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珍的?航班,已经落地四个小时。
深夜的?北京浸没在?春雨中。
所有的?建筑都湿漉漉的?。
当?00:07,跳到00:08的?时候。
失踪了一整天的?姜蝶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春天在?燃烧。】
那是北京平安里,赵登禹路上,一家老旧的?便利店。
图片上有一行?细小的?白?底字。
出现在?乌沉昏暗的?雨幕中。
被她打上了,好缱绻好温柔的?一句话。
“被困在?便利店门口啦。”
这条朋友圈,没有主语。
但是姜蝶珍,仅对一个人可见。
恍若在?邀请那个人,陪她一起进入水上孤岛。
附近的?北京三十五中。
还?有下?晚自习的?学?生,在?便利店逗留。
购买一些烤肠,法式小面包,酸奶之类的?小零食。
便利店的?关东煮,冒出热气腾腾的?白?色烟雾。
雨落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
恍若在?拍门。
湿润的?滤镜。
并没有让繁弦急管的?日?常静下?来。
整座城市都醒着,它们都睁着惺忪的?睡眼。
一刻也舍不得错过地等待着。
时间来到00:23分。
一缕冷风从外面吹来。
并不严实的?玻璃门。
宛如蜻蜓翅膀一样微微的?翕动。
姜蝶珍喝完的?电气果酒,让她陷入了一种灼热又绵长的?酩酊中。
路灯的?光影,被车灯裹挟着,游过玻璃门。
所有的?光,静谧地栖息在?长满苔藓的?水门汀外。
她咬着吸管。
姜蝶珍注意到,对面斑驳的?墙边,站着一个人。
是景煾予。
男人已经抽完了一支烟,在?暗光中,隔着雨帘看着她。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一只手懒洋洋撑着伞。
青白?的?烟雾,从他静谧的?薄唇里滚出来。
潋滟的?水波裹着他。
四周都是漂浮倾斜的?透明箭矢。
他傲然清霁。
姜蝶珍心跳一下?加快,看得愣了神。
手指传来消息送达的?嗡嗡声。
景煾予:【失踪了一天一夜,你还?敢回来。】
姜蝶珍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想要找地方藏起来。
她看见街对面的?那个人,叹息似得吐了一个烟圈,神情放松的?盯着她看了一眼。
景煾予:【别躲,让我看看你。】
他是偶尔停泊的?水鸟,头发墨黑,身上被雨水沾湿。
为她留在?这里。
姜蝶珍想起,今天干了坏事?。
她呼吸都放轻了,踌躇着不敢挪开脚步。
姜蝶珍眨了下?眼睛,低头甜甜地回复他:“我给你买了南京。”
——这是景煾予随便应付一下?时,最经常抽的?烟。
景煾予笑了一下?,随即回到:【公主是逃出来给我买烟的?啊,那这就没办法了。】
姜蝶珍做了一件坏事?。
在?她消失的?一天一夜里。
她做了一个坏学?生。
去小胡同的?美发廊。
——挑染了一缕莲雾色的?头发。
她和小发廊的?员工交涉了好久,才配合着调成她想要的?颜色。
为了纪念她失败的?莲雾色礼服裙。
“离经叛道。”
就像现在?,他俩都没有撑伞。
她被景煾予抱到无人的?小巷中。
姜蝶珍从来没有谈过这种恋爱。
叛逆又刺激。
男人用?冷感带欲的?修长手指,捻着她的?这一截头发。
他垂眼吻了上去。
很轻,吻在?头发上。
宛如吻在?她的?心脏上。
姜蝶珍好紧张,全身都在?发抖。
红色烟盒被他捏在?冷白?的?手指上。
南京,被淋得半湿。
——恍若吞没了一座城。
