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任务最开始时,也是他这样赶来,传达了皇后的命令,然后剧情就开始转动。
凛绮有一瞬间的失神。
现在的天气转冷,士兵的金发被闷在头盔内,依旧汗气腾腾,他摘下头盔时,似乎都有白雾,刚才跑得应该很快。
凛绮将手中的树枝丢掉,站起身,“有什么事情吗?”
士兵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的蓝眼睛紧紧盯着凛绮,好半晌开口。
“猎人,国王传你入宫。”
哦,是想起来邀请她参加婚礼?
凛绮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籽,抓了一件披风,去往城镇。
走到熟悉的皇宫大门时,凛绮随意转眼,看见一群人影闪过,仔细一看,是邻国王子带着他的手下们,逃一样的策马离开了皇宫。
……等等?
凛绮又转回了眼睛。
王子跑了?
第42章
人群围住的街道上一刻还热热闹闹,吵闹嘈杂,下一刻,就寂静的落针可闻,众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留下几百几千人屏住的呼吸声。
王子也僵硬在当场。
那一箭的力道惊人,如同闪电的箭矢正中老国王的头——
被一箭射中的老国王倒在城堡的木门边,鲜血浸透他银白的发丝,他摇晃两下,轰然倒地。
王子是想终止战争,但是没想是这么直接的方式啊——
前几天,他和公主……啊不,斯诺在小矮人的房屋中密谈,他最后给出的方案是,先由他放出消息,吸引群众的注意,将舆论拉到最高,然后再秘密带着斯诺进城,让他直接出现在群众和国王的面前,进行对峙。
最后一次的暗杀后,皇后就没有再找来,老国王和皇后肯定以为他已经死了,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他们肯定会措手不及。
然后,他再揭穿国王谋害自己的孩子的事,在群众面前,斯诺这么被害人也在,还有皇后这个猪队友,想必国王抵赖不掉。
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推翻老国王的统治。
毕竟这个国家有个白雪公主,大家都知道。
国王不想让她走到人前,但是她的美貌实在惊人,国民们都知道她的存在,到时候斯诺出现一下让大家看看他的脸,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王子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
他原本是想借来公主的尸体,来伪造宣称,宣告国王无德,推翻国王统治。
现在虽然有了些意外,公主活过来了,但他和斯诺聊过后,发觉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斯诺很有同理心,也有足够作为新国王的资质。
这样更好,伪造宣称变成了强宣称,斯诺原本就是第一继承人。
只需要让老国王一时惊慌,承认这确实是他的孩子,然后他们就可以直接上位了。
在矮人小屋时,王子侃侃而谈,将这些关系一条条分析给斯诺听。
斯诺当时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将双手重叠放在膝盖上,漆黑的双眼静静直视着王子。
他坐在椅子上的姿态说不出来的轻松闲适,宁静又祥和,秀美的脸恍若神造物,王子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一晃神。
那种微笑的神情,他只在宫廷淑女的脸上见过。
那些贵族少女都很少说话,擅长倾听,而且她们总是这样抿着嘴笑,那是一种无言的动人神情,就和斯诺一样。
斯诺不说话,也不会侃侃而谈,他含着笑意的殷红嘴唇似乎天生就上扬。
怪不得他小时候能够扮公主,瞒过所有人,还瞒了这么多年。
光看脸,他确实不仅美丽,还有着楚楚动人的神态,但是一想到他是个男的,王子就起鸡皮疙瘩,他当时还想,既然已经不用男扮女装,干什么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哪个王子会这么笑的?
