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请与我联络—— by钟不渝
钟不渝  发于:2024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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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云迷雾锁。
周亦淮。
我可以做你几秒钟的太阳吗?
周亦淮还没反应过来,手上顿时就被塞入一个冰凉的东西,他低头去看。
“彩虹是太阳的碎屑。”
“彩虹应该在里面,”她紧张地心砰砰直跳,轻着声说,“你自己找一下吧。”
话一说完,她走远了两步,转身就要跑。
真怕自己说多了,什么都暴露了。
“同学。”
书包上的好运猫咪挂件被忽然拽住,她被迫停下,往后退了半步,侧了侧身回头。
周亦淮先愣了一下,看到人要跑,自然而然地伸手拉住。
他掂量了下这个玻璃瓶,漆黑瞳孔中终于映出丁点懒散笑意。
下午不是没看到她拿校服接喷射机撒出的彩纸。也猜测通过刚才那段对话,她认出自己是礼堂那晚口出狂言的男生。
既然如此。
他的眼神同她交错了片刻,仿若被烫到一般,她匆促地垂下眼帘,生涩地不知如何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她揪了揪包的的肩带,颇有些被扼住咽喉的惊慌失措。
挂件被彻底松开。
“啊,是有。”很轻的笑声,像瀑布一样泄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到她额前。
瞬间叫人头皮发麻,耳根在烧。
“我是周亦淮。方便问一下,”他眼睑微垂,很坦然地抛出话语。
“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晚上, 陆时宜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以至于假期和沈江屿约写作业时,还被他?调侃是不是做贼去了。
她回忆起, 周亦淮见自己半天没说出话来, 眉头?逐渐挑高,似笑非笑地问“不方便?”的时候。
倒也和做贼时的心?虚差不了多少吧。
交换名字大概是成?为朋友的开始。
但她那种隐秘的愉悦维持不了多久, 因为下一秒,她就要担心?,是不是很快就要被遗忘了。
于是她在回答的时候,强调:“是顺颂时宜的时宜。”
当时的心?跳如鼓现在已难以?复刻,只是暗中祈祷,拜托你忘得慢一点。
他?的人缘实在太好, 认识的人实在太多,她在里面都排不上号。
不刻意?制造机会的话, 连偶遇都很难。
期中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这次附中和其?他?三所名校联考, 卷子的变态程度更上一层楼。
考完前几门, 陆时宜就蔫了。感觉不对, 具体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
然后?就是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定在周五下午。
这是早就通知?下来的,陆时宜和父母沟通过, 姜佩华说要请假跨省过来参加。
成?绩是中午出来的, 因为时间急,楼下排名榜还没更新, 想知?道成?绩只能去老师那儿看。
她还没去,江老师就先找了她。
先是一番铺垫, 高度肯定了她的努力,转折点发生在她看到?排名的时候。
89名。
江老师安慰道:“高三成?绩波动很正常,你这是在正常的范围内。我?看了一下,对此?同层次的人,你主要是数学和物理?不占优势。听说这次这两门难度很高,平均分都没及格,分差就被拉开了。”
陆时宜一直轻轻点头?。她自知?不是天赋型选手,优势在于她能保证会做的题不出错。
江老师说:“不用太紧张,把心?态调整好。在附中一直能保持在这个区间,未来也是名校任挑。”
她低着头?走回去,喊了吴媛媛过去。
然后?伏在桌上想,名校任挑的意?思,其?实就是和top无缘吧。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抵不过一次试卷难度的骤升。谁也不知?道高考是难是易。可是,她也想要去最厉害的地方看一看。
也想,去他?会去的地方看一看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下午四点,高三提前放学,家长们陆陆续续来了。
陆时宜掏出手机想问姜女士到?哪儿了,刚开机就收到?数通未接来电的提醒。是爸爸陆成?拥。
回电过去,却听爸爸疲惫不堪地告知?说这次家长会无法参加:“你妈去高铁站的路上出交通事故了,现在在医院。”
陆时宜心?脏几乎骤停。
陆成?拥宽慰:“没什么大事啊,别担心?。就是膝盖副韧带断裂,打个石膏养养就好了。”
挂掉电话后?,她发了一阵呆。
这会儿班级里坐满了家长,同学们有的在外边坐着等,有的去运动场打球,也有的出校门逛街。
譬如媛媛,就跟何徐行打羽毛球去了。
陆时宜捧着书坐在连廊拐角处,耳旁三三两两的女生在聊天。
“你们看到?周亦淮妈妈了吗?”
