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止破坏古迹文物,还有公然侮辱公职人员,真挺刑的。”
先前她发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保持距离人多势众还能跟着附和两句,这会儿见她真冷着脸往这边走,众人都不由往后退步。
随着女生的步步走近,二百多人步步后退,因为走动而散开不少。
八步台阶之上,陈温柔自上而下俯视着人群。
“那个朋友,”陈温柔伸出手,直接指向精瘦的男人,“身上带着的刀,拿出来。”
“要是你在我武术馆砍了人,新闻出去,鬼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武术馆还要不要开了?”
“刀?!!!”
“快散开!快散开!”
一听到陈温柔说有人带刀,男人周围的人迅速反应了过来,赶忙往边上挤,往边上跑,和男人拉开距离。
事情败露,男人慌不择路,真就从后腰抽出一截小手臂长的水果刀,雪亮的刀锋挥动着:“都别过来!!!”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男人这才看清,穿着橘红色服装的消防员已经离他很近了!
男人眼中目露凶光,伸手就朝着一旁退得慢了些的女生抓去。
“啊啊啊!!!”女生面露惊恐,嘴里克制不住地尖叫,加快了速度往边上挤着想逃跑,但周围人实再太多了,她根本跑不快!
“咻——”身旁有破空的风声,圆胖的女人挥舞着一根擀面杖,打在男人抓来的手上。
精瘦男人收回手一个旋身,右手的刀落在左手上,脚下步伐前后交换,对着圆胖女人的面门一拳打来。
二姨猛地往后退步,低腰躲开拳风,旁侧一只橘明色的手伸了过来,横着劈向精瘦男人的胸前,是消防队长到位了。
精瘦男人被逼退,两只手一手握刀一手握拳,护在胸前呈攻击状,垫着步的右脚直接踢向队长!
“我可去你的吧!”右边忽然横生出一脚,是陈父,一脚踹在精瘦男人腰侧肾脏上,将他踹了一个趔趄。
消防队长紧随其后,拽住男人的右手将刀卸下,其他几个消防员一拥而上将人按住。
二婶和陈父老早就看见陈温柔在给他们打手势了,混在人群里悄悄靠近男人,这会儿按住了人,二婶趁乱,手里的擀面杖哐哐在男人的头上敲:
“你小子还敢来我们武术馆找茬!”
“咚——!”
“耽误老子做饭赚钱赔得起吗你!”
“咚!”
“还想抓人质!”
“电视剧看多了,”咚咚,“现代社会,还敢掏刀子。”
“老娘看你还能往哪儿跑!跑!”
“咚咚咚!”
擀面杖与脑壳的碰撞十分有节奏感,好响就是好头!
伴随着呜隆呜隆的警笛声, 来迟了是警车从街头开过,两辆车下来七个人。
中年警官穿着端正的制服,带着几位年轻警察走了过来:“小柔, 这有段时间不见,脾气见长啊?”
“杜队您动作真快。”陈温柔话听上去有些挖苦, 但态度是摆得很恭敬的。
“这不是来的路上遇到点事情嘛。”杜队转头和陈父以及二姨二姨夫三人打招呼。
年轻的警察上前接手消防按住的人。
“散了散了啊,都围着干嘛呢?!”疏通围堵群众的也开始疏通。
消防队长:“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嗐,别提了。”
通过年轻警察的口,才知道他们在来的路上被一辆车给刮了, 还遇上了一个碰瓷的人,好巧不巧又撞上两伙职高的学生,因为早恋耍朋友的事情约架, 待会所里扯了好久的皮, 才空出手往这边赶。
陈温柔的目光落在消防队长身上, 歪了歪头:“季晋?”
“认出来了?”消防队长捏了捏自己的左手, 那儿还有块儿陈温柔小时候咬的牙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确实不太记得了。”
虽然都在一个城市, 一个行业,但陈温柔有很久没见过季晋了, 如果不是正好前几天和老黄打了电话,不是刚才看他和精瘦男人过招时的身法,她认不出来这是季晋。
“请问, ”胖乎乎的男人手里举着直播的手机, 两只眼珠在陈温柔和季晋身上转了转, 壮着胆子走上前, 将采访话筒怼到了陈温柔脸前,“能否就网上流传出的照片给出解释呢?”