现在,斯诺依旧这么笑。
他与王子谈话时的笑容,和一箭射死父亲时的笑容,相差无二。
箭矢破风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耳边。
王子惊愕了好一会,才微微转眼,看向身边骑着马的斯诺。
斯诺摘下兜帽后,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肩,笔直披散在背后,往上看,他乌黑不见底的眼睛,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往下看,他殷红的嘴唇,是带着笑意轻松上扬的嘴唇。
一两缕发丝被箭风带动,垂落在他的面颊边。
他维持着射箭的姿势,微微眯着眼,还没有收起弓,弓弦甚至还在震颤。
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温柔又好说话的模样。
阳光落在他的眼睫上,他浓密的睫毛几乎遮蔽住眼中的光,更显出瞳色漆黑,深不见底,他的身形隐藏在斗篷之下,一箭之间却无言彰显出手臂肌肉的力量。
王子的目光僵硬的下移,挪到斯诺手中的金弓上。
那把有成年人一臂长的、镶嵌满奇珍异宝的漂亮弓箭,此刻也在熠熠生辉,各色宝石和鳞片流光溢彩。
但这把漂亮华丽的弓,射出的箭,刚刚杀死了老国王。
王子这才切实感受到,这弓箭再华丽,再美丽,也是一把兵器,兵器的功能,这把弓是一点都不缺,甚至因为宝石附魔,威力更加可怕,老国王的头都缺了一半。
他想起之前还夸过这把弓箭,像是爱神的小金弓,顿时浑身发麻,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把自己喋喋不休的嘴给缝上——
这要是爱神的小金弓,那阿波罗的金弓是什么?小孩的玩具弹弓吗?
他之前还说自己被爱神的箭射中了……
此刻,看到鲜血已经染红了宫门前的一大片土地的王子安静如鹌鹑,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也有点虚幻的疼痛。
周遭一片安静,围观的群众们也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大家都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斯诺轻松的解开斗篷的搭扣,漆黑斗篷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他合乎国王规制,又合身又精致的礼服。
他轻轻抚摸马头,马抬蹄,嘚嘚嘚走到宫门前,银光闪闪的马蹄几乎差点踩到老国王的尸体,他垂下眼,看向跌倒在地,黑色卷发披肩,满眼惊恐的呆呆仰头注视着他的继母,微微一笑。
“暂且把她先扣押起来。”
他的语调很自然,是对宫门后埋伏的士兵说的。
王子错误估计了老国王的差劲程度。
他只知道这老东西很惹人讨厌,没想到大家私底下竟然恨他到这个地步,片刻后,竟然有群众欢呼起来。
宫门后埋伏的士兵们走了出来,依照斯诺的指示,押住了皇后。
斯诺微笑着对着人群诉说了他自己的故事,包括国王和皇后是怎么谋害他,他是怎么在森林中潜居了几年,又是怎么遇到邻国的王子,借用举办婚礼的理由,策划了此刻的场面。他的诉说非常具有感染力。
人群呆呆地仰望着他在阳光下几乎在发光的脸,说到危机的地方,人们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王子听到低低的声讨声从人群中传来,显然斯诺的演说十分有用。
王子的心情复杂,尤其是斯诺说到,“有勇有谋的邻国王子与他一起商讨计划”时,群众感激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不得不提起笑容,对大家招手。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国王的一项重要资质——游说群众的能力,斯诺已经很强了。
竟然成功的这么轻松。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老国王本来就不得民心,外加国民们对最近可能要打仗的传闻心中惶惶,只是没有人能够推翻国王的统治。
