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自?己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叹气,哄着她道:“忙完了?再来?看你,同你一起用膳。”
时?舒半支起身子看他,点点头,笑着应了?:“好。”
她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时?间,这无所谓,皇帝想来?自?然是会来?的,不?想来?的时?候,强请来?也没什?么意?义,肯承诺似地说这么一句话,大概已经是特别的关照了?。
之后?的几日,皇帝都没来?,不?过景仁宫的日子还是照样过,时?舒闲了?几日,跟宫人玩起了?五子棋,跳棋,甚至叶子牌一类的东西,玩法都是新的,而且东西得?来?便?宜,很快在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们之间流行起来?,还隐隐有向外传的趋势。
玩乐之余,时?舒觉得?自?己也应该把提升自?己这件事提上日程,以?前没机会没条件学的,这会儿正好可以?安排上,譬如琴棋书画一类的,都是这时?候颇觉风雅的一类,也有舞蹈,骑射这些因?人而异的,只要想学,都很容易能请来?教导的人。
其实?千言万语也就是汇成一句话,闲着也是闲着。
玉兰她们起先不?大明?白她的做法,对于宫斗——或者是宅斗的理解,她们都是从佟府那些后?院,或者是自?己这些丫鬟之间的争斗理解来?的。
自?家主子一不?送东西,绣衣裳表现自?己对皇上的关心,二不?去交好别的嫔妃甚至未来?的皇后?,三也没有整日往慈宁宫跑,讨好头顶的婆婆和太婆婆,只顾着自?己生活舒心,是对还是错?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妥?
一开?始她们确实?是担心的,可素来?只有主子吩咐她们做事,没有她们去提点主子的,于是起了?话头发现主子没这个意?思,就不?能再说了?。
时?舒先学的是自?己略有些基础的画,不?过不?是国画,而是以?前自?学的一些,画画简单的花草,人像,或者是风景一类。
中间倒是有个小插曲,乾清宫来?了?人,起先玉兰她们都以?为是皇上要来?,或者是请她去伴驾的,结果皇帝是遣了?人来?要东西的,就是先前他嫌吃了?牙疼的海棠果。
另外还叫人带了?一些节令赏赐,还有给她的一封信,里面?的话倒是很简短,说自?己这些日子很忙,让她不?要担心着急,又问她作出来?的画如何,拣一两张着人送去让他瞧瞧,还有就是送来?的这些节礼,从佟舅舅处得?知她喜欢吃几家店的糕点,特意?着人买了?当天送来?等等。
时?舒这两天没吃果子,看着看着牙酸了?,虽然也有一点点动容,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隔了?一条宫道,何必用信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隔了?千万里远,这真是......”
旁边的玉兰“啊”了?一声,和门口等着回信的太监面?面?相觑了?。
“主子,皇上这会儿就是不?在宫里呀。”
玉兰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推醒她。
时?舒的笑容就这么卡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送信的人都走了?,皇帝才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腰都挺不?直,一下下捶着桌子,快要笑出了?眼泪。
“真不?知表妹这性子是随了?谁,这样后?知后?觉的,要是到了?别家,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皇帝笑够了?,擦了?眼角的痕迹,忽然有感而发道。
出宫这么几日,别人倒是都陆陆续续随着太后?那边的人送了?书信或是什?么东西,也只有景仁宫没有动静,他还以?为是怎么,没想到表妹居然不?知道这事儿。
坐在下首的佟国纲和佟国维两兄弟对视一眼,见了?皇帝这副模样,大概也就知道他对这个侄女?/女?儿还是有几分喜欢的。
虽说自?家的女?儿在宫里不?用担忧得?不?得?宠,但论?起来?终究是得?宠的更好说话,要紧的关头也能够派上用场,若是像如今宫里那几个科尔沁贵女?一样,空有待遇没有看重,和没有这个人有什?么区别?
