啥?这里有猫蛊不?”林霄惊奇地道。
“啥哦,我又没啥子阴阳眼,看不到那些。”林奶奶随口道,“这个地方阴煞气有点重,不大吉利,是有人在这里做过造孽事不?”
林霄连忙用力点头:“这个垃圾箱里头被丢弃过被砍了脑壳的玳瑁猫,我亲眼看见的,可能就是别个看到的那只无头猫蛊。”
说话间,林霄看她奶的眼睛都亮了好几分。
她奶在乡下当神婆,赚到的钱其实也没多少……看墓地、主持白事办法事啥的还能拿个两三百块钱的红包,算八字、看吉时通常也就能收个几十块钱,治小儿夜惊、给久病不愈的人帮忙点水饭啥的,那都没得钱收,人家送点鸡蛋猪肉就打发了。
乡下人口逐年减少,很多年轻人又不像老辈人那样迷信,林奶奶这神婆生意清淡得很,一年能接到几次就不错;也是因为她奶做这个神婆实在是看不出哪里高大上来,林霄才不信这些,也没觉得她奶哪里有本事。
没想到她奶还真不是光靠能哄能骗诳人家,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就算看不到猫蛊也能看到阴气煞气,忒牛了!
与林霄两眼放光相比,林奶奶的神色就凝重了许多,点了点头就没再多说什么。
姚家自建房的租户白天大多都在上班,整栋楼清清静静的,啥子动静都没有。
林霄先把她奶带到自己住的二楼房间里,林奶奶一进门,一双眼睛就黏在跟大爷似的趴在床上的巴巴托斯身上下不来了。
林霄刚下过决心不能暴露她领养的小猫妖王的身份,手上忙活着给她奶倒白开水,眼睛紧张地关注着她奶的反应。
林奶奶来回把神态自若的半大橘白小猫打量了好会儿,才抬头问孙女:“这个就是你讲的捡回来逮耗子的猫?”
“诶……是、是嘞。”林霄把水递给奶奶,极力镇定地道,“它叫……小巴,乖得很,和我们乡下的猫一样不挑食,好养活,给啥都吃。”
巴巴托斯抬起眼皮,眼角余光凉飕飕地扫了眼仆人,倒是没有开口反对仆人私自给他起的这个昵称。
林奶奶端起水杯,视线又回到趴在床上那只神气无比的小猫身上。
“咋了,老太,你看小巴有哪里不对劲?”林霄硬着头皮道,心里疯狂盘算着万一被她奶看出端倪来了以后要怎么保(独)住(占)小巴许诺的那些黄金。
林奶奶先是点点头,迟疑了下,又摇摇头,一张满是皱纹但还很精神的脸上尽是困惑。
这猫……按理来说这种短命的畜生没啥子八字不八字的说法,可从事了多年“乡下神婆”一职、也确实在少年时跟着同族舅公学过些本事的林奶奶,硬是从这只橘白土猫那看似平平无奇的猫脸“面相”上,看到了非常贵重、贵重到离谱的命格。
这种命格要是出现在满了三周岁的小孩子脸上,命数八字啥的再周全点,那就是必定是要扬名四海、成就一番功业的贵胄命,可出现在一只小土猫“面相”上——怎么就这么离谱呢?!
林奶奶再次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巴巴托斯脸上移开。
估计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连畜生和人都分不清了。
林奶奶不想和孙女提这些,放下水杯便催促道:“不是说那个着猫蛊上身的人就在这栋楼么,先领我去看一眼。”
“哦,好,老太你等哈。”林霄见她奶不再盯着巴巴托斯不挪眼,松了口气,先跑进厕所里头,拿洗脚盆接了盆水,泼洒到厕所天花板墙缝上,伪装成上面漏水渗到楼下来的样儿。
然后就出来招呼她奶:“奶你和我上楼,我找借口敲开门,你就在我后面看。”
林奶奶:“……”
林奶奶默默起身,跟着孙女出门。
她这个孙女吧……这种表面上看着鲁莽憨直,私底下其实既下得了狠手、又会耍狡猾手段的性子,都是她自己养出来的,怪不到别个。
只要没有走错路去做坏事,也由得她了。
第12章 反噬
祖孙俩上到三楼,来到走廊最里面的房间门前,林霄抬手敲了好几下门,里面才传出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谁呀?”