陈温柔左手抵住话筒, 往后退了一步:“什么照片?给什么解释?”
警察来了,“危险分子”都被控制住了。
没有了危险,“道德”就又开始探头了。
对啊,他们可不是来闹事,来围堵的,他们是为了退学费的公道,为了捍卫女孩子生活生存的全力,才聚集到这里的“义士”!
原本因为两个意外,晕头转向,就要听警察的话散去的人群再度聚集,他们可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不然错误的不就成了他们?
警察来了更好,警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因为他们在做“正确”的事情!
人们开始纷纷想着要让自己往道德的制高点站,方法是将别人踩到泥潭里:
“对啊,还没回答呢,你们家凭什么重男轻女啊!”
“生这么多孩子重男轻女对得起他们吗?!”
“养不起了不知道不生吗?”
“同为女性,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可耻吗?!”
“这么多孩子一起住,男女生混着养混着睡,你们武术馆考虑过会对孩子们的心灵造成多大伤害吗?!”
有了别人的“声援”,最前面的大胖记者更有底气了:
“你小时候真的和这些人同吃同住吗?”
“洗澡呢?也是一起的吗?”
“还是说从你奶奶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的习惯呢?”
“你是否觉得你的各位叔叔伯伯长得不太相似呢?”
“他们都是你奶奶和你爷爷的孩子吗?”
“你奶奶和你叔公们的关系好吗?”
有人藏在人群里,附和着大胖记者的话:
“他们这长相天南海北的,指不定谁是谁的孩子呢!”
“哈哈哈!就是就是!”
“说什么浑话呢你们!”杜队自然听出来了这些人起哄声里的言外之意,表情一沉,“造谣犯法的知道吗!”
“年轻人说话做事,注意着分寸!”
“警官,”大胖记者脸上笑呵呵的,就是那笑脸不怎么让人舒服,反而没来由的恶心人,一边将脖子上挂着的证件递给杜队看,“我是记者,就是做采访这一块儿的,挖掘真相,这也是我的职责范围,您看,这是我的工作证。”
“工作证又不是记者证,”年年和节目组的摄像一直在靠边的角落直播和记录这边发生的一切,听到这个大胖的话,不由出声。
“拿个工作证出来给谁看,就你这样的工作证,隔壁广告公司,五块钱我能做十个!”
“记者证我是没有,”大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问问做娱乐记者的,能有几个人有记者证?”
年年:“没有记者证,你叫什么记者,凭什么随意逼问别人的隐私?”
大胖:“我是没有记者证,你们节目组就有记者证?”
“有啊,”年年就等他这句话呢,“我就有记者证,要不要咱官网查一下,看看谁是真记者,谁在扯着鸡毛当令箭唬人?”
没想到年年能因为她和被人呛起来,陈温柔的目光落在大胖直播的手机上,直播间人不少,九万多,弹幕也刷得非常快。
“不用急,”陈温柔道,“我也没说不回答你们的问题。”
“那请您解释一下我们关心的问题吧。”见她这样说,大胖会心一笑,将话筒转过来就要往陈温柔的脸上怼。
“我这个人力气大,”陈温柔的目光淡淡的,看着靠近自己的话筒,“又因为练武,总有些下意识的自我防范动作。”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保持一个,不会被我的身体自我防范机制打残的距离。”
“你觉得呢?”
