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铺实在是太柔软,躺下后,身体几乎是陷进去的,找不到一个着力点,软绵绵的毛绒铺了一层又一层。
进来第一眼,她就注意到这一看就很舒适的床铺了,现在一试,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
她太了解斯诺了,不管哪个世界,他在洗漱上花掉的时间,都十分惊人。
如果等到他洗好,自己再进浴室,出来说不定就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第二天的日升了,所以她干脆叫系统099出来,兑换个清洁道具,自己就可以先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了。
至于斯诺,他和她,似乎都默契的遗忘了魔法这一项同样可以用来节省时间的,足以媲美系统商城的存在。
主要是,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害羞了。
凛绮打了个哈欠,拉住被子,遮盖住半张脸,半阖上眼睛。
他简直是躲藏到浴室里去的,就是在里面待上一整晚,她都不觉得奇怪……所以她要不要先闭眼休息一会?
这念头刚在脑海里转上一圈,浴室门被打开的小小声响,一下子让她本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氤氲着水汽的,斯诺的身影,正停驻在浴室门前,他停顿了片刻,轻而无声地走到床边。
他的脚步轻巧的像猫,眼尾上挑的乌黑眼瞳,也像是蒙着水汽,湿润润的。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她脸上很快的一扫。
“你困了吗?”
他的声音也和羽毛一样轻。
凛绮摇了摇头,稍稍支起身,从被窝里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斯诺钻进被窝。
烛光摇曳,在斯诺漆黑笔直的长发上留下一圈柔和的光晕,他雪白的脸也被照成暖色,这种烛火带来的温暖感,令人昏昏欲睡。
凛绮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斯诺掀开被子。
她稍稍清醒了些,睁眼看向斯诺,斯诺正站在床边,定定地注视着她,长睫垂落,压住漆黑的眼眸。
他的神色不定,紧紧咬着唇,从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能感受到他正竭力压抑的,山呼海啸的内里。
他睫毛下的眼睛,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游移不定,惊慌失措,很显然,他现在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凛绮甚至感觉,现在只要轻轻碰他一下,他说不定就会逃跑。
凛绮将目光挪开,看向斯诺身后的烛台。
那纯金灯台上的蜡烛,已经融融燃烧了一半了,魔法产物本就燃烧的缓慢……
蜡油缓缓往下滑落,她只盯了一刹,就听到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回过神来,就看见斯诺抬起手,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手指上,手指正在缓慢
解开衣扣。
先是袖扣,再是领口。
一粒一粒松开的布料下,逐渐显露出雪白的肌肤。
斯诺盯着凛绮的眼睛,洗浴后换上的薄袍轻柔柔软,此刻无声的往下滑落。
雪天出生,肌肤胜雪,此刻映着烛光,自然也是如新雪攒积,凛绮的眼睛,也随着他滑落堆积在脚边的衣服,惊讶的睁大了些许。
刚刚沐浴过的身体,还散发着湿润的热气,仿佛有水雾萦绕。
但斯诺的身体,很难让人有炙热的感觉。
他就像是冰雪塑体,凛绮看着他,无端就想起在第二个世界的庭院内,堆起来的那个雪人。
斯诺的肌肤,就像是雪。
即使笼着一层蒙蒙的水汽,也像是冰块升腾起来的白雾。
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看他的肌肤是否也是冰凉的,他胸膛内的心脏是否也是冰雪铸成,是否也会失律狂跳?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困意,在顷刻间消散干净了。
凛绮不说话了,她的手指不留痕迹抓紧了被子,棕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斯诺的一举一动。
既然已经脱衣,就不再有什么迟疑。
斯诺盯着她看了片刻,将被子掀起一角,稍稍曲身,双手捧住凛绮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像自己的脸颊。
与此同时,自己也轻盈的上了床。
“凛绮……”
