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奶奶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前方的黑暗之处,那棵常年散播着金色光芒的菩提树第一次彻底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中,老眼?昏花的她哪怕眯起眼?,想努力借助自然光去?看?,也辨别不?出那棵树究竟还在不?在。
“花奶奶,你没事吧?”回过神来的李招娣终于想起打开手上的手电筒,看?到坐在地上的老人,连忙跑过来扶起她。
因为长时间处于绝望的脱力状态,花奶奶想站起来的时候很费力,好不?容易才抓着李招娣的手站起来,身体一直在抖,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许多。
“给我。”
一心只想知道发生什么的花奶奶焦急地夺过李招娣的手电筒,朝正前方照去?,那棵树还在,至于那姑娘……
花奶奶将刺眼?的手电筒光芒往下移动,一直移动到了树脚处,才看?到一道身影平稳地躺在地面上。
李招娣的眼?神自然比花奶奶好,她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的顾音,顿时心惊肉跳,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查看?情况。
可是还没等她靠近,一只气势凶猛的大公?鸡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并且眼?神不?善地盯着想要接近顾音的她,仿佛在说,靠近者死。
李招娣借助花奶奶照来的灯光,看?向了一处地方,吓得捂住了嘴巴,因为这个距离足以让她看?清楚了树干上的血迹。
刚才她远远的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的投影落在了上面,没曾想居然是一大片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奶奶迈着蹒跚的脚步,艰难地走了过来,也看?见了树干上的那些血,刚才金光如同?白昼般刺眼?的瞬间,她恍惚听到了什么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并不?是,是这个姑娘吐血了?
她和李招娣有着同?样的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菩提树的金光消失不?见了,而这个口?口?声声说菩提树能救自己一命的少女,此时却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花奶奶想到顾音刚才的举动似乎是想吸取那些光,难道是过于贪心,导致反噬?
自作自受的念头刚冒出来,花奶奶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觉得这个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李招娣焦急地看?向不?知道情况如何的少女,试图和大师的这位鸡师弟讲一讲道理:“大师吐血了,必须得下山看?医生。”
虽然大师之前也吐过血,但这一次明显更严重,县里?的医院医疗水平再差,也比没有的好。
鸡师弟冷冷地看?着她,依旧没有挪动紧紧抓着草地的爪子?。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扫过花奶奶,似乎还藏着更多的愤怒和埋怨。
黄小胖再次呼哧呼哧的带着魂珠跑回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两人一鸡迟迟僵持不?下的画面。
他的目光疑惑地扫过四周,他师父呢?
等黄小胖看?到地上的那道人影,立马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大喊:“师父!!!”
这道破音的惊呼还没有达到最高?点,就?被一声声唉叫求饶声取代了。
“鸡师叔,你啄我干什么?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黄小胖抱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斗志昂扬,不?许任何人靠近顾音的大公?鸡,再看?看?躺在地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气的师父。
他小声对着魂珠寻求帮助:“师祖,师伯?现在怎办?”
魂珠里?很快就?传来声音:“不?怎么办,等。”
黄小胖面色担心,看?向树干上的血迹:“可是我师父昏迷之前好像吐血了。”
魂珠里?传来无奈的声音:“这种事情你鸡师叔比较熟练,而且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们?也拿它没办法,所?以只能等。”
黄小胖依旧忧心忡忡:“那我师父不?会出事吧?”
“根据老夫的经验,只要你鸡师叔没有暴走,那就?说明还有口?气。”
黄小胖:“……”这些会说话的东西真的是他师父的师父,和师兄吗?怎么听起来一点也不?关心徒弟/师妹的安危?
“不?是我们?心狠,而是我们?也没办法啊。”
一道仿佛响在耳边的声音,让黄小胖下意识扭头查看?,他立马看?到了一个穿着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黄小胖还没震惊身边为什么会多出一个老头,又听到另一侧响起了叹息。
“是啊,我们?倒是想插手,却也无能为力,现在我们?过去?除了会加重她的伤势,什么也做不?了。”
这次出现的同?样是个穿着道袍的男人,脸上留着粗犷的络腮胡子?,道袍也松松垮垮的穿着,极为不?修边幅,比起道士反倒更像丐帮长老。
看?着他们?不?沾地的脚,还有略显透明状的身体,黄小胖咽了咽口?水:“你、你们?真的是鬼啊?”
