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多礼了。”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没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圆圆都能?发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变了,说不?出是好是坏,总之,是她巴不?得离这个人远一点?的那种危险。
圆圆心情复杂地看了清池一眼?,然后也跟了上去。
不?管这个假姐姐是什么招数,反正她不?怕!
他们一走,原本在梨花树下的清池却?抬眸,淡淡地说了一句:“也就?这会儿能?玩一玩。”
这个李蓉蓉不?是上一辈子的李蓉蓉。
发现了这个事实以后,她反而觉得无趣了。
不?过,都无所谓,她重生了这么多次,到了这一次,既然已经决定走书里的既定路线,那么就?这样?吧。她很好奇,当走到了故事的尾声,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的故事千篇一律……又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
如玉的指尖轻触一朵玉蕊梨花,风飞扬,她一回首,眼?底的趣味早已褪去,古井无波,微微的疲惫,淡漠。
白天时见过这棋子一面,反而令他在处理过繁杂事务之后,在这夜里莫名地想起了她浅笑的样?子。
三?进宅院,李叹成年后搬出来的住所,明烛垂泪,在这春夜里还有沙沙的飞叶婆娑声。
长长黑发垂落肩头,一身天丝缎衣的成年男人比起白日里多了一抹懒散悠闲,也少了那冷肃之气?。
只是也改不?了那浑身如头狼峥嵘般的气?质。
随意一坐,也是宝刀般大开?大阖,威严霸气?又自有贵重雍容。
指尖一枚黑棋别落下来,砸乱了棋盘,也终于令他从?那沉思当中催醒。
“任她再?平静如波,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圆圆已经见到了她,她就?算是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接下来也不?会好过。
无论她走哪条路,殊途同归,还是在他的棋盘之上。
李叹起身,跨步到床上,没有再?管那盘乱得可?以的棋局。
等天亮,又是一个明天,到了明天以后,自然就?能?看得见答案。
然而,这一夜一向?少梦的他,却?连续地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的他视线注视着?一个少女,一直一直注视着?,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当然明白这种目光是什么意思。
掺杂着?爱欲、喜悦、忧虑诸多复杂的情绪。
也许梦里的他应该是能?做什么,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注视着?他,他有自己的大事要举,即便有情,然而真情在权力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个梦真的很真实。
梦里的他,也许就?是他。
他心爱这个少女,却?任由她走向?另外一条路,直到……他拜他的仇人为师,嫁给他厌恶的人为妻,后来他受伤传信于她,她不?辞辛苦带药入深山,他终于没忍住把她留在了身边。
后来,他又梦见了许多的片段,这些片段都是零碎的记忆,他遇见她,他们之间说话,喜怒哀乐,真实得令他胸膛发热,在这个春夜里被潮水覆盖。
那无疑是一个令他怜爱的女子,由怜生爱,莫不?如是。
可?任她在怀里攀附,微笑,唇边娇语,明明就?是如此熟悉的佳人,却?始终不?曾见到她的脸。
春梦了无痕迹。
次日晨光里醒来,他脸色一变,鹰目冷戾,回味着?那些梦里人带来的形形色色情绪,更加觉得这个梦是无稽之谈。
也许,他只是这段日子里,寡淡了太?久。
才会做了一个这么奇奇怪怪的梦。
但穿上官服以后的李叹,脑海里无端地又浮出了一张明艳如芙蓉般容颜,那双眼?睛璀璨若星辰,是他的五妹,他安排到安定伯府的假小姐,可?这双眼?睛……
李叹眸色沉了沉,他可?从?来没见过她眼?睛这样?明亮的时候。
这一幕,难不?成还是他臆想的不?成?