宫里送出来?的书信和物品不?少。
有两张画是给佟家的,时?舒循着记忆花了?些原身在家中生活的画面?,还有就是例行的赏赐,从库里挑了?些家里用得?着的,或者摆出来?名贵的物件儿。
佟家两兄弟看着画,不?约而同擦了?擦眼角,佟国纲还有些装腔作势的嫌疑,佟国维倒是真心实?意?地感触起来?,和女?儿自?然没有那么亲昵,但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心里多少是挂念的。
皇帝想了?想,表妹这些日子学这个又学那个的,何尝不?是宫里生活苦闷,因?此便?道:“下回我把表妹也带来?,让她见一见外头,舅舅一家也可团聚了?。”
二人自?然是谢恩,心里也安定不?少,皇帝既然能够主动关心,说明?对佟家和娘娘本身都是有情分的,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差的。
送走了?两人,皇帝这才拆开?专给他的信封。
里头寥寥几句,有些冷淡,但皇帝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出表妹羞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顿时?也觉得?这冷淡更加好笑了?,想必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又知道自?己的窘态必然被人说给他了?,所以?赌气了??
正想着,里面?又翻出一个荷包来?,打开?是两张折好了?画,一张是景仁宫连带着院里的海棠树,另一张景色几乎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人,正是那日她险些摔下来?的样子,场景几乎和那日一模一样,画法奇特,也略有些潦草,可是栩栩如生。
而画上没有他。
皇帝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心底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
这法子很新奇,最要紧的,他不?必去理解或是想象,光看着这画,就全然能够体?会她的意?思了?。
虽达不?到名家写信画意?的境地,却也有着殊途同归的感觉了?。
而且这画也只有他能够明?白其中意?思,想着想着,皇帝忽然也有了?作画的冲动。
那天的事情, 也只有时舒觉得窘迫,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警觉起来了。
她们知道的不比时舒多多少,也就只知道皇上出宫巡视京畿, 可是她们居然不知道慈宁宫一开始就有信送出去, 宫妃们也早就借着这股东风送过殷勤了。
阖宫里只落下景仁宫,无?端有种被人看了笑话的感觉, 连带着玉兰最近走在路上也觉得脸面无?光,出了这?样的事情, 还不是她们这些底下人不够能干?
越是时舒只当?没有这?回事儿, 玉兰就越发愧疚, 催促起手底下的宫人们到处去攀亲戚, 套交情。
这?个时舒默认了, 没有阻拦,她的交际少些无?所谓, 底下的宫女太?监们来往多了, 消息不说多灵通,也总是一门路子。
原先不说, 是怕景仁宫自己内部人心不齐, 也怕招惹来心怀不轨的人, 这?段时间内外都整顿好了, 外面被冷了这?么一阵子,知情识趣的也不会贸然上门, 那些不知情识趣的, 其实是怎么都没法拦住的。
景仁宫在宫里从来也不是冷灶,只要愿意去搭理, 上来巴结的人也不会少。
一时间,时舒这?里接连见了不少人, 其中有一波是钮妃派来的,话里话外是说自己疏忽了,所以?送了东西来弥补。
之后?就是钟粹宫来了人,时舒应付过就算完了,来人走的时候情绪就不大好。
时舒完全能够明?白她们的意思,宫里的嫔妃自觉划分了两派,一个是贵女派,自视甚高但无?宠爱,一派是内务府秀女,说难听点是包衣,奴才之流,但是架不住皇帝喜欢。
按道理时舒天然属于前一派,所以?前一派几次三番上门来说话,而后?一派也从没主动搭理过她。
当?她不乐意搭理那些贵女们的时候,她很显然就被孤立了,或者说是自己孤立了别人,阖宫里这?么多人,没一个说得上话的。
孤立无?援的处境,听着是有些可怕,可是人也不能贪心,又要这?又要那的,八面玲珑处心积虑换来的十全十美?未必就是好事儿。
拿先皇后?举例,出身名门,和皇帝青梅竹马,患难与共,感情甚笃,子嗣上也没有太?大困难,且生了两个都是阿哥,偏偏早早去世?。
钮妃一来就是皇后?,皇帝也是认真把她当?妻子看的,且不说里面有多少政治因素,钮祜禄家也因为?她得了不少好处,也就是她薨逝太?早,否则未必不会有子嗣,就算这?样,皇帝也说她是良配。
第三个就是她了,略过不必说,第四个死的还是个贵女,钮妃的妹妹,进宫就是贵妃,也生了阿哥,然后?也早早去世?了。
纵观康熙帝在位的几十年,生前就是高位嫔妃的五个里面没了四个,虽说里面也有参考样本太?少的问题,但是也不得不让人嘀咕皇帝是不是真的克妻......
