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田看?着?韩霆,又笑?一会之后冷下脸,沉声道:“知青有?十二个,上头给?下来的指标是两个,你们下乡后是什么样的表现,还要我来从头说?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就算有?十个指标,也轮不到你们两个。”
听了这话,韩霆脸上瞬间挂不住了。
苏韵也在瞬间僵住了,片刻后目光紧张慌乱地看?向韩霆。
韩霆明明跟她说这事搞定?了,不会有?意外,现在怎么会是这样呢?
韩霆也是有?些懵的,眉头慢慢蹙起来。
他看?梁有?田一会,又意有?所指地问:“指标给?谁,上头没有?指示吗?”
梁有?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接硬声回答他:“上头的指示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谁表现好谁贡献大谁得到的表扬多,机会就给?谁!”
韩霆:“所以,两个名额已经给?出去了?”
梁有?田:“你以为?呢?不止给?出去了,审批都已经通过了!”
连审批都通过了??
韩霆瞬间感觉有?口气堵在了胸口。
苏韵站在他旁边,更是整个人都懵愣住了。
她心跳猛烈想——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是这样的。
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韩霆跟她说了,肯定?能让她回城的。
她做了那么多回的梦,韩霆给?她递申请书的场景一回比一回真,回城指标就该有?她的份!
她不相信,也不死?心。
没能再忍住,她看?着?梁有?田问:“给?谁了?”
梁有?田说话越发没好气了,“你俩在这明知故问什么?你说给?谁了?还能给?谁?这都是明摆着?的事,除了小林和小夏,你们十个人,谁能配得上这两个名额?”
听完这话,苏韵眼眶瞬间湿透了。
她眨一下眼,眼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她还是不相信,一边掉眼泪一边摇着?头道:“不可能。”
指标是她的呀,她盼了那么久,期待了那么久,不可能成了初夏的!
名额给了最该给的人,她在这哭个什么,还说什么不可能。
即便这名额不给初夏和林霄函, 也落不到她头上吧。
她是怎么想的,哭着说出这种话来??
难道这名额是她的?
别人不知道苏韵是怎么想的, 韩霆是知道的。
苏韵从塌陷的情绪中抽神?出来?, 没理会梁有田的讥讽态度,也没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韩霆颤声软气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
下?面的话她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毕竟她也不知道韩霆具体用?的是什么法子?,能不能直接说出来?。
怕是说不好的话, 又要?在梁有田面前惹麻烦,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在梁有田和苏韵的目光中, 韩霆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之前半夜和超子?、锅盖去?大队粮仓偷粮食, 被武昌明人赃俱获, 又被押送去?劳教,他都没感?觉有现在这么难堪。
他眉心?蹙得越发紧, 默声屏气没回答苏韵的话。
他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是梁有田这些大队干部硬气到无视了上面的安排和指示, 硬是抹了该给他的名额,还是童蕊耍了他?
看梁有田这疑惑又无语的态度, 大队部大概率是真没接收到上面的安排和指示,他也不相信小小的村干部敢不按上面的指示做事。
所?以, 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出在童蕊那边。
想到这,韩霆没有继续站在梁有田面前当小丑。
他还要?继续留在潭溪大队生活, 自然也不能因为梁有田的态度和自己?的情绪得罪梁有田, 于是只又开口说了句:“我们知道了,麻烦梁队长了。”
说完他便转身出办公?室走了。
看韩霆走了, 苏韵自然也不再继续站着。
她抬手抹一把眼睛下?的泪痕,转身追着韩霆的步子?出了办公?室。
梁有田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韩霆和苏韵出了办公?室走远。
他没忍住,收回目光的时候又低声嘀咕了句:“脑子?被驴踢了这是……”
苏韵跟着韩霆出了大队部的院门。
因为认为自己?肯定能拿到名额顺利回城,现在突然在梁有田那听到这样的结果,她在这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接受。
她心?里又崩溃又着急,很想追着韩霆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看到韩霆脸色十分?阴沉难看,像是堆满了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乌云,她又生生忍住了,捏紧了手指没有急切地追着再问。
韩霆也没主动跟苏韵多解释。
因为不管他怎么解释,都像是在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是他自己?拍着胸脯跟苏韵说的,他一定能让她拿到指标回到城里去?。
也因为他对这个事胸有成竹十拿九稳,所?以他和苏韵这段时间还在一起聊了很多分?开以后的事情,说了很多舍不得彼此会想念彼此的话。
所?以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就?这样,两人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韩霆黑着脸回到知青点,进院子?后看到超子?和锅盖出厨房来?喊他吃饭,他也没有出声理睬,直接转身进了男生宿舍。
超子?和锅盖被晾到了。
不知道韩霆这突然之间怎么了。
他俩愣了愣,转头看向苏韵问:“霆哥怎么啦?”
