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和林霄函自然也没闲着,伸手一起帮忙。
洗着菜的时?候,初夏想起胡同?口的一号院,便又问:“我们刚才回?来进胡同?,看到一号院也开了饭馆,今天正好开张。”
吴雪梅应话道:“可不是?么?,所以我和你爸今天买菜都少买了点。”
这饭馆开在一条胡同?里,中间就?隔了六个院子,今天一号院又是?开业,今天来他家正阳饭店吃饭的客人肯定会少的。
唐海宽也接着话说:“因为咱家这饭馆生意做得好,这胡同?里可不止他一家想开,还有好些个都在琢磨呢。你们开学没多一会,一号院就?去申请了执照,开始腾房子买桌椅板凳准备起来了。”
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
初夏说:“不管他们开多少家,开得有多近,我们只需要认认真真把每一道菜做好,让客人吃到最新鲜可口的饭菜,就?可以了。”
吴雪梅也应声:“是?啊,这钱总不能都让咱一家赚了。”
他们说着话洗好了菜,便也到前?头准备开门去了。
准备好了大约中午够用的菜,到十?点钟正式开门营业。
而即便一号院今天开业,他们家的饭馆也是?不愁生意的。
开门不多一会,就?有人进来坐下,对着墙上的菜单开始点菜了。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吃饭的人少一些。
有两位老大爷进来坐下,墙上的菜单也不必看了,直接点了一盘爆三样,一盘炒豆腐,又一人要了一碗炸酱面。
初夏往桌子上上菜的时?候,老大爷笑着说:“哟,今天大学生在。”
初夏自然也就?笑着招呼上一句:“您吃好。”
老大爷话多,看着初夏又说:“今天这头一家也开了个饭馆,我打那前?头过,一闻那菜的味道我就?知道不成,我也不去尝了。这一年?开的这些个私人饭馆,咱也没少去尝,还是?你家这味道最好。这就?一碗炸酱面,就?够你家把别?人家甩在后面八百里的。”
初夏笑得更开心了些,“大爷,谢谢您的肯定和认可。”
老大爷又说:“也别?夸两句就?飘了,得保持。”
初夏:“那肯定的,您放心,咱家不管生意好坏,都会很认真地做好每一道菜,确保用最新鲜的食材,做出最好的味道。”
“那就?成。”
老大爷说完这几句要吃饭了,也就?放了初夏去忙了。
因为饭馆里多了三个人,倒也不需要初夏和林霄函跟着怎么?忙。
于是?两人便就?在上菜的时?候,和来吃饭的客人聊上那么?几句,问问他们对饭菜的口味是?否满意,有没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忙过了中午最忙的这一阵,下午人少了,初夏和林霄函陪着唐海宽和吴雪梅又说说话,差不多也便准备去学校了。
虽然初夏和林霄函就?回?来这么?点时?间,但吴雪梅还是?给他俩准备了东西,让他俩一起拿着带去学校。
初夏和林霄函拿了东西,和唐海宽吴雪梅打了招呼走人。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坐的公共汽车,回?去自然还是?到站牌边等公共汽车,坐汽车回?学校。
这个点公共汽车上人比较多。
初夏和林霄函挤上车,只能在中间的过道里站着。
两人挤在人群中间,林霄函抬手握着横杆,人比横杆高?,初夏便直接抓扶着旁边座位的靠背。
因为人多,两人便靠得比较近,初夏相当于是?站在林霄函怀里。
汽车走起来后,林霄函低眉看初夏一会,然后看向车窗外,忽开口说话:“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听到他说话,初夏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也是?回?头看这一下才意识到,虽然她和他之?间留有距离没有碰到,但她几乎是?等于站在他怀里,尤其他一只胳膊折起握着横杆,行成了一个包围空间。
碰上林霄函距离很近的目光,初夏下意识愣了两秒。
然后她连忙转回?头来看向窗外,出声接他的话问:“什么?问题啊?”