如果她真的费尽心思筹谋,结果最后?还没来得及享受战果,就因为?心力交瘁或者被皇帝克到了而去世?,那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让时舒选择,轰轰烈烈辛辛苦苦活二三十年,还是平安低调,无?病无?灾的过完一辈子,她肯定?选后?者,她相信原身也是这?么想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本来就是借着别人身体重新活过来的人,她没资格帮原身选择死亡,也不可能选择死亡。
所以?吃力不讨好,不愿意做也可以?不做的事情,她就不去为?难自己了。
如果位份低,还要绞尽脑汁想怎么生存的时候,她当?然不能这?么自由,但她现?在很幸运,没有这?样的难题。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觉得莫大的庆幸。
景仁宫原先就有个小佛堂,时舒不信佛,但也随大流供奉了一尊,佛前花草供果日日轮换,她每日都会进去独自参拜。
上方摆放着的是佛像菩萨,其实她心里是在为?原身祈祷,她和原身除却网络上那简短的科普资料之外,再无?交集,却偏偏有了这?么奇特?的一段缘分,甚至帮助了她许多。
时舒心中唯有感激。
日子在她每日写?字画画中飞快流逝着。
一转眼,就是皇帝回宫的日子。
坤宁宫里,钮妃期待中又有些紧张,这?段日子里,内务府的事情被太?皇太?后?和太?后?交在了她手里,虽说她以?前就跟着学了不少,但这?一次还是头回自己上手,其中遗漏之处不少,再翻出从前的记录来,对比着先皇后?的一瞧,更是叫她自惭形秽。
尤其是前些日子景仁宫的事情,若是皇上不把佟妃放在心上还好,她不会这?么紧张,或者说,她有自信皇上不会为?着这?个猜疑她。
然而这?些日子佟妃的书信都是单送去景仁宫,并不经?过她的手,足以?证明?皇上对佟妃很上心,这?就让她心中有些忐忑了。
虽然她真的只是无?意中疏漏了,可若是皇上计较起来,她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呢?
一旁的宫人见她着急担忧,却又无?能为?力,娘娘心里没底,一面终究年轻,手段生疏,一面则是和皇上不够亲厚,可不论哪个,也都不是她们能帮得上忙的。
钟粹宫里,几个福晋也都拾掇出了新做的衣裳,妆扮起来,虽然明?知道希望不大,可心里还是雀跃的。
一侧的李福晋没有扎进人堆,仍旧是冷冷的谁也不搭理的模样,可也有眼尖的人发现?她的新变化,嘴里的话就不大好听了。
李福晋视若无?睹,她是想回家,不愿整日跟着她们做无?用功没错,可也不代表她就想这?么一日一日没个尽头地等下去。
要么被送回去,要么就有个着落,两头挨不着才是最叫人难以?忍受的。
小钮妃被关在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象,同住的女子一个个带着笑容相挟出门,恨恨地咬着手里的帕子。
其余的宫殿内也大都是一样的场景,马佳氏怀有身孕不便出门,也叫人扶着自己坐到树荫下,时刻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疲惫浮肿的脸庞上挂起笑容。
景仁宫,时舒对着穿衣镜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胡吃海喝臃肿起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什么发育。
皮肤状态,精神?面貌都好了一点,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作息健康,心情也始终保持在不错的水平上。
总而言之,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于是,换套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衣裳,戴上新做的簪钗饰品,心中准备几个能够找到的不错的话题,一切就绪,出发!