一直对鬼没有太大实感的他,这一刻终于亲眼?见到了所?谓的鬼魂,小心脏顿时在胸腔扑通扑通的乱跳,纯粹是吓的。
大胡子?师兄一脸嫌弃地看?向他:“就?你这胆子?,还想给我师妹当?徒弟?”
顾音几乎天?天?都在和鬼接触,要真的收了徒弟,也该收个胆子?大的,不?然见到那些血淋淋的玩意不?得被吓死,纯粹就?是拖后腿,这种徒弟还不?如不?收。
瞧瞧鸡师弟,作为一只鸡它至少上能啄人,下能啄鬼,比这个胖子?有用多了。
黄小胖见自己被大胡子?师伯嫌弃,哭丧着脸:“我人生第一次撞鬼,总得让我习惯习惯。”这种事情实在太冲击他原有的世?界观,哪有这么快就?能完全?接受。
李招娣见黄小胖在那自言自语,表情还很丰富,小心询问:“你在和谁说话?”
刚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接跑了,现在回来又神神叨叨的,实在有些吓人。
黄小胖指了指自己的两侧:“你看?不?到?”
李招娣迟疑的观察了几秒,摇摇头。
观主大师父摸着胡子?,用高?深莫测的语气开口?:“你以为谁都能随随便便看?见鬼?要不?是你沾到了魂珠上面的阴气,就?按照你的命格来看?,你根本不?可能轻易看?到鬼。”
自从跟着顾音的那些鬼师父学习了一番真材实料的玄学知识后,观主大师父一眼?就?能看?出黄小胖属于那种命太硬,不?易撞鬼的类型。
黄小胖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一心觉得师父的师父肯定更牛掰,所?以他看?观主大师父的眼?神也充满了敬重和崇拜。
大胡子?师兄很不?给面子?的拆穿这个爱装b的师父:“你千万别认为你师祖有多厉害,他当?初还差点成了你师父的小师弟,要不?是你师父强烈反对,这会他就?是你小师叔了,而且他的天?赋甚至还有没有你师父的一半天?赋高?。”
装逼被大徒弟拆穿,观主大师父怒瞪:“你个逆徒!”
一声低声的鸡叫响起,明显是在警告这两个短命鬼师徒都给你鸡爷安静一点,不?然分分钟让你们?看?不?到早上的太阳!
两只鬼师徒互相对看?一眼?,果断选择回到魂珠,生怕鸡师弟一个不?爽快就?啄他们?发泄怒气。
没了两鬼的吵闹,四周只剩下了夜风吹过的声音和诡异的氛围。
花奶奶,黄小胖,李招娣,坐在地上,借助着手电筒的光芒,一动不?动的望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少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开始泛起了微微的亮光,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嘹亮鸡叫在不?断唤醒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树叶随风飘落,躺在地上的少女眼?睫微微颤了几下,眼?皮下的眼?珠滚了滚,她也终于缓慢掀开了眼?皮。
顾音完全?睁开眼?睛,望着上方密密麻麻的枝叶,又闭了闭眼?,才再次睁开。
“师弟,我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顾音说完这句话,余光就?瞥见鸡师弟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等到了她的身前,它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短促又低沉的鸡叫。
顾音又不?是鸡,当?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于是笑了一下:“你该不?会是在骂我吧?”