苏韵冲他们慢摇两下?头,也没有回答。
韩霆什么都不想说,她也不可能这会在院子?里说,毕竟李乔和胡阳他们都是在宿舍的,听到了难免不把他们当笑话看。
超子?和锅盖互相看彼此一眼,交换完眼神?后一起往宿舍里去?。
他们进宿舍的时候,胡阳、往向前和孙耀刚好出来?,一起去?厨房做饭。
超子?和锅盖前后进了宿舍,只见韩霆坐在破板桌前。
他手里捏着笔,手下?压着红格信纸,看起来?正准备给谁写信。
信纸上还一个字都没有写。
超子?和锅盖又互相看彼此一眼,然后锅盖出声说:“霆哥,你这是要?给谁写信啊?反正今晚也寄不出去?,吃完饭再写呗。”
这话好像又突然点起了韩霆的火气。
韩霆猛地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重重一扔,随即把信纸也推了出去?。
他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拿了纸和笔出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是想给童蕊写信的,但坐下?来?铺开信纸握起笔之后,却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包括童蕊的名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本来?他是做好了打算的,在回城的事情定下?来?以后,他给童蕊写封信,感?谢她的帮忙。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当面郑重感?谢她。
在刚才去?找梁有田之前,他是非常相信童蕊的。
他了解童蕊的个性?与为人,知道她既然答应了他,就?一定会帮这个忙。
但从梁有田那了解完结果以后,他现在已经没那么确定了。
毕竟事实结果摆在了眼前——童蕊没有帮他办成这个事。
他想写信给童蕊,不过就?是心?里堵着气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故意答应他却不帮他,拿他当猴耍,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而落不下?笔,也不过就?是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和立场去?问童蕊这个问题,不管怎么问都会显得非常没面子?。
而且信在路上走得很慢,写信给童蕊也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等信寄到童蕊手里的时候,回城这件事都不知道结束多久了。
发电报倒是快,但是发电报太贵了。
想通过发电报把事情问清楚是不可能的。
即便能问得清楚,事情已经这样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不管童蕊是在故意耍他,还是有隐情帮不了他,都改变不了现在的结果。
他写这封信,除了能纾解一下?心?里的情绪,其他什么作?用?都没有。
之前给童蕊发那封电报,他已经是放下?尊严拉下?脸了,这会再追着多问,只会显得没脸没皮,他自是做不到的。
于是,只能把这口气硬憋在心?里。
再不爽也只能咬牙忍下?去?。
超子?和锅盖被韩霆这举动又是弄得一愣。
他俩这会心?里也有揣测了,超子?又语气小心?问:“不会是……回城的名额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韩霆仍是没回答。
他从桌子?边站起身道:“先吃饭吧。”
看韩霆这状态,应该就?是这个事了。
超子?和锅盖没再不识趣多问,和韩霆一起出宿舍,又叫上苏韵,四个人到厨房里先坐下?来?吃晚饭。
和韩霆比起来?,苏韵的脸上的神?色更?多的是神?伤忧郁。
超子?和锅盖自然也就?没在厨房提这个事,等吃完晚饭喂了猪又喂了鸡,四个人一起去?到知青点附近的小河边坐下?来?,才提起来?正经说这个。
有超子?和锅盖在,心?里没那么虚,韩霆也便没再死要?面子?藏着掖着,音色低沉地把能说的全说了。
苏韵也是到这会才知道,韩霆为了给她争回城名额,给童蕊发了电报找童蕊帮忙,童蕊也答应了,但结果他们却并没有得到回城的名额。
韩霆说完话,四个人全都沉默了起来?。
超子?低眉颠手里的小石子?,不一会往面前的河水里扔一颗,苏韵低着头不说话,锅盖则抬眼看了会还没有黑透的天。
然后还是最沉不住气的锅盖先说话。
他落下?目光看向韩霆说:“童蕊也真是的,帮不了就?直接说帮不了呗,或者直接不回电报就?是了,回了说能帮,结果却是这样。给人期望又让人失望,让人空欢喜一场,这比直接不给人期望要?伤人多了。霆哥,你说她是不是因为你甩了她不给她回信,故意报复你啊?”