毕竟国王潜心研究黑魔法,他的现任妻子是女巫,还有一面能够回答任何问题的魔镜,没有任何阴谋能够在他们的眼皮下实行,整个国家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阴沉且死寂的气息。
而斯诺是国王的儿子,他继承皇位本就天经地义,更不用说,他那一箭下去,老国王甚至没有挣扎一下,当即就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一箭的威力有目共睹,被又一箭射中头部的老国王几乎半个脑袋都没了,鲜血崩出,摇晃两下,倒地立死,他的鲜血喷溅到城门上,几乎染红了半扇门。
王子明白,人群都是从众的,在这么突发的事件面前,有人挺身而出,才有可能会有群众跟上,不然他们不会站出来发表意见,哪怕有人心中觉得,子杀父这件事并不合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斯诺的箭威慑力又太强。
片刻的沉默后,已经不是再发表意见的好时候,这件事几乎飞速排版定案下来,没有任何异议之声。
斯诺的演说,又为当前的状况添加上了一抹狂热的色彩。
所有人都对新王上位喜气洋洋,无人在意死在城门前,鲜血流了一地的老国王。
王子现在看见斯诺的微笑就有些发毛,这位新王被簇拥进了宫殿内,他临走之前,还顺便招呼王子也一道进入,王子想了想,这次他不像矮人小屋那回一样,和斯诺单独相处了。
他把他的手下们全都招呼上了,一起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皇宫内。
此国的宫殿远比他们国家的宫殿要奢华多倍,王子看着微微蹙起眉,他不喜欢这种奢靡过头的风格,怪不得国民们都不喜欢老国王。
宫殿内的小路也特别多,弯弯绕绕,抬眼都是相似的建筑,即使是寒冷的秋季,花园里也堆满了艳丽的花,斯诺穿行于小路中,王子默默无语的跟上。
最后走进了一间屋门紧闭的宫殿。
这间宫殿没有窗户,一打开门,就有强烈的香味,暗紫色的厚绒毛地毯铺满了整间,墙壁上固定着的蜡烛发出幽幽的微光。
房间空旷且空间大,即使王子带了一大队人,也显得空旷。
王子不喜欢这地毯,太过柔软,一脚踩上去,感觉绒毛都快没过鞋底,而且这颜色让他感觉踩在毒蘑菇上。
斯诺进入房间后,很自然的环顾了
一圈,走到房间靠墙的一面铺着一整张白虎皮的摇椅上坐下,王子看着看着,猛然发觉不对。
他不是几年没有回过这个皇宫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时,一瞬间冷汗爬满他的后背。
斯诺的摇椅微微晃动,他坐在上面佁然不动,“别误会,我过去可是连进入这间宫殿的资格都没有。”
王子仔细想了想,也反应过来。
这房间的布局,风格,很显然是刚才被押送进地牢的现任皇后的,这女人的穿衣打扮和这个宫殿的整体风格出奇一致,就像是深怕别人看不出她是一个女巫。
话说,女巫没有一定要穿成这样的职业准则什么的吧?
王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缓缓扫视房间,他在斯诺坐着的椅子对面,看到了自己一直感兴趣的东西。
传说中的魔镜。
魔镜很大,足足有三米高,宽度也有一人展臂那么长,是椭圆形,下部用雕刻的木质底托固定在地面上,上面雕刻着花纹,镜子的边缘,也镶嵌着一圈金边,上面还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珠宝。
王子能够一眼认出这是魔镜,是因为此刻镜子中没有倒映出坐在正对着镜子的椅子上的斯诺的身影,镜子中模模糊糊显现出的,是一片蓝色和绿色。
仔细看看,好像是一条河,以及一片草地。
镜子的尽头,似乎还有一间小木屋,但到了那里,画面就已经很模糊,王子凭借自己优越的记忆力,很快想起为什么眼熟,这不是他刚进入森林时,看到的那间小木屋吗——
森林里有很多这样的小木屋。
这就是魔镜啊!
他好奇心上来,走到魔镜前,回忆着小矮人们和他提到过的魔镜的功能,试探着问了一句,“魔镜啊,魔镜,回答我,谁是此刻最美的人?”
魔镜没有变化,毫无动静。
难道不对??还需要加点咒语?王子纳闷的抓了抓自己灿金的短发,又尝试了一次,魔镜依旧没有回应,似乎一下变成了普通镜子。
嚯,为什么不回答他?