顾音话音一落,鸡叫声也逐渐变得暴躁起来,她侧目看?去?,就?看?到自家鸡师弟在原地跳脚,一边扑棱着翅膀,一边像是在骂骂咧咧的训斥她的莽撞。
顾音刚想再笑一声,却忍不?住咳嗽起来,熟悉的撕心裂肺痛感让她瞬间拧紧了秀气的眉毛。
鸡师弟见状,骂得更大声了。
顾音叹气:“你再骂,我可就?哭了。”
实在是疼得她想哭。
很少人知道顾音小时候一直是个爱哭鬼。
从第一世?,她就?是个爱哭的小泪罐子?,第二世?也是如此,但也从来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所?以年幼的她只会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偷偷哭,甚至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
她蹲在无人的地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狼狈又伤心的用手擦拭着眼?睛,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一开始,她是一个人偷偷的哭,可是忽然有一天?,她每次哭都有一只丑到要死的鸡在旁边看?着,是一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鸡,羽毛颜色杂乱不?堪,长得奇奇怪怪的鸡。
因为前两世?的记忆是不?互通的,到了第三世?,她才想起总是有一只脾气不?太好,不?知道是鸟,还是鸡的丑家伙,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见到的事物也不?多,看?它长着尖尖的嘴,就?直接把它当?一只丑鸡了。
后来这一世?,到了三岁,顾音才一点点想起前两世?的记忆,在她想起这只鸡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它们?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只丑鸡多半和她有什么联系。
当?时顾音原以为这一世?的她也会很快看?到这只鸡,可惜不?管她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还是因为无法完成任务的难受,亦或者是对鬼的恐惧,继续独自一人躲在角落偷哭的时候,都没看?到那只丑鸡再次来到她的身边。
虽然没有了丑鸡的陪伴,但她有了师父和师兄,当?他们?看?见她在偷哭的时候,不?会严厉呵斥她的脆弱不?该存在,反而会用笨拙又温柔的方式帮她擦拭难过的眼?泪,不?厌其烦的哄着她,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
那时候的顾音就?在想,那只鸡大概不?会出现了,或许那只鸡其实是她自我创造的幻觉,只因为年幼的她太过孤独,所?以才幻想出了一个丑兮兮的小伙伴,陪着自己度过一个个难捱的日子?。
可是这一世?不?同?了,她有了师父,有了师兄,有了很多鬼师父,还有各种各样给她分享人生经历的任务鬼们?,她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前行,所?以那只丑鸡自然也就?不?会再出现。
直到某一天?她大战厉鬼,眼?看?就?要死的时候,一只光秃秃的丑鸡出现了,依旧是那么的暴躁,仿佛火l药包一般,总是那么容易一点就?炸。
当?这只暴躁的鸡长出羽毛之后,却不?是她记忆中那只丑鸡,而是一直正宗到不?能再正宗的五彩大公?鸡,并且这只鸡的体内并非是大公?鸡本身的魂魄,而是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她一直算不?出来历的孤魂野鬼,附身在大公?鸡上面的假鸡。
不?自觉回忆了一些往昔的顾音,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将暴躁的鸡师弟捞过来,又用手心揉着它那颗小小的鸡脑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师父,你终于醒了!”
坐在不?远处昏昏欲睡的黄小胖,因为脑袋重心不?稳往前重重的一点,猛然惊醒,他一抬头,就?看?到躺了好几个小时的少女扶着树干缓慢站起来,他立刻激动地跑过去?。
结果——
黄小胖再次抱着脑袋,十分幽怨地看?着又啄了他几口?的鸡师叔,声音委屈:“师父不?是已经醒了吗?”干嘛又要啄他?呜呜呜太过分了!
鸡师弟斜睨过去?,老子?乐意!就?看?你个马屁精不?顺眼?,怎么了!
花奶奶和李招娣听到动静,也从瞌睡中苏醒过来。
原本李招娣是想让她回家休息的,可是花奶奶果断拒绝了,李招娣只好从家里?抱来了厚被子?给她裹上,不?至于让她在打瞌睡的时候冷出毛病。
在李招娣的搀扶下,花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因为昨天?身体接收了大量的阴气,情绪起伏过大,还没休息好,花奶奶的身心状态十分萎靡,只能借助李招娣才能走到顾音身边。
“你对它做了什么?”
