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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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氏倾其所能请来的一百七十二仙门世家,原本应该要为她铺就?一条扬名天下的青云路,如今却成了见证她跌落云端的看客。
她一心隐藏的秘密,竟会在今日?,尽数暴露在无数仙门世家修士面前。
怎么会这?样……
百里萦回?头看向主位,只见百里清漪端坐其上,面上笑?意淡去,神情不悲不喜。
她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今日?,她亲手将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捧上云端,又让她重重跌入了泥淖,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话。
“阿娘……”百里萦喃喃唤出这?两个?字,心中一片冰冷。
她都知道了么?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百里秋终于挣脱了禁言咒,急急道:“阿娘,阿姐是你的女儿,怎么会不是百里氏的血脉,一定是他们在胡说!”
是他们想陷害阿姐!
“她不是你阿姐。”百里清漪徐徐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她的母亲害死?了你姐姐,从今往后,你当视她如寇仇。”
百里秋呆呆地看着她,全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蛟蛇的头颅缓缓靠近百里萦,眼见她命悬一线,听泉台上修士却因为方才变故一时无人出手。
他们实在有些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形。
玉柔终于忍不住了,她从桌案后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百里清漪面前,跪伏下身,姿态可怜:“阿姐,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用?我的女儿换了你的女儿!”
有她这?番话,事情原委便?并不难猜,百里家主竟是替人养了这?许多年的女儿?席间?不由一阵哗然。
“她是谁?”
“她好像是当年百里家先家主夫妇收养的孤女……”
“受此大恩,竟然用?自己的女儿换了百里家主的女儿,实在是无耻之尤!”
感受到无数难掩鄙弃的视线,玉柔面色发烫,她握紧袖中的手,重重地在百里清漪面前叩首:“阿姐,你救救阿萦,无论如何,她也做了你十八年的女儿,一切都是我的错,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百里秋怔怔地望着玉柔,她在说什么,阿姐……是她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
“她当真什么也不知道?”百里清漪垂眸看着玉柔,轻声问道。
面对她居高临下投来的目光,玉柔的身体颤抖着,却还是未曾松口:“是,是我一时贪念,才做出此举,阿姐要怪,便?都怪我吧!”
余光看着身陷险境的百里萦,她咬紧牙关?,只要百里清漪不曾迁怒到阿萦身上,待她毒发……
只要自己认错,她总会原谅自己的,这?是她亲口说过的。
玉柔泪盈于睫:“阿姐,你再原谅我这?一回?……”
百里清漪却没有说话,螟蛉曲中,蛟蛇张口咬在了百里萦肩上,鲜血喷溅而出,她因为剧痛发出声声惨叫。
“阿萦!”玉柔惨白着脸,失声唤道。
她看向百里清漪,高声控诉道:“她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是啊,她做了她十多年的女儿,却还是亲手为她奉上了那盏下有空耗之毒的药茶。
而百里清漪便?是在全无防备下,饮下了那盏药茶。
鲜血染红了祭台,百里萦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直到此时,百里清漪才抬手示意,听泉台上的螟蛉曲终于停了下来,正在啜饮百里萦鲜血的蛟蛇不甘地松开嘴,化为水波落入湖中。
她从高空摔落在地,面色惨白,不知是生是死?。
玉柔怨憎地看向百里清漪,她只是平静地反问:“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女儿?”
她的女儿,不过三?岁,就?在病痛中离世。
那不过是场小小风寒,倘若玉柔肯上心半分,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就?此夭折?
或许这?些的确与百里萦无关?,但?当她亲手为百里清漪奉上那盏下有剧毒的药茶时,就?注定两人之间?的母女之情已?经断绝。
玉柔瞳孔放大,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早就?知道了……
玉柔浑身发寒,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今日?一切或许都是百里清漪有意为之。
“阿柔,我原本是想过原谅你们的。”百里清漪微微倾身,在她耳边道,“如果我的女儿还好好活着,我本是可以原谅你们的。”
过往那么多年,她是真心将玉柔当做自己的妹妹,真心将百里萦当做自己的女儿。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的女儿死?在了十五年前,如果她原谅了她们,她的女儿该如何安息?
