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胡立彬震惊地听着李念君那番话?,走?去南边?以后就在那边了?
“胡立彬,你愣着干嘛呢?走了啊。”吴达拍拍他肩头?。
“你…你刚刚听见李念君说什么没有??”
“听见了啊。”吴达勾着好兄弟的肩膀准备回去,“李念君说她以后要?去南边了,哎,这嫁得可真远啊,那以后大家很多年?才能见上一面吧。”
午饭后,众人各回各单位,顾承慧拉着魏秉年?去遛弯,今天魏秉年?特意应顾承慧的要?求请假一天,明天就是他生日,顾承慧提前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两人下午看了电影出来,又去吃了晚饭,夜里的湖边凉意正盛,魏秉年?捏了捏她的手:“送你回厂里吧,外头?太冷了。”
顾承慧紧了紧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左手揣在自己兜里,右手揣进魏秉年?的军大衣里,月色下,笑得狡黠。
“还是你的兜里更暖和哎~”
魏秉年?笑笑,左手也揣进兜里,在宽敞的军大衣衣兜中握住她的手,细嫩柔软无骨般的手掌,散发着暖意,两人手掌交握走在雪地里。
“哎呀,明天你生日,我忘了准备礼物怎么办?”顾承慧被围巾挡住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忍不?住逗他。
魏秉年?自小对这种时刻没有?期待,便摇了摇头?:“那也好,不?用?折腾。”
“那不?行!”顾承慧鼓着脸,坚决要?搞这样的仪式,她也是两人在一起一年?后才知道?魏秉年?和他父母关系不?太好,所以也就对过生日这种事情不?在意一般。
可过去两年?自己送他礼物他好像也是喜欢的。
“那你随便送。”魏秉年?顺手指了指光秃秃的树干,“你送个这个我也喜欢。”
“那也太寒碜了。”
顾承慧拉着他一路往前,两人走到轧钢厂家属院顾家楼前,看看时间,夜里八点多,顾父顾母对闺女管得算严,尤其?是担心?出问题,她便只能回家去。
“你三个半小时后来找我,就在那儿接我。”顾承慧指了指小楼前隐蔽的树下。
“大晚上的你别出来,明天我来接你。”魏秉年?试图劝说对象。
“不?行,我就想出来。”顾承慧冲他挥挥手,“记得啊!”
三个半小时后,夜里十?一点四十?,顾承慧蹑手蹑脚从卧室出来,黑漆漆的夜里,偷摸从家里溜了出去。
见到在树下等着自己的魏秉年?,小跑着扑了过去,被人一把拥入怀里。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她鼻尖,姑娘仰着脸看着他,笑得灿烂。
“等久了吗?”
“没有?,我才到。”魏秉年?生平第一次深更半夜溜出来在人屋前等姑娘,生平第一次见到巡逻的保安还躲了躲,像做贼似的。
这是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干的事,可看着对象的笑容,自己也跟着弯了眉眼。
顾承慧拉着他一路走到轧钢厂外头?的空地,一片空旷的地界,接近零点的夜晚,雪花飘飘,寒风凛凛,无人经过。
“喏,送你的礼物。”顾承慧从兜里掏出一个木盒送过去,“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忘的!”
魏秉年?刚接过,就听到顾承慧迫不?及待让他打开看看,盖子一开,里头?是支钢笔。
细长的笔身,泛着黑灵灵的光泽。
“谢谢,我很喜欢。”
顾承慧习惯了他喜欢不?喜欢看着都很平静的模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眸子里的细微情绪变化,可是就是太冷静了,顾承慧咬着红唇,眼睛一眨。
“走,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你还不?回去?当心?明天起不?来。”
“可以的,我没那么懒。”顾承慧坚持,魏秉年?自然也没法。
二?人走到槐树下,光秃秃的槐树树干挂满了雪花,树下有?座石凳,二?人坐下后说着话?,谈起未来的打算。
“我毕业的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魏秉年?每每都会被对象的热情融化似的,没有?人能这么早一直提醒,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心?甘情愿:“我还没想好。”
他倒是十?足诚实,似乎什么都配不?上对象,得好好琢磨。
“那你好好想。”顾承慧笑盈盈点头?。
坐了一会儿,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分针即将转到正中间,便从兜里掏出火柴盒,擦亮一根火柴,霎那间,昏黄的火苗燃起,闪着荧荧的光。
“我听四哥四嫂说的,人家港城那边过生日要?在蛋糕上插着蜡烛许愿的,许了愿把蜡烛一吹,就能心?想事成!”