听到声音,顾音收起血迹的手,才侧目看?向已经站在她身侧的老人。
顾音看?了她一眼?后便收起目光,再次看?向这棵菩提树,语气轻描淡写的解释:“也没什么,随手释l放了被镇压在底下的阴魂罢了。”
花奶奶神色不?解。
顾音也不?吝啬的给她解释:“在很久以前,这棵树也只不?过是一棵普普通通的菩提树,直到有一天?此地途经了一位得道高?僧,高?僧想要感化那些臭名远昭的恶人,不?曾想却被恶民杀害,恶民利用妖道将高?僧的尸体和魂体齐齐镇压在这棵树下,用菩提为媒介,汲取属于高?僧身上的十世?功德,再利用这棵菩提树来庇护他们?的子?子?孙孙。”
从这件事来看?,顾音可以完全?肯定一件事,在很久以前这地方是有轮回的,不?然古装女鬼的公?子?,又怎么会转世?成邱明泽的舅舅?不?然这个得道高?僧又怎么可能积攒下十世?的功德,因此被人镇压在菩提树下,被源源不?断的汲取这些本该让他飞升成仙的功德?
至于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仙界一说?顾音就?不?得而知了。
花奶奶不?解的看?着顾音:“你怎么知道的?”
她一把年纪都不?知道的事情,说明这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顾音一个十七八岁的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音伸出手,再次触碰已经失去?功德光的菩提树,声音轻缓:“它告诉我的。”
她第二世?“看?见”的能力,其实不?仅仅针对人,也能针对这些不?会说话物,只要她的实力足够,就?能通过触摸的方式感知到对方所?经历的一切,包括未来会经历的事情。
在她触碰到树干的那瞬间,就?看?到了在这棵菩提树下发生的一幕幕,其中就?包括了它是如何成为一棵神树的原因。
这也是顾音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激活这个能力。
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音轻叹了一声,看?向脑袋前方的生命倒计时。
注视这一串暴跌过后的寿命,顾音忍不?住回想在她大量吸收功德光为自己所?用的时候,寿命时间也在不?断暴涨,轻易突破了一百岁,甚至一路暴涨到了一千岁,一万岁,一亿岁。
而现在,她却顶着1934个小时的寿命,也就?是80.5833333天?的寿命,用虚弱的身体站在这棵树下,她的心就?……好痛啊啊啊!!
她之所?以吸收功德,其实是想利用那些功德,借力打力,破了镇压阴魂的阵法,用最快的速度将随时都会变成厉鬼的高?僧净化,不?然一旦事态严重起来,那么包括她在内的人都得在这里?丧命。
身体在短期内迅猛的修复到了完好无损的状态,再大幅度的输出,这才让她出现了力量亏空,身体破损,从而导致寿命疯狂往下掉。
“我后悔了。”顾音郁闷地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的树干,试图从这棵树身上感应到哪怕那么一丝丝的功德光也好。
“师父,你怎么了?”不?明真相的黄小胖小心翼翼地问。
顾音轻叹,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挣扎,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怨不?了别人,只能怨她自己
顾音闭了闭眼?,暗中安慰自己。
就?当?是一次考验吧,一次暂时没有奖励的考验。
反正她手上还有朱慧,谭丽华,霍坚,这三个一定能开出寿命的任务,还有一个可能会开出寿命的临时任务鬼月月。
最为关键的一件事是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至少她确保可以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会做出这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选择,更何况谁又知道她选择另一条路之后,得到的结果又是否真的如她所?想的那么轻易?
这是一个巨大的赌局,顾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择了自己最有把握的那个选项。
平复好心情,顾音才看?向黄小胖这个马屁精徒弟,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打电话报警,就?说在菩提村发现了尸骨。”
没了功德光的干扰,顾音总算能轻易算出朱慧的尸体埋在了哪。
她低头,盯着菩提树下长满了青草的地方,手指了指其中一块地方,又抬头看?向太阳逐渐升起的方向。
“电话打完之后,就?从这里?开挖吧,一直到挖到看?得见东西为止。”
黄小胖没反应过来背后的意思,下意识问:“为什么?”
顾音吐息:“就?当?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天?。”
迎接一个既是开始,也是结束的一天?。
第89章 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
心事重重的周蓉好不容易睡着,却迟迟无法从梦中醒来,直到被身边的男人猛地推了一下,她才成功从梦魇中惊醒。
“一大早上鬼叫些什么?”