转眼间, 就已经到了圆圆在盛京里的这个圈子,第一次露面的日子。
比起珠绕院那边的热闹,芷梨院这边几乎都已经像是被冻结了起来的静默。
直到宴会要开始的前晚, 翡翠才过来说这件事。
翡翠笑容满面,又带些无奈, 一到清池面前就请罪, “五小姐, 是奴婢改罚,到了眼下才想起这事。”
清池请她起来, “翡翠姑姑何错之有,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 一时有所遗漏也是难免的。”
翡翠抬头瞥了她一眼,却见这位五小姐端庄大方, 笑不露齿, 实在?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木头小姐的名号,分?明就是如此体贴细心的小姐。
翡翠的笑有点?尴尬, 想起安定伯夫人临来的吩咐, 又不得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翡翠其实是给小姐传话, 夫人说……明儿是六小姐的喜日子,六小姐这会儿还在?选衣衫,迟迟定不了颜色。望五小姐莫要和?六小姐生气才是, 只是五小姐选明日赴宴会的衣衫颜色不许浅红柔绿, 六小姐脸嫩,想必选的颜色也就在?这其中了。但也不许颜色低沉, 免得被别人看了笑话,有不和?之相。”
果然她这话一出来, 便是分?侍清池左右的紫袖和?小薇的脸色也是勃然一变,主?辱臣死,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紫袖只给了小薇一个眼色,马上就让脾气暴躁的她忍耐了下来。紫袖看向翡翠,笑道:“翡翠姑姑这说的何话,不许我家小姐穿新嫩的颜色也就罢了,就连沉稳的蓝紫一色都不许,忒霸道了些,难不成六小姐这大好的日子,只能?穿黑白两?色。”
翡翠连忙道:“这……紫袖,六小姐方进府,难免有些不安,闹了些脾气。”这句话虽然是对着紫袖说的,其实更是对清池说的。
她话底的意思,无非就是安定伯夫人和?圆圆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希望清池最好借口生病来不了,别闹腾了圆圆这个大好的日子。
翡翠一走,小薇就忍不了:“夫人真是偏心,六小姐一回来了,就把小姐给忘了。”
内室里?其他的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其实大家倒是觉得安定伯夫人这态度正常,毕竟亲生女儿在?外?边受了十五年的苦,府里?的这个虽然样样都好,到底是假的,如今还能?留她在?府里?,就已经是多年情分?。
“小姐,要不咱们就……”紫袖一向在?众婢女面前都是个温柔贤淑的,就这会儿也是意劝退清池。
这等委屈,一个闺阁小姐岂是能?忍得了的,要是有气性的闺阁小姐,这会儿怕已经是答应了。可?清池可?不是,而且缺了她,圆圆这台认亲的戏可?怎么唱哟。因而在?众人都担忧、各有谋算的时候,她稳坐钓鱼台,眉眼清润似露花,樱唇含笑轻语:“不可?,我若是不去,娘和?六妹妹恐怕会被外?人误会了,六妹妹不懂事,娘心疼她初来乍到,难免慌张,我是姐姐,须得教导妹妹,也让娘放心。”
紫袖:“……”
小薇和?一众丫鬟就根本没?有听懂。
“可?小姐穿什么,夫人和?六小姐叫翡翠说了这么多限令……”小薇头疼地说。
紫袖也道:“小姐若是要去,这衣衫怎么穿倒真是一件麻烦事。”
眼下真是春日,且安定伯府把圆圆第一次推向整个盛京贵族圈的宴会上,不管是适龄的少男少女,还是小有身份的夫人都会过来。这时节,适合穿浅淡有春韵的衣衫,春风里?飘扬,方有闺中女儿的情思。
“小姐,夫人虽为六小姐考虑,下了这些禁令,可?小姐的衣裳也还是能?从其中”这会儿,一直不说话里?的丫鬟里?,般般站了出来为清池解忧。
诸女的目光,这下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般般向清池欠了身,起来便道:“小姐可?还记得去岁制的一条百花裙,烟水笼纱底,再缝制百花于裙上,风来徐徐绽放……”
清池看着她,笑道:“你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这百花裙太过张扬,怕是会抢了六妹妹的风头啊。”
小薇原本喜上眉梢,也被清池这番话如冷水泼浇而下,她手指苦恼地点?着腮,“般般,小姐说得没?错啊。”
紫袖说:“只怕这百花裙穿上,六小姐的误会会更深。”
清池说:“既然如此,那便穿这百花裙了。”
她闲散挥袖,起来,走到窗边,一头葱茏青丝在?日光碎金里?仿佛在?发光,窗外?花红柳绿,柔水春波,瞧得她唇边泛起一个浅浅笑意来。
这屋里?的人却看不懂,她这个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
紫袖看着她,眼底也出现了忌讳的神情。
这一天,整个芷梨院都在?般般的指挥下给那百花裙新缝时令鲜花,她们寻找鲜花的时候,自然也被府里?人知道了蹊跷。圆圆还在?苦恼到底穿什么,她满眼晃花,也被这些刺绣花裙给惊艳了,一时纠结,莫不如是,然而就见贴身丫鬟紫雪匆匆地走了过来。
紫雪对她附耳说了一番话。
圆圆的脸色马上就难看起来了,她手指紧紧地攥着一条鹅黄色的丝绸裙子,把那胸口处精湛工艺的刺绣花鸟纹都给毁了大半,在?一边侍奉更衣的婢女光是瞧着都觉得心疼。
这可?是来自蜀地大家的刺绣,足足值百金的裙子啊。
圆圆清纯可?爱的脸蛋都露出了冷色,把这条裙子扔到了婢女身上,“百花裙,百花裙!我这姐姐是故意和?我作?对不成?我就知道,她果然是故意在?李、大哥面前装大方柔弱,这下破功了吧!”