她将火柴举到魏秉年?跟前,火光闪烁,映衬着娇美的面容:“其?实这才是我送你的礼物…哎呀,哎呀,到十?二?点了!快许愿!”
魏秉年?愣愣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蜡烛”,一根细长的火柴发着光,光里是自己的对象,正笑颜盈盈地看着自己。
“快闭上眼许愿!”顾承慧明显比寿星还激动。
魏秉年?第一次对生日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双眼紧闭,听着耳畔传来的轻声的一句“生日快乐”,心?也跟着颤了颤。
再睁眼时,仍是对象专注地盯着自己,眉眼如画,眼里只有?自己。
顾承慧好奇心?旺盛,追问他:“你许的什么愿望啊?肯定会心?想事成的!哎呀,好像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算了,还是别说了。”
魏秉年?探身吹熄火柴,霎时,光亮消失,男人的眼眸在夜色中微亮,他哑着嗓音:“我许的愿望是想亲你,你能让我心?想事成吗?”
顾承慧眼睫一颤,飞快眨了几下,红唇一抿,还没开口,就感?到一阵阴影袭来。
男人薄凉的唇贴了上来…
嗯,真的心?想事成了。
生日愿望真灵。
风雪一夜,一月底的京市再次降温,苏茵是被冷醒的,床上就摊着一床棉被,以往顾承安这个热源在,苏茵还不?觉得冷,现在天气一冷,男人还不?在,她就被冻醒了,琢磨着得加一床被子。
屋里还黑漆漆的,摸着床头?柜子上的手表一看,才凌晨四点。
苏茵打个哈欠披着棉袄去厕所,出来后在院里洗手,冷冰冰的水像是冰碴子似的,冻得人缩了缩脖子。
嘎吱一声,四合院的铁门有?了动静,被人从外往里推,苏茵正站在院子里,睡眼惺忪地盯着那铁门,心?突然跳得快了些。
门后出现了想念已久的男人的脸。
风尘仆仆归来的顾承安显然没想到,这个点了媳妇儿竟然在院子里,他脸上惊愕,眨眼间,苏茵已经跑了过来。
“你回来啦?!”苏茵小跑着到他跟前,双手拦上顾承安的脖颈,被人一把搂住。
“怎么就披个棉袄出来,不?冷啊?”顾承安敞开军大衣,苏茵被笼了进去,他将人整个环抱住。
“冷。”苏茵不?自觉地冲他撒娇,仰着头?看着他,摸了摸男人好几天没刮的胡茬,短短的有?些扎手,“我都被冷醒了。”
顾承安低头?在她唇上咬一口,搂着她回屋去,含糊低语:“我给你暖暖。”
去南边一趟,又是来回折腾坐火车,又是住招待所,哪里都没有?家里舒服。
“你先躺着,我先去冲个澡。”
“爸昨晚烧了三壶水。”苏茵靠在床头?,此时睡意全无。
“好。”
顾承安再回来时已经容光焕发般洗去一身疲惫,直接上床搂着苏茵躺下。
两人将近小半个月没见,思念早就如密密麻麻的网将人裹缠,苏茵靠在男人温热的胸膛,被他轻抚着秀发。
男人一回来,似乎也不?用?再添一床棉被了。
“这次怎么去这么久啊?”苏茵喃喃道?。
“事情有?点多。”顾承安捏了捏媳妇儿睡得红扑扑的脸颊,犹豫片刻要?不?要?告诉她这回碰到了熟人,想了想还是开口,“这回我去粤市见到了孙正义。”
“孙正义?”苏茵猛地蹭起身,盯着顾承安有?些惊讶,这个名字其?实已经有?些陌生遥远,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放出来了?”