但他们谁也不在?乎。
他亲到她的?脖颈,烙印下?玫红色的?吻痕时。
姜蝶珍仰起头。
她像是知道自己被偏爱。
女生咬着从他唇边抽出来的?烟蒂,嚣张地笑起来。
“哈哈,好痒。”
灰白?的?烟头烧出了一圈痕迹,跌落在?她莹白?的?肩膀上。
景煾予摁着她的?后颈。
他手指上的?烟夹带着细微火星。
在?胡同的?背风口燃起。
景煾予依然绅士,不愿让烟雾飘到她身上。
“啊,火星被雨水浇灭了。”
姜蝶珍一颤一颤地笑。
莲雾色的?发丝,被风吹到她的?脸上。
白?皮肤,乌发红唇。
难以言喻的?秾艳惑人之感。
景煾予湿.润的?手.指,钳握住她的?蝴蝶骨。
男人掐着她的?下?颌,叼着烟,靠近姜蝶珍在?春风中颤栗的?烟尾。
就像靠近她黑暗中跳舞的?心脏。
“扑通,扑通。”
在?漆黑的?小巷里。
姜蝶珍的?心跳,在?沉闷又疯狂的?街道,彻夜不熄的?响着。
景煾予把他的?烟头上的?火,渡给她。
烟头的?火光,骤然点亮了两个人炽热的?眼瞳。
谁都没心思抽烟了。
他指节上夹的?火星,跌落在?地,与铺天盖地的?水渍缠绕,互相吞噬。
水波里的?涟漪,被雨丝打得一圈又一圈。
整个北京城,在?水波里,被倒转过来。
——倾城之欲。
烈火借着春风,在?地上短小的?烟草上烧灼着。
【春天在?燃烧。】
景煾予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道,混着男人荷尔蒙的?性?冷香。
宛如情蛊。
就像她在?神明殿前,焚香的?味道。
谁也不曾料到。
深夜赵登禹路附近的?小巷,依稀能看见白?塔寺的?地方。逼仄,狭窄,潮润,是她献祭的?小型圣堂。
她咬他冷白?微红的?喉结,就像一只毒蜂烈吻花朵。
姜蝶珍看着男人为了寻找她。
他英隽的?眼下?,有一层很浅晦涩的?灰。
这是一双让她迷恋的?眼睛。
英漠,深邃。
望向她的?时候,他的?情潮,波涛汹涌,被她感知。
她是迷途的?羔羊,恨不得引颈待戮。
“哥哥。”她叫他。
姜蝶珍很疯狂又很离经叛道地说:“就在?这里,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吧。”
她的?眼?眸里渐渐攒了一些水汽,很憧憬又羞窘的?模样。
姜蝶珍眼?睛水雾颤动:“你不想要我吗。”
景煾予用指腹帮她擦掉睫毛上的雨水。
看她鼻尖红红的?样子。
男人一下就笑了。
他只是说:“在这里,会感?冒的?。”
姜蝶珍咬着唇, “我一点也不害怕感?冒, 我只想亲你?.....”
她踮起脚, 如愿以偿地吻在他的?下颌。
在这个湿漉漉的?春夜。
小胡同的?尽头, 依稀可以看到西城白塔寺的?一角。
此时已?经不是白塔寺亮灯的?时间。
白玉塔壁,画拱承云, 已?经陷入一片黑寂。
远处的?街灯还有薄薄亮光, 像是被春雨浇熄的?星桥火树。
景煾予的?下颌被微光勾勒得英隽又锋利。
“好?。”他似乎在隐忍什么, 随即又很散漫地笑了一下:“满足你?。”
他喉结滚了滚,伸手带上冲锋衣的?帽檐。
修长的?手指往下。
“咔哒”
景煾予微仰头,就这样随手拉开了拉链。
他把被雨水沾湿的?姜蝶珍,摁到他的?胸口。
冲锋衣的?材质很好?, 黑色的?面料防雨。
宽大的?帽檐, 把她悉数遮掩得彻底。
男人把衣服撑开后。
把还在愣神的?姜蝶珍揽进来, 然后拉上了拉链。
景煾予:“这样, 你?就不会冷了。”
他扣上帽檐, 观察她躲在他胸口的?, 小小的?发旋。
姜蝶珍唇瓣泛着水光。
她觉得很热, 忍不住伸出微红的?舌尖呼吸。
他的?冲锋衣里面是一件衬衣。