“没有啊,之前好像没来过学校吧,怎么了?”
“是章今微啊!”
“谁?”这就是还没反应过来。
陆时宜听到?这讨论,翻书的手一顿。
“那个财经?频道的主持人!特别有名!”
“我?的天,我?爸巨喜欢她!”
“同款爸爸。”
她想,啊,她爸好像也是。
“有听到?她和老师讨论,周亦淮出不出国的事。”
“他?不是一直在做两手准备吗?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做什么选择都一路坦荡吧。”
聊着聊着,她们就谈到?女娲造人时的不公,谈到?世界的参差。最后?她们两手一挥,愉快地决定出校门玩。
临走时,还问了一句:“时宜,你要不要一起?”
陆时宜摇了摇头?,并祝她们玩得愉快。
书里的知?识暂且进不了她的脑子,她将之合上,索性上了五楼,去整理?储物柜的东西?。
清考场的时候时间紧,里面的书本文具塞得乱七八糟。她把它们通通挪出来,一样一样机械式地厘清。
本堆到?一定的高度时,终于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五楼的备用教室没人。可就算没人,她也不喜欢哭出声。或者说,她本来就不喜欢哭。
可是今日?实在不知?道怎么了。
人如果没有情绪出口的话,就只能内耗。
陆时宜很轻地吸了吸鼻子,在朦胧地视线中整理?完,一沓接一沓地塞回去。
眼泪继续砸在地上。她都不敢让它们落在试卷,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来到?附中这么久了,谁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害怕。她只是不喜欢把负面的东西?带给?别人。
周亦淮刚准备和一帮男生去打球,路扬一个电话打过来。
这小子铁了心?以?后?要当飞行员,岁和航大那边的通知?一下来,他?连考试都不参加了,直接飞过去进行第一轮体检。
听着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周亦淮让男生们先去球场,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接。
他?边单手拧开备用教室后?门,边说:“你少来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就去和老张说,给?你安排个单人补考。”
“别啊,逮着兄弟坑是吧?”
他?无所谓地哼笑一声,“你——”
门开了,他?却倏然停顿。
女生受惊似的看过来,眼眶里是要坠不坠的眼泪。
是无声的,只有水光潋滟的痕迹,显示出破碎。
她此?刻蹲在地上,膝盖上还放着书和卷子。见到?来人,立即把头?转了回去。
周亦淮下意?识把门重新关上,退了出去。
路扬那边还在讲话:“你干嘛呢,怎么突然不出声了?”
周亦淮皱着眉,颇有些头?疼。
“喂!不会被劫持了吧?”路扬说,“是谁这么大胆,能令我?们周少爷哑口无言?”