他清晰的,低低的呼唤她的名字,黑亮的眼睛像是鹅卵石,浸润着水光,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
还带着湿气的,乌鸦鸦的长发,迤逦散开一床,披散在他的身上,更衬托得他像是雪白的花,散发着强烈的冷香。
斯诺垂着眼睫,轻轻蹭她的掌心。
极具依恋的动作,他做得缱绻。
半眯起的眼睛,用眼风扫过她,像是撒娇的猫,又像是冰凉的蛇。
他恋恋不舍的在她掌心撒娇半晌后,才又抓着她的手腕,细细触碰她的手指。
凛绮原本以为斯诺想要牵手,但斯诺的每个举动,总是能超出她的预料之外——他轻轻咬住了她的手指。
口腔内的温度,湿润,在神经敏锐的指尖,迅速的传递过来,被细密啮咬的轻微酥麻感,一遍又一遍的磨过她的指腹。
凛绮眯起眼。
看起来纯良又害羞,胃口却大的很啊。
凛绮已经感受到,斯诺恨不得将她含在嘴里,吞食入腹,从第一天牵着斯诺离开这座城堡时,她就应该有预感。
这个美丽的少年,是一条冰冷的毒蛇。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岁,只会惶恐的哭泣,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哭泣的少年了。
几年前,他的身体抽条,长高的很快,躺靠在她旁边,撑住胳膊凝视她时候,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能够笼罩住她了——
斯诺抬眸,微红的眼尾,带着潋滟的水光,凝视着她的脸。
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笑容甜蜜,精灵般灵动,一举一动都在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她的反应,她的心情。
但分明又和初见时的孩子气不一样了。
斯诺凑过来,害羞的亲她的嘴角的时候。
凛绮的心中,就清晰的浮现了,之后会被缠得很紧的预感。
新婚后,斯诺才小心翼翼地告诉她,他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凛绮望着他略显不安的黑眼睛,才反应过来。
在第一任务世界内时,斯诺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情。
她原本应该是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白雪公主的。
斯诺说的这么谨慎,也是因为公主的长相几l乎和他一样。
就连魔镜都改口,“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这个国家的双胞胎姐弟,白雪和斯诺。”
对于最在意脸的斯诺来说,与人并列,是一件危机性十足的事情。
但他现在到底自信多了。
如果是过去,他觉得自己只有脸有价值,脸是唯一留住凛绮的资本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
现在,他到底是自信许多了。
别人都说公主白雪和斯诺长相几l乎一模一样,凛绮看来,却并不一样,世界上怎么会有完全一样的人呢?
公主的脸明明更圆一点,斯诺的鼻梁要更高一点,五官要更加凌厉一些。
不光是看脸,光是从走路的脚步声,她都能辨别两人。
斯诺发觉这点后,狠狠痴缠了她一段时间,凛绮知道,斯诺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得意极了。
虽说地宫中的公主原本是姐姐,但刚刚苏醒的公主没有任何人世常识,照顾她,和照顾一个孩子差不多。
凛绮和斯诺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她能够回归正常生活。
与其说是姐弟,倒更像是兄妹,公主的心智与常人无异,学习的速度也极快,但到底缺少了十几l年的生活经验。
这两年的生活,都十分充实。
凛绮与斯诺,公主一起生活的时候,不由想到第二个世界时,见到的白雪公主,那时候她已经迟暮,但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影子。
在那个没有她的世界,斯诺是如何与公主相伴生活的呢。
据公主跟她提到的猜测,她苏醒后,斯诺只教导了她一年多,就将自己的身体封印在地宫内。
那个时代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想必就和这个国家的冬季一样漫长吧。
公主醒来的第二年,邻国王子按照以往的惯例,带着他的骑士团和商队前来造访。
就是这一年,他见到了乖乖坐在凛绮身边,撑着下巴看小狗作揖的公主。
他凝视许久,然后就采取与一贯果决作风相配的雷厉速度,光速向公主求婚了。
他这个请求,是在大殿上,当着凛绮和斯诺的面,旁边还有一群正在和斯诺汇报事项的臣子。
凛绮:“……?”
凛绮震惊,斯诺沉默。
就连很久都不吱声的系统099,都发出尖锐的爆鸣。
[这绝对不可以啊!!这小子绝对没有打好主意——]
这个金毛,当初都能为了宣称权,打斯诺尸体的主意!