力气大不管用,练武不管用,最后打残两个字出来,肥胖的手硬生生停住,大胖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将话筒放到了正常距离。
“谢谢配合,”陈温柔反客为主,“那就先回答一下大家最关心的,我奶奶的问题。”
“阿三,开祠堂。”
“大家不是很好奇么?那就一起到武术馆里坐坐吧。”
武术馆院子大,两百多个人,还是能装得下的。
“师姐,真的要开祠堂吗?”阿三听到陈温柔的声音,和伽楠一起把大门拉开。
陈温柔点了一下头:“新闻是有时效性的,所以我们普通人卷入这种事情之后,就一定要新闻发酵到最高点之前,关注的人最多的时候,及时的做出澄清和回应,比如现在。”
她的声音没有掩饰,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传进了各个直播间,也传进了每个在关注这件事的看客的耳朵里。
“不然脏水泼在身上,以后可能一辈子都澄清不了了。”
还有后半截,陈温柔没说。
那就是辟谣也可以不及时,如果背后还有更大的利益的话。
比如娱乐圈特别流行的那一套黑红也是红,谣言热度也是热度。
基本上恒等于用名誉去换利益。
只是陈氏武术馆不需要这样利益,相比起来,他们更需要名誉。
她说的太坦然太洒脱,以至于被毁坏斑驳的大门敞开着后,先前围堵得好似要拆了武术馆的一群人里,没有人跟上她的脚步,踏进武术馆。
“怎么了?”陈温柔回过头,“杜队和,”视线落在季晋身上,陈温柔想了想措辞,“季队。”
“警察和消防都在,诸位,记者朋友,该不会还害怕什么吧?”
“放心,我不对正常人动手的。”
大胖记者和自己的团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先咬牙跟上:“进去就进去!”
这份流量,他们苹果娱乐要定了!
警察都在,她陈温柔还能打人么!只是看着凶罢了,先前那个女生不也好好的!
有他们带头,一部分人跟了进去。
“我,我就不去了。”一个女生坠在末尾,同伴还要拉她进去,她却摆了摆手。
“走啊!我们只是来讨钱的,三千块呢,你怕什么,我们是受害者!”
女生坚定地摇了摇头:“本来,本来就只是过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的,我们没必要搅和进这些事里。”
“他们说了退款大概要一周后才到账的,先前我们报名的合同上也有写这个。”
“在等三天就是一周后了,如果到时候没退到钱,我们直接报警告他们都行的。”
一部分人像这个女生一样清醒了不少,赶紧回家。
还有一小部分人在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办,干脆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休息,等待前头的人问出来的结果。
武术馆里面是木质结构的房子,青石板铺路,看上去颇具古意。
“那个斗拱,好漂亮,上面是有画吗?”
【窗户也好好看,跟电视剧里的好像。】
【这,真的是文物吧?】
直播间的观众透过狭窄的手机屏幕,隐约窥见了一些端倪。
祠堂在后院,陈温柔和阿三在最前面带路,一边不忘问阿三:“刚才他们一起按那个人的时候,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阿三点头。
“认出是什么路数了吗?”
“这简单!他那一看就是空手道的手刀格挡!”
“行,”陈温柔满意点头,“基本功算你过关。”
嗯?阿□□应过来:“所以他们是——”
陈温柔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闭嘴。
大胖记者就跟在两人的身后,见陈温柔和阿三的互动,总觉得心里慌得很。
祠堂坐落在武术馆的正后方,单是门就有整整十扇。
两两一组,几个年纪小的师弟师妹跟着阿三一起将门推开,一层层的牌位和遗像映入众人的眼帘,胆子小得被吓得往后一连退了好远,大气都不敢出。
陈温柔是最先跨过台阶走进去的,然后是陈父,两人燃了供桌上的香,跪在蒲团上拜了拜。
“许久不见了。”杜队走了进来,也燃了香,只鞠躬,没有跪。
季晋也是一样。
【警察拜这些,不好吧?】
【就是啊,陈温柔家关系这么硬?】
【不是,这些人过分的都要人开祠堂才能解释清楚了,这基本上算是站在别人祖宗的坟头上蹦迪了,上两炷香拜一拜,才是应该有的尊重吧】
“这么多人也不用挨个儿拜,”陈温柔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大胖记者身上,“找个代表就行,我祖宗也没空见那么多人。”
“大胖记者,你觉得呢?”