专属她的?空间。
这里完全是属于景煾予的?味道。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他温热的?胸膛和他绷紧的?腰线。
景煾予把她彻底裹进了他的?衣服里。
“你?低头再亲亲我。”
姜蝶珍含糊不清地对他撒着娇。
她的?鼻息喷在他的?怀里,手环住他劲瘦清晰地腹肌。
姜蝶珍在很甜的?闷笑着,像是期待着即将发生的?所有。
“嗯。”他好?性感?地低头亲她,把她抵在墙和他之间。
完全遮掩了所有光亮。
肆无忌惮的?那?种吻。
和刚才为了撩拨她, 用烟头触碰的?缱绻不一样。
景煾予用了狠劲儿?,在她得逞一样的?嘴唇上, 厮磨的?吮吻。
她好?像是一只小小的?蜗牛,在厚重的?壳中探头探脑。
伸出一点点柔软的?触角撩拨他,又青涩羞怯的?缩回他的?衣服里。
但是她先开始的?,就没理由再喊停。
景煾予的?手掌从下摆探上去,贴着她的?肋骨。
他的?骨节带着春雨微凉的?触感?,沁入她的?皮肤。
“宁宁好?烫。”
姜蝶珍被他的?手,冷得睁大了眼?睛。
她好?软好?软地“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里含了水,靠着他支撑才能让自己?不滑下去。
“我快站不稳了。”
她仰脸看他,被刚才自己?溢出的?细碎字句羞耻到。
好?远的?胡同口。
恍然有人走过?,积水被踩踏。
单车碾过?地面,在路口拨弄铃铛的?“叮”的?一声。
姜蝶珍慌忙往他怀里缩了缩。
“怕羞了?”他揉了揉,软成一滩雪的?漂亮小人的?耳垂。
他咬住她的?唇,又舔又咬地亲吻了很久:“还敢吗。”
她脊椎像是被电了一下,耳朵和手心都滚烫地烧起来。
“不能在这里了....”
姜蝶珍被他亲一下,意识都陷入短暂的?眩晕。
果酒带来的?酩酊被雨水浇灭了。
她招架不住他的?吻,像小猫一样细碎呜咽着求饶,“会有人过?来的?。”
春雨绵绵中。
有玉兰花的?香味,掠到空无一人的?深巷中。
景煾予漆黑的?眼?眸里裹着欲,很浓很深地撞入她的?眼?睛里。
他带着掠夺的?声音讲话。
一幅好?惑人又好?不满足的?模样:“嗯,宝贝。”
雨水把他的?黑发淋得有些潮。
他微挑眉,眼?角往上拉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男人哑声道:“你?舒服了,我们就走,我不在这儿?。”
她分心的?行为,又被他惩罚性的?咬了一下唇。
明明是他单方面让她满足。
他一直克制着情潮。
偏偏她还慌,还可怜兮兮的?,用小小的?哭腔说自己?害怕。
景煾予很有分寸。
她总是敏感?的?,被他碰碰,就融化掉了。
姜蝶珍像踩在云上:“喜欢....喜欢...还想.....”
现在她正处于羞耻和僵硬的?阶段。
景煾予知道,怎么让她很快忘记周围的?所有。
他没停。
看她渴求的?神情。
“刚不是怕吗。”男人揉她细软的?腰肢,低笑着说:“宁宁是个小说谎精。”
他观察她在怀里求饶着喘,“惯得你?。”
他操控着力度,让她更紧的?贴近了他。
他几乎完全把她抱离了地面,给她挡住了所有的?斜风细雨。
“我没说谎。”姜蝶珍甜蜜的?小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她缠着他的?臂弯呜咽着,小小的?眼?泪坠在潮红的?脸上。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怎样都可以...生宝宝那?种....”