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是大大的坏人啊!
凛绮:“……”
倒也,没有到系统099说的这个程度……吧?
她对金发王子的印象不好也不坏,确切的说,除了一头灿灿的金发,以及高大的身形,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印象了。
但斯诺显然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听到邻国王子的请求后,他就开始冷笑,那种笑容,是熟悉他的人一看,就会开始心中发毛的笑容。
斯诺喜欢笑,也常常笑脸待人,对外性格温和仁慈,但是并不代表他一直好脾气。
此刻,看到他笑容的那些大臣们,都恨不得把头弯到腰下,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凛绮转头,拍了拍斯诺的手背,淡淡开口,“别这么笑,和夜枭似的。”
斯诺一下闭上了嘴。
他有些不安地望向凛绮,咬住下唇,垂下眼睫,一转眼就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旁边的大臣们将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
凛绮看向公主,“你怎么看呢?”
斯诺抓住凛绮的手指,摇了摇头,“这肯定不行的。”
这段时间和凛绮一起照顾公主,名义上是姐弟,他已经把姐姐当自己和凛绮的孩子般看待了。
公主从小沉睡在地宫中,没有经过他那样担惊受怕的童年,也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她醒来就被他和凛绮照顾,生活在宫廷中,像一张白纸一样单纯。
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和那个笑面虎结婚?
凛绮依旧看着公主。
公主抬起和斯诺相似的漆黑眼睛,终于正眼看了王子一眼,“我倒是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
眼前的王子高大英俊,长得不错。
而她正好想找个以后可以当国王的对象。
凛绮有些意外,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话,顺便按住斯诺,示意他也先别动。
“不过,你是真心想要娶我的吗?”
邻国王子回答的毫不犹豫,满是真诚,“当然!”
公主扬了扬下巴,提着裙摆行了一个礼,眼眸温和,却带着避无可避的光亮。
“那,就要先通过我的考验。”
邻国王子和其他大臣离开后,斯诺才一下站起身,紧绷的脸和大理石一样,“你怎么……你怎么?”
凛绮的目光跟着不断打转的斯诺,看了两圈后感觉有些晕,就不留痕迹收回了视线。
公主不骄不躁,整理着裙摆上的蕾丝,“答应了,又怎么样?”
斯诺气得直捂胸口,凛绮抓住他的手,转头带他说话,“他或许不是真心求娶你。”
她多多少少也从斯诺的嘴里听过当初的事情。
邻国王子看起来伟岸英俊,和遵循骑士道的王子阿德里安是一种类型,但他非常擅长伪装,在心里打小算盘的技术,估计和斯诺都有一拼。
这么突然
的求婚,怎么看,都像是他忽然有了什么小心思。
公主一脸了然,“我当然知道。”
不管他是因为一见钟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阴谋诡计来向她求婚,都无所谓。
“我想要结婚。”
公主脸上浮现志得意满的微笑。
“考验……当然不只是为了要考验他。”
考验只是幌子。
她只是给这个撞上来的狐狸王子,一段足够爱上她的时间。
考验足足持续了一年。
一年以后,公主跟随王子回到邻国。
彼时,王子已经答应,在婚后,会将治国权力交给她,就像是凛绮和斯诺一样。
送行的马车连成长长一队,穿着华丽礼服的公主登上马车,似水般明亮的眼眸在周遭环视一圈,含笑上了马车。
凛绮和斯诺当然也来送行。
临行前,公主用力握了握凛绮的手,笑容像是映着雪的阳光,明亮灿烂。
“这是你想要的吗?”
凛绮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和一起照顾斯诺公主,从完全懵懂不知事,到此刻骄阳照雪般的少女,她竟然也投入了不少感情,此刻也生出不舍。
公主粲然一笑,“当然!”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她看了眼斯诺,又转向凛绮,久久凝视,“我想要寻找真爱……也想要一段,能做到向你们一样的夫妻关系。”
夫妻共同治国,权柄共享,一生一世捆绑在一起,这对一个年轻且有野心的生命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正好撞上一个未来会做国王的王子,这不是天降甘霖?