这就是点名要他拜,连他自己一起的摄像都推了推他的背。
满头大汗的大胖记者脸上堆着笑,从恶意变成了心虚,在众人的注视下,从香桶中取出三炷香,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
香的质量很好,很快就点着了,大胖吹了吹,见白色的烟雾飘起来后,学着先前的几人一样,将香握在手里,朝着身前如山的碑林弯腰作揖。
“嘭——”
“啊!”腿弯猛地被人踹了一脚,剧痛让大胖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往蒲团上一跪。
手里的香落下,砸在地上之前被陈父接住,恭敬地插在了前方的香炉鼎里。
“咚!”陈温柔一手扣住大胖的肩膀,一手拽住大胖的头,按在黑沉沉的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救命!”大胖痛呼,“警察叔叔救命!她打人!打人啊!救命!!!”
原本已经跨进祠堂门槛的众人纷纷退了出去,一边退还不忘一边骂:
“卧槽!警察在她打人!”
“这是包庇!包庇!大家看见了吗!”
“看见了!我们都是证人!还有直播间的大家都是证人啊!”、
就像大家看见的那样,杜队和季晋,一个望天一个看地,真的不去拉陈温柔,舆论攀升,被顶到最高点。
这下不仅仅是陈温柔一个人的问题,甚至还有可能涉及到官官相护之类敏感的政治问题。
“别急着嚎啊。”陈温柔半坐下来,看上去没用多大力,但就是压得大胖抬不起脑袋来。
“这一个头呢,是让你给我奶奶嗑的。”
“你不是问她是不是真生养了这么多孩子么?”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仁颖女士,一位乡村的赤脚医生,救过的人应该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就连死后,她也成为了大体老师,继续在教给新的年轻医生知识。”
“你说,这个头你该不该嗑?”
大胖记者心里的不安感发展到顶峰:“我,就算她是医生,也不能说明——”
“咚!”陈温柔用又一个响头,打断了大胖记者的恶意引导和揣测。
“这一个头,是让你给我爷爷嗑的。”
“王庭忠先生,1986年,国家申请复关,95年,申请加入世贸组织,你知道在这里面,国家派了多少人出去援建,又有多少人永远回不来了吗?”
“你辱人妻子,这个头,该不该嗑?”
“那么早,”大胖眼中冒出亮光,仿佛抓住了爆炸性新闻,“那么早你爷爷就去了国外,援建又如何,如果他死在了国外,那我就没说错!”
“你的这些叔叔伯伯,就不是你爷爷的儿子!”
“咚!”陈温柔再一次用力,这次,直接嗑出了血迹。
“我有说过叔叔伯伯姨娘,是我爷爷奶奶亲生的么?”
“你们来问我们重男轻女,质问我们为什么生这么多,为什么养得不好的,真的有了解过,陈氏武术馆,是什么地方么?”
陈温柔只用了一个问题,就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阿三,你从哪儿来。”
“汶川。”
第95章 第95章马兰开花二十一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准确的说是在场所有的中国人,为之一震。
“唉……”
杜队叹了口气, 示意陈温柔松开大胖的手,别做太过, 一边向被吓着的众人解释:
“陈氏武术馆的创始人,是陈元望先生,一位云游的道士,从记载来看是咸丰年间到的锦城, 救济流民,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乞丐,乱世之中教授武术以自保, 后来与李尧青女士结婚, 才创建起了陈氏武术馆。”
“你们但凡能多问问, 就知道陈氏武术馆里, 姓陈的人,是最少的。”
“星星福利院知道吧?”
“赵维女士, 就是陈温柔的三姑。”
星星福利院,是锦城有名的, 专门收治孤儿的福利院。
“这个福利院不是很早就有了吗?”围堵的人里有住在福利院附近的本地人疑惑。
“是很早,”说话的是阿三,青春期的男生声音带着天然的哑, “饥荒年代, 为了救助更多的人, 陈瞻女士, 就是师姐的祖祖,也是我的祖祖, 做主将武术馆里的钱拿出来,办了福利院。”
“你们总问,为什么武术馆生了孩子不好好养。”
“院里有捡回来的,比如我,阿四,还有小五。”
“我和小五是汶川的,我爸妈早就离了,我妈带着我单过,地震把什么都埋了,政府联系过我爸,根本联系不上。”
“小五,小五就是从亲人堆里刨出来的。”
“阿四也是那一年,但是因为广州雪灾,他爸妈都在那边打工,困在火车站里,后来他姑姑姑父因为养他这件事情差点儿离婚,他就来院里了。”
“小八是大伯救洪的时候带回来的,大伯在那边待了很久都没联系上小八的家人亲戚,他那会儿才三四岁,字也不认识,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大伯怕他一个小孩儿出事,就给带回来了。”
“院里更多是孩子,是被遗弃的,大多是女孩儿,也有先天性疾病的。”
“小六口吃,小七听力不好,小九是女孩儿。”
“小九是女孩儿!”阿三的话引起了小九不满,“但小九厉害!”