“阿柔,我为你女儿准备的这?场盛宴,你可还满意?”
玉柔跌坐在地,像是在这?一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这?是?百里清漪第一次在玉柔面前展露出这?样?一面。
以往在?她面前, 百里清漪从来是再温柔不过的阿姐,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只要认了错, 百里清漪总会轻易地原谅她。
毕竟, 她是她的阿姐。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 才助长了玉柔的野心和贪念。百里清漪的宽容让她忘了,能以三境修为?坐稳百里家家主之位的人, 又?何曾是?好相与?之辈。
她后悔么?
大约是?有的,不过她后悔的是?自己?没有做得更小心一点?, 竟然让百里清漪提前发觉。
百里清漪不知她心中所想,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随着百里清漪抬手示意, 素衣女使出现在?高台之上, 要将昏迷的百里萦带离。
“等?等?!”眼见百里萦要被带走, 陈肆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看向百里清漪,语气不算客气,“方才之事, 百里家主不打算给我妹妹一个交代么?!”
方才百里萦自背后向姬瑶出手, 分明是?想要她的性?命!
如果不是?蛟蛇意外将百里萦当做祭品缠缚, 或许真会叫她得手,陈肆回忆起方才一幕, 心中怒火中烧。
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场修士有目共睹, 百里氏休想抵赖!
他淮都陈氏,绝不是?旁人随意可欺的!
陈肆不清楚百里清漪几?人间的恩怨, 也不知今日百里萦身份暴露,本就是?她有意促成。
这?场生辰宴, 正是?百里清漪用来埋葬百里萦道途的祭典,她要她失去所在?乎的一切,修为?,声名,权势,成为?世人口中笑话。
但在?不知情?的陈肆等?人眼中,就算百里萦不是?百里清漪的女儿?,养在?身边十多年,怎么也会有些感情?。她此?时命人将百里萦带离,必定是?有意偏袒。
陈肆当然忍不下这?口气,就算姬瑶没有受伤,方才百里萦想杀她却是?事实。
而百里萦虽被蛟蛇当做祭品饮血,伤势看起来可怖,但终究也只是?外伤,服下灵丹休养数日即可恢复如初。
难道因为?她受了伤,就可以将她做过的事抹消?
陈肆的眼神有些冷,人理应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在?场修士皆以为?他和姬瑶是?散修,听到这?番质问,暗中都觉讶异,陈肆也不过明识境,如今又?还在?百里氏的地?盘,他当真不怕开?罪了百里氏。
百里清漪垂眸看着站在?下方的陈肆,脸上神情?难辨喜怒,听泉台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凝。
她会怎么做?在?场修士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同样?的疑问。
众人很好奇,在?得知百里萦并非百里氏血脉后,对于自己?从前倾尽心力培养的继承人,百里清漪会是?什么态度。
在?近乎凝滞的气氛中,百里清漪终于开?口:“身为?百里氏少主,百里萦当众行凶,此?事,我理应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罢,她再度示意,面目寻常的素衣女使在?接到她的指令后,竟是?毫不犹豫地?一指点?在?百里萦眉心。
目睹这?一幕,哪怕是?经历颇多的六境大能也不由神色微变。
眉心乃是?修士紫府所在?,一旦被毁,便只有修为?尽散的下场。
她竟是?如此?果决地?舍弃了这?个没有自己?血脉的女儿?。
有人觉得百里清漪冷血,也有人觉得,如此?杀伐果决,才当得百里家家主之位。
随着一声闷响,百里萦的紫府在?素衣女使一指下轰然碎裂,即便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此?时也不由露出痛苦之色。
“不要——”玉柔见此?情?景,只觉心胆俱裂,哪怕她未曾修行,也知道紫府碎裂意味着什么。
但她什么也阻止不了,鲜血在?赤霞绡上流淌,一滴滴坠落在?地?,曾经最是?心高气傲的百里家少主,若是?知道自己?被废去一身修为?,只怕会比死更难受。
这?正是?百里清漪想看到的,她从不对仇敌手软。
百里秋惶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夕之间,她所有的认知好像都被颠覆了。
