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跟锅盖打完那句招呼就没再跟他说上什么话。
在旁边听到这里,正好看到林霄函回来了,她便直接往林霄函面?前迎了过去。
林霄函看到初夏立马先关心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初夏跟他说:“没有怎么样,还没有动静。”
两人说着话往胡同?里来。
看到个穿西装被人团团围住的人,林霄函好奇问:“谁呀?”
初夏回答他说:“锅盖,刚从南方?回来。”
林霄函笑一下,没再多看,和初夏直接回家去了。
没多看锅盖穿着西装在胡同里出风头, 林霄函和初夏直接回八号院进院子。
这会儿内院里只有王翠英一个人在,她正在厨房里做晚饭。
家里只有她和韩庆天两个人,吃的不?多, 饭做起来也简单。
做好饭后,她又在门外廊庑下坐下来做了会针线, 等韩庆天回来吃饭。
韩庆天停了三轮车在前?院, 往内院里去。
王翠英看到他回来,忙收了笸箩,起身去厨房。
饭盛好洗了手,老两口在屋里坐下来吃饭。
韩庆天喝口稀饭吃口菜出声道:“锅盖那小子突然从南方?回来了。”
听着这话都感觉十分突然。
王翠英听到这话一怔, 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韩庆天语气仍旧很平常,“就刚才, 穿着一身西服, 拿着行?李还没到家呢, 在胡同里被人团团围着。”
王翠英立马又问:“三儿和超子呢?”
韩庆天道:“问了,说是?他俩还留在那, 没回来。”
王翠英脸色和声音急起来:“他俩怎么不?回来?”
韩庆天吃着饭, 照旧语气平淡说:“那么多人围着, 七嘴八舌问什?么的都有,哪好详细问这么多。”
听完这话, 王翠英立马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韩庆天连忙叫住她,“急什?么呀?人家刚回家去, 你不?得让人家歇口气,这会各家正是?吃饭时?间, 吃完饭再去问不?迟。”
听韩庆天这么说, 王翠英也就坐住了没起来。
吃完饭她就坐不?住了,赶紧洗了碗筷, 叫上韩庆天一起找锅盖去。
到锅盖家,他家还没开始吃饭。
王翠英直接找了锅盖问:“韩霆和超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锅盖还是?说:“他们在那呆的惯,我不?行?,所以我就回来了。”
王翠英对南方?现在是?什?么样没太多的好奇,他更关心自己的儿子,自然又问:“那你们这一年多在那都干什?么了呀?怎么连过年都没回来,你们仨从小就不?分开,他们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啊。”
锅盖又笑着重复:“大妈,我不?是?说了嘛,他们在那呆的习惯,所以就没回来。在那还能干嘛,当然是?赚钱啊,那边发展快。回来过年这一来一回不?是?耽误时?间嘛,时?间就是?钱啊,所以就没回来。”
王翠英看看锅盖身上穿的时?髦西装。
她脸上笑开来,又问:“你们在那都做什?么赚钱啊?”