确实如斯诺所说,公主很单纯,就连野心都像是白纸一样,直接且毫不掩饰。
爱,以及权力。
她用力一握凛绮的手,“我走了!”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的上了婚车,车队驶动,不断向前,在视野里逐渐变淡了。
凛绮和斯诺一起目送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凛绮才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性格,真不愧是双胞胎啊。
她扭头看了眼正紧紧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的斯诺,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看过来,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对她一笑。
凛绮有一瞬间的恍惚。
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吧?
两年时间,斯诺似乎成长了不少,他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国王,一个贤惠的丈夫。
但要说成熟,他其实也尚且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
凛绮时常想,是不是她太纵容斯诺了,斯诺过去是这个性格吗?
骄纵任性,又会撒娇,死缠烂打。
和辛德瑞拉的冷淡,艾利尔的沉默都不一样,尚且鲜活的,热烈的,每天都欢快着的生命。
他从不吝啬对别人展示笑容和自己的好心情,总是兴高采烈,人们都说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
系统099说他总是溺爱斯诺,这大约的确是溺爱了,她总是纵容他。
面对斯诺的厮缠,她很少拒绝。光是午睡休息一会的空档,斯诺就拉着她又溜回了寝宫中。
他常常这样,喜欢在阳光明亮的地方。
斯诺和凛绮都是偏仁慈的统治者,中午整个宫殿都有休息的时间,侍从们全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整个宫殿安静而平和,时光慢慢流淌。
阳光从窗户落进房间,在绒毛地毯上留下被拉长的明亮光晕。
安静的房间,几l乎能看到空气中缓慢漂浮的细小灰尘。
只有轻而碎的喘气声,在这安静中更加清晰。
在卧室内,斯诺的喘气声拉的语调悠长。
他喜欢哭,还喜欢喘。
凛绮还没怎么样,他先断断续续地哽咽起来,在她耳边低低喘息,而且那喘,像是一朵一朵洁白的苹果花,仿佛一触就碎,青涩不堪。
还好是在自己的卧室里,再没有第三人看见。
平时最注重仪表,永远礼服、披肩,以及手套不离身,打扮华丽且整齐的国王陛下,有狼狈成这样的时候。
明明是他自己先耍坏心眼,她只是稍稍回击了一下而已。
斯诺的身体年轻,力量充沛,精力旺盛,反应却总是与之不相符的敏感。
凛绮只是拧了他两下,像他最喜欢在她身上嘬来嘬去那样,咬了他一下,他就哭成这样。
呜呜咽咽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怎么欺负他了。
但他却很喜欢做这种事情,并且每次都把时间拉的很长,兼之软磨硬泡,温柔侍奉,总之,凛绮倒也不讨厌。
他被凛绮咬了两下,就咬住她的手背,将脸紧紧埋在她的怀里,眼泪洒落在她的胸口,滚烫的。
凛绮实在是对斯诺的眼泪没办法。
他一边喘息一边抬眼,被一层朦朦胧胧的泪意浸润的漆黑眼瞳,浓密的睫毛被濡湿,沾成一缕一缕,漆黑的发丝也粘在脸颊边。
怪不得系统099总说她对斯诺太纵容了。
接收到她的目光,斯诺立刻贴到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他的脸已经全然红了,眼尾带着潋滟的水意。
他确实像是蛇,总是紧紧缠着她。
说起缠着这点,斯诺似乎总是喜欢贴在她的胸口,听她的心跳,就算平时坐着好好的,他也会忽然就歪倒到她的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
简直越活越像小孩。
最开始时,凛绮看着斯诺这一身雪白的皮肤,总疑心他摸起来也是冰凉的,现在总算了解。
外表冰冷,内里火热。
斯诺的肌肤很白,却一情动就泛红,也很容留下痕迹。