李老二睡得正香,就听到了身边传来了一阵阵呜咽声,声音还越来越大,吵得他火大,腾的一下坐起?来用手推过去,想把人弄醒。
周蓉好不容易从梦中挣脱,脑袋十?分昏胀,她?捂着沉重的脑袋坐起?来,察觉脸上凉凉的,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脸,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这一个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生,梦境几乎全?是朱慧的身影,全?是过去经历过的一幕幕,她?明明知道?那是梦,却怎么都没办法醒过来,她?不断在梦魇中挣扎的时候,还听到了一阵阵凄厉刺耳的惨叫和哭声,仿若是那个早已死去二十?多年的女人,在向?她?发出求助,亦或者?愤怒的质问。
这些她?原以为早就?彻底遗忘的记忆,在此刻是那么的清晰又真实,种种恍如昨日,让她?分不清楚此时究竟是虚无的梦境,还是残酷的现实。
也让她?心口堵得难受,犹如在一团棉花中掺了大量的水分,再死死的往她?心口上塞满,越涨越大,不给她?丝毫喘l息的余地,每次呼吸她?都要拼尽全?力,才能苟延残喘。
“你?又发什么神经?”李老二见她?像丢了魂似的,语气十?分的不耐烦。
从一开始李老二就?不喜欢周蓉,只是那会儿家?里?穷,娶不上什么好媳妇,老太太才给他找了这么一个粗鄙不堪,长得也不怎么样的土丫头。
后来老太太厚此薄彼,给李老大买了个城里?的漂亮媳妇,李老二心里?对周蓉的不满也愈发强烈,即便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对这个妻子很是嫌弃,对当年老太太偏心的事情也耿耿于怀。
现在李老二见周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肯理他,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周蓉冷不丁地扭过头看他,吓了李老二一跳。
要只是普通的看过来,李老二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这双长年充满尖酸刻薄,蛮横无理的眼睛在这一刻格外的不同,此时这双眼睛里?面正闪烁着一道?强烈的光,是一种恨到极点的目光,一下子就?把李老二拉回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让他险些吓得尿裤子的一天。
也就?是李老大的妻子,也就?是他大嫂死的那天。
那天李老二趁周蓉不在家?,对觊觎已久的大嫂下手了,龌龊的意l淫好事做成之后,他下半辈子就?能坐享双妻的美梦,然而大嫂在反抗的时候伤了他,他一气之下就?失手掐死了她?。
察觉人没气了,吓得李老二立即提起?裤子往外跑,没料到会倒霉地撞上了回来的周蓉。
六神无主的李老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妻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猛然大变,几乎是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屋子里?。
李老二不敢面对屋子那具尸体?,所以迟迟没敢进去,一直躲在家?外的围墙下面,警惕地观察路过的人,生怕有人要闯进他家?,发现大嫂的尸体?。
当时的李老二也不敢趁大家?没发现直接跑下山,跑到没人知道?他的地方避风头,只因为村子里?好多人长期离开山之后,死的死,残的残,坐牢的坐牢,反正没有一个好下场。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惨,就?是因为长年背井离乡,背弃了一直庇护他们?的神树,才会被神树降罪惩罚,在这个可怕的前提下,李老二怎么敢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那时的李老二侥幸的想着,既然有神树庇护着村子所有的人,不也意味着他做的这些事情不一定会被发现,也不一定会有人多管闲事报警抓他?
抱着这样的念头,李老二这才壮起?了胆子,想进屋和妻子商量要怎么处理尸体?,才不会被人发现。
李老二以为妻子在屋子里?迟迟没有动静,是被吓傻或者?吓晕了,然而等他进去,看到的不是一个吓得魂不守舍的妻子,而是一个正在给大嫂的尸体?细心整理妆容的妻子。
似乎是听到了他进来的动静,女人的身体?明显顿了顿,猛然扭头看向?作为杀人凶手的丈夫,当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迸发的扭曲恨意,吓得李老二一个激灵,只感觉下一秒死的那个人就?会是自己。
就?如同现在,周蓉正用那双在梦里?哭泣过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被岁月洗涤过的混浊双目充满了无法忽视的刻骨恨意。
恨得李老二莫名其妙,心里?发虚,正要恼羞成怒的打?一巴掌过去,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李老二陡然松口气,连忙翻下床去开门。
门打?开后,家?里?唯一的儿子李家?耀正兴致勃勃的开口:“村里?发生大事了,来了好多警察!”