韩霆目光落在湖面上,默默深吸一口气。
事情已经这样了,抱怨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超子?又放松语气出声说:“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那就?算了呗。这次回不去?,那就?等下?次,我觉得以后肯定还是有机会的。”
韩霆仍是没说话,他知道苏韵有多想回去?。
而苏韵低着头捏手指,捏一会忽吸鼻子?,听起来?像是又哭了。
听到声音,超子?转头往苏韵看一眼。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他忙又安慰她说:“担心?什么呀,乡下?日子?虽然艰苦一些,但不是有霆哥呢吗?只要?有霆哥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韵撇开脸忍了忍。
然后抹一把眼泪应声道:“我没事,就?是突然很想家。”
锅盖又替韩霆说话道:“霆哥真的尽力了,这要?是他自己?的事,他怎么都不可能去?找童蕊帮忙的,童蕊主动帮他他都不会要?,他不是个不要?面儿的人。要?是找初夏能有用?的话,他肯定也会为了你毫不犹豫去?找初夏,只不过你也知道,初夏早跟我们……而且现在找谁都不行了,审批都通过了。”
苏韵又点头,“嗯,我知道。”
她不知道也没办法,她再不愿意接受,事情也已经这样了。
因为初夏和林霄函走的是招工回城,需要?在规定好的时间内回到城里,去?安排好的工作?岗位上报到,所?以回城手续办得比较快。
自从把申请表交上去?以后,初夏和林霄函就?开始为离开做准备了,其中最为重要?的,自然是把学校的工作?交接到下?一任老师手中。
面摊倒不需要?费劲交接,直接由汪小燕和李喜生接手就?可以。
关于酱的制作?方?法,初夏也教给了汪小燕,至于她能做出几分?应有的味道来?,那就?看她的悟性?和手艺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回城的前一天。
初夏和林霄函一起忙完上午半天,和学校的学生们做了一次郑重而诚挚的告别,洒了几场眼泪,下?午便没有工作?上的事了。
于是剩下?的半天时间,初夏和林霄函就?处理了一下?生活上的事。
而生活上需要?花时间处理的,除了粮食和挣的工分?,也就?是他们每人养的三只母鸡,还有建的那两间宿舍加厨房的房子?。
因为现在正处秋收时节,再不过多久就?要?再次分?粮了。
上次分?的粮食吃到这会儿,也差不多都快要?吃完了,剩也没剩下?多少,所?以还粮食和结算工分?也不麻烦。
母鸡自然也不好私下?买卖,所?以初夏和林霄函也把鸡给了大队。
从秦学手里拿结好的工分?钱和母鸡钱的时候,梁有田又主动提起房子?的事,跟初夏和林霄函说:“地本来?就?是集体的,但上面的房子?是你们的,你们回城以后,这房子?也就?用?不到了,所?以我们大队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你们的房子?收上来?,仍旧当学校的教师宿舍,以后就?是我们大队的集体财产。当然了,房子?是你们辛辛苦苦劳动挣来?的,大队不会侵吞任何人的劳动成果,该多少钱就?给你们多少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队都把问题考虑到这一步了,初夏和林霄函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只不过该客气还是要?客气,客气完了,钱该收也还是照收的。
工分?和母鸡换来?的钱自然自己?拿自己?的。
而房子?换来?的钱,初夏和林霄函也不用?多商量,当时所?有东西都是平分?出的钱,包括两口锅都是一人付了一口的钱,所?以现在也平分?就?是了。
拿着钱回到宿舍,林霄函便把这钱分?了一半给初夏。
初夏跟他可就?不客气了,直接伸手接了钱,接到手里后还认真数了数,确定数目正确,然后开开心?心?把钱装进了自己?的钱袋子?里。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结束了,也就?剩最后的收拾行李了。