第六十一章
时?舒对皇帝出门一趟发生的变化并不了解, 她能感受到的就是皇帝对她的态度好像有点变化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小别胜新婚,大概皇帝是在最新鲜的时候突然见不着了,所以?报复性弥补。
人都来了, 时?舒也绝不可能把人往外推, 于是也就配合着,两个人没事儿就腻在一起写写字, 作作画,谈一谈他在外面的见闻什么的。
时?舒不了解这个时?代, 但是她的思维没有被局限进?来, 有时?候提到的问题天真可笑, 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种, 皇帝听着还觉得很有意思。
慢慢地, 皇帝看她的眼神也就越来越柔和了,来景仁宫的次数也变多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 时?舒一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钮妃身体不好, 没法管事的消息传过来,皇帝每天都去看她, 时?舒有点怅然若失的时?候, 她才反应过来有地方不对。
自?己暗暗算了一下, 上个月和这个月里, 皇帝来景仁宫的次数基本就是两?三天一次,一个月能占了有三分之一。
这还是按一整个月的占比算的, 如果是皇帝踏进?后宫的时?间, 可能就有一大半了。
——虽然其中也有钮妃和几个嫔妃陆陆续续生病的缘由。
不过这也够惹人注目的。
时?舒心里惶恐了一下,然后就没了, 这事儿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而且进?宫也有几个月了,她大概摸清了一些情?况。
比如后世宫斗文里传的挺可怕的孝庄太后, 其实基本是不关心皇帝怎么宠爱后宫的,也已经不关心政事了。
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平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请喇嘛进?宫办法事,给身边人说?亲,以?及乐此不疲的给皇帝后果塞人。
时?舒估摸着这位老太太可能是受了顺治帝英年早逝,却没留下几个儿子的刺激,每次给皇帝塞人就是两?位数起。
最多一次她送了三十个。
其实这么一算的话,皇帝后宫里留下的人其实不多——这里指的是有名位的,如果是那?些伺候一两?次然后没了消息的,可能到年龄了还能放出去婚配。
时?舒由此推测这时?候的满人风气还是挺开放的。
她以?前还以?为?伺候过皇帝的人,就算不得宠,没有身份也不能再嫁人了,只能在深宫里终老。
能出宫这件事,还是和皇帝闲聊的时?候他?告诉她的。
皇帝可能是处理政务的时?候用脑子过度,回了后宫又去看望加开导钮妃,到了景仁宫就喜欢做些清闲的事情?。
比如谈八卦。
大概是最近看钮妃次数比较多,皇帝毫不留情?地讲了一件钮祜禄家的八卦。
就是钮妃的阿玛遏必隆,他?的额娘是努尔哈赤的女儿和硕公?主,这个公?主一开始是嫁给了遏必隆的阿玛,后来遏必隆的阿玛死了,这个公?主重?新改嫁给了遏必隆的一个异母哥哥。
也就是说?,公?主的新丈夫既是遏必隆的哥哥,也是他?的继父。
时?舒一开始觉得有点好笑,还暗戳戳脑补了一下,比如说?是不是这个公?主早就看上了遏必隆的哥哥,所以?才在前夫死后重?新改嫁了,如果是这样的发展走?向,其实也不错。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公?主的第?一门婚事显然是政治联姻,如果真的有情?人两?情?相悦,直接让公?主嫁给后来的丈夫,也不影响这样的联姻。
所以?事实大概就是为?了政治联姻,公?主嫁了父子两?个。
她一开始还觉得满人风气开放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她好像忽略了开放并不等于文明,那?其实是野蛮,和汉人那?些贞洁牌坊,守活寡,浸猪笼一样,都是野蛮的行为?。
她原本是不打算说?这些的,毕竟清朝的文字狱很有名,虽然她没写什么“清风不识字”之类的诗句,但?是这话说?出来,不就是骂他?们?野蛮吗?
但?皇帝看她好像有话要说?,就问她了。
时?舒于是努力把话题集中在这个公?主比较可怜上,而且她也打了很多补丁,比如说?满人以?前不太在乎这个,风俗比较开放之类的,只不过她现?在去看这件事,就觉得不太好——先后嫁给父子两?个,而且还生了前夫的孩子。
其实这种事,三百年之后也可能是有的,但?那?个时?候可能就是那?个女人自?己愿意,那?除了奇葩点好像别人也没资格说?什么。
那?这个公?主是自?己愿意的吗?