“挂了啊。回来再说。”周亦淮懒得跟他?争个口舌高下。
“哎哎哎别啊——”
挂断声响起。
后?门上有一小块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情况。男生难得有些无措。
他?犹豫两秒,这回抬手叩了叩,给?足了时间。然后?,推门进来。
陆时宜已经?收拾好情绪,只是发红的眼眶仍昭示着刚才的一切。
她现在的形象一定很糟糕。鼻子堵塞,脸上簇着滚烫的肿胀。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更别提是他?。
所以?抽出两张卷子往面上遮,只露出一双眼睛。想站起身?却因为蹲太久麻了腿,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实在是过分丢人。
她用一种极敏感的眼神去看他?,试图去分辨他?的态度。却不想,他?从始至终未有过闪避,只是——
向?她伸出手。
陆时宜的目光从他?小拇指关节处的小痣一路向?上延伸到?他?的眼睛。
“愣着做什么?”周亦淮顿了顿,语气刻意?轻松,“我?这样很累的知?不知?道。”
触碰的时候,她打了个颤,没想到?他?掌心?这么热。
她记得停电那晚他?们也有过一次接触。只不过那回他?故意?隔着衣物,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现在大概是看她太可怜了。
倏地一下,鼻子又酸了。
积聚的晶莹窝在眼眶里打转,终是承受不住重量,悄然滑落。
她想控制,却无法阻止。
周亦淮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某种催化剂,他?无奈道:“别哭了啊。”
陆时宜低垂眼睫,将左手握住的卷子又往脸上遮了遮,企图掩饰自己。
“没有。”她说。
若不是话语里的鼻音过重,也许周亦淮会真的相信。
他?不自觉抬手,抽走她的试卷。她条件反射地想要躲开,却忽略了崭新A4纸的锋利性。
当周亦淮手背上出现一道划痕,且逐渐晕开血珠时,她怔住,道歉的话都稀碎。
这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再也来不及躲闪。
被吓傻的人完全忘记了情绪的波动,她现在全部?的关注点都在那个细长的伤口上。
周亦淮侧身?靠在储物柜上,小臂自然横于胸前,让那个小痕迹自然风干。
他?歪着头?将卷子随手扔在柜子上面,视线回到?面前的女生身?上。
此?刻她皱着眉,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又夹杂着惊慌。
明明都那么着急了,却连一眼都不肯抬头?看他?,只是一直盯着手背那里。
这么点小伤口,他?一般都当作没看见,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哭都忘了。现在她的表情,应该可以?称作是……心?疼?
周亦淮撩着眼皮看她,越看越憋不住。
陆时宜还沉浸在自顾自的懊恼中,垂头?丧脸地觉得果然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找个地方哭都要让别人受伤。
而与此?同时,面前的人嗤笑了一声。
她终于抬头?看过去。
周亦淮先是唇角弯了一个弧度,紧接着是眼睛。
偏着的头?都往下垂了几分。
最后?终于忍不住,彻底偏开头?在笑,连脖颈都笑到?在颤抖。
他?为什么要笑?
他?怎么笑得出来?
他?不痛的吗?
陆时宜不理?解他?的行径,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周亦淮终于回过头?来,撑着站直了身?体,就那么漫不经?心?地笑。
“傻啊,这能有什么事?”
空气凝滞了半分。
她后?知?后?觉地吸了吸鼻子,脑袋失去了思考能力:“哦。”
因为他?对她来说不一样啊。
虽然他?不知?道。
泪痕在脸上逐渐干涸,她去翻自己的书包,准备拿纸巾擦一擦。
可是好奇怪,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周亦淮看她忙活半天也是白忙活,于是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擦擦吧。刚洗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她摇摇头?,直接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脸。
这就是嫌弃了。
周亦淮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行吧,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受一个人待见。
正巧这会儿等他?打球的男生们来了电话,“阿淮你人呢,怎么还不来?”
陆时宜擦完之后?背上书包。现在太丢脸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
而且他?出于礼貌和教养,已经?陪了她这么久,人应该知?足的。至少,他?现在应该还记得她是谁吧。
周亦淮余光暼着女生有条不紊的动作,动作稍顿,然后?吊儿郎当地回复:“不好意?思,我?鸽了啊,你们自己玩吧。”
“啊???”
“有点事。”他?说。
“你能有什么事?怎么,你要飞去岁和陪路扬那狗儿子啊?”
“滚蛋。”他?欲掐不掐这个电话,“我?去陪他?妹。”
“喂喂喂——”挂了。
那边谢一程和一众男生面面相觑。
“陪他?妹?”
“陪他?妹的。语气词。”谢一程确信。
“哦哦,原来是这样。”可还是好气。
周亦淮这边瞧着陆时宜要走,他?问道:“你准备去哪呆着?”