看初夏这反应,林霄函忽笑了一下。
然后他也看向窗外,又出声说:“也没什么?。”
“……”
初夏直接仰起头,往头顶上给他翻了个白眼。
林霄函低眉便看到了她的表情。
于是?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初夏懒得再理他。
她抓稳了座位的靠背,看着窗外的城市。
如今眼前?的四九城,看起来与以前?已经大有不同?了。
以前?整座城都感觉是?灰蒙蒙的,大家穿的衣服也都是?灰色蓝色绿色这些暗色系的,如今街上来往走动的人里,很多人穿的衣服都鲜亮了起来,色彩很丰富。
正看得投入想的投入的时?候,汽车到站减速停车。
有人下车有人上车,初夏没有收回?目光,仍旧看着窗外路边那些来往的行人,看着他们时?髦的发?型、颜色款式都亮丽的衣服……
看着看着,忽看到个打扮眼熟的身影。
初夏忙用胳膊抵了一下林霄函,让他看向路边问:“那是?苏韵吗?”
如果上午回?八号院的时?候没碰到苏韵,林霄函也不能确定。
但因为上午刚碰到过,所以他十?分?肯定地回?了句:“是?。”
确定了是?苏韵,初夏便又多看了一会。
而她多看是?因为,苏韵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两人看起来关?系很不错,苏韵刚才还笑着挽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胳膊。
好像知道初夏在看什么?,林霄函又出声说一句:“不是?韩霆。”
初夏当然也看出来了,那个男人不是?韩霆。
别?的人她可能认不出来,是?韩霆的话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公共汽车起步离开了站台。
苏韵和那个男人也说笑着走出了初夏和林霄函的视线范围。
毕竟也确实算不上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
他们也不了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单靠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什么都判断不了, 说?什么也都是乱嚼舌根子的揣测。
当然不管真实情况是什么样?,也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于是两人也都很?快就?收回了注意力, 没再把路边看到的这一幕放在心上, 坐车回到学校,继续沉下心来忙毕业的事。
这最后一个学期还剩下的三个来月时间,大家全都埋头在成堆的资料和书籍中,时间过得快, 不知不觉便?到了学期末。
时至大学生涯里的最后一个学期末,大家在各自被分配到的导师的指导之下, 完成了各自的毕业论文, 参加了毕业典礼, 同时也都确定了各自毕业后的去?向。
有人去?国外深造,有人留校继续读研。
直接分配工作的, 有的进了报社, 有的进了政府部门, 还有的进了政策研究部门。
四年?前?的春天大家背着行李从天南地北聚集到这里。
四年?后的冬天,又带着各自的行李, 跟彼此挥一挥手,离开这个相处了四年?的校园, 分散到自己将要去?往的每一个地方。
太阳最后一点边尖落入地平线以下。
地面上的光线迅速收拢,深长的胡同很?快陷入傍晚的昏暗之中。
窗户里亮着暖橘色的灯光, 夹杂着嘈杂人声的烟火气飘散在胡同里。
绑满了行李还载着一个人的自行车拐进胡同。
这会儿正是晚上的饭点时间, 初夏坐在车后座上,经?过一号院的时候, 特意伸头仔细往里多看了一会。
到了八号院,正阳饭店里满满都是客人。
除了坐在桌子边吃饭的,也有长板凳上坐着聊天儿,排队等吃饭的。
初夏和林霄函从自行车上下来。
林霄函推着自行车,和初夏一起进院子大门,然后又帮初夏把行李都给拿到后面正屋里去?。
行李全都放完了,初夏没急着收拾。
她和林霄函又往前?院来,从前?院里的门进饭馆。
刚一进去?过了屏风,吴雪梅刚好在柜台边往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初夏和林霄函从屏风后出来,且目光刚好碰上,吴雪梅眼睛一亮,忙笑起来道:“呀,回来啦,这是毕业了吧?”
两人往吴雪梅那边走?过去?。
初夏笑着应:“是的,这是最后一次放寒假了。”
饭馆里已经?坐满了客人,满屋子都是闹闹嚷嚷的声音。
顾客里有附近的人,也有老顾客,见了初夏和林霄函都认识,便?也不生分地直接笑着打招呼问:“那这是已经?分配了吧?”