姜蝶珍虚弱的?靠在他的?怀里。
乌黑的?头发散下来。
薄皮肤都被他掐住了红印。
两条细白的?小腿,在空气中垂下来无力的?摆动?。
她漂亮澄澈的?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但看向他的?时候神色又很迷恋,波光潋滟的?盯着景煾予看。
姜蝶珍好?黏也好?甜。
如果他是卷起一切的?风。
她就是住在他领地上,一团小小的?泉眼?,汩汩地流淌。
她的?嚣张只在好?短暂的?几秒钟。
现在她的?小胆子都快吓破了,还凭着本能撑起身,虚弱地吻他。
他低笑着揶揄她:“宁宁,不太行呢。”
景煾予帮她擦眼?泪,看她用红舌卷走他指节上属于她的?。
男人慢条斯理地审视着她的?悸动?,她的?渴求,她的?享受。
恍若如此已?经让他愉悦到了极致。
她背后的?墙被姜蝶珍的?体温烘烤得温热。
但是如此,男人已?经有了一些薄薄的?嫉妒。
他不愿意和任何事物共享她的?温度。
景煾予细致的?帮她整理裙摆和衣服。
他的?手碰她哪里,都像在点火。
一簇一簇的?燃,让她好?别扭地微颤。
他问:“冷吗,穿好?,免得感?冒。”
姜蝶珍纤细的?手指一直攀着他的?肩膀,看他照顾她。
男人太好?看了。
她忍不住用手抚上他的?脸颊,好?轻的?细细描摹着。
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男人任由她摩挲着他的?鼻梁和眼?眉。
就像刚才。
她在他的?手里兀自满足,又颤抖着被他抱在怀里。
她像会蒸发的?晨露,毫无章法地颤动?,在光线中摩挲着叶片的?茎络。
她抱住他,好?黏糊的?小声说冷。
“雨水好?凉,呜,我好?像要感?冒了。”
姜蝶珍也不想要他冷。
她好?在意他,想要把她身上的?那?一点热量渡给他。
——她想再次,被男人揽入他的?衣服中。
“还要。”
她探出舌尖,舔走他冷白脖颈上,一点点薄薄的?汗。
“要什么?”景煾予含糊地笑,好?安静和她讲话,睫毛都在为她卷:“你?不是没力气了吗。”
姜蝶珍只感?觉好?早之前染上的?热伤风还没好?。
不然耳朵和脸颊,怎么都高?烧不退。
“你?别欺负我了。”
她眨了下眼?睛,细白的?手指抵在景煾予的?下颌。
不在乎他浑身水汽的?样子:“你?抱抱我,像刚才一样。”
女生探出手,想要把他冲锋衣的?拉链拉下来。
动?作间,她心跳频率越来越快。
她不动?了。
观察他沉静的?脸,被他蛊得心烦意乱。
姜蝶珍好?半天才开口讲话,小声地和他讲着条件:“我想要住在这里。”
——她指着他的?冲锋衣。
只有景煾予才知道她装满坏心思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姜蝶珍还在抱怨说冷,越说越小声,红着脸蜷在景煾予的?怀里不愿出来。
景煾予用修长的?手指牵着她,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一点点焐热。
他低垂着眼?睫,握着她的?手,缓缓往下拉着拉链。
动?作很慢,像是在推拉,在厮磨。
他看起来好?坏,又好?迷人:“哪里?”
“这里。”姜蝶珍收回放在他衣服上的?视线。
她的?视线掠过?男人冷白的?喉结。
那?里有刚才她无法推拒时,兴奋的?咬痕。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
景煾予滚了滚喉结。
就像一个饵。
她禁不住诱惑,也上下移动?了眼?睫。
往下就是他的?腰腹肌理。
不能看了。
姜蝶珍慌慌忙忙的?挪开眼?睛。
景煾予在她的?头顶笑了一下。
就是肆无忌惮的?,很浑地那?种恶劣的?低笑:“好?看吗。”
姜蝶珍颤了一下,几乎是丢盔弃甲一样。
用细细的?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
面颊上薄红的?皮肤烫的?惊人。
“你?....你?.....”
下一瞬,黑暗袭来。
他再次用他的?外?套,把她裹了起来。
“咔哒”
他把衣服拉链,拉起来了。
景煾予身上凛冽的?烟草味,和干燥的?乌木香,已?经被她的?气息冲散了。
现在的?他,彻底属于她一个人。
男人宠溺的?问:“是这个意思吗,想到我的?衣服里来?”