“嗯,找人打听了下,提前放出来的。”
“他是不?是又来闹事了?”苏茵眉心?微蹙,只觉得烦人。
“放宽心?,你男人还能收拾不?了他?”顾承安将人重新搂进怀里,安抚地抚摸着她手臂,“他最好老?实点,要?再来惹事,不?过就是跟几年?前一样想害人最后害了自己。”
苏茵也不?理解这些人,明明自己出身不?错,安心?踏实地抓住机遇也能过上好日子,干嘛非要?去害人。
“你也别掉以轻心?,小心?驶得万年?船。”苏茵想起姨奶奶的话?,这男人太飘了,必须得拽一拽,让他警醒些。
“知道?。”顾承安埋头?凑到她跟前,轻轻咬上她唇瓣,许久不?见的小夫妻哪惊得住这个,刚亲上就仿佛干柴烈火般热烈…
苏茵被男人撬开贝齿,交换着津液,衣裳被撩开…
她推了推他,有?些担忧:“你刚回来,不?累啊?先休息吧。”
顾承安狠狠紧着腮帮子,重重在她唇上亲一口:“不?累…”
苏茵又被人吻住,迷迷糊糊间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等衣裳裤子纠缠着搭在床尾,苏茵猛然惊醒,这才想起来…
“承安…”她气喘吁吁拍了拍男人,抓着他手臂,委屈巴巴道?:“忘了说,我月事来了。”
已经是被一团火燃烧着的男人哪里听得这个,当即就沉了眼眸,看着盈着滟滟水色眼眸的媳妇儿,瞬间没了脾气。
“你就折磨我吧…是不?是故意不?说的啊?”他闷倒在苏茵身上,舌尖舔上女人柔嫩的脖颈,痒得她盈盈笑出声。
“好痒啊~不?是,我真忘了。”
顾承安不?舒坦了,铁了心?也要?折磨她,吮得她一阵难耐。
苏茵怀疑这男人报复心?太重,揪一把他腰间,又胡闹了好一阵才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
苏建强看到女婿从屋里出来,倒也不?意外,原本顾承安回家的时间就在这两天。
“爸,去钓鱼啦?”
顾承安看见院里水盆中养了两尾鱼,正幽幽地游动。
“是,昨儿运气好。老?李头?砸的窟窿,我们就拿了鱼竿守着,还真钓了起来。”
他们一拨爱下象棋的中老?年?不?爱网鱼,觉得没意思,还是钓鱼有?成就感?。
苏茵姗姗来迟,从屋里出来盯着两尾鲤鱼摩拳擦掌。
“中午吃红烧鱼吧,爸,你和承安把鱼杀了剁了,我去摘菜。”
“行。”
苏建强和顾承安听苏茵安排,各就各位。
与此同时,胡立彬穿着军大衣,嘴里叼着烟,脚边散落了几节烟蒂,正站在李家小楼旁,烟嘴处的火星子明灭闪烁。
李念君早起出门,刚打开院门走了几步,余光就瞄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你…你怎么在这儿?”李念君震惊地看向一脸疲惫的胡立彬。
这人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眼里满是红血丝。
第128章
李念君打量着眼前眼底泛着青黑的男人,胡立彬这会儿明显比那天刚下火车时还疲惫沧桑。
抬眸看来?时,漆黑的眼眸中飘着红血丝,眼底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么早出门啊?”一夜没睡,胡立彬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
今天是休息日。一大早,外头的行人也比平时少些。
目光扫过地下的烟蒂,李念君点点头,没有刺他?一句,就轻声“嗯”了一声。
突然这么站着,两人一时无话。
“我先走了。”李念君受不了这般奇怪的氛围,紧了紧肩上的包欲往前走,她?不知道和这人说些什么,又觉得他?今天的眼神怪怪的。
“李念君。”胡立彬扔下烟头,锃亮的黑色皮鞋碾上去,碾灭火星子,“你…”
李念君没有回头,却被他?叫住,直直停在原地。
“你真要去南边?跟梁家栋走?”
见李念君没有回答,胡立彬心头升起一丝烦躁,大步往前站定?到她?面前。
“你家在这儿啊,你爸也在这儿,你就准备这么走了?”他?双手张开,似乎是着急地想要比划什么,又无力地收起,“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跟他?过去,万一以后受欺负了怎么办?都没地儿哭去。他?家里条件好,你真嫁过去了,婆家估摸也强势,到时候你娘家隔这么远,谁给你撑腰?”