锅盖道:“什?么都做,什?么能赚钱做什?么。”
王翠英看着锅盖继续问:“也很辛苦吧,你这都晒黑了。”
锅盖嘴角很轻微地僵了一下,“赚钱哪有不?辛苦的,成天要在外面跑,南边太阳又大,肯定要晒黑的呀。”
王翠英:“那韩霆和超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锅盖笑着道:“等赚够了钱就回来了。”
王翠英还想再问点什?么,锅盖家的人喊他吃饭了。
韩庆天没再让她问,不?耽误锅盖吃晚饭,让他先吃晚饭去了。
锅盖笑着和韩庆天王翠英又打声招呼便走?了。
转过身走?了几步,呼口长长的气。
他说的当然都不?是?实话。
跟胡同人说的不?是?,跟韩庆天和王翠英说的也不?是?。
本来年初他跟韩霆和超子出去,是?怀揣着“仗剑走?天涯”这种潇洒想象的,但出去了才知?道,想象终归是?想象。
南方?建设特区的主要手段就是?对外开放招商引资。
说白了这都是?国家和有钱人的事?,国内穷,引的大多是?外资。
这会南下打工的人并不?多,普
通人做不?起来什?么生意,做小生意只能是?捣腾东西往别的地方?卖,但这也得是?手里有钱的情况下。
对于最普通的南下打工人而言,眼下最好找的工作?是?到建筑工地上或者进厂当工人。城市的建设,需要的最多的就是?工人。
锅盖和韩霆超子南下时?身上只有点维持生活的钱。
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三人在南方?摸索了一个多月,没有摸索出好的赚钱路子,又不?得不?解决生计问题,没办法只好去工地上干活。
想当初,他们仨从乡下回城,知?青办一直没给安排工作?,他们都没有去建筑工地上当临时?工,结果到南方?后被逼着吃了这样的苦。
为?了生活,他们每天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干体力活。
在荒地起高?楼的城市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像三只不?知?名的蚂蚁,被生活逼迫着奔忙在这个城市的最底层。
不?过干了两个月,锅盖就有点受不?了了。
这日子过得,比当初下乡过的日子还要难熬,这难熬不?止是?生活上的,还有心理上的,活得又累又没有任何尊严。
但比那时?候好的是?,活得有希望。
韩霆跟他和超子说好了,先吃点苦攒点钱在手里,有了本钱,摸索到好的门?路,赚钱也就是?一倒一卖的事?。
锅盖便靠着这希望硬扛着。
扛到大半年下来到元旦,他们咬牙省吃俭用?攒出了一些钱。
同时?因为?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韩霆也交了一些朋友。
通过交到的朋友,韩霆摸索到了捣腾彩电的路子。
这会儿国内没有什?么彩电可捣腾,得从国外捣腾进来,这得有门?路才行?,因为?得靠偷偷摸摸走?私。
朋友有门?路,而且保证安全无风险。
他们现在手里钱不?多,可以带他们先分他们一台两台试试水。
当时?快要过年了,他们想着先赚上一笔回家过年。
结果没想到,他们被这朋友给骗了,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钱,被骗了个精光,临过年前?连回北京的车票钱都掏不?出来。
当然他们要是?愿意,逃票蹭火车也能回来。
但是?他们面子上过不?去,觉得没有脸回来,于是?便留在了那里过年。
当狗当牛当孙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灰头土脸一整脸。
到最后,除夕夜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积压了一整年的憋屈苦闷,在这样特殊的晚上没能再绷住。
话不?投机吵了起来,吵得情绪上来以后,越吵话说得越狠,全往对方?心窝子里脊梁骨上戳,吵到最后甚至动?起了手,拳头往对方?脸上砸。
吵完以后锅盖就走?了。
除夕夜,自己一个人饿着肚子走?在异乡街头,感觉眼前?的世界好像完全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过完年他又找地方?干了两个月的活。
赚了钱买了套西装,没有和韩霆超子告别,自己回来了。
坐在回来的火车上,想起自己南下时?的踌躇满志,想起自己说要仗剑江湖、浪迹天涯的豪情壮志,只觉得可笑。
他之前?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韩霆早就不?是?他们的那个霆哥了,他们呼风唤雨的时?代也早就结束了,现在他信了,也认了。
王翠英从锅盖那了解完韩霆的情况,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晚上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时?,她跟韩庆天说:“既然三儿在外面赚钱赚得挺好的,你要不?就歇歇吧,都这么大年纪了,别这么累了。”
韩庆天语气平淡说:“你觉得锅盖说的都是?真话?”
王翠英道:“怎么不?是?真话?你看他穿那样一身衣服回来,一看就是?在外面做大生意的,肯定赚了不?少钱。”
韩庆天:“一身衣服才值多少钱。”
王翠英:“那你觉得他说的都不?是?真话?”
韩庆天:“我不?知?道,但感觉不?全是?真话。”
被韩庆天这么一说,王翠英又担心起来了。
他看着韩庆天说:“那三儿和超子,不?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吧?”