时?舒不知道,她只是根据自?己的猜测这么想一下而已。
反正就是八卦嘛,当事人都已经去世了,也就不用说?的太沉重?,随意聊一聊得了。
皇帝见她喜欢听,也乐意给她科普。
紧接着又说?这个公?主其实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嫁过人,后来她丈夫的部落被?努尔哈赤灭了,她就回来又嫁了一次,这次生了遏必隆和一个女儿。
她生的那?个女儿又嫁回了爱新觉罗家,是努尔哈赤的孙子,后来因为?没有子嗣怕被?休弃,就抱养别人孩子假充是自?己的,事发被?处死,这个公?主因为?参与这件事,被?迫和第?三任丈夫离婚,自?己也失去了公?主的身份。
关于这个公?主的最后一个八卦,就是她私底下和第?三任丈夫以?及遏必隆抱怨辱骂自?己的儿媳妇,结果被?人举报,又被?抄家了。
主要是这个儿媳妇也挺有来头,也姓爱新觉罗,属于近支宗室,是努尔哈赤的曾孙女。
时?舒来不及为?这一连串的近亲结婚感到惊讶,就先指出了一个不合理的点。
“没有孩子就要把人休了,这也太绝情?了点!”
主要是公?主的女儿和女婿也是表兄妹的关系,而且公?主和女婿的父亲是亲兄妹啊!
这属于是近亲中的近亲!
没有孩子,或者孩子生下来不健康,有遗传病,应该是比较常见的吧?
时?舒想想这个公?主的女儿,再想想自?己和皇帝,很不道德地松了口?气。
大概当正妻或者皇后才需要考虑这个吧,她虽然是个妾,但?其实也属于政治联姻,只要佟家不犯啥抄家灭族的大事,她应该都不会?被?连累的。
至于之后的夺嫡什么的,她要是能活到那?会?儿就再说?吧。
她的神情?一会?儿变个样子一会?儿再变个样子的,都别皇帝看在了眼里,他?觉得好笑,但?是变完以?后发现?她安静下来了,很显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皇帝有点轻微的失落,不过很快就没有了,大概还是相处时?间不太多的缘故,她没有完全习惯仰赖他?,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第?二天,时?舒就知道皇帝为?什么跟她说?那?么多公?主嫁来嫁去的事情?了。
为?的是让她习惯改嫁——假如她原来觉得改嫁是件不好的事情?的话。
当然不是她要改嫁,是皇帝想把宫里的几个福晋放回家,重?新嫁人。
这事儿本来是皇后应该负责的——也就是去做思想工作。
毕竟这会?儿大家的思想可能还不太一样,入关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有人觉得改嫁没什么,也有人汉化了,觉得女人该从一而终,不同家庭教养出来的女儿思想可能也不一样。
万一这头放回去,那?头女孩儿就主动/被?动自?杀或者守活寡了,那?可真是太缺德了。
但?是皇后身体一直不好,到了冬天天气寒冷了,就有了加重?的趋势,精力自?然也就不够了。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这些福晋其实也相当于是政治联姻进?来的,家族或多或少也有让女孩进?宫后帮衬着家里的心思。
这一送回去,那?家人不敢恨皇帝,可能这种怨恨就要转移到说?服她们?回家的人身上了。
这个不是时?舒自?己想到的,是皇帝问她要不要帮他?这个忙的时?候,用特别为?她着想的温柔的语调说?出来的。
在这种柔情?眼神的诱惑下,时?舒仅仅考虑片刻就答应了。
(并不)
时?舒:“他?们?应该不至于半夜跑进?宫来掐着我的脖子报复吧?”
皇帝搂着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肯可能,他?们?敢来,也有我保护你!”
时?舒:“那?就希望我阿玛和阿穆吉上朝的时?候,千万不要被?旁边伸出的几只脚绊倒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
皇帝笑得喘不过气来,捂着额头断断续续地说?:“那?就,那?朕也免了他?们?御前失仪的罪过!”