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出各种理?由,劝说她?不要走。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李念君抬头昵他?一眼,黑亮的眸子里蕴起涟漪,心中更是听不得他?谈起这些事,“再?说了,关?你什么事。”
“是。”胡立彬被噎得喉头一哽,嗓子发干发痒,换做几年前,他?指定?会跟她?斗起嘴来?,可这会儿,却生出些狼狈,只垂下眼睑,敛起情绪,“是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你什么人。可我这不是念着大家认识这么多?年嘛,关?心关?心革命同志。”
“不用。”李念君绕过他?离开,“你有这功夫关?心别?人去吧。”
胡立彬看着李念君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知道那?个大学生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都愿意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儿,他?大步追了上去,跟在李念君身边,不住念叨。
“这不是小事儿,你真的想好了吗?那?地儿可距离这边上千公里。”
“不用你操心。”李念君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病,非要大早上来?念叨这个,只加快了步伐。
“李念君!”胡立彬停下脚步,看着继续快步离开的女?人,大声叫住她?,盯着她?干练的背影,薄唇嗫嚅一句,“你不就是喜欢大学生当对象嘛,喜欢文化人嘛,干嘛非要找梁家栋啊?你换个别?的呗,找个京市本地的。”
“你真是有病吧,胡立彬!”李念君没听说过有这么找对象的,回身瞪着他?,却又一眼撞进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不同于以往的吊儿郎当的神色,这回却似乎是深沉大海。
“是,我是有病,我…”胡立彬就这么和她?面对面站着,直勾勾盯着她?,微风肆意吹起她?的短发,发丝飘舞间是一张清秀冷然的脸,胡立彬无力垂在裤腿边的手紧攥成拳,青筋隐隐约约,低声细语道,“你留下来?吧,不要走,不要去什么南边…”
风雪飘飘洒洒,簌簌落下,刮过一阵萧瑟寒意。
李念君震惊地看着胡立彬,耳畔还是他?似乎是带着乞求的话语,不同于往日的张扬,竟然让她?听出些卑微似的。
这不是她?认识的胡立彬。
胡立彬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梁家栋有什么好的,大学生嘛?不然我也去考个大学?你跟他?分了,跟我好吧…”
“你他?妈就这么跟李念君说的?”
顾承安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胡立彬,这人抱着啤酒瓶又灌了一口,形容狼狈。
苏茵坐在一旁,看着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叹口气。
一家人刚吃了晚饭,胡立彬就上门了,起初他?们只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没想到说着话,人却喝起啤酒来?,还嚷嚷着什么大学生。
“那?念君怎么说的?”苏茵也觉得胡立彬疯了,这是喜欢人该说的话吗?
“拎着包砸我…”
顾承安和苏茵对视一眼:“…”
“你先别?喝了。”顾承安一把将他?手里的啤酒瓶拽开,苏茵顺手接过放到一边,“先说说,你确定?自己喜欢李念君吧?”
这回,胡立彬没再?嘴硬,轻声“嗯”了一声。
苏茵探了探身子,又问他?:“那?你不是觉得念君和梁家栋在一块儿吗?你怎么想的?”
胡立彬摇了摇头,因为喝了酒,脸色泛红,头也晕乎。
“算了,我是配不上她?,人家是大学生,她?对象…那?个梁…梁家栋也是大学生,天之?骄子是吧,我是什么?”
就连自己家里人也看不上的做生意的。胡立彬想想自己,真是什么都不沾。读书不行,文化不够,和那?些个大学生差得远。家世一般,比不上旁人,去做生意挣钱也多?半不受待见。
他?醉醺醺趴在桌上,想起三年前的夜晚,也是个风雪天。
李念君当着他?的面说有了对象后没几天,胡立彬辗转反侧,心里堵得慌,终于是按耐不住,在一天傍晚偷摸混进了B大校园。
远远看着李念君和同学下课,他?怔怔盯了人几眼,终于是敢直面自己的心思,大步往前,想无耻又无赖地告诉她?去。
哪怕她?那?天说已经有对象了,他?想,不说出去自己得憋死?。
然而,距离几米远时,却看到李念君被梁家栋叫住,就是那?个被李念君说是对象的男人。
男大学生气质温和,一副文化人的做派,他?走近后似乎能在人潮拥挤中听见梁家栋和李念君讨论学习的声音。
从数学谈到语言文学,最后还能说上几句英文。
嚯,没一样是自己会的。
胡立彬看着眼前二人,也不得不承认确实般配。
他?找人打听一圈,梁家栋家里是南边的,家世很好,父母在政府机关?单位身居要职,自小学习成绩优秀,考上B大后成为中文系二班的班长。
风雪漫天中,胡立彬低眉看了看自己,他?要是李念君也会选梁家栋的,自己真是哪儿哪儿都比不上。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
“念君?”