阿姐……她不忍心再看百里萦的惨状,却被百里清漪控制着连头也无法别开?,只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百里清漪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作为?她唯一的女儿?,百里秋再不可能像从前一般骄纵任性?。
她必须学会独自面对一切,因为?在?自己?死后,她便再无可以倚靠的人。
百里秋不知母亲心中所想,泪水从脸上簌簌滑落,眼底盛满恐惧。
玉柔撑起身体看向百里萦的方向,这?一刻,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尽数落了空。
悲声大作,谁也不知她哭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素衣女使将气息奄奄的百里萦和呆愣在?原地?的玉柔带离,站在?原地?的陈肆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实在?没想到百里清漪会这?样?果决,可以这?样?轻易地?就将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舍弃。
百里清漪起身,向在?场众多修士俯身一礼:“百里氏家丑,请诸位道友见谅。”
没有人不识趣到在?这?时贸然开?口说些什么,他们?是?受百里氏所邀而来,与?玉柔母女又?无甚交情?,何况怎么看,这?件事错都不在?百里清漪。
压下各异的心思,众人只含笑以对,不过片刻,高台上的血迹便被清理干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百里氏族人哪怕心中再多疑虑,此?时也不好当众质问百里清漪,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吞下。
高台上只剩下姬瑶一人,昆山玉碎在?她怀中散发出蒙蒙灵光,也是?在?此?时,听泉台周围,一滴又?一滴湖水徐徐上浮,滞留在?空中,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辉。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昆山玉碎会顺利认主么?
“难道我们?真要看着昆山玉碎认这?个二境散修为?主?”有百里氏族老低声开?口,此?时出手阻止,尚还来得及。
他身旁老妪闻言冷笑道:“当着这?么多仙门同道的面,你丢得起这?脸,百里家丢不起!”
只要能唤醒昆山玉碎,百里家便可以此?相赠,这?可是?作为?家主的百里清漪亲口许诺的。
另一人忍不住抱怨道:“我早说过,昆山玉碎乃是?我百里家至宝,不该任人来取,如今倒好,这?百里萦不是?我百里家的血脉,这?一场生辰宴全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就在?说话间,昆山玉碎散发的灵光已经落在?了姬瑶身上,将素色裙袂也染上光华,这?一刻,停滞在?空中的湖水尽数坠落,像是?落了一场雨。
雨中,昆山玉碎上烙印下了属于姬瑶的气息,发出一声欢快鸣啸。
这?把天阶灵器,终究还是?为?她所得,席间修士心中感慨。
脸色最为?沉重的当属百里氏诸多族老,比起百里萦的身份,眼前更为?紧要的却是?这?得了昆山玉碎的少女。
属于百里氏的至宝,如何能轻易外落?不过眼前少女似是?散修,这?又?好办了许多。
彼此?对视一眼,在?交换过眼神后,白发白须的老者站起身来:“家主虽有言在?先?,唤醒昆山玉碎者可为?其?主,但此?物毕竟是?我百里氏传家至宝,不如这?样?,小友既是?散修,便入我百里氏如何?”
听起来姬瑶似乎并不吃亏,但百里氏有言在?先?,此?时说这?话,显然是?不舍将昆山玉碎给了外人。
若这?少女入百里氏,固然能得其?资源培养,但往后也注定要为?百里氏做事,供其?驱使。
在?场修士俱都看向姬瑶,想知道她会如何应对。
姬瑶只是?淡淡看向百里氏族老,未作回复,陈稚这?个身份不错,她暂时还不打算再换个名字。
见此?,百里氏族老不由面露不悦:“难道你受我百里氏如此?重礼,却不思分毫回报么?!”
说罢,一身威压毫不客气地?向姬瑶碾压而来。
便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徐老不着痕迹地?将他的威压化解,沉声道:“入族之事,何来强迫的道理。”
他乃是?天命境的大能,百里氏族老只能讪讪应是?,不敢再动手,心中却奇怪这?位自来与?百里氏交好的大能,为?何会出手帮一个不知名姓的散修。
陈肆这?才松了口气,他清楚此?时已不是?再隐瞒身份的时候,郑重向百里清漪一礼:“舍妹意外令昆山玉碎认主,的确该谢过百里氏,但我淮都陈氏子弟,绝无改姓易族之理!”