“小九已经学到第四式了!”
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姑娘眼睛又大又亮,一边说还一边原地挥着拳头比划了几下,为自己据理力争。
【啊啊啊!我绷不住了!天杀的脑残,你们围武术馆干什么啊!!!】
【眼睛尿尿了呜呜呜,杀我别用地震刀,四川人扛不住呜呜呜】
【08年不止有奥运会,还有地震和雪灾,那年雪灾,四十几万人滞留火车站11天,也是那年之后,我们成了全世界闻名的基建狂魔,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还有洪灾,我记得先前那个货车司机跟陈温柔说过,认识她大伯,他们一起救过洪QAQ】
【那些遗弃的,都不判刑吗?!!!】
“我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生小孩儿,但我知道武术馆在尽力养我们了。”
阿三还在继续讲,少年人站在很多镜头前,挡住这些人看向陈温柔的目光,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认真道:
“二姨的店生意很好,是我们这一片生意最好的店,可她也是武术馆和福利院的免费食堂,她赚的钱,全给我们吃了。”
“馆里和院里,大家是男女生分寝室住的,但酒店没办法。”
“大家要保持状态,就要住得离场馆近一些,但越近的酒店就越贵,还有路费伙食费,那么多人要花很多钱的,为了省钱师兄师姐们只能挤一间。”
“后来还是阿柔师姐开始比赛,赢了有奖金,返程的时候,就可以住两间酒店。”
“福利院的孩子,不愿意被收养的,就可以到武术馆来,在这边拜个祖宗认个干亲,就能有家人,有亲戚。”
“从祖祖,到奶奶,到阿妈,到师姐,”阿三的声音有哽咽,“武术馆对得起每一个小孩儿。”
“怎么都是说女的?”有个中年男人嘀咕,本来只是嘀咕,但因为周围没人说话,他的声音显得格外大,“你们武术馆男的都死了?”
“你没长眼睛?”陈温柔这会儿盘着腿坐在蒲团上,懒懒散散的,“我后头这么多牌位,个个都有照片,看不见?”
“赖头哥是吧,”半眯着眼,陈温柔艰难地辨认男人直播间的名字,“有一点你还是说得很对的,他们确实都死了。”
“我曾祖父,也就是陈元望先生,一生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自己死在了天津,我的两位祖伯父,一位死在了南京,一位死在了后面的西岭雪山。”
锦城后面的大山,就是西岭雪山。
“祖祖和祖父有两个孩子,祖祖决定建福利院的时候,祖父在朝鲜,叔公在越南。”
“我爷爷奶奶,你们也知道了,”陈温柔的头往后仰了仰,身后黑白照片上的女子很年轻,跟她长得很像,十分漂亮,脸上带着温婉的笑,“这是我妈妈。”
“一位医生,03年的时候去世了。”
【啊啊啊!!!直播暂停我去打!我今天非要把这群脑残打得满地找头!】
【我说一个点,赖头哥没有头】
【柔柔就是因为网暴才这么难的,我们再去网暴别人,不好吧?】
【天津是清末侵华战争,南京大屠杀,西岭雪山是长征,朝鲜的抗美援朝,越南战争,援建援非,03年非典抗疫,天杀的我只是打出这些字已经泪流满面了】
【不好?为什么不好?他们想用网暴来赚流量博话题就没想过会反噬?好得很,好得不得了,风水轮流转,老子就要用键盘艹他祖宗十八代怎么了?有本事他再日回来啊!】
【这哪儿是武术馆的祠堂,还是我们国家半部近代史了吧,说是烈士碑林都无愧了】
【在古代高低也是满门忠烈,结果谁能想到,在现代,居然还会被网暴,这么多牌位和门口红色油漆写的那些话放在一起,多讽刺】
【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还会这么艰难吗?不应该已经成为一方世家了吗?】
【世家得有人啊,你看像唐家那种,个个都姓唐,都是亲戚,陈温柔他们家不行啊。】
【世家得在一个行业里一直钻研,感觉陈温柔他们家唯一钻研的行业就是慈善了。】