国营饭店里,梁家栋看着面前分神的李念君,出声提醒一句。
“啊?”李念君这才回神,脑海里似乎还回响着清晨听到的某人的疯言疯语,手指抚上黑色皮包,轻轻摩挲着有些发硬的厚度,“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梁家栋淡淡一笑:“念君,我后天就要出发了,希望你最后考虑一次,跟我一块儿去南边,我们可以舒坦的日子,我母亲也会很喜欢你,你们平时可以在家讨论一切,不管是书本上的还是报纸上的一切…”
李念君收起思绪,单刀直入:“班长,我不是那?样的人,不愿意嫁人后专心在家待着带孩子,伺候公婆。”
梁家栋颔首,沉思片刻:“我主外,你主内不是很好?我父母就是这样的。”
“那?是你父母,不是你和我。”李念君坐直身体,态度坚决,“其实我们都没有到谈这些的地步。我站在同学的立场很欣赏你,你是个优秀的人,同样的,我也是,我需要自己的事业。”
梁家栋看着起身准备离开的李念君,出声叫住她?:“念君,如果我同意呢?同意婚后,等孩子大了,我可以说服我母亲让你也出去工作,其实这些都可以商量。”
李念君回身看他?,笑了笑,脸上扬着潇洒的笑容:“你看,我们从头到尾没有谈过什么喜欢,全是规矩地讨论如何合适如何妥协。班长,我身边有些朋友,他?们是真心相爱才走到一起,谈对象和结婚的。那?样的感?情不需要去讨论这些,也从来?不是问题。我想,我们不是这样的。我先走了,再?见。”
梁家栋看着李念君背着包离去,黑色的大衣配着黑色的皮包,有股决绝的漠然。
星期一一大早,苏茵起床洗漱,父亲苏建强张望一回,问她?:“小胡人呢?昨晚怎么回事?”
胡立彬昨晚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喝得醉醺醺,苏父看在眼里。
“睡着还没起吧。”苏茵往客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叹口气,“爸,我吃了早饭先去报社,承安早上也要去看看店铺,胡立彬后面醒了你跟他?说一声就是。”
“行。”
顾承安从客房出来?,颇为无奈,对着媳妇儿道:“睡得很熟,就算打雷了估计都叫不醒他?。”
“让他?睡呗。”
吃过早饭,苏茵拎着包出门,顾承安把上她?的二八杠,冲着她?道:“上来?,我载你过去。”
苏茵欢喜应下,坐上自行车后座,双手环抱住顾承安的腰身,七点多?的京市冬晨,天只蒙蒙亮,看不清街上来?往的人,簌簌雪花瓣落下,在昏暗的空中旋转。
抬手接上几片雪花,苏茵笑眼盈盈伸到前头:“喏,送你的~漂亮吧!”
顾承安侧身瞄了一眼,看着媳妇儿白皙的手中躺着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跟着笑了笑:“漂亮,你替我收着。”
“我还有个送你的。”
苏茵像是变戏法般掏出个东西往顾承安宽大的军大衣里一塞,顾承安感?觉到衣兜里沉甸甸地又添了些分量。
好奇一句话裹着风雪往后飘:“放什么了?”
“你到时候自己看,现在不能摸。”
“好。”顾承安不知道媳妇儿在打什么哑谜,也只能听话。
苏茵轻轻靠上顾承安背上宽厚的,双手紧紧着环着他?,睁眼是鹅毛大雪纷飞,轻声哼着:“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①…”
顾承安宽厚的军大衣敞开,呼呼往里灌着风,身后,女?人动听的歌声顺着寒风送到耳畔,婉转动人,像是要唱进人心里去。
“晚上我来?接你,下班等我。”顾承安将人送到,替她?停好自行车,这才准备离开。
苏茵心口蜜着糖似的,冲他?挥挥手:“好,你路上慢点啊。”
顾承安送完媳妇儿又往店铺去,忙活一阵突然想起来?什么,摸进衣兜,竟然摸出一个小小的雪人,圆鼓鼓的脑袋和身子,可爱至极。
他?笑了笑,将雪人放在办公桌上,时不时看一眼。
回到报社,暂时将一切抛之?脑后,苏茵坐在办公桌前抱着搪瓷盅喝热水。
周瑾见这新人被二组组长折腾着抢了稿挺气定?神闲,倒有些惊讶:“你还镇定?。”
苏茵冲她?笑笑:“总不能哭给二组的人看,我可不能给咱们一组丢人啊。”
苏茵看好戏般盯着大门口,不一会儿,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走了进来?,登记后进了主编室,不多?时,二组组长宋进民?和一组组长何国强,以及较稿组李玉华被叫了进去。
周瑾恨不得去门口偷听两句,她?和苏茵上星期商量的事儿,这星期终于要来?了。她?就那?么看着盯着,终于,主编室大门被打开。
何国强春风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地盘,再?一看宋进民?心气不顺,骂骂咧咧地离开。
“行了,小苏,重新把采访炒瓜子花生和吉祥饭馆的稿子送去较稿组,主编说了,发我们的!”