因为他们在乡下?过的日子?总体上比较清苦,所?以和来?时候比起来?,行李并没有多上多少,晚上简单收拾一番也就?收拾好了。
这一天也算是忙得没有半刻清闲。
收拾完行李后又洗漱一番,初夏浑身放松躺到床上,长长呼口气。
想到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家了,她心?里情绪纷杂。
有终于又摆脱了设定束缚一大大步,往自由迈出了一大大步,并且可以回家了的兴奋,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还有一些情理之中的舍不得。
当然了,还有就?是没蹭够林霄函身上能量的事情。
这样躺一会,初夏又坐起来?拿起镜子?照脸。
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脸仍然精致漂亮,也仍然处处清晰,不止是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灯光之下?,连皮肤的纹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镜子?里看起来?早就?没问题了,可在别人眼里却就?是没有变化。
看了一会,初夏放下?镜子?想,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明天她和林霄函一起早上从村里出发,去?县城坐火车回北京,这个过程他们仍然会全程在一起,她仍然能蹭到林霄函身上的能量。
坚持完这最后一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惊醒的瞬间, 脑子里只有一个信息——今天回家。
也因为这个信息,身?体上连半秒的犹豫和拖延都没有。
她立马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服,并朝门外应了一声:“起啦。”
也就到了这会儿, 才真正理解“归心?似箭”是什么样的心?情。
初夏快速穿好衣服扎好头发,又?抓紧洗漱一番。
等她洗漱完, 敲门叫她起床的林霄函已经热好了简单的早饭, 于是她便直接在厨房里坐下来吃饭了。
因为要赶时间去县城坐火车,今天初夏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时快。
嘴上没时间闲着,自然也没跟林霄函说什么闲话。
快速吃完饭收拾了碗筷。
初夏又?立马回宿舍拿昨天晚上收拾好的行李。
他们回去以?后?把户口迁落回城里,以?后?基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初夏又?认真查看一番,是不是把该带的都带上了。
确认没有落什么东西, 初夏拎上旅行袋出宿舍。
林霄函又?比她快一步, 已经拎着旅行袋在外面等着了, 于是初夏忙小跑到他旁边,掩不住兴奋地笑着着跟他说:“走吧。”
林霄函倒还是看起来波澜不惊的。
他应上一声, 转身?和初夏一起并肩往村头去。
离开?宿舍和学校走出一小段距离, 初夏又?没忍住回头看了几眼。
看着这呆了那么就的地方, 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学校里荒芜得满是杂草, 旁边也只?是块荒芜的空地。
学校是她和林霄函一起一点点打扫出来的,学生们是他们磨破嘴皮子招来的, 里面的铁板铃也是他们重新敲响的,还有旁边的宿舍, 是他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并且也在里面住了有一年?了。
这会天还没亮,天上满天繁星。
回头看上几眼后?, 学校和宿舍也就完全隐没在了夜色中,什么都看不到了。初夏收回目光,也把眼底的不舍融进这村庄的夜色中。
县城路远,大?队安排了驴车送他们过去。
初夏和林霄函走到村头,打眼看到的不是驴车,而是密挨挨的人?影。
因为夜色黑,也看不清谁是谁,但?能肯定都是村里老乡。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初夏和林霄函都意外地愣了愣。
然后?他们两人?还没走到人?群面前,便听人?群里有人?出声叫了一句:“林老师和唐老师来啦!”