大清早里面就传过来这么响亮的笑声,外面守着的宫女太监都有点茫然。
不过大家都很统一的觉得,自?家主子能讨好皇上/皇上看起来心情?不错,是件特别好的事情?,这样几乎一整天都不用提心吊胆了。
第六十二章
时舒先去了钮妃那儿拜访, 也可?以说?是讨教,毕竟她对宫里嫔妃们的了解不太够,有些信息还要从钮妃处打听?。
她也确实见到了钮妃, 她看起来脸色蜡黄, 整个坤宁宫都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看起来病得很重。
然而就算这样, 钮妃也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同她细细说?了些有关宫里嫔妃们的事情, 话到最?后, 她竟是用一种难得的恳求的语气, 让时舒好好和?小钮妃讲一讲理。
这话中的?意?思, 就是小钮妃其实不太愿意出宫去, 但钮妃希望她离开。
一行人从坤宁宫出来,时舒就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儿, 不光是她, 还有整个佟家。
她也就算了,宫里的?纷争有是有, 但等闲到不了伤筋动骨的?时候, 前朝不一样, 得罪不少人对于佟家来说?, 坏处是显而易见的?。
严重一些,也许会被孤立, 在某些事?情?上, 也不会那么顺利。
这大概就是皇帝的?制衡之术?
佟家是靠着皇帝有了如今的?,皇帝自然也不能够允许他们脱离自己的?掌控, 所以佟家必须靠着他,也只能继续靠着他, 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这一点,不光是皇帝这么想,佟家现在打的?也是这个主意?,皇帝正值盛年,他们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打别的?主意?。
所以这个是不必多想的?,时舒在思考的?是钮妃的?态度。
她背后的?家族显而易见的?庞大,但是领头人却失势了,遏必隆已死,他的?几个儿子都很年幼,现在能够做主的?就是即将成为皇后的?钮妃。
而她就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生?病了,那么她的?态度——她不愿意?得罪人,至少可?以说?是十分委婉地把这一桩事?推卸开,然后又暗示她小钮妃也要出宫。
她既没有拦着皇帝送人出去,也没有顺着皇帝的?意?思,其实这样反而把两拨人全都得罪了一些。
时舒不认为钮妃想不到这里,所以,她只是担忧自己一旦表明态度之后,就没有了回头路?
外面的?朝臣姻亲固然不可?靠,而身边的?皇帝是否可?靠,要取决于钮妃是否能够多活几年,至少等到家中的?弟弟在朝中站稳脚跟。
时舒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钮妃的?意?思,她还在想着自己能够多活些时日,所以为了家族,不愿得罪外面的?人。而皇帝是否信任看重她,对她而言不重要,她只需要这个名头。皇帝是个拎得清的?人,前朝的?事?情?,从来不会掺杂太多私情?.......
以上种种,都只是时舒私下里的?猜测,内里源头是什么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那几个宫妃被悄悄送出宫去之后,也没引起什么波澜,过了年便各自热热闹闹嫁了人。
而钮妃就这样一病不起,缩在坤宁宫内度过了整个冬日,皇帝的?赏赐一如往常,看不出来什么不同。
只有时舒慢慢察觉,皇帝和?自己说?起一些事?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而她很多时候没什么发挥余地,只是听?从命令,然后实施下去,偶尔有些不懂的?,皇帝也很乐意?为她解答。
很多事?情?,皇帝不会要求她坐到事?事?完美,只需要达到最?终目的?,中间了差池也不要紧,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时舒私下猜测,这大概是佟家最?近被弹劾次数明显上升的?缘故,皇帝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安抚佟家,于是只能把些许的?愧疚放在她身上,然后借她的?手把自己的?态度传递给佟家。
然而皇帝这样的?态度持续了很久很久,久道?到时舒都觉得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五月里,皇帝大封六宫,提前下了诏书,钮妃自然是皇后,时舒得了贵妃位份,余下便是安嫔李氏,敬嫔王佳氏,端嫔董氏,荣嫔马佳氏,惠嫔纳喇氏,宜嫔郭络罗氏,僖嫔赫舍里氏。
七嫔中大多是宫中有资历或子嗣的?旧人,唯有宜嫔和?僖嫔是今年进?宫的?内务府秀女,前者有宠爱,后者则属于皇帝对其祖上的?施恩。
与之相?对的?,则是今年八旗选秀中记了名的?女子,其中家世卓越的?统统被指了婚,只留下两三个不算出众的?封了贵人。
此举无疑断了朝中不少人的?念想。
没人敢质疑皇帝,一时间弹劾佟家的?折子又跟雪花片似地飞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虽说?皇帝和?佟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泄愤,但是大臣们弹劾的?理由都能站得住脚,再者佟家子弟也不都是安分之辈,平日里行事?也有过仗势欺人的?时候,这次被查出来,皇帝自然是要发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