苏茵和周瑾对视一眼,皆是喜笑颜开。
一组不知情的鲁德华好奇,他?上星期和组长跑了塌桥事故的新闻,回来?才听说自己组被抢稿了,怎么又没问题了。
“怎么回事儿啊?宋进民?不是都抢先我们送稿了?他?还能把到嘴的骨头吐出来??”
何国强冲苏茵抬了抬下巴,对着鲁德华道:“你问小苏去,她?脑子倒活泛。”
“怎么回事?”鲁德华今年三十四,也是个有几年资历的“老”记者,这会儿却是闪着八卦的眼神,颇为急切。
周瑾是个急性子,抢着答起来?:“那?宋进民?不是吃准了小苏是个新来?的,被抢了稿也不敢吭声嘛,到时候好拿捏,又能给咱们组下马威。结果小苏去炒瓜子铺和吉祥饭馆打听了,宋进民?那?组压根儿没去采访,也是因为他?们没去采访没有稿子,直接胡编了一篇说些套话的文稿,这才能在时间上快过我们,抢先交稿。”
“嚯。”鲁德华顶了顶腮帮子,愤愤不平,“也忒不要脸了。”
“小苏想起来?上回宋进民?被王老爷子投诉报道内容有严重偏差的事儿,主编已经训过他?一回了,这回呢,正好她?在吉祥饭馆有熟人,就让吉祥饭馆的找上来?,想法子在主编跟前透出了宋进民?根本没去采访就写稿的事实。”
苏茵放下搪瓷盅,接着道:“他?们打的算盘响,对外确实是京市日报的记者去采访了,他?们编的稿子也是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套话,左右不会出错,就是两个被采访者也不会发现采访的是一拨人,实际初出稿的是另一波,差点就给他?们赚吆喝了。”
何国强一向?和宋进民?不对付,都红了几回脸,这回却是大获全胜,“这回事情办得漂亮,我看宋进民?脸都快黑了,瞎折腾一回,最后又被主编训了一顿。”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周瑾笑道。
何国强扫过手下的人:“反正你们都记住,咱们一组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不能忍气吞声。”
“知道了,组长!”
苏茵也应下,立马整理?着自己的两篇采访稿重新送去较稿组。
等两天后,关?于个体商户的报道刊登在京市日报,炒瓜子铺老板和吉祥饭馆老板都买了好几份报纸放在店里,颇有一种光宗耀祖的感?觉。
瓜子铺陈老板不认字,就让上初中的闺女?大声念出来?。
小姑娘文静地拿着报纸认真朗读:“《我市个体户之?福记炒瓜子铺的发展,记者斜杠苏茵》…”
陈老板一乐:“斜杠不用念。”
“哦,好。”小姑娘点头应下。
一大早,卖报纸的声音在大街小巷响起,是邮递员包里揣着新鲜出炉的报纸四处骑行,穿过街头巷尾,流连在火车站附近。
京市火车站,站台边,B大中文系二班的一帮同学来?送梁家栋离开,这一别?,远隔千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李念君和同学们在一块儿,如同每个普通的同学一般同他?再?见。
“念君…”
“班长,祝你一路顺风,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李念君打断了他?的话。
梁家栋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也是。”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众人挥手告别?,李念君心里头涌现着对毕业后同学们分别?的感?伤。
一转身,却见到站台上人来?人往中,胡立彬竟然站在身后,正微笑看着自己,眼眸中闪动着近乎疯狂的喜悦,像是有火苗燃起。
李念君耳边又回响起他?那?天的话,迅速收回视线,转身往另一边走,身后的男人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