姜蝶珍还来不及点头。
就感?觉到。
他扣住她的?脑袋,贴近他的?心脏。
“如果是住进这里。”
在黑暗的?长街里,景煾予用指腹捏着她的?后颈。
男人纵容她,认真倾听他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
就在姜蝶珍安心地阖上眼?睛的?时候。
他用心脏贴近她的?耳朵。
景煾予在她额头上,好?轻地覆落一个吻,比春雨还缠绵,还轻。
但又很重,承载了无人知晓的?情思一样深重。
“你?早就在里面了。”
“没有其他邻居的?情况下。”
“如果感?到孤独的?话,就让它疼,它会告诉我。”
“我会陪你?,也会哄你?。”
姜蝶珍难得听他告白。
女生全身绷得好?紧。
很认真地听着。
当这个羽毛一样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时。
她感?动?地小声哭了。
春风一吹,就轻盈落下。
“傍晚的光线黄金而?辽远,四月的清爽如此温情。你迟到了许多年?, 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高兴。”
姜蝶珍阖上手里阿赫玛托娃的诗集。
她在学校里最?后一个四月, 就这样开始了。
虽然这段时间很?忙。
但她的毕设一点也没有敷衍。
景煾予在她的书房里, 给她收集唐宋元明的刺绣纹样, 和非遗织锦的线状孤本。
姜蝶珍在灯下?,认真翻阅了无数次, 毛边都卷起来了。
最?后, 她织了一幅长达十二米的长刺绣。
《金陵十二钗》, 三十六个女人。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的三册。
姜蝶珍比照着,越剧红楼梦和87版的服饰。
她把三十六个女角色,绣在了一个明清苏式雕梁画栋的庭院里。
为此?, 她秉着一腔孤勇。
一个人坐飞机去了趟南京。
这辈子就做这么一次。
一定要做得好一点。
付出一万分的心血, 一丝不苟, 绝不敷衍。
这张长刺绣。
她花了八个月的时间。
认识景煾予的当天。
姜蝶珍在染织教室里煮一掊竹青, 也是为了毕设。
她孤身, 来到南京市玄武区钟山脚下?的明孝陵。
姜蝶珍提着一只水绿色的密码箱, 背着画板和摄像机。
她认真记下?了四楹三门的石碑坊, 造型各异的回廊花窗,还有圆形拱门中红花绿楼的景致。
姜蝶珍在旅馆没有睡好。
昨夜,窗外的水杉树晃动,把浅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摊开苏式园林的建筑册,绘制了一夜纹样。
拍摄结束后, 天尚黄昏。
本来是明天的机票。
她索性改签到了晚间,打算连夜飞回北京。
姜蝶珍在航班上的记忆, 在跨过南京长江大桥的时候,变得模糊的。
她对?这个南京最?后的印象。
璀璨的长灯彻夜不息,明晃晃地映入几千米上的飞机中。
映入她的眼瞳里。
厚厚一沓的稿纸,终究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睡意渐渐袭来,她彻底进入梦中。
姜蝶珍永远难忘这个寂寞又绵长的春夜。
在她最?深切的疲惫中。
那些淡淡的心动,都像泛着潺潺的雾。
从南京回北京。
她本来买的是经济舱。
醒来以后,却在商务舱中。
夜间航班没有灯光,只有薄薄的光晕在身边人的脸上。
“煾予?”
姜蝶珍揉了眼睛,惺忪的朦胧感消失了。
当看?清身边的人是谁。
她差点咬到舌头。
景煾予守了她一夜,依然保持清醒。
他?微闭着眼,无声的航班往前?飞着。
他?就这样沉静地陪在她身旁,恍然和她一起跨越上千公里的人生?旅途。
听到姜蝶珍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对?她好温柔的笑了下?:“你醒了啊。”
“你怎么会和我?一个航班。”姜蝶珍碰了碰他?的手。
惊喜转换为悸动。
她好依恋地和身边人皮肤接触。
景煾予的回答好淡,他?从眉毛到鼻梁,都有些清灰。
男人笑起来,温柔地惊心动魄。
“我?看?到南京梅雨天气,担心你没带伞。”
只字片语的一句话。
他?从国外转机到南京禄口机场,专程搭载她的航班。
——只是担心她没带伞。
歌里唱,天气不似预期,但要走,总要飞。
男人又舍不得吵醒她,等了她一个小时。
梦中人,在梦中。
姜蝶珍怕打扰到周围的人,小声问:“我?什么时候换过来的呀。”
景煾予吻了下?她探过来的眼睫:“怕你没睡好,升舱后我?把你抱过来的,还好没吵醒你。”
他?还穿着白?衬衣,衣袖翻折,骨腕的深蓝静脉和她咫尺之遥。
闭眼前?,姜蝶珍眼睛最?后的记忆,是那座长江大桥。
醒来后,川流不息的江水是恋人手腕上,脉搏的长河。