“连廊楼梯。”她言简意?赅道,“看书,复习。”
果然是好好学习的乖孩子。这次哭,难道因为考得不好?
他?向?来不看排名,也没关注过其?他?人考得怎么样。
“那边应该坐着不少人吧?”
“嗯。”
“那你打算就以?这副模样去见人?”他?指了指她通红的眼眶。
“……”
好有道理?。她差点忘了。
“那我?回宿舍。”她不想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你室友不在?”
“不……”刚想回应说不在。又忽然想起来,媛媛是不在,可舒佳的去向?她不知?道。
几番被否决,纵使眼前人是自己喜欢的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她也大着胆子瞪了他?一眼。
反正都这样了。破罐破摔吧。
就是不知?道明天回忆起来,会不会后?悔。
周亦淮也没生气,反而笑得不行。
看了眼手表,四点二十。这时候不管干什么都好像嫌早。
“带手机了吗?”他?问。
“嗯。”
她现在的所有回复都简短得不行。她也震惊于,她居然已经?可以?和他?这样讲话了。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俩根本不熟。可能是眼泪给?了她勇气,也促就了他?的心?软。
可是,要知?道,这些都会消失。就像她的理?智会回笼,紧张会复燃。
还好,他?都看不出。
“那,跟我?走?”
少年微微弯了腰,不偏不倚地对上她视线。
这话一出,陆时宜茫然又震惊。
周亦淮简扼解释:“路扬不在,我?帮他?照顾一下。”
她更震惊了。
她和路扬也不是那么熟。最多是在路上会打招呼,极偶尔在食堂碰到?了会坐一起的那种程度,话也不怎么多。
虽然他?老是“妹妹”这样的叫,可她只当是开玩笑,从来没当真啊。
与此?同时,雀跃的心?也逐渐暗淡。原来不是因为她怎么了,而是因为路扬的关系。
思维迟钝了一瞬,周亦淮就当她是默认了。
“走吧。”
她抿了抿唇,见他?转身?,脱口而出问:“去哪儿?”
“怎么?怕我?给?你拐到?深山老林?”他?眉梢略微上扬。
“……”她不敢说话了。
“会骑车吗?”他?又问,“自行车。”
还要骑车?她诚实摇头?:“不会。”
这下周亦淮总算表情严肃地打量了一下她,“你们路家人果然一脉相承。”
所以?是说,路扬也不会?
她不知?所措,彻底闭嘴。
周亦淮叹了口气:“坐地铁吧。”
“哦。”
他?都走出门了,一回头?,发现女生还顿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
“你先走。”陆时宜局促地捏紧了校服袖口,眼神闪烁。
“嗯?”他?撩起眼皮。
“跟你一起走的话,”她撇开目光,吞吐解释,“很危险。”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啊?但凡下楼的时候随便碰上什么人……
她都已经?给?他?添这么多麻烦了,不想再让他?承受困扰。
周亦淮难得被一个人逼到?无语。
少顷,他?失笑。好心?带人出去散心?,还要被嫌弃。这女孩子,真是巴不得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行。”他?点头?,“宁宜大学站1号口见。”
陆时宜小声嗯了一句。
“你不会耍赖吧?”他?似是觉得她的可信度很低。
“……不会。”
他?这才放心?走了。
陆时宜慢吞吞地挪动到?地铁站,看见周亦淮正倚在售票大厅的柱子边守株待兔,书包很随便地丢在地上。
他?在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率先往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穿着附中校服的同学,这才放下心?来,小步挪动到?他?的面前。
刚站定到?他?面前,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笑:“你搁这玩谍|战呢?”