淮都陈氏?他们?不是?散修?众人都觉意外。
“淮都陈氏,陈肆,见过百里家主。舍妹陈稚一直在?外修行,此?番我奉家主之命带她回到淮都,轻车简从而行,并非有意欺瞒身份。”
“百里氏赠器之恩,来日,我淮都陈氏自会奉上厚礼谢过!”陈肆掷地?有声道,淮都陈氏又?何须畏惧他百里氏。
百里氏族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没想到,姬瑶原来并不是?可以随他揉捏的无名散修。
还是?百里清漪向陈肆回以一礼,化解了这?场尴尬:“原来是?淮都陈氏子弟。我既有言在?先?,令妹能得昆山玉碎,是?她的机缘,又?何须回报。”
陈肆的脸色这?才好看几?分,若是?这?样?便再好不过,如果百里氏想要强留姬瑶,那便麻烦了。
听着这?番对话,徐老的目光在?姬瑶和陈肆之间逡巡,只觉她的身份不会这?样?简单。
淮都陈氏这?些年,后辈子弟中实在?没有什么出众人物。
“她既是?在?外修行,或许得了其?他什么机缘。”云岫猜测道。
许是?如此?,徐老望着姬瑶,眼底难掩惋惜,他难得遇上这?样?一个悟性?出众的小辈,却不能收作弟子,实在?可惜。
陈肆再度向百里清漪拜下,百里家家主已经表态,其?余人的意见便不那么重要了。
没想到来了这?样?多的仙门世家子弟,昆山玉碎最后竟然是?为?自己?这?个妹妹所得,陈肆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不过这?样?一来,待回到淮都,族中也无人可欺她。
坐在?高台上的姬瑶看向百里清漪,淡淡问道:“你们?商量好了?”
态度平淡得好像方才发生的这?场争端全然与?她无关一般。
在?场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姬瑶却不曾在?意他们?的反应,她抱起昆山玉碎,身形已经出现在?高台之下。站在?陈肆与?姚静深面前,她再次开?口,语气还是?不见多少起伏:“我要睡一会儿?。”
陈肆有些傻眼,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还是?姚静深及时伸手,接住了直直向前倒下的姬瑶。
体内仙力被封印,只以姬瑶如今修为?,要奏那一首御水谣还是?有些勉强。
她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睡了过去?在?场修士一阵无言。
百里氏倾全族之力请来一百七十二仙门势力,这?场生辰宴,却是?成全了眼前这?睡过去的少女。
今日之后,九州天下,当知淮都陈氏陈稚之名。

镌刻有百里氏族徽的飞舟缓缓升空, 穿过厚重云层,下方,飞仙郡的景色逐渐变小。
船舷处, 陈肆看向?身旁坐在素舆上的姬瑶:“你方才同那位百里家主说了什么?”
姬瑶睡了足足一日才醒来, 见?她醒来, 一直悬着心的陈肆也总算松了口气。
单独见?过百里清漪,不知姬瑶与她说过什么, 不久,三人便坐上了百里氏的商船。
这支商队的目的地虽然?不是淮都, 却会途经上虞国都,恰好?可送他们?一程。
前?往淮都的商队还需几日再启程, 陈肆不想再等。或许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姬瑶得到了昆山玉碎这样的至宝, 谁也不能保证百里氏族中?,甚至闻听此?事的修士不会心怀恶意,暗中?抢夺。
一把天阶灵器,足以让许多修士为此?涉险, 而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姚静深也不过三境。陈肆在传讯告知过陈家家主此?事后, 决意尽快启程, 早日回到淮都,他才能安下心来。