“我是住楼下的,厕所头漏水了,来问下你这里水龙头关不得。”林霄理直气壮地扬声叫道。
“不是我这里漏的水,我屋里水龙头没开。”门内的男声不耐烦地回道。
“你开哈门嘛,我看一下,也不是要怪你,如果不是楼上漏的那就可能是水管漏了,我确认一下好找人来修。”林霄哪能这么容易被堵住,继续拍门高喊。
她中气足、嗓门大,住四楼的小房东都听见了动静,好奇地从四楼阳台上探头出来看,屋里的租客显然也被吵得不行,烦躁地抱怨了几句后起身来开了门。
门一拉开,林霄就不管不顾地往人家屋子里挤,活脱脱像个不好相处的凶邻恶客:“你不要急嘛,我就看一眼就行,看看到底是三楼的水管漏了还是我楼下水管漏了——”
开门的瘦削男人原本只想把恶客打发走,没想到林霄头一低就从他胳臂下面穿过去、蹿进了他房间里,气得脸都绿了:“你干嘛,都说了我屋里没漏水,你这人怎么回事?”
林霄才不管瘦削男人气不气,挤进屋里就瞪大眼睛观察四周。
三楼这个房间和她二楼的房间格局是一样的,厕所门正对着大门,隔出来的厕所旁边是一张床尾朝向大门方向的单人床,只不过这人显然没有在家里开火做饭,靠窗户位置放的是一台电脑桌。
林霄飞速打量一遍这个房间,确认没有能藏猫的地方,便大步走向厕所,伸手把厕所门推开。
厕所里当然没有什么漏水积水,地面是干燥的,更重要的是……也没有猫笼之类的东西。
林霄心里有些失望,嘴里装模作样地念叨着“真的没有漏水哦?”蹲下来打量厕所里的边边角角,在瘦削男人挤进厕所里来骂骂咧咧地赶她走时,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穿着。
她好歹也是养猫的,很清楚猫这种动物有多能掉毛——只要是跟猫多次产生过接触的人,再怎么仔细打理家里的卫生,地板上和衣服也必定会发现猫毛。
这一观察下来,她很快就有了结果……厕所地漏口那里卡着少许不明显的、绝对不是头发的毛发,而这个房间的主人,身上穿的那件米色上衣腰部位置,卡着根细细的猫毛。
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养猫的痕迹,这人的住处和身上却能找的着猫毛……林霄的眼神儿瞬时冷了下来。
这家伙被猫蛊找上果然不无辜。
林霄笑眯眯地站起身,向一脸不快的瘦削男人道了歉,拉着奶奶匆匆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林霄把门关上,揉着脸转身,就看到自家奶奶那一脸的古怪之色。
“老太,你看出门道来了?”林霄连忙问道。
“怎么说呢,这个小崽……自作孽,自己找死。”林奶奶神色古怪地道。
猫蛊,华夏民间蛊术中的动物蛊之一,传说在隋朝时,就有民间方士以猫鬼行蛊害人,在《隋书·外戚传·独孤陀》、《金谷园记》、《朝野佥载》等古籍中均有记载。
唐朝时的唐律《唐律疏义》中,明文规定了对行猫蛊事的民间方士的惩戒手段——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皆绞;家人或知而不报者,皆流三千里。
《本草纲目》和《千金方》中,还记载有时人用于救治中猫蛊患者的药方。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行巫蛊事害人者往往没得好下场,再加上各朝各代严令禁止,到明清时擅长此道的民间方士就不剩几个,到新正国成立,轰轰烈烈破了四旧后,猫蛊便和其它蛊术一样成了民间传说,与曾经活跃一时的方士、术士、巫术师等捞偏门的灰色行业一道儿泯灭在了历史的故纸堆中。
即便是林奶奶这位七十多岁的民间老神婆,对猫蛊的了解也仅限于认识其害……养猫蛊的那些仪式咒语,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怎么说?”林霄好奇地追问道。
林奶奶坐到塑料凳上,定了定神、组织了下语言才道:“我看这个小崽,面相普通,命数也不硬、阳气不够重,不像是能沾阴阳事的人,他估计是误打误撞把猫鬼养成蛊的。”
“你小的时候我和你讲过的,老辈人行蛊的没得几个好下场,养蛊的那些法门在我上一辈人就断得差不多了。而且这个小崽身上沾的猫蛊,应该也不是老辈人养蛊时挑的那种养了多年的老猫,怨气没得那种和人差不多的深重,估计都还是些猫儿。养这种猫儿的话,按理来说是没得那么容易成蛊的。”