【我爸妈跟我说过,一个群体想要富起来,起码得三代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同一个姓,在类似的行业里,然后大家互相帮衬这种,没有陈温柔他们家这样的,赵钱孙李周武郑王,整个陈氏武术馆,还活着的就陈温柔一个姓陈的。】
【他们家可能唯一钻研的就是武术,但现在中国的武术在中国认可度并不高,我身边的朋友学的都是跆拳道空手道,会武术的要么是大学生选修课,要么是专门练武术表演走考试的】
“动荡的时代里,金刚怒目,道士下山,那时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陈温柔道,“后来安稳了,就决定不再提这些惨兮兮的事情。”
“阿三小七,他们的班主任可能到现在都以为我爸就是他们的亲爸,我就是他们的亲姐,因为家长会都是他去的。”
“事实上,除了血缘上,我们本来也是亲人。”
“今天撕开这层伤口,是因为谣言不止住,对不起这些逝去的先辈,他们很好,对得起我们这些小孩儿,更对得起脚下这片土地,算是我这个做孙女的没本事,让他们还挨了许多骂名。”
陈温柔跪直了身体,恭敬地拜了三拜,磕了头。
拜完后,这才站起身,面向众人:“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问什么,那就一个一个,都问清楚。”
“我今天有问必答。”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开口的。
“既然没人问我,那我可要问你们——”
“你真的和谢潮在一起了吗?!!!”话音还没落,角落里一个女生壮着胆子,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陈温柔:“……”
“没有,下一个问题。”
“那你喜欢谢潮吗?!”见她居然真的回答,另一个女生跟着问了出来。
……这都是些什么问题,但她又不能不回答,不然先前说出来的话,底气就飘掉了。
“喜欢。”陈温柔深色坦然,一脸平静。
“啊啊啊!!!”人群里响起一阵小范围的惊呼。
“那,那他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去问他?”
【不是,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她们不是跑去针对陈温柔的吗?怎么现在感觉嗑上CP了???】
正常人都无法互相理解彼此的脑回路,更何况是正常人和不那么正常的人之间。
“还有问题吗?”陈温柔出声止住骚乱,“没有的话,换我问你们问题了。”
“也不多,就两个。”
“第一个,是谁组织你们来的这里?”
“第二个问题,是谁给的你们钱?”
“什么钱?”有女生疑惑,到目前,她也没觉得自己有错,“我是因为群里说你们不退钱才来的好吧!”
“对,对啊,哪儿有什么组织,我们就是在网上看到的。”
陈温柔嗤笑:“让你们来的人,应该不太了解中国的文化。”
“今天可是星期二,大学生就算了,我当你们没课。”
“可是高中生能翘课,上班族能请假,娱记还能一大清早,这么多人同时跑到武术馆来堵人闹事,你们告诉我没有人组织?”
“觉得我跟你们一样年轻?”
【高情商:年轻,低情商:愚蠢】
【对哎,娱记什么时候起那么早了,不都是中午甚至晚上才出来的嘛】
【也有狗仔起很早,但这群人显然不是蹲明星的狗仔,就是做自媒体账号的那群人】
【救命,大学生周二课最多了,大学生周二满课还早八的QAQ】
“你们也不要太激动,”听着众人一下子激烈起来的声音和情绪,陈温柔轻笑,“毕竟也是被人骗了。”
“而且可能被骗得,有点对不起脚下的土地,比较丢人。”
“你什么意思?!”想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没想到脚下的地基被人挖了,心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