韩庆天:“应该也没出什?么大事?。”
王翠英微微松口气,又说:“还是?写信问问吧,实在不?行?,让他也赶紧回来,别在外面瞎耽误时?间了。”
因为?和自己关系并不?大。
初夏和林霄函没有多关心锅盖突然回来的事?情。
他和韩霆超子三人从小到大向来形影不?离,这会不?年不?节的,他突然自己一个人回来,想想也知?道,三人应该是?闹不?和了。
既然是?闹不?和了,在外面过得必然也没有他嘴里说的那么好。
他们三人最是?要面子,自然也不?会说出真实情况。
初夏和林霄函两人最关心的,还是?初夏的肚子。
按照算好的时?间来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具体哪一天哪一刻不?知?道,所以两个人心里都又期待又忐忑。
晚上躺在床上,林霄函和初夏一起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着里面小家伙的活力,对着肚子说话,让小家伙早点出来。
许是?说的话起了效果。
睡到夜半时?分,初夏感觉到身下一阵异样,猛地惊醒过来。
她一惊醒,林霄函也醒了,出声问她:“怎么了?”
初夏有些难为?情地回答说:“我感觉……好像……尿了……”
林霄函听到这话忙坐了起来,“是?不?是?羊水破了?”
初夏也说不?清楚。
林霄函当然也没有耽搁,说着话便打开了房间里的灯,拿了衣服给初夏穿好,立马带她去医院。
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出正门?的时?候,唐海宽和吴雪梅也醒了。
吴雪梅很快从房间里出来了,问道:“怎么了?要生了?”
她这话一问完,林霄函还没回答,初夏的肚子忽抽痛了一下。
看初夏这个反应,也不?用?再多问了,吴雪梅连忙回去房间里换衣服,换好衣服和唐海宽一起出来,拿上准备好的东西跟着去医院。
林霄函带着初夏先走?了一步。
他俩走?之前?,把提前?准备好的停业告知?贴在了饭馆上。
胡同里的夜色慢慢消退,太阳从东头升起。
阳光洒进胡同,照亮饭馆门?上贴着的停业告知?。
太阳慢慢升至正空,又从西口落下。
夕阳落下之际,唐海宽骑着车在大门?外停下,进院子到厨房里忙活上一会,又拎了个保温饭盒出来,再次骑上车出了胡同。
病房里。
初夏躺在床上。
她旁边是?一个躺在襁褓里的粉团子。
自己生出来的娃娃,怎么看也看不?够。
初夏和林霄函一起又看一会,初夏出声问:“像你还是?像我?”
林霄函笑着道:“眼睛像你,鼻子像我。”
初夏直接笑出来,“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像谁。”
只觉得太小了,小小的脸蛋小小的手,躺在旁边感觉就一点点大。
笑着小声说会话,吴雪梅拎着饭盒进来了,唐海宽跟在后头。
当了姥姥姥爷了,吴雪梅和唐海宽两人也都满面喜意。
吴雪梅拎了饭盒到床边笑着说:“来吃点东西。”
说完她把孩子从床上抱起来,和唐海宽又盯着看,林霄函把初夏从病床上扶起来,照顾她吃东西。
初夏在床上吃东西。
吴雪梅那边抱着孩子说:“你爸爸妈妈长得都好看,你长得也好看。”
初夏和林霄函听了自是?忍不?住笑。
等吴雪梅哄了一会孩子,林霄函出声说:“爸妈,你待会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也不?用?呆在这里,我请了假,我在这守着就好了。”
吴雪梅抱着孩子看向他说:“你能行?吗?还是?我在这照顾吧。”
林霄函道:“您可别小瞧了我,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的,从夏夏怀孕开始,我就在做准备了,没什?么不?行?的。”
吴雪梅没跟林霄函多争。
她看向初夏问:“夏夏你说,你要谁在这照顾啊?”
初夏喝一口汤,毫不?含蓄地道:“那我肯定要我老公照顾啊。”
吴雪梅哎呀一声,又对着孩子说:“姥姥牙都要掉啦!”