紫雪也是气愤地道:“小姐,这五小姐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是不知道,她这条百花裙可?是去年府里?三位公子为了给她庆祝生辰,特?意请梅大家缝制的,梅大家自从缝制了这条百花裙后,便说几年以内都不会有如此精湛手艺,盛京里?的小姐们听说以后都很后悔错过。”
圆圆眼睛一动,迟疑地道:“你说这百花裙当真有这般好?”
紫雪一时把这条百花裙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美得撼动凡俗,任是哪个女子穿上都必定会在?明天的宴会上大出风头,“……小姐,难不成您就任由她穿这条百花裙破坏您明天的好日子?”
圆圆一时再看这满屋丽锦,都觉失色,反而心里?惦念起那条百花裙来。她眉头一挑,不高兴地道:“我唤她一声五姐,是给她的尊重,她若是要和?我斗,我自然不会客气。她若是真敢穿这条百花裙到明天的宴会上……”
她若是真的敢,还存在?要自己闹笑话呢?
她又能?拿她怎么办?
圆圆想到这点?就不甘心起来,紫雪看她这样子,就嘴角一抿,知道她已经生疑心病了,果然主?子说得没?错,人心诡谲,只要她再推上一把:“小姐,您心地善良大方,并不计较她鸠占鹊巢,可?她凭白得了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又怎生舍得,怕是瞧着您好欺负,以后就什么都占一头了!”
这婢女气鼓鼓地说着,站在?她这边激扬语气,说话是直了一点?,不过还算对圆圆的胃口。但圆圆还是多了一颗心眼,“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好呢?”
紫雪说:“自然是禀告夫人,叫夫人来处理!”
圆圆瞧着紫雪,“你说得对。紫雪,我现在?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你能?做好?”
紫雪惊喜,马上福身道:“小姐,紫雪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这件事办好。”
圆圆瞧着紫雪风风雨雨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脑海里?又浮现出前几日在?梨花树下见到的那个青裙少女,芙蓉以为容,冰玉以为骨,天香月韵,若是再穿上那条绝美的百花裙,那她岂不是要成为明日宴会上的那个小丑?
自己没?有做错。
明明自己没?有想到和?她宅斗的想法,可?她却主?动挑衅,自己也没?有不让她来这个宴会,就姐妹和?睦,装给外?人瞧也行,她却一定要穿上这条百花裙大出风头!
她难道是以为自己回来会抢她的地位和?婚约?可?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她只是想要伯爵府千金这个身份,接近男神,只有这个身份,才让她有可?能?站在?平等地位嫁给男神!
至于那劳么子的蒋国公府大公子,她根本就没?有兴趣!
圆圆有些不屑地想,果然是古代女子,也就是这样眼界了。
安定伯夫人再次遣派翡翠上门芷梨院,便是翡翠自己也有些尴尬,这一早一晚,她就来了两?次,这两?次来芷梨院做的都是恶人。
翡翠登门就是为了借百花裙一用,心底何曾不是无奈,若不是夫人硬是给五小姐出了这个难题,又怎会让五小姐想起了那百花裙,就是不知五小姐穿这百花裙,当真是因为它?正好符合了要求,还是另有其他的想法。
反正夫人都觉得她就是包藏祸心。
果然,当翡翠提出借这百花裙给六小姐宴会上一用后,芷梨院里?的婢女们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便是大丫鬟紫袖都皱起了眉头,说:“翡翠姑姑,夫人这……”
翡翠盯了她一眼,从来没?有做下人的,反而能?说主?子。
“无妨。”这芷梨院里?的主?人开?口了,这反而让满堂惊讶、疑惑。翡翠更是没?有想到,这五小姐会这么好说话。
翡翠暗咽了咽口水,问?道:“五小姐,这是愿意了?那夫人知道了,必定也很高兴,五小姐作?为姐姐,疼爱妹妹,姊妹同心,正是一段佳话。”
少女盈盈坐在?贵妃椅里?,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浅浅一笑,令得满堂之人,如沐习习春风之中般惬意。
“翡翠姑姑说得正是,六妹妹初来乍到,那这百花裙便当做是我送妹妹的礼物。这百花裙本本就是昔日三位哥哥送我的,如今送给妹妹,倒也是实至名归。”
翡翠听着她这话却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
清池看向般般道:“般般,百花裙可?缝制好了?”