他很好?奇姬瑶见?百里清漪时究竟说了些什么, 不过到现在才有机会问出口来。
“还礼。”对于陈肆的问题, 姬瑶只淡淡回了两个字。
她既然?拿了百里氏的昆山玉碎, 自是要设法了却这番因果。
姬瑶给了百里清漪一卷法诀,能为她续命的法诀。
在百里清漪察觉自己中?毒时, 她体内空耗之毒便?已经蔓延至肺腑,再无挽回余地。
她本就身有旧伤, 修为停滞在三境无法寸进?,哪怕是用作延寿的灵丹,对她也是效用寥寥。
所以百里清漪剩下的时间不过只在两三载间,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这样决绝斩断百里萦的道途,不顾一切地毁掉玉柔的所有希望。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百里清漪的情形自是瞒不过姬瑶,所以她给了她如今最需要的东西。
若肯刻苦修行,至少再多活上三年五载不是问题。
对于姬瑶给出的这卷法诀,百里清漪自是心存疑虑的,但她并未表露出来。
哪怕只有一线可能,她也要试一试。
百里氏府宅中?,感受到体内消解的毒性,百里清漪神情复杂。
哪怕相比她体内毒性,这只是杯水车薪,也足够令她惊讶。
毕竟就连六境医修,也对她体内空耗束手无策,只能勉强压制其蔓延。而如今这卷法诀,竟让她体内毒性有消融之势。
或许彻底拔除并无可能,但至少这样一来,她有了更多时间。
百里清漪想起了之前?徐老同她一番谈话?,或许徐老说得不错,这位出身淮都陈氏的少女,身份决不止这么简单。
她的猜测,姬瑶自是不知。不过就算知道,大约也不会在意。
低头?看向?掌心,原本苍白的手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血色。越多人?承认她是陈稚,天道对她的桎梏便?越弱。
“你还了什么礼?”陈肆又在她耳边问道。
不过这次,姬瑶没有回答他。
陈肆也早就习惯了她问三句答一句,只是心想,她手中?应是没有什么贵重礼物的,毕竟作为她师父的姚静深,也只是个三境修士罢了。
待回到淮都,还是要请族中?向?百里氏还礼。
飞舟很快便?远离了飞仙郡,逐渐向?淮都靠近。
两日后,淮都近郊。
残阳如血,将天边染得通红,晚霞瑰丽奇绝。正值黄昏时分,几只倦鸟掠过天际,匆匆归巢。
大片大片的芦苇生长在水泽旁,几乎能没过一个成年男子腰间,风自水面吹过时,芦苇飘摇着,掀起重重叶浪。
做游侠打扮的青年躺在水中?木舟上,斗笠盖住了上半张脸,他嘴里叼着一根草叶,架着腿,姿态颇为悠闲。
忽然?,芦苇丛中?传来一阵响动,青年应声拿下斗笠,正对上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神。
她坐在素舆上,淡淡看着他,脸上不见?有任何表情,像是他与草木无异。
随即,陈肆和姚静深也出现在青年面前?。
百里氏族人?大约是很有些看不惯姬瑶的,理由也简单,毕竟昆山玉碎是百里氏至宝,却为姬瑶一个外?人?所得,换了谁恐怕也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加上百里氏的商船本就只是经过淮都,按照计划,并不会在此?停留,因此?在靠近淮都近郊后,负责这次商队出行的百里氏族人?便?皮笑肉不笑地将三人?请了下来。
他们?本就占了百里氏不小的便?宜,陈肆也就没有和他们?理论,非要人?将自己送到淮都城内不可。
左右这里已经是淮都近郊,至多花上大半日也就能入城了。
不过几人?被放下的地方和淮都方向?隔着一片水泽,陈肆正打算着是不是直接以灵力?飞渡,就看到了水中?木舟。
他双眼一亮,开?口问道:“道友,你是在此?摆渡么?”