初夏生产比较顺利,产后恢复得也比较好。
她在医院住了七天,便就出院回家了。
出院的这一天,唐海宽和吴雪梅一起来医院接她。
吴雪梅负责抱孩子,唐海宽负责拿大部分行?李,林霄函则拿小部分行?李并握着初夏的手搀扶着初夏。
下出租车进胡同的时?候,迎面就有人出声打招呼。
大家打了招呼也都争着上来看孩子,一边看一边夸孩子长得好看。
吴雪梅抱着孩子笑着回家,进院子也就安静下来了。
她把孩子抱进初夏的房间里,放到小摇床上,又让初夏上床歇着。
今天饭馆没有歇业,但这会没有人来吃饭。
唐海宽和吴雪梅在后面多呆了一会,逗了逗孩子。
正逗得高?兴的时?候,忽听到外面传来孙叔的声音:“唐哥!小夏厂长!”
唐海宽听了声音出去,只见孙叔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又是?鸡蛋又是?牛奶的。
唐海宽出声道:“来就来嘛,哪需要带这么多东西。”
孙叔笑着道:“在医院里的时?候我怕不?方?便,所以就今天过来了,过来看看小夏厂长和孩子。”
他把东西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唐海宽领着他进房间里去。
孙叔进到房间里,自又是?一串打招呼声。
和大人都打完了招呼,孙叔到小摇床边看了看孩子,笑着问:“男孩儿女?孩儿啊?”
唐海宽道:“外孙。”
孙叔又笑着问:“叫什?么名儿?”
唐海宽看着孩子笑着回:“咱们叫一一。”
孙叔也便就笑着叫了一句:“小一一。”
看过了孩子,笑着说了几句喜庆的话。
孙叔又跟初夏说了两句厂里的事?:“厂里第一批成品酱菜明天出缸,我跟你说一声,你也不?用?操心,接下来的事?我来办就行?了。”
他们这厂子里的酱菜原也就是?有售卖渠道的。
初夏自然也没什?么担心的,只点点头道:“好的,麻烦孙叔了。”
酱菜出缸开始卖,就知?道行?不?行?了。
孙叔现在心里充满了信心和干劲,不?觉得有一点麻烦。
他又跟初夏说了说最近厂子里的一些情况。
大致说完之后,没再耽误初夏休息,又回厂里忙自己的去了。
林霄函趁着这会有时?间,打算去给孩子户口上上,唐海宽要到前?头饭馆里忙去,于是?便一起送了孙叔出门?。
人都走?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吴雪梅跟初夏说:“厂子里的事?有你孙叔把着,你暂时?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安心心把身子给养好。”
初夏笑着道:“我一点都没有不?安心,我的酱菜肯定能卖得好。”
看初夏这么说,吴雪梅也笑,“你说卖得好那肯定卖得好。”
吴雪梅陪着初夏聊了会天,把孩子给哄睡了。
看初夏也有点累,便让初夏也闭眼休息,自己到前?头去忙了忙。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初夏和孩子一起合眼睡觉。
睡着不?知?多久,忽被孩子的啼哭声给吵醒了。
初夏睁开眼睛刚要起身,发现林霄函已经回来了。
林霄函到小摇床边看了看,跟初夏说:“尿了。”
初夏便就躺着没动?,侧着脸静静看他给孩子换尿布。
林霄函给孩子换好了尿布,看初夏一眼问:“在看什?么?”
初夏微微笑着道:“看你长得好看。”
林霄函:“给孩子换尿布也好看?”
初夏点头,眼睛亮亮的:“嗯。”
林霄函相信了她的话,笑着把换下来的尿布端出去。
孩子不?哭了,初夏伸手搭到小摇床上。
刚轻轻晃上两下,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写字桌上放着户口本。
想到现在他们也是?一家三口了,心里暖暖的。
初夏掀开被子下床,去到写字桌边,拿起户口本看了看。
翻过林霄函的那一页,又翻过她的那一页。
再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忽顿住眨了眨眼。
酱菜厂。
工人们戴着口罩帽子穿着工作?服,正在院子里同步做着打耙动?作?。
打耙是?个耗力气的活,打几缸下来头上就冒汗了。
手上动?作?不?停,一个工人微重着气息出声说话:“也不?知?道第一批出去的酱菜卖得怎么样了,也不?等等看效果。你们说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口气不?小,自信也不?少。她一个读书上大学的,在制作?酱菜上能有多少经验和研究?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方?子,头一次做,正常就应该做一点出来先拿出去卖卖看,这样就算卖不?出去,亏的也少不?是??”