停顿了下,老人家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不晓得养猫蛊的仪式咒语,又不懂得法门,还能把猫鬼养成蛊……这个小崽,死也不冤。”
林霄听她奶这么一说,脑子里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只被虐杀死的玳瑁猫。
“老太,你的意思是说……他把猫整死的手段太过凶残,伤了天和?”林霄道。
有伤天和这词儿她奶在教育她啥事能干啥事不能干的时候念叨过很多回,以前林霄都不当一回事,现在倒是觉得这词儿用在这里正合适。
林奶奶缓缓地点了点头:“蓄养猫蛊,有养,杀,供三道程序,养么,就是先要把猫养熟,杀么,就是要把猫儿活生生整死,把猫儿的凶性怨气逼出来;然后就是供,不供,猫蛊不会听话,还会反噬。”
叹了口气,老人家语气更为复杂地道:“老辈人要养出猫蛊来,不晓得要费多少功夫……这个小崽,也不晓得是整死了好多只猫才有这个结果。养出来了猫蛊又不会供,不反噬才怪了……也是造孽得很,是老天打定主意要他死了。”
“先前我还怕说是哪里又有个会养蛊害人的人跑出来了,赶紧过来看一眼,结果是这么一个自作孽的。”林奶奶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得我师父的阴阳眼,也看不到那个小崽着反噬到哪一步了,总归他一身猫儿怨气,怕是没得几个月好活。”
林奶奶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人,经历过饿饭年代(自然灾害时期),老人家很珍惜现今这种种地不操心交公粮、看病吃药有公家报销、今日不用忧心明日饭食在哪的生活,七十多岁了也舍不得死,还想着多活几年、多享受几年好日子,最好能看到孙女成家立业那一天。
像这种年纪轻轻就自作孽、自寻死路的年轻人,林奶奶是真的看不懂。
好好儿的活着不行么,这是瞎折腾个啥呢!
林霄是听得又暴躁又高兴,暴躁的是伍家关本来野猫蛮多,她刚搬来的时候压根没听说哪里闹耗子,没成想这么多野猫全死在了楼上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杂碎身上;高兴的是,她揣着手啥也不干,就能看着这狗日的去死。
又恼火又暗暗兴奋的林霄扭头去看趴在床上的小猫妖王主子……然后她心里头的念想就全给浇没了。
巴巴托斯这回没揣爪子,跟个小母鸡似的蹲在床上,垮着一张小猫脸面无表情看着林霄。
那冷冰冰的不加掩饰的嫌弃眼神儿,即使不开口也能让林霄自动领会他的态度——若是等几个月才能拿到暗能量,要你何用?
金主不能得罪,林霄只能硬着头皮朝她奶开口:“老太,这种着猫蛊反噬的人,具体点还能活好久?”
“你问这个做啥子?”林奶奶心头一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即严厉地看向孙女,“小宵霄,我可跟你说,这种事情是不能乱插手的,你别任着性子乱来!”
“老太,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哪会去插手哦,就是好奇一下嘛!”林霄忙不迭解释,“其实我原先也发现我住的这里野猫少了,看不到了,和小房东一起在找这个杀野猫的虐猫犯,现在晓得这个虐猫犯要着报应了,我关心一下还不行?”
“真嘞?”林奶奶一听孙女是在做义行、抓虐猫犯,脸色好了一些。
“真嘞。”林霄用力点头。
老人家便也没纠结太多,只摆手道:“那你不用乱关心了,这种伤天和的人自然有天收。以前你不愿意跟我学这些,以为你家老太是编故事哄你,现在你又来费啥子事。行了,我坐了一早上车肚子都饿了,先煮碗面给我吃。”
林霄不死心,还想继续问,又听林奶奶道:“对了,既然你和这里房东认识,那就提醒一下人家,找个借口让那个小崽搬起走,要不死在这房子里头岂不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