初夏和林霄函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到大?队干部都来了,林霄函出声道:“刘书记、梁队长、武队长、秦会计、陈主任,你们怎么都来啦,天都还没有亮呢。”
刘书记笑着说:“你们两位小同志,虽然到我们村里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是贡献却实在不小,我们怎么着也得来送送你们。但?这些老乡可?都不是我们叫来的,他们都是自己自发来的。”
老乡里有人?出声附和道:“林老师唐老师,我们是自己来送你们的!”
说完没等初夏和林霄函再出声说话,便又?有人?直接来了他们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他们手里说:“咱们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别的怕你们不好带,所以?给你们煮了鸡蛋,拿着路上吃。”
鸡蛋算是他们家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林霄函和初夏自然是客气推辞,嘴里说着不用。
但?老乡们的热情是推不掉的,于是初夏和林霄函便在客气中收了很多的煮鸡蛋,收到最后?,两个人?的书包被煮鸡蛋塞得满满的。
而来送初夏和林霄函的,除了大?队干部和老乡,也有学校的学生。
虽然他们昨天已经在学校做了正式的告别,但?很多学生还是舍不得他们,知道他们这时候离开?村子,便都自发过来送他们。
初夏和林霄函又?和他们再次告别。
孩子们对他们的感情不一样,而且年?龄都小,告别的话一说,情绪瞬间就上来了,有的嘴一扁哇一声直接哭起来,有的则默声抹眼泪。
本来大?人?们是没有眼泪的,但?看这些孩子哭得厉害,有些嘴里还哇哇喊着舍不得唐老师和林老师,不想他们走,有些人?眼眶子浅,看着看着也抹起眼泪来了。
初夏也没忍住,眼眶湿了左一遍右一遍。
眼看着难舍难分场面有些失控,刘书记忙叫各家家长把自家的孩子都拉过来,并跟这些孩子说,两位老师赶着去县城坐火车。
孩子们都被拉回来了,又?有汪小燕和李喜生出来送他们。
汪小燕对初夏的感情更不一般,但?她没有哭哭啼啼,忍住了情绪问初夏说:“唐老师,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初夏笑着抱抱她,“当然可?以?,回去我先给你寄信。”
汪小燕声音里有了些哽咽:“您送给我的字典,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初夏和林霄函要去县城赶火车,自然不能没完没了地告别。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刘书记没让别人?再拉着初夏和林霄函说话,并出声叫初夏和林霄函:“快快,快上车吧。”
初夏和林霄函这便没再站着了。
他们带着眼前所有人?的心?意上驴车上坐下来,在毛驴迈开?蹄子走起来的时候,又?挥着手跟他们说再见。
因为夜色深,不过挥几下手就互相看不见了。
初夏和林霄函一起放下手,初夏顺势落手到眼边,擦了擦眼睛。
林霄函当然没有湿眼眶流眼泪。
他状态转换得也非常快,刚才告别的时候声声都是不舍,这会儿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了。
他跟初夏说:“还得有阵子才能天亮,你再睡会吧。”
驴车是由村里老乡赶的。
因为时间太早,驴车上铺了稻草和被褥,可?以?躺着睡觉。
听到林霄函这么说,赶车的老乡也出声附和道:“是啊唐老师,你再睡会吧,到县城得要不短时间呢。”
看他们两个都这么说,初夏也就没客气。
她收起了情绪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便脱了鞋,爬上驴车,躺下来盖好被子。
因为老乡和林霄函都坐在前面,背对着她,她睡起来也没压力。
驴车摇摇晃晃的很催眠,她又?没有睡饱,所以?不一会便睡着了过去。
天空中亮起了启明星。
东方既白?,知青点的院子被晨光一点点照亮。
忽而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响起,安静的院子很快有了各种声响。
早上时间少,十个人?没有闲余心?情多说什么话。
三拨人?错开?时间,赶紧洗漱吃饭喂猪喂鸡,然后?赶着时间去上工。
韩霆他们先做饭吃饭,后?喂猪喂鸡。
知道今天是初夏和林霄函回城的日子,苏韵半夜的时候就醒过来没再睡着,早上起来以?后?更是没精打采的,吃饭时胃口也很差。
嚼着这每天都吃的粗粮馒头,每咽一口都想吐。