般般犹豫一下,到底点?头。
清池继续道:“一会儿,你和?紫袖走一趟,把它?送到五妹妹哪儿去。”
听到清池这句话,翡翠才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成了。
只是没?想到,竟就这般简单?
紫袖和?般般向清池一拜,然后向内室里?面走去收拾百花裙,小薇却是一脸的不甘又委屈,小声地道:“小姐……”
清池给了她一个眼色。
送走翡翠后,清池端起烧洞庭湖光水色的茶碗杯,里?边君山银针泡得正好,茶芽三浮三沉,竖在?杯口间,茶汤明亮,她闻了一闻,慢悠悠地品着。
其实这件百花裙在?书中也正是一条导火索,女主?不知安定伯夫人刻意出难题给女配姐姐,女配姐姐嫉妒心发作?,有意穿那百花裙在?女主?的正式露面宴抢走全部的风头,却没?想到提前露出风头,反而被安定伯夫人发觉,强行勒令她把那百花裙送给了女主?。
次日在?宴会上,见了以一身百花裙艳压群芳的女主?后,她心有不甘,便故意扮弱引得女主?来到私密无人处,故意惹怒女主?,趁她不妨,推下湖水里?,想要毁了她的风头,顺便也毁了那条百花裙。
乃到女主?被推下水,她还装无辜,大声叫人。谁料,女主?是穿越人士,会凫水弄潮之术。而这一幕恰好还被她的未婚夫蒋唯兄弟瞧见了,这下可?有理说不清了。
蒋唯……
想起前世?在?西塘凤凰镇的茅屋之中旧会,也是为了黎民百姓,她蹙眉,额心有些发疼,总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
前世?最后,她仿佛是疫病缠身而死,就连和?应宇见面时候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而时间过去得太久远了,就是她都已经快忘记了,自己最后是怎么了结的了……
当然,往事已矣,似乎已经没?有继续回想的意义?。
反而是眼前的事,叫她不得不得专注起来。
当然,对于她来说,这走剧情也勉强算是娱乐自己的唱大戏了,这日子过得无聊了,总是想要刺激一下的。
所以,清池看向眼前一脸防备警惕的圆圆,就饶有趣味。
只见少女一身百花裙,春日阑珊地落在?她身上,雪肤花貌,稚嫩的眉眼仿若是黄鹂乍啼,不说如何的绝色,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韵,不若一般闺中女子的娇弱,明朗干净。只不过此时在?见到清池以后,那提防的神情一挂上,也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总是弱了些气势,多了些少女的扭捏。
“五姐,你找我要说什么事?”虽然她嘴上还在?问?是什么事,可?水汪汪的眼睛却孤自瞥了眼身上的百花裙,显然心里?有数,只是有些不耐烦把此事抽丝剥茧出来。
眼下她们正走到了安定伯府花园一角,长廊复道接着假山风景。
那廊下春花灿漫,假山紫藤花枝相连,灼灼其华,似银河从天上垂落。
其长长枝叶委落底下,沾着人工湖里?的水。
点?着圈圈涟漪。
架构其上的石桥青苔漫上,两?侧绿水绵柔,荷叶初圆,娇小绽放。
清池其实一直不喜水边,所以她脚步徘徊,“六妹,我看你穿这百花裙甚好。”
圆圆说:“五姐没?有怪我强行夺爱?”