王子正准备再试一次,不行就把他的手下们都找过来一个人试一次,他好奇心上来时,就会格外执着。
只是,还没等到他实验,斯诺就轻轻嗤笑了一声。
听到低到几乎不可闻的笑声,王子和他的手下们下意识的往斯诺的方向看去。
斯诺坐在摇椅上,铺着白虎皮的摇椅微微晃动,在地毯上发不出任何声响,斯诺的长发披在肩上,烛火微微摇曳,落在他瓷白的脸上,更加显现他的五官美丽到惊心动魄。
他面无表情,“怎么你们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他的手指有节奏的叩着摇椅扶手,一手托住下巴,微微歪头,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魔镜微微响动了一声,终于开口。
那是带着几重回音,听起来不像是人类的声音的模糊音调。
“最美的人,是过去差点死亡的白雪公主,是现在是新任国王的白雪……”
他和手下面面相觑了一番,没人说话。
魔镜说完,也不再开口,它是只要不问就不会开口的安静魔镜。
刚才那难辨男女,不似人类的声音似乎还嗡嗡在耳边,此刻房间安静的就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以及蜡烛哔哔啪啪的声响。
房间里十分安静,斯诺坐在摇椅上,木质摇椅缓缓晃动。
房间内光线昏暗,斯诺的目光又从重新落回魔镜上,魔镜映出的画面算不上清晰,斯诺的眼睫垂落,微光下他的眼神也难以看清,只有被微光照得半明半灭,隐约可见的沉迷于落寞。
这副安静的神色,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正常,但却让王子无缘无故的又想起斯诺从水晶棺中坐起来时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的神色,和此刻也很相似。
王子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再次顺着斯诺的目光看向魔镜,魔镜倒映出来的模糊画面,依旧是那一片草地和河流,这场景十分安静,仿佛是一张根本不会动的油画。
王子盯着镜子看时,忽然,镜面最上方,显现出应该是小木屋的那一块,有了些变化。
那一团隐约看得出是木屋窗户的部位,忽然变暗了些,看起来似乎是有人走到了床前,所以才——
斯诺忽然叩了叩摇椅的把手。
画面“呼——”的一下消失了。
王子顿了一下,转过视线,斯诺正收回手,他的笑容依旧温和,眉眼弯弯,“正好现在有时间,我们来谈谈吧。”
斯诺似乎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王子犹豫了一瞬,说实话,他现在看见斯诺的微笑就有些发憷,但迟疑了片刻后,他还是同意了。
手下们都退出了房间,得到了王子的暗示,他们并没有走远,停在门前。
王子这才放心的走到斯诺的身边,“说吧,要说什么。”
斯诺用手拖着下巴,房间内微弱的光落了些在他的脸上,片刻后才开口,“关于……”
之前在矮人小屋内的时候谈的都是关于今天的计划的事情。此刻谈的,却又是关于两国发展的事情了。
他们足足谈了有两三个小时。
王子发现,这家伙竟然与外表不相称的有同理心。
而且甚至称得上是善良。
比他那个已经变成死鬼了的老爹强多了。
今天,看到斯诺一箭把老国王给射死时,他心中还悚然一惊,他害怕自己是不是帮助了什么可怕的存在,未来会构成隐患。
现在聊起来,却发现似乎比预料之中的情况要好一些。
当然斯诺如果能做到言行合一的话,那就是超出想象的好。
王子自认为自己还有几分看人的本领,不至于太走眼,而且此刻斯诺也没有什么骗他的必要。
只是很奇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心性不定,喜怒无常,却又算得上是善良仁慈的人。
这几种特质光是放在一块,就很古怪了。
该说的,该讨论的,都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王子就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房间里的地毯,壁灯,乃至氛围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聊完后,他们也没什么话可以继续说,房间陷入一阵死寂。
王子正准备找个理由提出离开,斯诺却又忽然开口了,“……你也见过她,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王子甚至感觉他的话刚落入这个阴暗空旷的巨大房间,就消散在厚厚的暗色绒毛地毯内了。
王子迟疑了片刻,才扭头看向斯诺。
他不确定斯诺是在和他说话,也搞不懂斯诺说的是什么,所以连表情都是迟疑的,斟酌着没有开口。
“……”斯诺坐在微微摇晃的木质摇椅上,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半晌没有开口,就在王子被他看的都有些发憷后,斯诺才将目光偏向一边,语气很轻,“就是你之前说在森林遇到的那个……”
哦,那个看上去像是野人的女猎人——
王子明智的没有把话说出口。
他的想法只是仅仅刚在脑内闪过,话还看看停在嘴边没有出口,斯诺就看了过来。
斯诺的眼神,称得上是恐怖了。
“那位猎人小姐,嗯,刚进森林的时候遇见过一次,怎么了吗?”