他们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之前?毕竟没有过,所?以大家对于他们的毕业后的分配情况,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初夏笑着应声道:“对,大爷,去?向都定了,国家分配的。”
又有人接着问:“那初夏你被分到了哪个单位?”
本来饭馆里还有人说?别的话题的。
这会儿没人说?别的话,都被这话题吸引了,看着初夏和林霄函。
吴雪梅也不知道他们分了什么工作,自然也等着听。
初夏笑着道:“我分的单位是国家物价局。”
大爷哟一声又问:“这可是最高级的公家机关,入职后是什么级别?”
初夏又回答道:“也就?是个正科。”
大爷轻拍两下桌子,语气夸张,“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名牌大学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毕业直接就?是当领导干部。”
初夏笑着又说?:“这正科放到地方上是能算个领导干部,在咱们这里可就?算不上了,好歹也得是个副处,才?好意思?叫领导呢。”
说?完她直接把话题转移到林霄函身上,“小林他是副处。”
林霄函:“……”
话题这么一转,大家果然也全都盯着林霄函去?了。
初夏这便?在旁边默默笑着,看林霄函和他们继续往下聊这个。
林霄函分配的单位部门是ZY政法委研究室。
他能毕业直接副处,大约是因?为,在校学生会里工作干得不错。
当然他们这一届学生很?复杂,也有考上大学前?就?在地方当过领导干部的,在学校里各方面表现也都更为出色,毕业分配便?更好。
有的毕业直接正厅级。
大爷叔叔们是最爱聊这些话题的。
于是这一聊起来,那是想停都停不下来。
而他们也聊也赞叹,时不时就?说?吴雪梅和唐海宽:“你俩有福啊!”
唐海宽在厨房里炒着菜,没看到说?话人的脸,光听着他们赞叹又羡慕的语气,都觉得自己脸上红光冒了三丈!
吴雪梅自然也是笑得完全落不下嘴角的状态。
她心里是很?想表现得很?淡定,想沉稳些,但根本控制不住。
招待完了最后一桌客人,夜色也深了。
唐海宽和吴雪梅领着三个年?轻人打扫卫生,初夏送林霄函出胡同。
说?了再见,初夏跟林霄函挥挥手看着他骑车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她还没转身往胡同里走?,夜色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借着一号院的光,看清楚是苏韵。
在一院儿里住了三年?。
初夏和苏韵之间说?的话怕是十句都没有。
她俩向来是见了面也不打招呼的,所?以自然都只当没有看见彼此。
苏韵直接从初夏旁边走?过去?,而初夏也正常回过身,往胡同里面去?。
两人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一前?一后进大门又进二门。
初夏进二门时,苏韵刚好进东屋,紧接着东屋便?响起王翠英的声音。
王翠英扯着嗓子问:“又这么晚回来,你到底出去?干嘛去?了?”
苏韵声音低冷回话道:“你少管我的事,你有这精神?管你亲儿子去?,常常一两个月不见回来一次,你怎么不问他每天在外面干什么?”
王翠英道:“你说?他在外面干什么?他除了辛辛苦苦挣钱,他还能干什么?要不是他在外面挣钱养着你,你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苏韵冷笑,“你怎么不当面问问,他每次回来都给我多少钱?靠他养着,我怕不是喝西北风都凉透了。”
王翠英气壮得很?:“不是他养着你,你这身上这些穿的戴的,脸上抹的,还有烫的这鸡窝头,都是哪来的钱?难不成还是你自己赚的?”
苏韵懒得再理她。
她进房间关门,拿卫生纸擦掉嘴唇上的口红。
王翠英继续在外面骂:“你没话说?了是吗?就?你这种?人,嫌苦怕累一点活都干不了,你靠自己能挣到个什么钱?要不是我家三儿眼瞎要了你,这些年?养着你,你早该饿死了!你这种?人就?是放在娘家,过不了几天,亲娘都得骂着把你往外撵!谁家娶了你谁家倒霉!”