另个工人微喘着气道:“可不?是?么?要是?还卖不?出去的话,咱们在这累死累活的,做这么多出来有什?么用??不?是?纯浪费力气?”
“酱菜出缸的时?候,你尝了没有?”
“我没有,有什?么好尝的?尝了她能听我的意见?”
“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话尾这个啊还没有拖完,忽听到有人喊了句:“跟大家说个好消息!”
抬起目光看过去,只见是?孙副厂长。
大家现在对孙叔的态度也不?咋好。
看到他语气激动?这么喊,也没人用?热切的态度应和,只有个工人语气敷衍地出声接了一句:“什?么好消息啊?”
孙叔不?管他们的态度。
直接又说:“我们第一批出去的酱菜,全都卖光了!”
听到这话,工人们俱是?一愣。
刚好打耙的工作?结束了,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孙叔,有些没反应过来地问:“你说什?么?”
孙叔又重复一遍:“我说!我们第一批出去的酱菜,全都卖光了!”
虽然从数量上来说并不?算多,但对于他们这个效益差到濒临倒闭的厂子来说,已经很多了,毕竟这才刚开始。
工人们有些不?敢相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一个老工人开口道:“三天不?到就全部都卖完了?”
孙叔声音激情道:“是?的!我觉得这还少了,咱们这才是?刚开始,等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咱们酱菜厂的酱菜好吃,会卖得更好的!”
工人们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是?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然后有个工人先反应过来,忙去拿个铁皮盆,到已经成品了的酱菜缸里用?勺子捞点咸菜出来,直接拉下口罩,捏一点送到嘴里。
送到嘴里刚嚼上两口,眼睛便就亮起来了。
然后他一边嗯声一边冲其他工人点头,肯定说:“味道确实很不?一样,比我吃过的酱菜都好吃。”
听到他这么说,其他工人也过来,拉下口罩跟着尝起来。
尝完之后个个都不?吱声了,只还是?用?目光交流,你看我清一下嗓子,我看你清一下嗓子,好像都显得有点尴尬。
然后厂里资历最老的师傅,声音虚实相间出声说:“这个丫头……模样看着不?怎么靠谱……倒是?……真有两把刷子啊……”
孙叔笑着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她不?是?普通人。她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接手咱们的厂子,出钱出力连国家干部都不?当了,肯定就是?有把握把咱厂子盘活,现在怎么样?”
老师傅又清清嗓子,片刻说:“现在就……就……赶紧接着干活吧!”
其他工人也都把口罩戴了起来,激情起来道:“干活!”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 院子?里无风。
初夏坐在桌子?边,撑着脑袋晒太阳,笑着静静看吴雪梅哄孩子。
家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多了很多的热闹和新鲜感。
和暖的阳光之下,姥姥抱娃哄娃, 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这样笑着看了一会, 目光不经意扫过二门,恰好看到孙叔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他?刚一进?来便叫了句:“嫂子?!小?夏厂长!”
光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有好事情。
吴雪梅笑着跟孩子?说:“你孙爷爷看样子?是来报喜的。”
孙叔听到了这话,微喘着气笑着说:“确实?……是来报喜的……”
没等初夏说话,吴雪梅又看向?他?先问:“是不是酱菜卖得挺好的?”
孙叔没来得及坐下, 站着便说:“何止是挺好,那可真是卖得太好了。之前厂里那些人全都不服, 不管是脸色还是说话, 总有些阴阳怪气的, 自从之前第?一批酱菜卖出?去以后,他?们当时就服了。现?在咱们厂里的酱菜卖得越来越好了, 他?们更是什么话什么脸色都没有了, 每天卯起劲来干活, 都说要齐心协力,把咱们厂子?好好干起来!”