清池明亮眼眸望着她,里?面映着叶缝碎光,仿佛也有小小委屈,“妹妹若是爱这条裙子,我自然割爱,只是妹妹……恐怕不只是为了如此。”
“所以,你在?指责我?”圆圆看穿她在?绿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说:“要是你今天真穿这裙子,大家怕是都要笑我。”
圆圆已经率先走上假山畔的那石桥,清池神情一凝,两?侧绿波像是牵人命的黑白无常,她顿足时候,圆圆还在?恼火地继续道:“五姐,我不是小孩,你也莫要找那些牵强理由来骗我。我回府来,只是回归本位,我无意和?你抢什么,希望你能?摆正心眼!”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圆圆看见她愣站在?柔草红药的石桥边,身姿窈窕修长,一身浅绿色春裙柔和?朦胧,仿佛和?脚底碧草化为一体,归鸿般飘飖流风。
圆圆很生气,“我根本就没?有想过抢你的未婚夫,你是五小姐,我是六小姐,咱们俩就不能?和?谐相处?”
她振振有词,一时收回艳羡目光,暗暗道:“明明是个假小姐,却生得这么美,就是爱发呆了些,难怪方才那些小姐背后呼之木头小姐!”
她等在?原地,给她消化自己话的时间,也不怕她仍然死性不改,包藏祸心。
“六妹,你说的,我听到了。”她慢慢地行来,不像是在?走,裙摆摇动,婉若游龙,叫圆圆看得痴了。
有一说一,她这便宜姐姐不愧是伯爵府里?学?了十五年贵族规矩礼仪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就连她都暗自收了腰腹,抬了肩膀,不想在?这便宜姐姐面前落了下乘。“五姐,别怪我说话不客气……”
“六妹你只是实话实说。”
这么轻易地就接受了?
圆圆默默摸摸身上的百花裙,其实她还蛮喜欢这件裙子的,但……眼前人忽然露齿一笑,“六妹喜欢,那就收着吧。”
圆圆忍不住一喜,“这
样可?以吗?”
终究还是露出一些少女的天真,并未发现眼前人包藏祸心,那明艳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边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当然可?以了。”
她只是轻轻一推,还在?惊喜里?的圆圆神情一呆滞,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带,就往后的春水里?委落。
噗通一声——
身陷湖水里?的圆圆下意识地以双手划水,却发觉她身上的百花裙散架了,周围的湖水上漂浮起一圈花瓣。
她扑腾了一两?下,在?日光还有些冷透的湖水里?,感觉到了身心都是凉凉的。
她抬头怒视桥上的人,俏脸雪白雪白的,嘴唇也是乌紫,显然被冻得不轻,“李清池,你好大的胆子!”
她冷得发抖,眼睛在?水波里?荡漾了一遍,有些朦胧的,却瞧见桥上那少女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见恶毒狰狞,也不见窃喜张扬,她平淡得像是看一场风景。而此时周围紫藤花开?似海,委落湖水假山之间,如同仙境。她在?其中,脱凡离俗,仙姿浩渺。
明明做得出如此恶毒行事的女人,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圆圆遇上了人生头一个不能?解开?的谜题。
当然,此刻她也已经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虽然湖水里?照着春光,却还是冷冰冰的,她游了一下,往岸边去。
好在?这人工湖很小,几乎是很快就上岸了。
却不经意地瞥见清池蓦然看向假山那边,什么鬼?
清池和?圆圆石桥边这场戏,其实全部都被正好过来的蒋唯兄弟瞧见,原本正在?教训弟弟的蒋唯在?听见圆圆对她不客气的诸般语言,这个如玉温和?的君子眉头就皱起来。他和?清池是青梅竹马,虽然自从彼此年岁渐长,一年都难得见上几面,这个守礼的年轻人也依旧对自己的未婚妻有着鸾鸣求凰之思,便等着明年及笄迎娶。
眼下即便知道她并非安定伯血脉,也未曾有改变的心思。
她是淑女款款,眼见被圆圆欺辱,他这个未婚夫怎么能?坐得住。
“哎,大哥……”弟弟蒋元笑着拦住了他。
他不解其意,但蒋元明媚地笑出酒窝:“大哥,你接下来看嘛,我看池姐姐可?不是那等懦弱可?欺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的确出乎蒋唯的意料之外?。
直到那气焰嚣张的李家六小姐掉入湖中,蒋唯和?蒋元对视一眼,两?人都免不了惊讶。这下蒋唯心底一沉,已经走了出去,准备喊人救人,然后回避。蒋元又说:“哥哥,你瞧这六小姐不愧是水乡养大的,这凫水弄潮之术,当真是高超。别叫人了,她都已经游到湖边……”
蒋唯看了一眼便收回,这是君子不欺暗室,玷污女子名声所为。
他还把幸灾乐祸的弟弟也拍了一下,令他回避。
蒋元忒挤眉弄眼,“看来哥哥担心错了,池姐姐不是木头,这胆子倒是挺大!”