王子态度自然的后退了两步,走到魔镜边,装作观察魔镜上的花纹。
“……你遇见她的时候,她和你说了什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吗?”
斯诺的语调平平,毫无起伏,王子感觉背后更加发寒了。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王子已经发觉,斯诺不论是对谁说话,都是笑吟吟的。
他的声音中天生带着甜蜜的上扬,就像是泡在蜂蜜里一样。
但此刻,他的音调平直,从他的声音中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
王子背后的冷汗直冒。
一个天天笑盈盈的人,忽然不笑了,阴沉着脸——
这谁能不慌啊?
遇见那个猎人的事情。王子其实已经不大记得了。
他在森林里遇见的稀奇古怪的有趣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连龙他都发现了一次,刚进入森林时的奇怪人影怎么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呢?
但是现在,斯诺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王子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番。
“刚进入森林的时候遇见的,站在远处的树林里,我们没有说话。”王子回忆着,慢慢的回答。
斯诺慢慢的晃着摇椅。
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着扶手,垂落的眼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斯诺并不开口,但是明显是在等着他往下说下去的。
王子又回忆了一番,“我其实没有看清楚,应该是你说的那个人,她一直站在树影里,阴影又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等等。”
斯诺忽然开口打断了王子的话,“一直
站在那里。”
他眯起眼睛,表情忽然不善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她一直在等你咯?”
王子:“……”
“应该是吧。”
王子沉默了两秒,果断承认。
王子觉得没毛病。不是为了看他,一直站在树林里干什么?
如果不是阿卡丽发现了她,她说不定还会继续看下去,而不是转身离开。
那不就是为了等他,为了看他一眼——
斯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的音调中又开始带着笑了,但这次是冷笑。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等你?”
王子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金发,蓝眼睛闪闪发亮,神态坦然,嘴角得意的上扬,“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因为他既高大又英俊,长得帅气,还是骑白马的王子。
看他两眼,还需要理由吗?
要是不看,他才会好奇理由。
王子对自己的魅力格外有自信。
他得意洋洋的说完,一转头才发现斯诺紧紧地抓着扶手,漆黑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他手背上青筋突出,因为皮肤苍白而更加的明显,指尖泛青,显然是已经忍耐到极点。
王子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
嗯,他对森林中的猎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感觉似乎挺普通的,没有想到斯诺居然对她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啊……
这样想来,斯诺从棺中醒来的时候,提到的也是这位小姐。
那他刚才的发言。
王子摸了摸魔镜的边框,尴尬的转开话题,“对了,这面镜子能不能回答我这个国家,第二美的人是谁?”
他其实还真的挺好奇的。
斯诺阴沉着脸对魔镜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一直在装哑巴的魔镜这才开口,“这个国家,第二美的人……是原本处于皇后之位,此刻却被关在地牢之中的女巫。”
王子怔了怔。
原先的皇后?斯诺的继母?
他也没看清这位前皇后的长相,只记得她从皇宫中跑出来的时候,跑得很快。
还有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话。
她竟然是这个国家的第二美人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继母大人。”斯诺忽然幽幽地开口了,“我该怎么处置她?”
“你说,我把她的脚砍下来怎么样?”
斯诺对着安静如鹌鹑的王子,语调又轻又缓的问,“不,还是用烧沸腾的铁水,浇在她的脚上,为她铸一双永远脱不下来的铁鞋?”