苏韵现在都懒得跟王翠英吵,浪费力气。
王翠英自己骂累了,出了心里的气,也就?回屋睡觉去?了。
王翠英骂来骂去?也就?那些话。
苏韵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无所?谓了。
等王翠英骂累了回自己屋里去?,她也就?洗洗睡觉了。
初夏回屋后先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番。
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唐海宽和吴雪梅也锁了前?面饭馆的门,拿着这一天收的账,到他们的房间里坐下来数钱做账去?了。
初夏趁着这时间又洗漱了一番。
洗漱好了她没直接睡觉,去?了唐海宽和吴雪梅的房间里。
唐海宽和吴雪梅现在看到她就?忍不住满心欢喜。
吴雪梅把这欢喜全都表现在表情和语气里,拉着初夏的手开心地说?:“等过了年?夏夏你去?单位正式一报到,咱家以后也有干部了。”
初夏还是跟她说?:“什么干部啊,就?是分到了一个部门去?干活。”
吴雪梅还是语气开心道:“那端的也是国家给的金饭碗,你没看今晚来吃饭的那些客人,对咱家的态度那又不一样?了。”
初夏笑笑,没再说?什么了。
她现在的待遇,确实是这年?头上最体?面最光荣最有面子的了。
考大学得公家机关编制,就?是现在大家最大的追求。
初夏和唐海宽吴雪梅又具体?说?了会分配上的事。
然后初夏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在一号院外面看到的情况。
于是她换了话题又说?:“对了,我傍晚回来的时候,特意往一号院里看了一下,我看他家好像都没什么人去?吃饭了。”
说?到这个,唐海宽和吴雪梅自是有话说?。
唐海宽道:“刚开张的第一个月还行,第二个月就?不太可以了,到了第三个月,就?开始冷清起来了。我猜想着,他们是看咱家的客人多,平时来咱胡同里吃饭的人多,所?以就?想跟咱家一样?开个饭馆,客人随便?分点过去?也够赚了。那谁成想,这些客人不买账。”
初夏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不管别人怎么弄,我们把自己该做好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顾客。”
唐海宽和吴雪梅忙一天也很?累了。
吴雪梅只管收账倒还好,唐海宽负责掌勺要累上一些。
所?以初夏也没拉着他们多聊,聊上这几句也就?让他们洗漱睡觉了。
初夏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来。
闭上眼翻个身,很?快也就?睡着了。
因?为是放假第一天,所?以次日早晨初夏就?多睡了一会。
睡到自然醒起来,唐海宽和吴雪梅正带着三个年?轻人在院子里择菜洗菜,这会儿天冷,洗菜自然都是兑的温水。
初夏洗漱完出来。
吴雪梅跟她说?:“前?头厨房里热着包子。”
初夏应一声往前?院里头去?。
然刚走?到院子里,又恰好碰上换了一身时髦打扮的苏韵从东屋里出来了。
苏韵和谁也不打招呼,戴上墨镜直接往二门上去?。
而伴随着她往二门上去?的,还有王翠英的在东屋里的嚷骂声。
初夏看到苏韵出门,自然便?想起了三个多月前?,在公共汽车上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走?在路边,她还挽了那个男人胳膊的一幕。
和苏韵先后出二门。
初夏去?前?头厨房吃了个热乎的大肉包子,喝了碗稀饭。
吃完饭刚洗了碗,唐海宽和吴雪梅把洗好的菜都拿进了厨房来。
初夏把碗放好,没忍住好奇凑到吴雪梅身边,出声问她:“苏韵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什么工作啊?”
这个还真没人知道。
吴雪梅道:“没听说?这个,她平时跟胡同的人都不说?话,也没跟王翠英说?过她工作了。只知道她每天都出去?,每次出去?和回来,王翠英都要把她骂上一通出气。韩霆成天在外面不回来,王翠英张嘴就?骂她,她呆在家里干嘛?跟王翠英吵架啊?”