“才没有。”很小声的回应。
她也不想的。是他?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也对她没有足够的认知?。
他?该不会觉得她和路扬关系好,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安检,刷卡进站时,红灯亮起,余额不足。
正准备打开支付宝乘车码,周亦淮却一伸手把他?的卡塞给?她,他?自己已经?刷码进站了。
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沉甸甸。
陆时宜默默跟在他?后?面。
等地铁的过程中,她仰头?看着上面的站点名,想问他?具体去哪儿,可看他?甩在肩膀的包,又没问出口。
周五下午这个时间段,地铁并不算挤。但这节车厢就只有一个空位,周亦淮下巴一抬,指示让她去坐。
他?自己则是随意?站着,看样子没打算和她讲话。
也不知?道要坐多久。
他?们俩穿着校服,很显眼,已经?有不少大人的视线集中到?这里来了。
抱着不想给?附中抹黑的心?理?,她默默打开书包,取出期中试卷研究。
老师说得对,她总是在难度上升时被别人拉开差距。她总是在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触及了上限。
其?实要习惯自己不再那么优秀,也很难的。
换作是他?的话,应该不用考虑这么多吧?陆时宜悄悄看了旁边人一眼。
如果他?要出国,她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她的家庭给?予不了她这种支持,她也不怪任何人。
对于她这种努力的普通人,一所大部?分人认同的名校,是不是应该满足了呢?
“到?了。”她正出着神,却听到?周亦淮喊她。
这么快?她着急忙慌地收拾好书包,抬头?一看,才过了两站。
难怪他?一开始问她会不会骑车。
她都没来过市区几趟,几乎都在学校周边打转,对附近一知?半解。
出站时还是刷了他?的卡,她扫了一眼时间,四点四十。人群几乎都往同一个方向?聚拢。
不远处的江面波涛滚滚,大桥巍峨宏伟,轮渡鸣笛不绝。
他?带她来看江?
这好像是一个网红湿地公园,不少人往里面涌入。
“走错了。”周亦淮提醒她方向?错误,转而带着她绕小路。
原来不是去公园。
江边风声阵阵,她额前的碎发被鼓动得四处飘散,凌乱不堪。
“今天为什么哭?”他?突然开口。
许是担心?旧事重提刺激她的心?情,他?把声音放低,听上去平白添了几分温柔。
陆时宜一愣。她不知?道。单独一件事不足以?让她流泪,只是当很多事情、很多巧合堆积在一起时,就突如其?来崩溃了。
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当很多坏事接踵而至时,好像就会怀疑自己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合理?性。
她不知?道怎么去说。
因为其?中也有包含他?的部?分。
“因为考试?”
周亦淮跟她不算熟,只凭着仅有的几次说过话的经?历,以?及她刚在地铁上对着试卷发呆的模样,作出浅显的判断。
陆时宜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有家里人的健康出了问题,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刻意?忽略所有关于他?的情绪。
周亦淮表示了解,先是祝愿平安,然后?又问:“那学习上有什么问题?”
怎么开口呢。她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可能无法理?解吧。
两个人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她落后?于他?的斜后?方。
陆时宜斟酌着开口:“我?觉得,以?目前的状态,没有办法考进我?想去的地方了。怎么努力也不行。”
周亦淮:“还有大半年,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好像已经?到?天赋的天花板了。”她神态有些呆呆的,不自信,不确定。
他?侧过身?来,用深邃桀骜的双眸俯视她,倏然抛出另一个话题:“你觉得我?天赋高吗?”
她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儿。因为简直毋庸置疑。
周亦淮被她的神情逗笑:“你想说‘当然了’是吧?”
“我?们不是讨论过吗?”他?说,“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万众期冀。”
她茫然。他?什么时候知?道那天在礼堂是她的?
“我?不否认我?有所谓的天赋,但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他?夸自己厉害的时候一点都不会脸红,那种本该如此?的感觉真是要让人俯首称臣,“譬如数学。那些书本后?面自带的练习题,很多人都看不上眼,可从始至终,我?大概完完整整做了十遍以?上?”
他?停下来,给?她指:“目的地到?了。”
陆时宜顺着看过去。
夕阳半垂入海,晚霞正当好,橘红色的光晕投射,江面满是金波。
高耸的桥梁亮起了灯,近处灯塔通明。
“湿地公园是一处观赏日?落的绝佳地点,但这儿看到?的绝对半分不差。你愿意?多花十分钟,绕一段路吗?”