“这样她就只能一直跳舞,一直跳舞……直到把双脚砍下来。”
王子浑身一僵,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
因为斯诺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是落在他的腿上的。
很显然,斯诺虽然口里说的是继母,但明显意有所指——
这里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王子背后汗津津的,他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宫殿。一离开宫殿就带着手下们,在宫廷里散步,散着散着走到了马棚,就顺手找了几匹马。
就飞速逃离了宫廷。
王子策马狂奔,跑出宫门时,正好迎面看到宫门前,一个侍卫领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正往门内走。
马儿跑得飞快,就连视野都有些受到影响。
王子跑远后又扭头看了一眼。
正是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女人,她被斯诺找到了,带到了宫内。
王子心中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女人产生了些微的怜悯以及触动。
但还是保命要紧。
他先跑了。
凛绮望着王子的背影。
王子带着一队人马,消失的像一阵旋风。眨眼之间,他们的身影已不见,只留下一地尘土飞扬。
凛绮挥了挥手,扇走面前的灰尘。
她一直注视着王子的白马,等到完全看不见后,才开口。
“刚才那是王子?”
[……是吧?]
“他怎么走了?”
[不知道,而且……应该说是跑了,落荒而逃。]
“那婚礼呢?”
[是啊,那婚礼呢……]
凛绮和系统099望着王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一道陷入沉默。
她扭头又看了看宫门,宫门半扇都是红的,看起来刚刚才被洗涤过,但仍有痕迹渗入缝隙中。
是她很熟悉的味道。
血腥味。
凛绮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
算了,想不出结果,过会见面直接问斯诺好了。
凛绮拒绝了士兵领路,自己走进了城门中。皇宫内她来过几次,已经记住路线了。
她轻车熟路找到花园,从小径穿过,进入宫殿,左右张望,还在看一模一样的宫殿门时,一间门忽然开了。
斯诺迅速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来了。”他的眼睛闪闪亮亮,像是小狗。
凛绮望着他,沉默了片刻,直接问,“婚礼呢?”
“婚礼……不,没有婚礼,那是我和邻国王子的计谋,不,不是……”
他的脸颊绯红,一对上她的视线,说话就语无伦次起来,“婚礼……那个,我要先问过你的意见的,不然你会生气吧?”
怎么又是计谋,又是计划的,究竟是什么?
她几天前确实听到大街小巷都在传言,说皇宫要举办婚礼了,结果今天一来,街道上的闲聊讨论也没了,皇宫内也不像是要举办婚礼的模样。
现在,斯诺的话又说得含含糊糊。
凛绮看向斯诺。
刚才还没有留意,现在仔细一看,斯诺从头到脚换了装扮。
和在森林时总穿着的简单宽松亚麻白袍不同,他现在的丝缎礼服是更加贴合身形的,腰线劲瘦,勾勒出来就格外地细。
繁复的衣领,肩上还披着毛皮大氅,应该是一整张熊皮制成,黑的油光水滑。他的脸在乌黑的毛皮衬托下更显莹白,恍如将化未化的雪。
原先这种白是带着些病气的,毕竟一个人的脸白到如同初雪,毫无血色,是不可能显得健康的。
但斯诺一见到她,脸上就漾出笑意,脸色微红,甚至连带着耳垂眼尾都泛起红来。
仿佛从一尊冰雕,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活物。
他身上除了显眼的皮毛大氅,以及绸缎礼服外,其余地方也无一不精致。宝石和珍珠做的纽扣,领口装饰的纯金细链,他修长细白的手指上也套着几个红宝石戒指。
浑身上下,仿佛每一处地方都在闪闪发光。
当然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脸——斯诺的脸能将这一套华丽的衣服给压住。
凛绮的视线还在斯诺的身上游走,斯诺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脸色微微发红,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抓住凛绮的手腕,“很奇怪吗?是不是不好看……”
系统099在心里面狠狠地骂斯诺做作。
这样的脸,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随便抓一块白布披着都是希腊美少年,更遑论从头到脚,精致到手指的刻意打扮了。
茶香四溢这个词,形容他正好贴切。
凛绮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她简单看了一下,公正地评判,“还好。”
一听到她的话,斯诺就笑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是显而易见,过于外露的高兴,穿的倒是足够唬住人了,但是一开口就又露馅,声音甜的像蜜糖,表情和在摇尾巴的小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