初夏听完点点头,也就?没再问了。
而吴雪梅这刚说?完韩霆成天在外面不回来,结果时间快要到中午的时候,韩霆从外面回来了。
他每次回来在家呆的时间都不长,今天也是一样?。
中午只有王翠英一个人在家,他便?和王翠英吃了顿午饭,跟她说?了说?他最近又在外面捣腾了什么东西,又见识了什么新鲜玩意,现在这社会说?是一天一个样?子都不为过。
吃完饭他就?又要出去?忙去?了。
因?为苏韵不在,他便?掏了点钱扔在房间里的桌子上。
而他刚走?了不多一会,王翠英就?进了房间,把他扔在桌子上的钱给拿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韩霆最近又赚了点小钱,正是得意的时候。
下午他和超子锅盖找地方玩了半天,晚上又集结起一帮兄弟,打算找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喝上一顿。
距离过年?不剩多少天了。
年?前?这段时间,他们也不打算再折腾了。
这顿饭是他们兄弟今年?的最后一聚,所?以决定吃顿好的。
那最好的也就?是去?西餐厅了。
十来个人晚上聚到一块,派头满满地一起往西餐厅去?。
进西餐厅要个长桌,韩霆坐首座,其他人坐两边依次排开。
大家点了菜,在一起喝啤酒喝红酒,一起回望这过去?了的一年?。
酒喝了大半好,菜吃得大半饱。
韩霆和超子从餐桌边起来,打算去?趟洗手间再回来。
两人心情愉悦满足地去?往洗手间。
然刚走?一半的路程,还没有到洗手间,超子忽顿一下停住了步子。
韩霆看他突然停步怔住,便?往他目光落的方向看了过去?。
而他目光看过去?以后,脸色也在瞬间怔住了。
因?为他顺着超子的目光,在不远处的一张两人餐桌上,看到了打扮时髦前?卫、笑靥如花的苏韵。
苏韵那满脸的灿烂明亮的笑意,给的都是她对面坐着的一个男人。
韩霆很?久没有看过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甜蜜的苏韵了。
所?以在看到的瞬间,他下意识恍惚了一下。
然后苏韵的目光恰巧投了过来,与他隔空碰上了。
目光碰上的瞬间,苏韵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但她很?快就?把目光收回去?了,好像不认识韩霆一样?,顶着自然的笑意和对面的男人一起起身,转身离开了餐厅。
韩霆和超子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然后还是超子先回过神?,看向韩霆气虚地叫了句:“霆哥……”
韩霆回过了神?,脸上已经?挂不住任何的表情了。
但他没有再表现其他的,更没有暴躁失态,低眉默声片刻以后,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和超子去?上洗手间。
上完洗手间回来,他更是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继续和其他人一起喝酒吃菜,笑着回应每一个人跟他说?的话。
说?上一会话后,他又端起酒杯喝一大口酒。
这次放下酒杯在桌子上后,他忽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手指握着杯子越捏越紧,然后他忽然猛地把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玻璃杯重重摔向地面。
“嘭”的一声脆响,杯体?炸开,碎片四溅。
原本热闹欢乐的餐桌上,瞬间安静得没了一丝声响。
苏韵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步一步稳稳走向八号院。
走到大门外停下来,推开大门进去, 再回身把门给关上。
转身往里走?,绕过影壁上台阶进二门, 再贴边沿着回廊走去东屋。
走?到东屋门前, 打起门帘开门进屋,平时必会张嘴骂她几句的王翠英没有出声。
她直接走?到自己房间门外,抬手?握上门把。
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忽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房间里有明灭的火星。
看着?房间里床边那明暗交错的火星, 苏韵握着?门把手?愣了两秒。
然后她继续开门进房间,回身关上房门的同?时, 伸手?拉亮了房间里的灯。
韩霆正坐在床边抽烟, 低着?头不说话。
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低垂的眼?睛里装着?什么自然是?更看不到。
苏韵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拿过卫生纸,对?着?镜子擦嘴唇上的口红。
擦最后一下?的时候。
她用平静得好像说要去买菜般的语气说:“我们离婚吧。”
韩霆夹着?烟的手?蓦地顿住。
他没再把烟往嘴里送, 烟头上的灰烬越烧越长, 坠下?去落在地面上。
苏韵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说话, 但他一直没有出声。
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韩霆又说:“明天, 明天就去办手?续。”
说完她笑一下?,好像是?在约他说去哪吃饭一样?, 继续说:“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你一直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韩霆掀起目光, 眸光阴沉地盯着?苏韵。
苏韵好像看不懂他的脸色,仍旧笑着?问:“你明天应该有时间吧?”