凛绮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癖好,偏偏斯诺总是勾着她,千方百计想让她在身上留下点印记。
斯诺很喜欢看到凛绮因为他而失神的模样,因此日夜学习,苦练技术。
别的不说,纠缠人的功夫,他绝对是第一。
并且,并不惹人讨厌。
斯诺身上冰冰凉凉的,触手细腻,被这样的怀抱紧紧搂着,其实还挺舒服。
闲暇的午后时光,就这样消磨过去。
斯诺哼着歌,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在他整理,并且照镜子的时候,凛绮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斯诺照镜子。
斯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很好,他在镜中对上凛绮的眼睛后,还对她眨了眨眼,凛绮收回视线后,他才心情愉悦地继续整理衣服上的流苏。
他的脸上还有些残余的红晕,神色懒洋洋的,像是餍足的猫,不像是凛绮,片刻间已经恢复常态。
午后,是他二人共同处理政务的时间。
此项工作,正是去了邻国的公主心心念念的,也成了她选拔丈夫的唯一标准。
夫妻共同治理国家,权力共享,就连王座都对半分。
午后,灿灿的阳光洒落在雪白地砖上。
凛绮坐在黄金的王座上,撑着下巴,神色散漫地听着下首的大臣们和斯诺商议事项。
斯诺自己可以处理好大部分事情,他处理事务快速又高效。
偏偏他听完每一项,不论听到什么,都会把连转向左边,轻声询问凛绮,“凛绮,你觉得呢?”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眼,对斯诺的这种行为,都已经习以为常。
凛绮很少对政务发表意见。
多数时候,她都是听完斯诺说完,就淡淡点点头。
但是大臣们都对她心怀畏惧。
大约在一年前,也就是斯诺登上王位不久后,曾经有巨龙忽然袭击城堡。
毕竟——
“这个世上最美的人”,怎么可能不引起喜欢掠夺珍宝的恶龙的注意呢。
恶龙就栖息在森林中,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记载在密卷中的。
人们都知道龙,但是祂的姓名,因为年代太久远,已经没有人知道。
最近几l年,恶龙很少出现,人们几l乎都快忘记这可怕的存在了。
恶龙出现,也是在寻常的一天,那天,身为国王的斯诺,原本是准备去偏远城镇探访民情,随行保护的,是一队很有名气的骑士队。
国王的马车驶出城堡的时候,人们都围在街道,希望能看到这以美貌出名的少年国王的脸。
国王原本坐马车,但听到街道上的声音,就将车帘掀开,对人群微笑。
人们发出阵阵欢呼。
巨龙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祂的身躯遮蔽了阳光,最初,人们还以为是天忽然转阴,还呆呆抬头,一抬眼,就看见了漆黑巨龙正盘旋在城堡边。
龙已经很靠近街道,炙热的鼻息扇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人群发出惊叫,乱成一团。
巨龙的眼睛是赤红色,竖直的龙瞳瞄准马车后,就直冲下来,意图用龙爪抓住车厢,一
把掠走。
随行的骑士都拔出了刀剑,巨龙的鼻息已经卷得落叶簌簌,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凛绮就是那个时候掀开了车帘,站了出来。
原本邪恶的巨龙,一见到她,胡须都炸了起来,冰冷血腥的龙瞳,也一下睁得和猫眼一样圆。
“你,你,你,你……你怎么?”
巨龙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急促的呼吸变成火星,点燃了城堡的衣角,祂一秒都不敢停留,转头就准备逃离。
凛绮却没有给祂这个机会。
她从旁边的骑士手上随便顺了一把剑,一翻身上了马车顶,人们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巨龙就被她揪住了尾巴,给生生扯了下来。
“你就准备这么走了?”凛绮的语气很冷淡,“你烧了我家的城堡,不准备赔偿就走?”
巨龙差点哭出来。
祂在森林里的老窝都被这个可怕的女人给打掉了,这些年,祂离家出走,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对外,别人都说祂是赌气出走,只有祂自己知道,祂是真害怕这个杀神——
要不是因为祂只喜欢搜刮珍宝,而不害人性命,祂可能早就被这个女人给杀掉了!