“元儿!”
蒋元明媚地笑着,少年酒窝可?爱,可?即便在?这灿烂的春日下,也总有一种潮湿阴冷。他瞧向那站在?桥头的绿衣少女,譬如晨露晓花,灵气逼人,脱俗绝尘,似乎并不受行事丁点?影响,只是立在?那儿,看着另外?一个湿身湿发的少女急急走来。
那少女颤着身子,又努起,接着一只手挥霍而下,就是要报复回去一巴掌。
被她半路就给截下。
她在?日光下,肌肤如玉,容颜若芙蓉晕霞,淡淡地一笑,“五妹,这身百花裙当真衬你。”
圆圆挣脱不过她的手,听见她这话,更如遭奇耻大辱,牙关颤颤,圆汪汪的眼睛都红了。
眼下她就是落汤鸡,浑身泡在?湖水里?,更是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百花裙早就已经散了,只剩下烟笼纱裙,像是被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实在?狼狈不堪!
“李清池,我记住你了!”她恶狠狠地说。
清池放开?了她的手,眉间若有清愁,“我看妹妹全身都湿透了,还是早些回去换件衣裳,不然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生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圆圆眼睛都红了:“……你很好!”
她这会儿也懒得管假山后边还有什么,气得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清池看着她的身影,眼底也有些无奈,“这一巴掌我不能?叫你打,日后……日后总会还给你的。”
她后边那句话,轻得像是雪落在?风里?,不见踪迹。
清池转身看向假山后,一挑眉,倒是意外?,没?想到他们兄弟俩刚才竟然没?有出来帮圆圆打脸,这也是她半推半就没?有让圆圆打下那一巴掌的原因。小的剧情既然能?够变动,那么她为何要吃这样的苦头,反正女主?到最后不是应有尽有,这前头吃得折磨苦难算什么?
这样一想,她不由一笑,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有恶毒女配的格调了。
清池连看向假山后边两?次,前头一次,蒋唯被落下水的圆圆吸引,没?有注意,蒋元注意了,乐得看戏。后头这一次,兄弟两?人一齐发觉了,蒋唯心情复杂,难以梳拢,倒不知道出去还是不出去的时候,他那弟弟却不怕事多,抢先一步地走了出去。
少年人未至声先至,“池姐姐,元儿有礼了。”
甜美如饴糖的声线,似乎还没?有遭受变声期的摧残,有些稚嫩,男女莫辨。蒋元一身红衫,颈项挂着长命锁,唇红齿白,笑容明媚,酒窝喜人。紫藤花枝纷至沓来,春光明媚里?,好一个粉雕玉琢,不见丝毫混世?魔王的模样。
清池如若初见,眉眼里?尚有些茫然,但很快又消褪,竟然化作?了一个浅浅的喜悦笑意,“原来是元儿。”
她看向他身后,果然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面若冠玉,端方清俊。一身月白色交领绣鱼跃水苍纹袍穿在?他身上相得益彰,只是那双细雨般柔和?的眼睛盯着她看,眼底似有复杂情绪。
蒋唯看着自己这个未婚妻,见她谈笑有礼地和?弟弟说着话,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明明她可?是推人下水,这样恶毒行为,即便是一时做错了,也该有些愧疚,可?她脸上笑容完美,见了他,还福身有礼,“蒋唯哥哥。”
那翩若惊鸿回风流雪的姿态,也令他一时晃神。
第195章 六周目(6)
今日安定?伯府这场宴会?既是把六小姐李蓉蓉推向整个盛京贵族圈子, 其次也是观春宴会?,说得更白一点,在大?夏就更像是春天版专属的相亲会。
蒋唯兄弟两人属于宴会里的男客, 还都是高质量的?,可惜一个已经有了婚约, 一个还太小了, 因而在相亲宴会有点苗头的?时候, 就已经成为了边缘人物。
她身姿清雅,明明在一众小姐当中打扮也是最不显眼的那个, 按理来说应该是比不过争奇斗艳的?小姐们,可她身上?总有一种谜题般的?气质, 仿佛只要她一出?现,就一定会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却在新入府的?六小姐面前显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