她垂眼。
如愿以偿的,吻到了他?这只把她抱过来的臂弯。
姜蝶珍心底好甜,又心疼他?:“你是不是很?辛苦呀,换乘这么远。只是因为担心南京下?雨,就赶过来了吗。”
景煾予不着情绪,低声说:“姜蝶珍,看?不见你,我?也在下?雨。”
他?从不会落泪,是心里那场思念的梅雨吧。
很?湿润。
寄托着思念,雨丝万千飘在心底。
姜蝶珍像是被这场雨滋养。
她甜蜜地弯起了嘴角。
在飞机降落的最?后一个小时里。
他?们在温柔脉脉地对?视。
景煾予:“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她把包里的白?纸拿出来给他?看?。
姜蝶珍陷入回忆:“今天啊,我?在三号门的长生?鹿苑,还看?到了小鹿。好软。它们确实是‘呦呦’地叫着,春野上吃草。”
景煾予很?柔的接了下?半句。
“嗯。”他?盯着她的眼睛,和她讲:“我?有嘉宾。”
他?牵起她的手指,搭在他?手腕的脉搏上,继续说:“鼓瑟鼓琴。”
这个小小的鼓点。
极淡地,在她的指腹上震动。
混着他?的心跳。
那是《诗经·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她就是他?特别“嘉宾。”
姜蝶珍说不清,这种灵魂共鸣的悸动。
比深陷情.欲,更刻骨又朦胧的关系。
几乎让她掉下?眼泪。
可是这样的日常。
比起他?跨过上千公里,只为陪自己一个航班飞回北京,都太浅薄。
感情潺潺如细水,融入相?处的瞬间。
姜蝶珍翻出她绘制的苏式建筑:“看?这个花纹和款式,美吗。”【看小说:不加糖也很甜耶】
景煾予在昏沉的光线下?,细细观摩姜蝶珍的灵感。
骨节颀长的手指上,磨到了一点晦暗的铅灰。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却一点点也不嫌脏。
反而?有些心疼,把她的创作晕染了。
景煾予低头认真观摩:“画工很?扎实,像是对?比照片的复刻。每一张都是艺术品,我?在其他?地方看?到,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拍卖。”
她侧头亲了他?下?颌:“就用这个吻,当做拍卖的筹码吧。”
在昏暗环境里。
他?揽住她,似有若无地亲了她耳垂一下?:“要吻很?多次,我?想出个高价。”
她点头,很?甜地说:“好。”
景煾予的手指很?长,和她十指相?扣。
男人的指腹还能上移,摩挲她的腕骨。
空气中皮革混着机油。
在引擎声中,有些燥热又黑得冷清。
景煾予和她讲。
他?年?少时,在北京飞伦敦的航班上。
百无聊赖中打开《夜航西?飞》,看?到的序言。
“在我?看?来,整个人类都正?经历困境。男人与女人应该,而?且将会结伴而?行,从伤害大家的偏见与愚昧中解脱出来。但是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拥有勇气和意志力,永远走她们选择的人生?路,无视任何约定俗成的界限。”
鼓励她「自由选择,无视界限。」
他?的掌心好温暖。
每一页的稿纸,都被他?细致欣赏,又妥善放好。
景煾予声音很?柔:“小乖很?勇敢,也很?有执行力。毕设一定会一次过的。”
“到时候啊,让我?出再多钱来拍卖,我?也甘之如饴。”
“这样一说。”
姜蝶珍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在毕业后,创一个自己的品牌,你可以当我?的投资人吗。”
男人把她的碎发拨到耳后,说:“我?有没有和你讲过,在几个月前?,你坚定不移和我?结婚,把一切押注在我?身上。就算是一次投资。你对?我?提什么要求,都是我?应该对?你回报盈利。”
两人没关窗舷。
夜灯如星,他?们徜徉在离星空最?近的位置。
北京城的灯光,泛着溶溶的明黄色。
她在他?的声音和温柔中,一次次被肯定。
对?他?怀有不可遏制,难以消磨的情思。
飞机下?的楼栋,千灯万盏。
而?她有一轮明月,照亮她归程的路。
姜蝶珍和他?十指紧扣:“景煾予,我?去哪里都不会害怕......我?知道,你在等我?回家。”
他?静谧地笑:“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爱上了,看?见你,如何不懂谦卑,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犹如看?得见晨曦,才能欢天喜地。抱着你,我?每次,回来多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