李老二还没从周蓉充满恨意的眼神缓过来,看到儿子一惊一乍的模样,立即没好气地伸脚踹过去:“来警察就?来警察,你?高兴什么!”
快速收拾好情绪的周蓉套上外套,准备听一嘴是谁家?的八卦:“咋来警察了?抓谁的?”
李家?耀实话实说:“说是挖到了人的骨头。”
不知道?是不是梦境的影响,儿子的话立马让周蓉心里?一个咯噔,李老二也因为心虚,心跳骤然漏了一个节拍。
李老二吞咽口水,紧张追问:“谁家?的人死了?”
李家?耀摇头:“不知道?,小慧正在到处打?听呢。”
山里?头的娱乐活动本?来就?不多,很多人闲来没事就?喜欢听一些别人家?的八卦,今天还是第一次有警察上山,甚至还挖出了人骨,所以这会儿整个村子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李家?耀也是没见着他爸妈在场,这才急匆匆地过来报信,准备带上全?家?人一起?凑这个热闹。
李家?耀完全?没有察觉父母的表情不对,还手舞足蹈的说下去:“你?们?猜尸骨是谁发现的?就?是我姐和我姐夫他们?,也是他们?报的警!”
李家?耀也不知道?自己在自豪什么,反正就?有种自己家?人干了一件大事的自豪感,这一路上没少宣传。
周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鲜少会梦到朱慧了,甚至都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但经历过晚上的那些梦魇后,她?再一次深刻的记住了那张曾经惊艳她?无数次的脸。
周蓉抓紧门框,眨动晦涩的眼睛,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在、在哪发现的?”
李家?耀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就?在神树下面,你?们?不知道?,村长刚才还大闹了一场,不许警察去神树那,还骂了我姐夫的那个漂亮妹妹,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不就?是在神树下面刨土,又没有砍树,至于这么生气吗?要是惹我姐夫他们?生气了怎么办,我还要去镇子上买大房子呢。”
李家?耀也听说过神树庇护村民的故事,可是他并没有因为跪拜神树就?变成有钱人,就?娶个温柔漂亮老婆,所以他对神树没有多大的敬畏之心,只当老一辈忽悠他们?的。
李家?耀后面说了什么话,夫妻两人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们?只听到了“神树”两个字,大脑就?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敲了一下,敲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更是茫茫一片。
上了年纪的李老二也没了年轻时候的狠劲,吓得两股战战,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件事会被发现,甚至于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奸杀过一个人。
哪怕路过神树,他也全?然没有害怕的感觉,仿佛只要神树永远的伫立在村子里?,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久而久之,李老二就?心安理得的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情。
“怎么一股骚味?”李家?耀嗅了嗅鼻子,只瞧见李老二站的地方有一滩水迹,意识到这是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没等他说话,就?听到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李家?耀一抬头,瞧见自家?老娘扶着门框,面部表情似哭似笑,如同终于从什么束缚中解脱出来,嘴角不断发出让人害怕的笑声。
这、这是怎么了?
不明真相的李家?耀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感觉父母现在都不太正常。
李家?耀的脑子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知道?父母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才会变成这样,难道?挖出来的尸骨和他们?老李家?有关?系?!
李家?耀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个浑身颤抖,还被吓尿的李老二听到笑声,瞧见妻子的表情,又立马变得怒不可遏:“你?笑什么!”
周蓉恍若未闻,依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被李老二踹倒,女人才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怕的眼睛,讥讽的看着这个明显惊慌起?来的老男人。
“我笑你?啊哈哈哈,李老二,你?的报应来了,神树也护不了你?了哈哈哈……”
李老二气得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面色狰狞的提醒周蓉:“笑你?妈的笑!别忘了这件事你?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