这么多年,祂不敢回森林,害怕和她碰上,直到前些日子,祂听其他精灵说,这个女人离开了森林,祂才敢鬼鬼祟祟地溜回来。
龙原本也准备安分些日子,可关于附近国家新任的国王有多美丽的消息,却总是通过各种途径传入祂的耳中。
国王正新婚,夫妻关系融洽,治国也英明,诗人和流浪精灵纷纷为他做诗又做歌的,传唱的多了,让龙不好奇都不行。
祂发誓,这真的是祂回森林后,准备做的唯一一件坏事,可是龙如果不掳美人,那还能叫恶龙吗?
没想到,祂刚来,就看到了漫长生命中,最恐惧的存在。
祂发自内心的,在心中发出一长串的惊叫。
早知她来,祂就不来了啊啊啊啊——
凛绮抓住了龙,围观的人都吓得面色发白,呆呆转不开眼,斯诺从马车内探头出来。
一群吓得面如白纸的人中,只有他脸色发红。
大臣们当然不敢小瞧凛绮。
没看见,那一天,她从哭得嗷嗷叫的巨龙尾巴上薅下来的鳞片,现在还被斯诺镶嵌在权杖上吗?
斯诺语调轻柔地问一句,他们就跟着眼巴巴地看着凛绮。
凛绮摇摇头,打个哈欠,随意瞥向斯诺,“我觉得……就按你说的处理。”
阳光下,斯诺的侧脸线条清丽,白皙如雪,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嘴角上扬,温柔扫了凛绮一眼。
“那就这么处理吧。”
下一件事时,他又转头过来询问,“你觉得呢?”
在很多世以后,关于那个年代的故事,记录已经很模糊混乱。
许多历史被吟咏改变,已经不复历史原貌,而变成了传说史诗类的故事。
传咏到最后,光是当时的国名,地域,都有无数种说法。
那个斗恶龙的故事,也被改编成无数版本,歌剧和诗,更赋予了这个故事神秘的特性。
凛绮和斯诺一起治理的国家,安定祥和,富裕平静。
当然,比起记录在书的历史故事,人们总是更加关心皇室内的一些趣闻轶事。
说起国王斯诺,人们可能最多说的是他的惊人美貌和贤明。
但要论及更多,或是更详细,就说不清楚了。
但要是说起他的那句名言,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处理政务时,常常含笑的询问皇座上的另一位时,说的那句话——
“凛绮,你觉得呢?”
在后世,可比他这个人还有名气。
脱离斯诺的世界的时刻,来得比预料的要更早一点。
和过去一样,也只是白光一闪,这个世界,已经熟悉了的一切,铺满了柔软的白色皮毛的房间,窗台落入的阳光,以及无边的雪野,黄金王座……全都在转瞬之间,如清晨青草上的露珠,转瞬消失了。
离开前最后一秒,对上的是斯诺的漆黑眼瞳。
他的眼睛一转不转地凝视着她,最终勾唇露出一个微笑。
凛绮闭了闭眼,知道这个世界快要结束了,结束的时机不由她选择。
斯诺感觉没有遗憾,就不再强留……只是,这个结束的时间,比她设想的,还要早上许多。
她身边的他,长成后,完全成熟起来的斯诺,但斯诺只是斯诺,他没有之后的记忆,永远是快乐,喜欢笑的少年,是她记忆中的最初。
世界转瞬转变。
她已经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是来自地下的寂静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急促的,如同困兽般力竭而失去节奏的呼吸。
伴随而来的,还有陈旧的灰尘,与阴湿的空气味道。
陈旧的气味,揭开一段同样陈旧的回忆。
凛绮的眼睫微颤,两秒以后,她睁开了眼睛,眼神笔直地看向前方。
她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目光所落之处,是一地闪闪发光的碎裂水晶,与狼狈地伏在水晶棺边的辛德瑞拉。
他低垂着头颅,只能看见一截苍白劲瘦的后颈,偏长的金发尽数落在眼睫前,将脸上的神情遮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无法窥见。
空荡空间里,那受伤的困兽般,无助而重的呼吸,就是他发出来的。
辛德瑞拉不抬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知觉,但他的呼吸声分明很重,且越来越急促。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很熟悉。
凛绮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她的目光落在那金色的发顶上。
他的金发因为颤抖而微微摇曳,在昏暗中,那灿金色披着微弱烛光,仿佛有碎金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