青年不是修士,但他体内黄庭已开?,是个修行的武者,唤声道友也不算错。
听陈肆这样问,青年看向?他,笑道:“不,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陈肆有些失望,正在这时,青年再度开?口:“不过我等的人?还没有来,顺路送你们?一程也无妨。”
“那便?多谢道友了!”陈肆感激道。
这样大一片水泽,若是只有他自己还好?,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以巫二耳漆雾而爸一但他们?还带着个双腿有疾的姬瑶,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便?麻烦了,还是乘舟而过更为稳妥。
他将姬瑶连着素舆一同抱起,放上木舟之中?,动作一看便?很熟练。
姚静深向?青年抬手一礼,含笑道:“多谢。”
眼前?青年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不过相比于姚静深的温和儒雅,青年身上更多了几分落拓侠气。他身旁放着一把五指宽的长刀,刀身随意地用粗布条缠裹,就放在脚边。
青年不是修士,但灵气入体,黄庭已开?,他的血肉筋骨受其淬炼,已是武道半步宗师的境界。
他要等的,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人?。
姚静深没有多问。
待三人?坐上木舟,青年起身拿过船桨,向?水中?轻轻一拨,木舟便?向?前?行去。
“道兄,你在这里等谁啊?”水泽两岸的风景缓缓向?后倒退,陈肆随口问了一句。
此?处颇为荒凉,若是有人?前?来淮都,少有选择自此?过。
陈肆虽然?看出青年是武者,但并未感知到他具体到了何种?境界。
与修士不同,武者修行并没有具体境界划分,只要能御气外?放,便?可称宗师。而同样是宗师境,武者实力?却可能存在天壤之别。
“等一位前?辈。”青年望着远处,含笑回答,“我有意向?他请教一二。”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微深。
他希望他等的人?不要来,却又知道,他一定会来。
陈肆听得云里雾里,他听青年提到请教,只以为这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并未深想。
姬瑶看了青年一眼,忽地开?口:“你打不过他。”
青年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是,那位前?辈的实力?的确在我之上。”
“既是打不过,为何还要来。”姬瑶语气平静,像是单纯好?奇这个问题。
青年望向?天边,眼神悠远:“这世上,总有明知不可为而要为之的事。”
所以明知不敌,还是要来送死??
“真蠢。”姬瑶平静点评道。
听她这样说,陈肆额上落下汗来,这位道友可是在帮他们?渡水。
他向?青年一礼:“舍妹无礼,还请道友原谅……”
青年并未在意,洒脱一笑,转开?了话?题。
他是游侠出身,自少年时便?在九州各处行走,见?多识广,一些逸闻趣事听得陈肆颇为入迷。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水泽之畔,只要再往前?数十里,便?是淮都城了。
走下木舟,陈肆自纳戒中?取出一袋灵玉,有意以此?作为船资,却被青年拒绝了。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须什么船资。”他手中?船桨微动,木舟便?轻巧地调转了方向?。
他又不是靠摆渡为生。
姬瑶弹指,掌心一枚石子掠空而过,向?青年落去。
他微微一怔,抬手接住,端详后发?现这好?像真的只是枚她随手捡来的寻常石子,除了瞧上去好?看些,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船资。”姬瑶徐徐开?口,语气仍旧不见?有什么起伏。
青年看了她一眼,只觉眼前?少女着实有趣,灵玉他不会收,不过一枚石子倒是无妨。
于是他将石子收入袖中?,笑道:“那便?多谢姑娘了。”
青年没有发?现,被他收入袖中?的石子上,有灵光一闪而过。
见?青年坚持不受,陈肆只能将拿出的灵玉又收起,如果他一定要给,倒是辱没了这位道友一片好?意。
在陈肆身后,姚静深轻声问姬瑶:“阿稚因何要帮他?”
以姚静深的阅历,自不会像陈肆一般毫无所觉。
他有些奇怪,姬瑶为何会出手相助。
从在不思归初遇开?始,姚静深便?看到了她眼底深深的漠然?,在她眼中?,人?族与鸟兽草木,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于她而言,或许只在于有用和无用的区别。
她到底是什么呢?
姬瑶望着远处,漫不经心道:“天命要他死?,我便?要他活。”
天命的轨迹从来不是既定不变的,或许只是一念之差,便?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姚静深的神情有些复杂,姬瑶的话?说得着实有些狂妄,天下修士修行之初,便?被教诲应敬畏天命。
只是修士修行,不也正是在与天命相争么?他释然?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肆已经走近前?来,他推着素舆上的姬瑶,和姚静深一同向?前?,身形逐渐被半人?高的芦苇丛淹没。
在三人?身后,夕阳最后一缕余晖被吞没,这片天地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

芦苇丛中?, 几声虫豸嗡鸣间或响起,回荡在寂静的水面。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脚步声在其中响起, 由远及近, 打破了四周沉寂。
木舟上闭目假寐的青年睁开眼, 他握着刀起身,郑重向?来人一礼:“封应许, 见过孤梅前辈。”
老者身长七尺,着雪青锦衣, 此时负手而立,有鹰视狼顾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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