韩霆仍是?不说话, 用这样?的眼?神死死盯着?苏韵看,直盯得她再也笑不出来,虚了目光收了脸上所?有的笑。
韩霆终于开了口:“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
苏韵看向?他反问:“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韩霆忍了好一会,“你爱上他了?”
“爱?”
苏韵突然又笑出来。
只笑不多一会,眼?泪都笑出来了。
然后她便满眼?含着?泪光,看着?韩霆笑着?说:“我爱过你一个这样?的还不够?你怎么会觉得我还会相信爱情,还会再爱上别人?”
她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于是?又笑了好一会。
笑得感觉肚子都有点痛了,她停下?来,又看向?韩霆说:“我曾经一直以为,我爱上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拥有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挚最深沉的爱情,可结果我是?个笑话……”
说着?她仰起头,让眼?泪往回收,“在乡下?的三?年,初夏背叛你,转头去巴结你最讨厌的人,我每天陪着?你安慰你,想办法?让你开心……你不听我的劝说非要去大队粮仓偷粮食,我每天咬着?牙干最苦最累的活,每天惦记你在劳教的地方过得好不好,每一天每一天地盼着?你回来……我知道你也嫌乡下?的日子苦,我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
说着?声音突然压得极低,看向?韩霆道:“我甚至在那样?的条件之下?,辛苦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了个孩子!”
这是?她和韩霆之间发?过誓一辈子不提的秘密。
是?超子和锅盖也不知道的秘密。
这话一说完,两人同?时盯住了彼此的眼?睛。
苏韵便又这样?盯着?韩霆的眼?睛继续说:“我那么爱你,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可我最终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结婚当天的羞辱,是?结婚以后,你表情语气和行为里越来越明显的厌烦和嫌弃!我以为我能得到全世界,结果我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且我还成了个蔫酸刻薄、斤斤计较,被婆婆看不起,被丈夫厌弃,只能独守空房的怨妇!”
韩霆终于开了口:“都是?我的问题吗?结婚之后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让我舒服过一天?你还记得结婚之前你是?怎样?的温柔体贴?你尊重过我妈没有?你有做过一天一个媳妇该做的事没有?你没嫁给我的时候,我家从来没有吵闹,你但凡有大嫂一半贤惠,我们过不到这一步!”
苏韵看着?韩霆又笑,“你想找个温柔贤惠、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不管被怎么羞辱都没有脾气没有怨言,永远笑着?给你家当牛做马当保姆,帮你孝顺父母敬重哥嫂的老婆,那你确实找错了!”
韩霆:“那你就出去找别人?!”
苏韵:“我没有带回来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
韩霆猛地抬起了手?。
但抬起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落下?来。
他盯着?苏韵忍了片刻,然后忽然拿起桌腿边的水壶,直接摔在地上把水壶内胆摔了个爆炸,里面的热水瞬间溅了满地。
这突然爆开的一声巨响,把已经睡着?的韩庆天和王翠英吓醒了。
两人听出来是?韩霆和苏韵房间里的动静,连忙穿上衣服掀开被子,下?床趿上鞋匆匆往韩霆和苏韵的房间里去。
过去开门一看,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
地上有摔碎的水壶,有摔瘪了的搪瓷缸子,有玻璃碎成了片的相框,相框里的二人合照浸满了水渍。
苏韵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韩霆还在发?疯,手?里拿到什么砸什么摔什么。
虽然当初他们两人结婚的时候十分匆忙,新房里没准备太多的东西。但日常生活里需要用到的,那时候还都是?买了的。
而韩霆摔的,便都是?他们新婚时置办的生活用品。
王翠英被这场景吓得心脏噗噗乱跳,她扑上去一把拉住韩霆,斥他:“三?儿!你干什么呢?!”
韩霆甩开王翠英的手?,继续砸房间里的东西。
韩庆天上手?拦也拦不住,于是?王翠英便一直急声尖叫:“三?儿!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因为闹的动?静太大, 院儿里其他的人也都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