吃不下她便没有勉强自己多吃,吃几口就算了。
看她这样,韩霆自然带着关心?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行今天就别去上工了,请假留在宿舍里休息。”
苏韵压了压心?里的恶心?感说:“可?能是有点受凉了,没大?碍。”
她自己知道是因为心?里难受罢了,不得不接受现实以?后?,她便完全提不起劲了,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都被抽走了。
她并没有回宿舍里躺着去。
因为一个人?呆着,冷冷清清的心?里会更难受。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所以?也不打算请假。
吃完饭韩霆拎了猪食去喂猪,她也蔫耷耷地跟着一起去了。
苏韵身?体状态差,韩霆自然没让她动?手做什么。
他自己拎了猪食桶到猪圈前,把猪食倒进猪食槽里。
苏韵跟在他旁边。
本来她心?里的恶心?感还能压得住。
但?在韩霆倒猪食的时候,她闻到了猪食的味道,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往上翻涌。
她立马抬起手捂住嘴,想要把翻上来的恶心?感给压下去。
结果压了两秒后?恶心?感变得更重更汹涌了。
苏韵没能再忍住,于是捂着嘴转身?往旁边跑了跑,弯下腰直接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
而她胃里东西并不多,就是刚才吃的那一点。
看苏韵这样,韩霆忙放下猪食桶去到她旁边给她拍背。
苏韵吐完了胃里的东西还继续在干呕。
韩霆皱着眉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下子这么严重?昨天夜里被子没有盖好吗?”
苏韵吐得难受,眼泪都吐下来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好一会她才感觉好了那么一些,然后?她捂着嘴直起腰,声音又?闷又?虚跟韩霆说:“我先回去漱个口。”
说完便转身?往宿舍去了。
韩霆没有立马跟着她一起去,他连忙去把猪放出来吃食。
等猪吃完食,他又?立马把猪关回猪圈里,然后?拎上桶跑回宿舍。
进了知青点的院子,苏韵已经漱完了口。
她没有回宿舍去休息,而是捂着心?口在厨房前的板凳上坐着。
她弓着腰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比刚才看起来更没精打采。
韩霆随手扔下猪食桶,径直走去她面前。
他在苏韵面前蹲下身?子来,神色担心?地又?关心?了她几句,然后?让她留在宿舍里休息,他和超子锅盖赶着时间去上工。
没吐之前苏韵觉得还行,吐完只?觉得更是虚软得没有力气,所以?她也没再坚持要去上工。
听韩霆的,自己一个人?留在了知青点休息。
她感觉浑身?难受,心?里也压抑得厉害。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就回宿舍躺着去了。
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身?上很累精神也很差,她在床上躺一会也便就睡着了。
但?感觉刚睡着没一会,忽又?被人?推门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
推门进宿舍的是李乔和陈思思。
李乔说陈思思:“你自己什么时候来事你不知道啊?要来的时候就该时刻注意着啊。”
陈思思声音里满是不好意思道:“我不喜欢记时间,每次要是来的话,都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知道了,谁知道这次推迟了,真是丢死人?了。”
李乔道:“没事的,你的裤子颜色深,应该没有人?看见。赶紧换衣服垫卫生纸吧,休息时间就那么点,赶不回去搞不好要被扣工分。”
陈思思嗯一声没再说别的。
她赶紧找了卫生带和干净的衣服,又?拿了卫生纸,急急忙忙去到破麻布帘子后?头,换了干净的裤子的裤子出来。
脏了的裤子暂时没时间立即洗,她放到盆里泡上水,先放在宿舍里搁着,又?急急忙忙和李乔出宿舍,跑着去地里。
苏韵在她们推门进屋的时候就醒了,但?是她没睁眼也没出声。
她和李乔她们平时都是非必要绝不说话,她对陈思思来月事脏了裤子的事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在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以?后?,她翻个身?又?准备继续睡觉。