她点头?。
“那不就得了。”他?瞳孔里倒映着橙红的亮光,“无法走捷径的时候,只能付出无数个这样多余的十分钟。”
陆时宜认真思忖:“你是说我?不够努力吗?”
少年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视线:“你都谈不上努力,那整个年级都是混日?子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很努力,又怎么这么笃定?
“我?刚看到?你的试卷了,基础题几乎全对。坦白讲,如果单纯只做这些题,我?不一定能做得比你好。可是后?面的难题,你捉襟见肘,甚至都没有尝试。”
“我?不会做。”
“你会。”他?飞快地接上。
陆时宜顿住。他?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或许你的天赋比不上世界上那部?分极少数人,但这不是问题。”他?笃定地说,“你最大的问题,是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尖子生的自觉。”
“是你不相信自己会,是你不相信自己可以?考上。”
他?只是看了眼她的卷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我?猜你平常遇到?这种题,顶多花费二十分钟时间,然后?很快弃之如履。你还会想,‘拉倒吧,这种题没几个人能对,我?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好对啊。
周亦淮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
她倏然想到?,也许高一那时候他?在相片后?面留字,就是因为他?目睹过她写作业,看出来她有进入附中的能力。
原来“我?知?道你可以?”是这个意?思。
“让你多花十分钟,是花在这儿,不是什么基础题上。”他?说。
“夕阳是太阳留给?天空最后?的温柔”,这话她不知?怎么,突然顿悟了。
“别人否定你的时候,你要加倍肯定自己。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成?顶尖大学的预备生。给?自己心?理?暗示。”
陆时宜低头?揪着自己的校服下摆。
真的可以?吗?
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是徒劳。
她小声嘀咕:“要是我?肯定不了自己呢。”
当然他?没听到?。
男生表情慵懒地看了会落日?,转而问她:“你饿了没?”
这话题跳跃如此?之快,她怔怔道:“有点。”
哭泣也是件体力活,她消耗不少。
“我?们回学校了吗?”
“听了这么久的鸡汤还想回去学习?”他?蹙了蹙眉头?,中肯评价道,“如果你都不行的话,还有谁能行。”
不是啊。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该上晚自习了,晚自习虽说是自主管理?,但好歹也会查人数啊……
但她住口了。
能和他?多待一会儿的话,晚自习迟到?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现在已经?对和他?讲话免疫了。
要是像一开始那样心?跳急促,紧张不敢对视,想必来到?今天这种场景,她大概要先死为敬。
感谢路扬吧。至少能让他?对她多一分优待。
但她毫不怀疑,但凡她暴露一点小心?思,就再也不可能这样走在他?旁边。
这么想着,她关心?了一句:“路扬的招飞体检还顺利吗?”
前几天她去江老师办公室,听见他?请假去岁和市那边了。他?们俩还聊了两句,不过她对这方面了解不多,给?不了什么帮助。
周亦淮回:“不知?道。”
本来应该要知?道的,不是多出她这个意?外因素了么。
被挂电话的路扬大概在骂骂咧咧。
陆时宜:“……”
他?们关系这么塑料的吗?
回去的时候,暮色已经?渐入深沉,蓝黑交接。刚进入十一月份,天气渐冷,呼吸间带入轻微冷气。
周亦淮一路带着她进入宁宜大学后?面的街巷,七拐八拐。
市中心?就是这样,新旧交融,既有高耸入云的CBD,也有破旧的小巷,万家灯火绵延成?线。
“没有忌口吧?”他?问。
“没。”
她回答完,目光看到?什么似的顿住。犹豫两秒,她问:“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下?”
“嗯。”
陆时宜飞速进了一家药店,问了店员有没有创口贴卖。
求点良心?安慰吧。
她今天下午一直盯着那个伤口,虽然知?道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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