初夏给孙叔倒了杯水, 让他?坐下慢慢说话。
孙叔连忙道:“你这还养着身子?呢,就别跟我客气这些了。”
说完他?拉了椅子?坐下来, 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温水。
吴雪梅抱着孩子?又说家常一般接话:“现?在厂子?跟之前不一样了,以前大家吃大锅饭, 不管干多干少干好干坏, 反正?都是拿的死工资,熬的是工龄。现?在做得好就赚得多, 当然都得卯起劲来干了,毕竟谁不想多赚钱啊?赚的钱越多,家里的日子?就越好过。”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孙叔放下杯子?也继续说:“之前他?们对?小?夏个人接手咱们厂子?的事也都挺有意见的,觉得国营变个人不伦不类的,他?们没了铁饭碗,身份地位变低了,心里也不痛快不适应,但现?在啊,都不提这些了。”
吴雪梅跟着道:“说到底啊,还是钱最实?在,有了钱日子?才能好过,谁会跟钱过不去啊?厂子?要是倒闭了,别说什么地位了,他?们连工作都没有了。现?在不止工作保住了,赚的还比以前多。”
孙叔就这样在吴雪梅的附和下说完了厂里的近况。
反正?都是好的,叫人兴奋的、开心的,叫人充满希望和干劲的。
等孙叔说完,初夏又和他?正?经说了说接下来的打算。
晒着暖暖的阳光,初夏不急不慢开口说:“现?在这才刚开始,不过是让厂子?恢复了正?常运转,等咱们厂的酱菜攒起一些口碑以后,咱们再?想办法拓展其他?售卖渠道,到时候就可以卖得更多。”
孙叔看着初夏点头,“你说,我听着。”
初夏便又看着他?慢慢说:“除了现?有的售卖渠道,比方说也可以和一些需要酱菜的早餐店或者饭店谈一谈,长期为他?们店里供应酱菜。等我身体养好了,我给酱菜厂更个名,再?注册个品牌商标,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在前门大街、大栅栏或者西单,看看租个门店下来,咱们也可以自己卖,卖得好的话,就再?多开几个店。”
孙叔一边听一边神色认真点头。
初夏继续说:“除了散装酱菜,咱们也得做带品牌包装的,罐装袋装都得做。除了酱菜,咱们制的酱也一样能卖。干黄酱、甜面酱、黄豆酱、辣椒酱……只?要咱们能做出?来的,那就都能装罐售卖。”
孙叔听得神色越发认真,好像所?有神经都绷紧了。
看他?一直不说话,初夏看着他?又问:“孙叔,您觉得怎么样?”
孙叔闻言连忙应和说:“太好了!就是……我有点想象不出?来……”
这样一步步做下去的话,真做起来的话,那得是多大的生意啊?
初夏看着他?笑出?来,“咱们也不是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一步步来。”
孙叔也放轻松地笑起来,“还是小?夏你敢想敢干,反正?我听你的,怎么干你发话就是,你说怎么干,我就跟着你怎么干!”
初夏调养好身子?出?了月子?,便又动起了厂子?。
刚接手的时候,怕厂里的工人情绪太重,所?以她没有动得太多。
如今厂子?已经正?常转运起来了,效益也是看得见的,这些工人对?她没有意见了,见面态度也好了很多,她自然就放心动了。
她卸了原先酱菜厂的牌匾,换上?新匾——唐园酱菜厂。
与此同时,她也注册了同名食品公司,以及同名品牌商标。
换完牌匾两?个月以后。
第?一家品牌门店在前门大街正?式开业。
因为唐园酱菜口味独特又好吃,口碑越来越好,门店的生意每天都很好,来买酱菜的人都要排成一长队。
所?以仅仅又半年的时间,便又有两?间门店开业了。
因为生意做得好,赚的钱多,规模扩张得很快,和家里当初开饭馆的时候一样,自然也没逃掉来自社会上?的言论攻击。
不过上?面领导人“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的态度,让这些言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而人民群众内部的矛盾,也就在这样的态度影响下,日渐消除了。
这一年年底的时候,在南方又打了一年工的超子?也回来了。
他?和锅盖回来的时候一样,嘻嘻哈哈地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从不具体提在南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超子?回来以后,便就只?剩韩霆一个人在南方了。
然后过完年后不多久,韩霆写了一封信回来报了平安,之后就在南方失去了音讯,没再?写过信回来。
在韩霆不再?回信以后,韩庆天王翠英和韩雷当然又连续写了很多封信过去,但全部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没有办法,韩雷只?好跟厂里请了假,麻烦超子?抽些时间领着他?,他?跟超子?去南方找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